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寒谁与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完颜衿儿
“侯爷……”
江清平打断他,“祸福旦夕,你若想保你林家香火万年,今日就不要在这将军府开罪于人。如今旧士族在新朝的处境你比我明了,惨淡收场的也不在少数,你该好自为之。”
林业明听他一番话,眼前又浮现起父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在新贵间周旋应付的情态,眼神有些飘忽动容,握住王绮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竟是不敢再看王绮,狠心松了她的手。
“瑾瑜。”王绮怔怔的看着林业明,只觉他这一松手,自己就要被那个人托入阿鼻地狱了,便抬手想挣脱江清平的桎梏,却换来他更强有力的握紧。
江清平见她如此抵触,眼睛寒星迸溅,来不及向胡大山告辞,直扯着她穿庭过园向府门口走去,林业明只怔怔的看着不敢再追。
王绮一路被纠扯着小跑,直到一宝马雕车前方停了下来。她不待喘上口气,便被江清平托住腰臀,一使力塞进了马车,她直觉晕眩昏暗了一阵,尚不及稳住身形,下一瞬嘴唇便被江清平狠狠攫住吸允。
作者有话要说: 补
☆、第六章
往前江清平与王绮婚约尚存,江清平虽爱她疼她,却也恪守君子之礼不曾有过分的亲近。江家规矩极严,为免后院各房相斗内耗,族中子弟非有妻且无子者不可纳妾,亦不可设通房,嫡长孙江清平自是瑾守家规不敢轻易逾矩,况少年方识人间情爱滋味,只见得王绮哪里都好,其他女子一概失了颜色,所以从来洁身自好,便是后来去了军营,亦是不破江家祖宗规矩,只是在那午夜靡靡春梦间,如狼似虎般的将身下的那人弄的娇声气喘。
此刻江清平含着王绮的唇舌轻碾慢转,便有一偿宿愿的快活。
王绮哪里这样被男子亲吻过,只紧紧的闭着双眼,起初还被他此番动作惊到,任他索取,后来江清平渐转温柔,她脑子清明了些后就只剩下了羞恼,腾地一下起身向车外逃脱。
江清平轻而易举的将她扯回,“你跑什么,还想回那烂坯子的府邸伺候人?”
王绮羞恼,“我是被他手下掳去的,权宜之下,答应弹了几首曲子而已,从未侍奉过什么人,侯爷莫要再羞辱人了。”
江清平将她困于身侧,向车外吩咐:“驾车。”
王绮想起还未向胡大山索问哥哥下落,着急道:“不许驾车,放我下去,我要去找胡将军。”
江清平早就明了事情原委,方才不过是故意羞辱她,此时见她这副情态不免笑了起来,“你当真以为那烂坯子能知道你哥哥下落?别人无凭无据随口一说,你就上赶着上当,王绮你不一向很能识人眼色审时度势的吗。”
江清平见王绮脸色倏地转青,又道:“胡大山本就打算着将你献给我,只是他偏好多思多想,怕送错了礼,才蒙你泛舟弹琴探我心思,现今我愿意带走你他求之不得。”
王绮闭了闭眼将身子瘫软在软垫中,“放我去找瑾瑜,你我解了婚约已然无甚牵连,左右瑾瑜才是我的夫,没有跟你走的道理。”
江清平因方才亲吻留在眼中的最后一丝旖旎消失殆尽,锐利的眸子摄住王绮,向车外喊道:“驾车,回府。”
车外侍从应声扬鞭。
车内三年未见的两人静默不言,只听得车外哒哒的马蹄声。江清平有些恍惚起来,往前两人情投意合的情景就像是梦一般,他曾为赶着庆贺王绮及笄之礼骑了三日三夜的马,也曾因她梨树下吟了句“玲珑骰子安红豆”,挑遍乾都工匠以北海清珠、月山赤玉为材制了那骰子。可自从江家罹难,过往的情谊与深情款款像是皆沉入无底深塘,回不来更觅不得。
马车缓缓驶进江家旧府。当年江家得了赦令,乾皇恩准江清平世袭了爵位,江家旧宅自然是要保留的,即使后来江清平随新皇起兵造反,江家旧宅竟也未遭损毁。新朝建立后,新帝重新将宅子改建为陇西侯府,赐还江清平以示帝恩。
车停下后王绮便又被江清平扯起手臂在侯府里穿梭,而后将她拉近一装饰庄重严肃的庙宇祠堂里,祠堂外观装点与其他院落不同,显然是新朝之后在旧祠堂之上扩建了,祠堂内摆满了江家百来人的灵位牌,江清平一使力,将王绮推到了灵牌前的软垫上,自己也跪下先连磕三下,后看向王绮道:“你也磕。”
王绮却一动不动,“我为何要磕,因着王家退亲我还要向你世代祖宗磕头赔罪不成。”
“你我当初缔婚,是当着江家族长与王家族长的面立了聘书的,王家聘书未返,泉下江家族长未告,只你王家退了聘礼回来不能作数,如今你仍是我江家长媳,江家列祖、族亲父兄灵前,你当尽全礼数。”
王家当年确实未返聘书,王绮无可辩驳,不禁有些胸闷气短,她想起王家家散以来,自己从尊贵的王家嫡女成了流民,又在胡大山府上做了回琴姬,如今还被江清平安上了江家长媳的名头,不禁觉得可笑。她身如浮萍无所寄身,顾十七那断了消息,林业明力不足自保,今日与江清平重逢,又联想起往日旧事被打击的颇深,她当即只觉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晕倒的前一刻,眼前尽是江清平惊惶苍白的脸。
……
王绮知道她又晕倒了,昏昏沉沉中她还小小庆幸了一番,想着自己索性就这样死了也好,免了后半生的凄苦侮辱,也保全了士族的矜贵。药汁喂到嘴边她也不张口,对方竟然撬也撬不开,药汁顺着嘴角流到脖颈里后对方小心翼翼的给她拭了去。后来她常常感觉到一只粗粝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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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着自己的脸,有时动作温柔缱绻,有时却粗鲁的捏紧她的下巴,她心中感慨此人的阴晴不定。
有一次她醒了一阵,感觉到一温热的物什在耳边厮磨,后来她听到一句话:“你哥哥好好活在世上,还助越国新帝登基,现今正风光着,你想寻他就先醒过来。”
王绮死寂的心颤了一颤。
那温热的物什又在她脸上移动逡巡,还伴着一声声“阿绮”,直挠的她脸上心上痒痒的。
这日江清平先是感觉窝在掌中的素手动了一动,他惊觉后便开始连连摇晃起她的身子,口中“阿绮”“阿绮”的一直唤。待床上瘦削枯槁的女子微张开了眼眸,战场上气吞万里的大将军顿时眼睛酸胀起来。王绮一睁眼,就对上了江清平冲血湿润的眼眸,恍惚间她觉得他还是她的平郎。
“平郎,你眼睛怎么了?”声音中皆是怜惜爱意。
江清平的心像是漂浮上了九霄云巅。
而后王绮经他扶着慢慢坐了起来,她盯着四周陈设冥想一番后,眼神倏地转冷。
江清平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只垂眸嘲讽自己般的扯了下嘴角,后向帘外吩咐:“她醒了,请御医进来吧。”
已在江清平的听竹苑候了三日的御医们鱼贯而入,望气摸脉自是好一番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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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经此一病,侯府兵士侍从皆知道侯府住进来个了不得的士族小姐,听闻从前是侯爷未婚夫人,侯爷疼惜的紧,那小姐病了三日,侯爷除上朝就日日夜夜守在她床前,就连侯爷一向看重的奶娘许氏也劝不得分毫,连连叹息说“上天作孽”。只三日不睡却也没什么,侯爷从前领兵打仗三四日不合几次眼也是常事,却听说那小姐不肯喝药,侯爷心急郁结,渐有憔悴之态,险险撑不住,最后把巍巍宫阙里皇帝陛下都惊动了,前前后后遣了五名御医来看诊。
王绮将养了半月有余,府中仆从才敢放她出院门,她养病期间就一直住在了江清平的听竹苑,半月来却一次也没有见过江清平,她也不问他的去向,左右这是他自己的府邸他必不会委屈了自己。
只是听竹苑守夜的仆从每次见侯爷深夜前来,轻手轻脚走至床头,堪堪能看上几眼却不敢多待,就委实诧异不解,难不成侯爷在避着这院子里的小姐?
江清平确实是在避着王绮。
那日他在她耳边叙说她哥哥王鸿的下落,王绮果真有了些反应,后来她徐徐转醒令他欣喜若狂,却不愿意再向王绮提及王鸿。他不敢骗她说王鸿的下落是胡编的,他怕她又失了最后希望。可若让她知道王鸿更多下落,她非得去投靠她哥哥不可。
如今他是她在乾都唯一可投靠的,无论是出于想一雪退婚的羞辱还是想与她重拾旧日情谊,他都不想放她走。
江清平深深陷入王绮要去投靠兄长的担忧,王绮却已记不起意识朦胧间江清平对她说过的话,她只知道那话令她冲破混沌重新想活了,其他的她因久不见江清平也不再想问。
但她一心一意想寻找哥哥下落,就让仆从传话约见江清平,却一直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她又身子虚弱出不得院门,待到仆从终于肯放她出院子了,她就开始在府中转悠以期偶遇,但府中常有翊阳军穿梭,她向来恪守女德,就再也不随意闲逛。
一日夜间她睡得晚了些,待迷迷糊糊要入睡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人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她床前,她以为是晚间伺候的仆从便没甚在意,但那人却用粗砺手指轻刮起她的眉眼,她倏地抓住那只手,手的主人似是想挣脱,但最终反握住了王绮的素手。
“怎么还不睡?”江清平语气淡定,丝毫无有被抓现行的慌乱。
“侯爷不也没睡。”王绮抽了抽手却没抽回,敛眉道:“怪我占了侯爷的院子,让侯爷夜夜惦记。”
江清平心中怀疑,莫非前几晚他掩声前来也被她发现了?但他不愿在气势上占下风,反唇道:“左右你是我的妻,我既惦记这院子更惦记你,这几日我不在这歇息确实是睡得不好,不若我明日就搬回来与你同住。”
说罢,径直把王绮拦腰抱起向床内挪了挪,自己也简单褪了衣衫上床,王绮一边推她一边斥道:“你做什么。”
“无需等到明日,今晚就可。”说着他更加得寸进尺的擒住王绮的手腕,俯身将她压在身下,感受到她松软饱满的团子紧紧的贴合上了自己的胸膛,温热的气息细细密密的喷洒在自己的颈肩,那身下物什便陡然间有了反应,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攥着王绮手腕的力量倏地加强,恍然间像是坠入了曾经的靡靡春梦里。
王绮眼眸有些发酸,往前两人感情尚好时,江清平恪守君子之礼也不曾对她做过逾矩的事,但自从半月前与他重逢,他却是三番两次的侵犯她,待他抬手揉捏上自己的团子时更是羞臊不已,恨声道:“往前侯爷惺惺作态,还诓的家父以为你是什么安雅君子,不曾想却是这般浪荡狂悖之徒。”
江清平听她提起父亲王闫,心中退亲之辱又腾腾升起。他一把扯了她的寝衣,在她肩头重重咬了一口,又捏紧王绮的下巴恨恨道:“你那爹又是什么君子了,我江家族亲头七尚未过你爹就跳出来退亲,平白让我那些冤死的族亲又受了次世人的编排羞辱,我那时身在病中刚捡回条命,却被你父亲气的生生吐了好几口血……”
说到这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砸在床褥上,吓得王绮浑身一哆嗦,“之后我闭门不出,整日清扫祠堂替族亲守灵,原想安了此生,可你爹爹怕乾皇对王家疑心尚存,就在背后唆使众人上表将我遣去边地,路上我遇到两次劫杀也是你爹的手笔,最后一次,阿陵为护我周全生生替我挡了刺客三刀,他做了我十八年的随侍,我早就将他做亲人看待,他好不容易从江家覆灭的冤案中活下来,却又死在了你爹这刽子手的刀下。”
“他……”王绮的声音颤抖着,她偶尔还曾想起过他,那个跟在江清平身后的明媚少年,总是不守规矩的唤着她“少奶奶”,江清平待他从来不似一般仆从。
“你王家做的孽,不比当初覆我江家的士族少。只是你爹没成想,是他生生将我推去了边地,推去了陛下身边,我才得率虎狼大军拼杀回来。”他忽的一笑,“说到底,你爹也不过是那落井下石、伪善龌龊的小人。”
王绮攥紧了手下锦绣丝被,正色道:“王家上下百十口人全仰仗我父亲庇佑,护卫家族是父亲本分,换作是江家也不见得会通融留情。怪只怪江家富贵滔天却不知收敛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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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再三提醒也不曾见你们偃旗息鼓,只说你江家纵容族人占去了陇西半数良田,就足可被先皇问罪。”
乾国开朝就定下规矩,簪缨世族良田千亩之内可不缴税。随着代代承传,不缴税的世家多如牛毛起来,底层百姓渐渐难以负担与日俱增的税子,纷纷将土地送交给当地士族,土地变为士族家产自然不用再按份例上缴国库,如此士族成了大地主,自己则作为佃农,只每年向主家缴低于国家税款的份例。因江家源出陇西,故陇西百姓多将土地送予江家,渐渐的竟收拢了陇西地界半数良田。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我的小短篇:《林助理为何突然这样》
自从林潇潇被招聘为窦**官的助理兼书记员,她的周末就常常在写无穷无尽的判决中度过,工作四年从不公休风雨无阻。
一日窦阳见林潇潇脸上带了丝可疑红晕,当天她就再次拒绝了加班并向院里交了一周请假申请,下班后又被一辆从未见过的车子载走了。
窦阳凭借他多年办案经验,即知此事并不简单,他隔着厚厚玻璃看着那围绕在林潇潇身边跑前跑后的男人,四年来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第八章
王绮的一番道理,江清平何尝不懂,他痛恨其他士族联手将江家覆灭的同时,更是懊丧没能及时劝阻族人收手,才引来后面的种种祸患。
他慢慢松开了捏紧王绮下巴的手,缓缓的沉下身子,将面容深埋于被褥中。
王绮被江清平压的难以呼吸,狠狠的推搡起身上的他。
江清平顺势起身松开了王绮,情态形容间有些颓靡,待王绮挣扎着要向床下走去,却又被他扯住拢于胸前,月光熹微,他看着她的眸子再没有前日的阴郁狠厉,反而温柔朗净,竟好像跳脱出了俯仰沉浮的人世,只留一片冰心。
“阿绮,留下来。”既是让她留在乾都留在自己身旁,又是想与她今夜成百年之好。
王绮却只听出了第二个意思,不由的攥紧了身下被褥,冷声道:“命是你救下来的,一粟一物也皆受你之恩,可你若让我这样还,却是在羞辱人了。”
江清平怕她再生寻死的心思,一时不敢再做什么,只月华般温柔的眸子渐渐垂下,良久后他才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出门向卧房踱去。夜晚露汽湿重,在江清平眼睫上氤氲出几分湿气,更让身体心间透出阵阵寒凉,他驻足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只觉苍茫世间只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
此后王绮又是半月有余不见江清平,却听说那日江清平在听竹苑中站了一夜,她心中五味杂陈一番后也不愿再想。
王绮又听说林业明和兄长曾来拜访侯府,想是后悔那日让江清平带走了她。可江清平认定了与王绮的婚约仍在,只说头一个婚约尚存,王家与林家又立婚约不得作数,两三句话就打发了林家兄弟。林业明走后江清平却是来了次听竹苑,她那时正坐在庭园中的小塌上歇憩,他一进院子阴沉着脸将她从小塌上扯下来,厉声斥问:“我给你的玲珑骰子呢!”
王绮被他粗暴的扯下来,脚步不稳跌跪在地上,膝盖一阵生疼却强忍着站起身来。
“给了你那林家小郎君是不是。”江清平见她面上无有丝毫情绪,心中翻腾起一阵酸楚,那玲珑骰子说是他给她的定情之物也不为过,他往前觉得她虽然被王闫重新安排了婚约身不由己,但于他还有情谊在。可今日却看到承寄着自己真心的信物,竟被林业明一根轻绳穿在腰间,便直觉晴天霹雳。
王绮也疑惑那玲珑骰子为何在林业明那处,正待开口,双膝却一阵抽痛,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咬住了牙关。
江清平当她是承认了,醋意蒸腾翻涌,心像跌入烈域深渊,痛得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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