笔御人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王夫人以及那四书生安静的看着站在书架前的陆良生,轻轻翻看一本书籍。
哗
指尖推着书页翻去一面,看着第一页记载的内容,陆良生肯定了这是第二本完全不同的《山海图志》
“我那一本讲的多是山林陆兽,或山精鬼怪一类,这本开头就是水怪鱼虾,正好与我那本最后一页对上了。”
……这么说来,一本是山经,这本是海经
陆良生阖上这本山海图志……会不会还有第三本
“这位公子也喜欢看这类山野闲趣的怪诞”
虚弱的声音在床榻忽然响起,陆良生转过身来,王崇文已经醒转,榻前的王夫人赶紧上前去搀他。
“别起来,快躺下。”
“扶我坐起来。”
王崇文虚弱摆摆手,顺势抓着妻子的手臂坐直,靠着床头,脸色苍白,还是挤出笑容,嘴唇干涸蠕了蠕。
“昨日昏迷,我隐约间还是能听到你说话。”
说着,拱起了手。
“王崇文,谢过公子活命之恩。”
陆良生笑的温和,手中书本伸过去,由下而上将拱来的手抬起、推回。
“不用道谢,你施手买画,度我窘境,又多给八文,便是额外之恩,昨夜便是你我两不相欠。”
“不不……”
榻上,王崇文揭开被褥,挣扎想要起来,被妻子搀扶,他推了推,望去那边的书生。
“公子又施手治病,两恩一并,岂是区区八文小恩能比,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啰里啰嗦……”
陆良生拍响书本,笑了一句,将腰间葫芦解下丢给一旁丫鬟。
“灌满。”
丫鬟抱着葫芦,看去夫人,不知所措的看回来,望着陆良生时,两颊顿时绯红。
“奴婢,没有……”
王夫人推她了一下:“让你灌酒。”
王风、马流、张倜、赵傥轰然大笑起来。
那丫鬟红着脸,抱着葫芦飞快挤开大笑的四书生,受惊的兔子一般,唰的逃了出去。
屋内气氛变得融洽,王夫人识趣的起身告辞离开,榻上的王崇文自然明白书生的用意,一葫酒抵一份恩。
“公子高人!”
称赞了一声,王崇文也注意到陆良生手中的书籍,颇有些好奇。
“刚刚看公子看着这书好一阵,若是喜欢,崇文就送给公子。”
陆良生倒是求之不得,拿着书拱了拱手:“谢了。”便是坐到床沿,伸手又帮王崇文搭了搭脉,随即问起这本《山海图志》的来历。
“崇文兄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
这话倒让王崇文愣了一下。
“陆公子稍待,容我想想。”
他得到这本书也有很长一段时日,看完一遍后便放在这书架上,一时间连他都忘记了。
思索了一阵,王崇文眉头渐渐苏展开来。
“……这本《山海图志》是去年在下去参加秋闱,回来途中偶然所得,书上多是一些离奇怪诞的水怪之说,往日我也只当消遣娱乐,唉……直到昨夜,不得不相信,鬼神一说。”
忆起昨夜发生的事,王崇文现在也心有余悸,若非当时自己把持得住,怕已是被吸干阳气。
再次道谢一番后,丫鬟抱着葫芦回来,一看到面前的书生,脸又红了起来,细如蚊声。
“公子……给…..”
这时,外面陡然刮起风来,吹的檐下灯笼乱摇。
门口的四个书生本能的走进屋里,王崇文在榻上伸了伸脖子,看去窗棂外面,回头:
“陆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良生看了一眼,接过葫芦笑道:“无事,有人发小脾气而已。”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这小脾气未免有些骇人。
不多时,陆良生闻了闻葫芦口散出的酒香,“好酒!”将塞子按上去,从床沿起来。
“诸事已毕,那么我就告辞了。”
“陆公子。”王崇文连忙喊了一声。
走到门口的背影,侧了侧脸,看过来,笑道:
“崇文兄还有何事”
“我只是觉得,陆公子人品上佳、才学也该是不差,为何不考取功名,反而四处浪迹…….公子若是觉得在下问的唐突,不答也可以,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王崇文话语诚恳,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一旁,四书生却是朝挤眼弄眉。
那边,陆良生转过目光看去一旁,脸上只是笑了笑,片刻,袍袖一拂,悬着葫芦转身离开,径直出了堂屋,穿过庭院晨光。
“我刚刚说的话,可有冒犯了陆公子”
王崇文看着一言不发离开的身影,问去四书生时,四人中的张倜瞄了一眼窗外,凑近过去。
“崇文兄,刚刚我们不是给眼色了吗叫你别说,刚刚那个陆公子,就是之前我们跟你提起过的‘事有急,陆郎助’的陆郎,陆良生,他曾是贡士功名。”
王崇文只是举人身份,劝说一个贡士考取功名就显得有些尴尬,不过此时他也没往这方面想,抓着张倜手臂,站到地上,看去窗外的庭院。
“他就是那个一怒砸了南陈皇帝金銮殿的那个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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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508141。之前可能开车太快,车毁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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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辈读书人(上)
夜风刮过林野,远山阴森的轮廓里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林野间沙沙沙…..的轻响,覆满落叶的地面隆起小包,由远而近蔓延过来。
哗——
小包爆开,枯叶、泥屑四面八方飞洒,孙迎仙冲出地面,落脚的一瞬,两道神行符啪啪打在两腿,落下的枯叶掀的再次飞起,身形一弓直接拉出一道残影冲出了山麓。
“居然没回陆家村,会去哪儿呢”
神行奔跑间的道人,拿了李金花做的两包干粮,顶着漫天星斗连夜回赶,京城中发生的事,他不敢向陆老石、李金花说起,只道是云游路过,顺便来看看,在妇人给他准备干粮的时候,孙迎仙悄悄在陆良生家布置了一道法阵,只要身携官气一律前面进,后面出来。
“以老陆的性子,该是不会寻短见,身边还有老蛤蟆和女鬼在…….”
星月渐渐隐去夜空,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孙迎仙已是上了官道,碰上赶路的商旅也打听了一番,京城那边已经下了通缉正四处缉拿妖人书生,至于能不能抓到书生,道人根本不担心。
天色渐亮,青冥的光线里,道人坐在路旁石头上,一口没一口的扯下大白馒头嘴里咀嚼。
“.……曰尔老母的,这让本道要到哪里去找你们啊。”
目光望去四下,连通京城与河谷郡的官道上,商旅、行人渐多,附近茶肆也喧闹起来,蒸笼揭开散出热气腾腾,不少南来北往连夜赶路客都会来这边歇息,吃上一口热乎乎的早饭。
“……妖人还没抓到,京城那边,陛下可发了大火,把好些官员都臭骂了一顿。”
天南地北来往的行人商贩,聚在一起,通常都会互相聊起见闻,或交换一些有用的讯息。
“唉,要不是吏部尚书闵大人拦着,说不定陛下已经派人将那书生家人一并抓了。”
“虽说那妖人砸了金銮殿,可堂堂天子去穷乡僻壤,抓那书生家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显得太没容人之量。”
“要是有容人之量,那书生何故砸了金殿听里面传出的消息,那是陛下辱人在先,那书生只不过说了贺凉州的事而已……”
“还有这种事”
有人呯的拍响了桌子。
“换做我,我也砸了!”
“慎言,别乱说话!”
摆手的客人邻桌,也有一人喝了一口稀粥叹了口气。
“说起来,那书生一怒之下,砸了金殿,倒是连累了他恩师,你们听说过叔骅公没有如今被下了大狱…….”
叔骅公
凉棚外面,孙迎仙吞下一口馒头,剩下的急忙揣进袋子里,也不再休息,祭出遁地法诀,唰的钻进地面,鼓起一团小包,抄着原野近道,朝京城飞快过去。
除了陆良生,道人对读书人向来敬而远之,在他眼中,这些儒生要么呆板迂腐、固执不堪,要么心眼太多、钻营苟利,文文弱弱没什么骨气。
但事实上,除了老陆,王叔骅确实让他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受,又是陆良生的授业恩师,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的。
若是有可能,都要将他从牢里带出来。
抵达京城天治已经是第二晌午,孙迎仙先去了一趟闵常文的府邸,后者并不在府中,一打听,早朝之后就未回来过。
辗转目的,道人又去了刑部大牢,还未施法潜入,就在外面遇见一个人。
——左正阳。
“你让开!好狗不挡道”
孙迎仙怒吼,想要施法,穿墙进入牢狱,人穿进一半,就被拎着领子扯出来,扔到一旁。
“放肆!朝廷大狱岂能让你擅闯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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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辈读书人(下)
“哈哈!”
老人晃着白头笑了起来,神色泰然,向墙壁靠了靠,目光越过道人头顶,看去照进监牢的那道阳光里舞动的尘埃。
“老夫要是想出去,低个头就是了,可我脖子有些硬,怎么也低不下来。”
“可不走,很有可能会被杀头……”
之前左正阳有说起过情况,道人忍不住还是问道:“到底是不是那皇帝迁怒于你,是的话,本道也学老陆,砸他一回金銮殿!”
“杀头老夫眉头都不皱一下。”
老人低下视线,看去他,过得一阵,又回答道人。
“算是,也不算是。”
说到这里,王叔骅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老夫要是知道良生怒砸金銮殿,或许会阻止他,可如今已砸了,老夫就要叫上一声‘好!’小道长或许不明白这里面的含义。”
老人带着笑,在牢中走动,看去门口的左正阳,也看去从小窗照来的阳光。
“君明臣死而不悔,君昏臣死谏而推后来者,良生为贺凉州百姓直言,是我辈读书人该做之事,若是以此而被辱,身为老师,岂能无动于衷
另则,贺凉州万万百姓生计陷于一君之口,我辈读书人又岂能无动于衷那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全是阿谀奉承之臣,我辈文人再无动于衷,就是亡国之兆。”
孙迎仙耐着性子听完,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墙壁上。
“亡就亡了,反正北面还不是华夏,连成一统岂不是更好!”
听得他这样的话,王叔骅笑起来。
“老夫生于南陈,长于南陈,在这里传播学问,一晃数十年啊……看着万千百姓生活,看着楼宇环舍拔地而起,看着一座座城池从贫瘠到繁荣,是有感情的。”
门口的左正阳微微动容,做为武人,情感并不细腻,也从未想过那么多,可听得这席话,心里也有难言的复杂。
“所以老先生就这样不走了”孙迎仙这是第一次改了对一个人的称呼。
光尘间,老人颇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不走了……老夫活到这个岁数,看透了很多,圣贤之言满腹,可总不能挂在嘴边啊,那不就成了酸儒小道长你说对吧。
……真当该死的时候,我辈读书人就不能退,一退,读书人的骨气就没了,所以啊,老夫闯上金殿,为万千生命谏言,为我弟子良生不平之事而争!也未后继者做一个表率。”
老人言语铿锵有力的落下。
牢房里寂静下来,就连附近哭喊叫嚷的声音也逐渐安静,孙迎仙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压抑,过去抓住老人的手臂,就往墙壁那边过去。
“这样,本道更要带你走了。”
左正阳大喊:“不可!”时,王叔骅也挣开道人的手,然后,又握了过去,目光平和。
“老夫不怕死,也死的其所,不过我心中仍担心良生,怕他经这次打击,一蹶不振,小道长,我有一事拜托你。”
言罢,就在两人目光中,王叔骅嘶啦一声,将囚衣袖口撕下一截,在地面铺开,咬破手指书写开来。
道人凑过去,看了一眼,便是将眼睛阖上。
殷红在囚布蔓延出血迹。
良生:
为师盼安……
阳光在牢中倾斜,不久之后,满满殷红字迹被折叠,老人双手交托给了那边的道人。
余下的时间,王叔骅絮絮叨叨的与道人、左正阳说了许多,说起他去金殿面见皇帝,发生了什么事,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冥顽不灵,老夫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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