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龙庭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徐远书
城墙上的北梁军协作搬运热油,一桶桶地倒下,攀爬在云梯上的夏朝敌军中不少被滚烫的热油触碰后直接摔下,撞上身后的同伴,齐齐应声摔落。但即便如此,这帮有近十五万的大军中的死士如同蚊蚁络绎不绝,屠戮不尽。但很快就有夏朝的死士攀爬上城池,一个接着一个。
无数人的脚步声,刀剑碰撞声,人吼声,嘈杂,聒噪,充斥在宋如言的耳边。
这位长安城的小霸王顿时脸色煞白,双腿发颤,但他还是勉强稳住身形。
刘老头狠狠地推了宋如言一把,“宋小子,俺不管你怎么想的,你就握着你这把宝剑,给我见到敌军就砍,砍到没人敢挡在你身前了你就活下来。”说完,刘老头一把抽出北梁大刀,冲杀上前。
城下,左宗棠轻握磨挲腰间的玉佩,双眸微闭,在他身后是十万尚未出战的骊阳士卒。
城墙上厮杀声不断,众多骊阳士卒都面露疑色。
为何不让他们出战
城墙上战死的北梁凉州军愈来愈多,西域叛军如同跗骨之蛆般杀之不尽,而左宗棠始终面色平静,没有下布一条军令。
副将邓平急切地看向他,问道“将军,再不出兵,城墙上一旦被敌军占领,我们就被自缚手脚了呀”
左宗棠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等,擅自出兵者,杀”
邓平憋红了脸,但还是咽下胸中闷气,静静等待命令。
城墙上,到处是战死的士卒,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残肢断臂散落在地,还有一些不知所处的碎肉。
宋如言望着已经提刀上前砍杀的刘老头,他的话仍然环绕耳边。
用你手里的剑一直砍,砍到没人敢拦你的时候,就赢了。
宋如言神情恢复坚毅,提剑顺着城墙的长廊,嘶吼一声冲杀上前。
他的耳边已经听不见厮杀声,吼叫,撕心裂肺的痛叫。
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砍
宋如言抽出利剑,助跑上前,冲向一个刚刚攀上城头,手中举着弯刀的胡人。
那名胡人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位细皮嫩肉的新兵,残忍地怪笑一声,将刀高高举起劈向宋如言。
宋如言抢先一步,在弯刀砍在他肩甲上,露出淡淡血痕时,竟然生生地握住那名胡人的手腕。反手将利剑捅入,鲜血沿着剑身滑落,他猛地一把拔出利剑,那名胡人瞪大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士卒,缓缓倒下。
就在宋如言惊愕自己杀人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吼,又有一名胡人朝他杀来。他的剑先到了,还未待那人反应过来,宋如言的剑就已把他的头颅斩下,鲜血四溢,甚至染红了他的战袍。
战场上,没有慈祥,要么你活,要么你死。
宋如言手中提着利剑,微微喘息,脑海中反复闪现出老刘的那句话。
他苍白的脸庞抬起,俊逸的面容上满是决绝和战意,目光死死凝视着城墙上的夏朝士卒。
漠然无声,提剑杀去
第十七章 日月昭昭
大雪漫天,寒风透骨。
日月峡谷之中,一股骑军整齐有序的奔袭,兵甲交错声和马蹄轰鸣声响彻峡谷。
骑军为首的白袍玄甲的英武小将正是北梁世子徐扶苏。
徐扶苏挥动缰绳,冲着座下的雪白头,低声“大白,给我再快一些。”,尚在峡谷间率军疾驰的他不知酒泉城的战况,但他知道,一旦这股骑军的突袭失效,酒泉城就会面临失守。
他,赌不起。
“再快些,全军提速”徐扶苏出声吼道,身后的兵马骤然加快速度,雪白头似乎也比平常更有干劲,迅猛地前冲。
“千万,别迟了”徐扶苏暗自咬牙。
酒泉城交战水深火热。
城墙上负责守城的六万凉州兵卒在夏朝敌军不要命的冲城下,死伤近半,城墙上的厮杀不停。
望着墙上北梁士卒的不停战死,邓平死死握紧拳头,咬牙,连同他在内的骊阳士兵都有些躁动难安。
不少士兵都感觉胸腔中闷着一口气,脖子上的青筋胀起。有的人甚至闭上双眸,不愿再去看城墙上的厮杀。
北梁凉州士卒拼死护卫城池,而他们骊阳儿郎只能干站着远望,他们宁愿战死在城墙之上,也不愿百无一用。莫不过是一死而已,何以足惜
邓平目光看向身侧的左宗棠,后者面容肃穆坚毅,硬生生地让邓平将心中的话咽下。
左宗棠睁开双眸,眼眸深邃,“徐扶苏,可别让我看轻你”,他迟迟不肯出兵,是在等徐扶苏的突袭,也在等手下士兵将他们的怒火与不甘到达顶点,一鼓作气,大势才可成。
他也不忍观望,但是没有办法,骊阳和北梁加起来只有二十万,西域有四十万他不能让儿郎们就死在这酒泉城了
要么不出兵,要么就是一击毙命
左宗棠的眼中杀意凌然。
日月峡谷外的高地上,一万名大梁龙骑并肩而排,居高临下。
徐扶苏眺望远处的一处营帐,不出他所料,那方营帐就是右贤王的本部所在。
酒泉城的攻城战,右贤王手下十五万阿鲁台部部众近乎全军倾动,十五万大军直扑酒泉,后方空虚。
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一万名大梁龙骑都在等待这位英武世子的命令,令下直biqur袭。
“诸位”
徐扶苏猛地抽出易水寒,勒马而起,沉声大喝
“此番,且随本世子马革裹尸,还一个江山永安”
大梁龙骑齐齐举戈,一线排开,直冲而下,马蹄如雷,声势滂沱
西夏右贤王大营之中,右贤王申屠柘举杯邀酒,怀中搂抱西域美人。
四下则是阿鲁台部中的千户,万户长。
营帐之中,觥筹交错,大肆享乐。
忽然,桌案上的酒杯中的酒水先是起了细微的波澜,再是猛烈的震动。
繁密错落的马蹄奔袭声由远及近,声势越来越浩大。
几个呼吸间,隐约有奔雷之势。
身材壮硕的申屠柘一拍桌案,腾身而起,大声喝道“来人怎么回事”
不待他话音落下,便有侍卫闯入营帐之中慌忙禀报“大王梁军攻营”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
唯有申屠柘觉得事有蹊跷,多问了一句“领军之人可是那位北梁的儒圣徐芝豹”
西夏军中都深知北梁王徐芝豹的容貌,那侍卫跪伏在地颤声道“那领军之人白发白衣,模样与北梁王有几分相似。”
申屠柘的虎目扫过四周,凌冽渗人,他突然大笑“那人应该就是北梁王长子徐扶苏,一个毛头小子,就敢领军突袭”
“待我拿下他的人头。”
冬日下,一万大梁龙骑如天潮奔袭突杀。
申屠柘驾驭胯下战马,手持大锤冲杀上前。
短短几秒间,阿鲁台部留营驻守的两万士卒与大梁龙骑迎面相撞,刀剑相接,杀声四起。
徐扶苏和申屠柘几乎同一时间相互看到对方。
徐扶苏的眼眸中流露出炙热的战意,后者眼神中满是轻蔑。他将易水寒横在身侧,剑身一抖,寒光凛凛,雪白头也猛然加快,领先于身后的大梁龙骑,先行杀入两万守军之中。
一骑当万。
那位玄甲白发的世子以及身下白马朝着申屠柘直冲而去,扬马握鞭,雪白头高高跃起,一举跃过营帐中的障碍。
申屠柘残忍地怪笑一声,双手提锤也一样朝徐扶苏冲杀,他借助马匹奔袭,高举大锤,势大力沉地砸下。
徐扶苏横剑在前,那怕是他在面对申屠柘这般不讲道理的大锤,以力破法,都难以招架。剑身让申屠柘的大锤微微压弯,他勉强提气于身,浑身力道爆发,剑身轻鸣,一把震开申屠柘的大锤。
两人各退几步,徐扶苏握紧的手在微微颤抖,刚才一番交战之中,易水寒差点就要被震掉。
申屠柘不是三教中人,亦不是武夫,但一身蛮力惊人。
徐扶苏强行稳住心神,重新握紧易水寒,目光死死地盯着申屠柘。
申屠柘见一招略胜,本就看不起这位梁王世子的他更加猖狂,欲要乘胜追击,一记大锤横扫而过。
徐扶苏知道他没有时间拖延,必须尽快斩掉申屠柘的头颅,见申屠柘大锤横扫而来,他的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试试这金刚不坏。
徐扶苏提剑护在身侧,在剑身接触到大锤时,哪怕是徐扶苏也是身形恍惚一震,在抗下申屠柘第一记大锤后,他瞬间将剑从身侧转悬,正手重新握住剑柄,在徐扶苏卸力时,申屠柘没打算放过他,施力重压。
出乎申屠柘意料的是,徐扶苏没有打算用剑抗下这锤,而是任由大锤锤在他的身上,本该被大锤打飞出去的徐扶苏竟然身形没有移动。
嘴角渗血的徐扶苏瞳孔一缩,将失去大锤压制的易水寒反手一剑划出,锋芒一闪。
申屠柘只察觉到脖颈处透过一丝微凉寒意,但当他再想提起大锤时,发现自己难以呼吸。
一剑封喉。
这位阿鲁台部的右贤王死死握住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
徐扶苏也捂住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血。
难以置信自己会死在北梁世子手上的申屠柘目光渐渐涣散,身躯倒下。
大梁龙骑一轮冲杀下,两万西夏叛军被屠近半,主将右贤王申屠拓让徐扶苏斩杀于马下。
徐扶苏以剑指天,高吼“申屠拓已死”
见主将被斩,其余夏朝士兵顿时士气大泄,无心作战,急于活命的残余士卒四散而逃。
徐扶苏几近癫狂地以命换命,最短的时间里破敌。
阵斩右贤王,已胜
作为前锋冲杀的西夏叛军久攻酒泉城不下,忽然间十五万大军的后方发生哗变。
原来是让徐扶苏率领的大梁龙骑突袭后方,阵斩申屠拓部的残军逃亡而来,连带主将身死的消息蔓延开来。
夏军军心动摇。
酒泉城下,副将邓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朝左宗棠抱拳喝道“将军邓平去赴死了”
左宗棠飒然而笑,收回城墙上的目光。
西夏叛军生有退意
“老邓,知道你和弟兄们等很久了。”左宗棠缓缓抽出腰剑,沉声“打开城门随本将杀尽敌寇”
邓平恍惚间回过神来,满腔气血正愁无处施展,十万骊阳儿郎更是如此
当下左宗棠总算下了命令,每个人的气势都拔高到了顶点。
“吱呀”,酒泉城城门拉开。
尚且还在使用攻城木撞击城门的西夏叛军刹那间失去支撑,迎接他们的是城墙后十万气势如虹的骊阳士卒的刀剑。
夏军,军心摧古拉朽般溃散。
唯有杀戮才能释放自身的怒气,一个个憋着劲的骊阳士卒悍不畏死,吼声如雷轰鸣,举刀举剑,冲杀上前。
第十八章 君不见
满腔怒火的骊阳士卒顷刻间冲出城门,与军心溃散的西夏叛军交战。
后有徐扶苏率领的一万北梁龙骑袭杀,前有十数万步卒围剿。
退无可退的西夏叛军没有因此放弃抵抗,倒是处于绝境下也爆发出强悍的战力。
春秋以来的第一场战役直至黄昏才落幕。
暖阳的余晖照耀在酒泉城的城墙。
宋如言背靠城墙,大口的喘息,原本崭新的衣袍也蒙上了一层血污,有些血是他的,但大部分还是西夏叛军的。
刘老头倚靠在他身侧,不过是背上穿过一把弯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仅记得刘老头在帮他抗下西夏叛军中的暗袭后就没有醒过来,之前的那帮兄弟也死了。有的尸首分离,有的四肢残缺,碎块零落
他也不知西夏的叛军是何时退兵的,也不知道城墙上的厮杀声,吼声何时淹没无息。
六万凉州士卒,死伤四万,他是为数不多中的幸运儿。
宋如言掀起眼帘,遥望远处夕阳,平生从未觉得活着,如此珍贵。他伸出手抹过刘老头的双眸,这位也不过是四十岁的老卒,为了救他这般死了。
小子,你就只管用手中的宝剑砍杀过去,直到没有人敢拦在你面前,救活下来了。
宋如言苦笑不语,埋头哭泣,声声压抑。
左宗棠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前,蹲伏下身,望着这位权赫彪炳的总督世子。他的目光中没有审视,有的是欣赏和心疼。
他和那位世子,两人不过,不过也才及冠之年呀。
此战,骊阳大捷。
西夏叛军十五万皆被留在了酒泉城外,白骨蔽平原。
骊阳十万步卒战死两万,凉州步卒战死四万,六万换十五万,怎么样都是赚了的。
左宗棠收回心神,朝那埋头哭泣的小子出声道“好好送他们一程,战场上活着的人才能给死人送行。”
说完,左宗棠起身离去,他不会把时间都放在安慰一个初入战场的新兵身上,走在城墙阶梯上的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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