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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一切都是季棠棠的错,在尕奈初见她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岳峰被她抢走了不是吗?以前自己和岳峰也有过短暂的分手,但最终不是都复合了吗,如果没有她的介入,岳峰就不会离开,也不会被她煽动着跟自己的父亲为难——岳峰跟自己的父亲能有什么仇呢?只可能是因为她。

    母亲姚兰在边上吃力地挪了一□子,眉头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抿着嘴巴不能发出声音,苗苗愣了一下,有点血冲上脑:母亲的腰椎一直不好,平时在沙发上坐久了都难受,哪里经得住这样被绑着坐在地上,尤其地还这么凉!

    苗苗的胸口强烈的起伏着,姚兰看出了她的心思,紧张地连连朝她摇头。

    家里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当时是她给季棠棠开的门,开门前她还通过猫眼看了看,觉得是个漂亮面善的小姑娘——没想到刚背身就被打晕了,醒的时候听到苗苗的琴声,姚兰到底是比苗苗多吃几十年饭,那时候脑子就转开了,她以为这是合伙的抢劫,寻思着花钱保命,但后来听到季棠棠给秦守业打电话,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善了了,再加上苗苗被打——这是明显的寻仇了,所以她一直给苗苗示意:要老实、见机行事、要服软……

    但是让她头疼的是,在这件事上,苗苗就是不听她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明让她别多事了,她却突然大力挣动身体,被绑起的腿一起抬起来拼命抵旁边的桌子,桌脚与地面之间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季棠棠回头看这边,苗苗毫不畏惧地抬头,示意有话跟她说。

    季棠棠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过来了,伸手扯掉封在她嘴上的宽胶带,哧啦一下子,痛的苗苗眼泪都快出来了。

    姚兰心疼的很,却又无计可施。

    季棠棠很冷淡地问她:“什么事?”

    苗苗咬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不让我睡觉也就算了,但是我妈妈她身体不好,你总能给她拿床被子垫一垫吧。”

    季棠棠漠然地看姚兰,内心深处却突然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姚兰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母亲盛清屏,差不多的发型,鬓角有隐现的丝丝白发,都是为女儿耗去了青春的年纪。

    她想起母亲在最后的信里给她留的话。

    “小夏,妈妈爱你。”

    这句话,当时读了,后来也回想过无数次,但奇怪的,没有任何一次的感情来的比现在还要汹涌,或许是在苗苗对自己母亲强力维护的对比之下,她对盛清屏忽然产生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巨大愧疚。

    细论起来,她从小是跟父亲更亲些的,什么事都爱向秦守成告状,“爸爸,妈妈打手心”,“爸爸,妈妈不给买糖”,“爸爸,妈妈不让看电视”,长大了些,会跟盛清屏较劲了,有时候跳脚撂狠话:“以后只给我爸养老,把你送养老院去!”

    临时让她想,她居然想不起来任何像苗苗这样维护母亲的情节,于是“小夏,妈妈爱你”这句话,足以让她在这个风大雨大的夜晚突然间泪盈于睫。

    苗苗实在气不过她的无动于衷:“季棠棠,你有点同情心行不行?我妈妈身体不好,你拿床被子给她垫一下不行吗,你没有妈妈吗?人家这么对你妈,你怎么想?”

    季棠棠的情绪瞬间就凉下去了,她冷冷盯了苗苗一眼,说了句:“我没有。”

    苗苗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对着她的背影恨恨说了句:“怪不得这么没家教。”

    话没说完,眼前忽然一暗,季棠棠又回来了,她一手攥住苗苗的胳膊拖了就往外走,苗苗被她拖的一倒,视线都颠了,吓得大叫,姚兰也慌了,挣扎着想去拦,但到底是被绑着的,一动就拧不了,季棠棠把苗苗拖到隔壁的房间狠狠往地上一摔,看看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打她,索性找到什么往她身上砸什么,书、本子、杯子、碟子、叉子、筷子,虽然都是点小东西,但是被她那样砸过去也疼的,而且苗苗不方便躲,闪了几下子就只有挨砸的份,心里又恨又是委屈,到最后也不管不顾了,尖叫着:“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你害的我还不够吗,我恨也恨死你了……”

    季棠棠愣了一下,没有再继续砸东西过去,苗苗既然哭出来了,索性就不管不顾了:“岳峰离开了,我爸也残了,要是没你的话,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我又没得罪过你。你把岳峰抢走了,我有说过什么吗?你们开车伤了我爸,我有不依不饶吗,你反而追到家里来,打我,威胁我爸,我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岳峰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你当着他的面只会装的那么好,你有种当着他的面打我啊,你敢吗,啊,你敢吗?”

    哧啦一声响,苗苗还想说什么,胶带已经封上来了,这一次光堵住了嘴还不够,季棠棠把她脑袋抬起来,沿着脑后又封了两圈,有一圈盖到她鼻子,迫的苗苗险些透不过气来。

    苗苗恨的不行,死盯着季棠棠看,季棠棠拍拍她的脸,不轻不重的:“哭谁不会,撒泼谁不会?有本事你就继续这么哭啊喊的,看看是不是任何事,叫你哭一哭,就如愿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姚兰居然已经快爬过来了,她手脚被绑着,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这样一点点挪过来的,季棠棠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上跨过去了。

    只是,抬腿跨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恶毒的,害自己的是秦守业,她何苦跟这对母女过不去呢?

    风雨都小一些了,季棠棠又坐回到正对着门的那把椅子里,打火机的气好像不多了,几次都点不起来,最后一次火焰亮起,电光火石之间,想起苗苗说的一句话,季棠棠忽然失神了。

    ——要是没你的话……

    生平第一次,季棠棠开始考虑这样一个假设:自己爱的那些人,关心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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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自己,而生活的更好、更美满呢?

    岳峰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自己,不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叶连成也一样,不会这么无辜被波及,还有母亲盛清屏,说不定也不会死,说不定当初根本就不用逃离八万大山。

    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一出生就被诅咒,不断连累身边的人这种事吗?

    季棠棠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蝴蝶效应》,主人公无望地挣扎了那么久,最后选择回到母体,把自己掐死在母亲的腹中。

    若你没有存在过,她们,或者他们,都会更好些。

    季棠棠的目光落在大厅阴暗角落里那一排暗簇簇的圆罐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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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守业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家门口会跟警察不期而遇。

    一辆110的警车,两个警察,小区的保安,还有个送煤气罐的男人,祥林嫂一样对着警察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昨天接到电话让送的,我就开着小货车来送,近前了我心说不对啊,这片小区挺高档的,还有独栋的别墅,不像是用煤气罐儿的,我就又打电话问,对方说就是,送来就行,又打电话让保安放行,我就进去了,车子开进去,一个女孩儿开的门,问我车上几个,我还得送别的客户啊,有十几个,她让全抬下来,我说不行,你们哪用得着这么多煤气罐儿啊,她给我钱让我往下搬,我不答应,她就加价,我一时糊涂,想着总是卖出去了,多赚也是好的,我就搬了五六个下来……”

    “回去想想我吓死了,这里也不像用煤气罐儿的啊,问了单位里的文书,说以前没往这里送过,问了其他送的工友,也说没有,我一宿没睡,心说别是有事啊……”

    “所以就找你们了,没事是最好,那就是我自己瞎想,要是真有事,咱得先知道……五六个煤气罐儿啊,吓人啊这是……”

    秦守业在一旁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朝自己的家里看,门窗紧闭,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像是一座死气森森的城堡。

    小区保安是认识这位平素里不苟言笑的“书记”的,忽然见到他瘸了一条腿拄着拐杖过来,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只把一个警察拉在边上耳语了几句,那个警察一边听一边朝秦守业看,末了过来跟他打招呼:“是秦书记是吧,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当然了,也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秦守业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苗苗。

    他向警察示意稍等,然后往边上走了两步,接通了电话。

    “你来了,岳峰呢?”

    “不方便带他。”

    对答过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秦守业清楚知道这个回答会对季棠棠造成怎么样的重击,他有扳回一局的轻松感:事情已经在朝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转化了,他要掌住局势,不能为了苗苗而失控。

    果然,季棠棠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很不对劲了:“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换苗苗。”

    季棠棠近乎神经质的笑起来,末了狠狠说了句:“你等着给她收尸吧。”

    秦守业特别平静,他又往边上走了两步:“盛夏,大家都不是傻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仇人是我,不是苗苗和她妈妈,你既然看得到我来,应该知道警察已经介入了——如果你现在杀了苗苗,警察不会放过你,你可能会坐牢或者死,但是我会安然无恙。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苗苗和她妈妈放出来,换我进去,咱们面对面,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秦守业笑笑:“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盛夏,最后的关口了,临门一脚,看你怎么选了。你可以选杀害无辜的人让我心痛,也可以选杀了我了结家仇,自己看着办吧。”

    点到即止,他不再多讲,表面上笃定,内心终究还是有几分忐忑。

    不过,今天的运气到底是很好,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他听到季棠棠说了句:“你进来。”

    秦守业不让步:“你先放苗苗她们出来。”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那一起吧,你走到台阶下面,我开门放人。”

    秦守业吁了口气,拄着拐杖往门口走,警察看出有点不对劲了,对视了一眼之后试图上来阻止他,秦守业很不客气地挡开警察的手,对秦政说了句:“这里你解释一下。”

    到底是书记,官威不小,那警察可能也是碍着他的职位不好硬拦,但是眼底的狐疑是显露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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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门口这段路,素日里走惯了的,这趟走,感觉分外不同,秦守业的心头升起巨大的苍凉:没准真的是走上绝路了,走一步,就少一步。

    才刚走到台阶下面,门就自己开了,季棠棠就站在那里,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睛深深陷进去,反而显得脸部的轮廓分明了许多。

    她身后是惊恐万状的苗苗和姚兰,两个人都被胶带捆住封着嘴,不能叫,苗苗的头发散乱着,脸上有淤痕,看见他就哭了,拼命摇着头,像是要他快走,季棠棠冷笑了一下,先把姚兰推了出去,姚兰咕咚一声就滚在台阶下头,身后远处响起那两个警察以及保安的惊呼声,秦守业镇定的又往上走了两步,快到门口时,季棠棠又把苗苗推了出来。

    就在秦守业因为苗苗的行将摔倒而分神时,季棠棠突然一把就抽走了他的拐杖,反手狠狠一记砸在他背上,直接把他砸进屋里,然后一脚踢上了门。

    秦守业站不稳,一头栽在地上,季棠棠的拐杖像雨点一样专往他头上和断腿上打,秦守业抱头乱躲,眼前金星乱冒,季棠棠停手的时候,头发都已经乱了,她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问秦守业:“岳峰死了吗?”

    几乎就在她问话的同时,门外响起了苗苗撕心裂肺地喊声:“她抓了我爸爸,她要杀我们,快救我爸爸,求你们了!”

    看起来,外面的人已经放开苗苗和姚兰了,那么他们也一定知道,那些煤气罐子不是买来做饭的,硬闯是一定不敢,叫增援的话也决计不敢这么快,时间上,她是足够用了。

    秦守业嘿嘿嘿的笑起来,他牙床破了一处,咧嘴一笑,血丝混在牙上,看着分外狰狞,他说:“你何必明知顾问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屋里,目光在角落里那一排煤气罐子上停住了。

    如果没记错,盛夏的家就毁于煤气爆炸吧?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风水轮流转还是出来混始终是要还的?如果盛夏用别的法子杀他也就罢了,煤气罐子,让他有一种逃脱不了报应的不祥的宿命感。

    季棠棠咬牙,颤抖着手又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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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了拐杖,秦守业撑着墙壁坐起来,说:“打,打死我,你连他埋在哪都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揿了几下按键之后递给她:“自己看。”

    季棠棠怔了一下,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

    是手机拍的照片,黄褐色的土地,岳峰趴在地上,身上穿着那件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穿的衣服,头周围好大的一摊血,旁边有很多人的脚,穿皮鞋的、球鞋的,这都是秦家的人吧?

    不止一张,好几张,季棠棠机械地翻到底,又翻回去,图片的冲击力远远大过噩耗的话语,季棠棠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眼泪一滴滴滴在手机屏幕上,脑子里轰轰的,只一句话翻来去倒来颠的重复:岳峰死了,真的死了。

    秦守业从兜里掏出块手绢,抖开了擦擦嘴角的血,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还给你带了个念想。”

    他又递了个皮夹子过来,季棠棠机械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皮夹子是空的,估计钱都已经被秦家人拿光了,放照片的透明塑料夹层后面,夹了一朵普普通通的小黄花。

    即便当时傻傻的神智不清,季棠棠还是隐约记得这是她送给岳峰的,她看着秦守业不断的流泪,连愤怒都忘记了,问他:“你为什么杀岳峰?”

    秦守业说:“我也不想的。”

    “谁叫你给你爸爸打电话了呢?盛夏,做人怎么能幼稚成这样,你爸爸是谁啊,杀叶连成眼都不眨一下的,凭什么就对岳峰网开一面啊,这头撂了你电话那头就找我来了,我本来吧还想留岳峰一段时间,后来想想,这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你都逃出来了,万一把岳峰救出去,我不是什么都没得落了?夜长梦多,还是先杀了安心,到底也报了我这条腿的仇不是?”

    “还有啊,岳峰死的时候可真可怜,求我别杀他,说自己不想死,我下手的时候还真不忍心,但是没办法,他要是不压断我一条腿,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谁叫他上错了船,站错了队呢?”

    “哦,还有,打了他一枪他都没死,在地上痉挛啊痉挛,你见过人杀鸡吗,就是脖子上割一刀然后扔出去,鸡就扑棱着翅膀哆嗦啊哆嗦的,就跟杀鸡没两样,我又去补了两枪,补了两枪他才死……”

    季棠棠狠狠一巴掌打了过来,她力气出奇的大,秦守业觉得自己的下巴颌骨都被她打的咯吱响,打完了之后,半边脸麻的居然没有疼痛感。

    秦守业哈哈笑起来,他知道季棠棠受不了刺激,他就是要刺激地她发狂才好:“打我?打我有什么用,难道是我害死岳峰的,害死他的不是你吗?”

    “你不跟他在一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岳峰是谁,他以前跟苗苗谈过恋爱的,差一点就做了我女婿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哪好意思对他下手啊,谁叫他沾了你呢?他要早知道跟你一起是这个下场,肠子都悔青了吧,也就是谈个恋爱,这世上还缺女人吗,犯不着为这个送命是吧?”

    “还有叶连成,也真可怜,不认识你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挺帅一小伙儿,就剁成一块块的了,你知不知道警察没找全他尸骨的,有几块估计让狗叼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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