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秘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姵璃
言罢他携美而去,小郭抬脚跟上,只留节度使府众人在厅内各自叹息。生离死别、情仇恩怨,充斥着佛光普照的金山寺……
第十八章:金蝉脱壳,深藏不露
半个时辰后,五百人的神策军队伍抵达了润州江南河畔。当先一百人打头阵护卫,其后是一辆由四匹骏马所驾的华丽马车,马车后头是三百人护送的三十个箱子,另一百人殿后。
毋庸置疑,这是福王李成轩从长安带来的人马,奉命前来护送李锜给皇太后准备的寿礼——一批价值连城的古玩珍奇生辰纲。
他们一行人来到江南河畔,打算从此地的码头出发,取道水路行至洛阳,再转广通渠前往长安。这一条水路乃前朝隋炀帝留下的遗泽,途经江南河、邗沟、通济渠、洛河、广通渠五大水域,以东都洛阳为中心,北至涿郡,南至杭州,贯通南北,不仅能行船运货,还能灌溉周边良田,惠及无数百姓。
五百神策军侍卫行走水路,压力可想而知,虽然刺史早已得到消息,提前准备了船只,然而登船还是耗费了极大功夫。前头一百侍卫上船之后,开始运送三十只箱笼,才刚抬上去七八只,远方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似是有大批人马朝码头赶来。
远远看去,足有两三千人!神策军如临大敌,纷纷跳下船只抽刀备战,而马车里的那位主子只是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再无任何反应,冷静至极。
来者并不是劫匪,而是镇海的兵马,打头之人骑高头大马,老当益壮,正是李锜本人。自清晨李成轩等人下山之后,他也随
之下山,这才发现金山寺外根本没有什么“两万义军”,一切都是李成轩的空城计!再想起自己在镇海的所作所为,政事、家事上的糊涂账,他这才反应过来李成轩的意图,连忙带了人手前来阻拦,务求将李成轩软禁在镇海。
眼见这五百侍卫并未登船,李锜心头顿时一松,跳下马来。他缓缓走到神策军队伍之前,自报家门:“尚书仆射、镇海节度使李锜,特来送王爷一程。”
马车内没有任何动静,唯独神策军中走出一位统领,朝李锜抱拳回道:“原来是李仆射前来送行,真是吓了我等一跳。”
他话虽如此,却也知这其中必有内情,李锜若只是来送个行,何须带两三千兵马?而且人人都佩戴了兵器。
李锜显然看不上他一个统领,不愿与他多说,只道:“本官有要事与王爷商讨,快快让开。”
那统领也是个硬气的人物,笑道:“让步可以,但请李仆射严正己身,卸下佩剑,独自前去觐见。”
李锜勃然大怒:“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挡本官的路!”
他边说边将统领一把推开,快步走向那辆华丽的四驾马车,神策军们纷纷持刀阻挠,却被李锜的兵马团团围住。双方僵持着,等待各自的主人一声令下。
李锜就这般面不改色地走到马车前,随意拱手做了个样子,朝车内冷笑:“下官李锜,突然想起这批生辰纲有些问题,特来向王爷
请罪。”
马车内无人应答。
李锜脸色一沉,又道:“王爷,下官有要事相告。”
马车内似乎有人打了个哈欠,仍不应答。
这已算是怠慢至极,李锜大怒,一把撩起车帘喝道:“王爷……”
一句称呼才刚出口,他却愣住了——是小郭坐在马车里,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小郭仿佛刚发现李锜的存在,迷茫地问:“咦?李仆射怎会在此?我分明记得……”他挠了挠脑袋,“难道我在做梦?”
李锜见状脸色铁青:“王爷呢?”
“王爷?”小郭又挠了挠头,“王爷护送生辰纲先走一步了啊!”
“护送生辰纲?”李锜诧异,“那外头的箱子里又是什么?”
“是王爷的衣帽冠服啊!”小郭故作不解,“怎么,有问题吗?”
李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计了,脸色越发沉冷。
小郭嘿嘿一笑:“李仆射,你自己送来的生辰纲,你难道不知箱子长什么样?外头这些箱子都刻着狻猊图案,是亲王专用啊!”
李锜气得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自己再去追击福王已经晚了,非但让他逃离了镇海,还白白送出去价值百万贯的奇珍异宝。他想起这些日子所遭遇的一切,各种祸事所累积的恼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一股脑儿迁怒到小郭头上,怒喝道:“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侍卫抓起来!”
李锜的侍卫闻言纷纷拥向马车,小郭却很是惊讶:“我哪里以下犯上了
?”
李锜怒哼一声:“你一个小小侍卫竟敢坐四驾马车,见到本官而不拜,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他此言一出,神策军们都笑了。李锜左右看了看,不知他们在笑什么,耳中便听小郭问道:“哎呀,我一直对本朝的官阶品级搞不清楚,敢问李仆射,您的官职是几品啊?”
李锜虽恼怒,却还是冷冷回道:“本官乃圣上钦封‘尚书右仆射’,从二品下。”
“哈哈哈哈!”神策军们笑得更加放肆。
唯独方才那侍卫统领勉强咳嗽一声,忍住笑意道:“李仆射,马车里坐的这位乃汾阳郡王郭子仪的曾孙,先升平公主与先代国公郭暧的嫡孙,当今圣上的同胞亲姊、汉阳长公主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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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都尉郭鏦的嫡子,太原郡公郭仲霆是也。”
“太原郡公……”李锜大为惊诧,忍不住望向车内的小郭。
小郭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啊!我这个太原郡公好像是……正二品?而且是爵位啊!”
李锜望着他嬉笑的表情,心中更堵。他不禁飞快地思索着——郭家,自汾阳郡王郭子仪开始,其八子七婿皆为显贵,后嗣之中娶公主、尚郡主者足有十余人。尤其是升平公主的夫婿郭暧这一支,不仅袭封了郭子仪的爵位,其四子之中更有三人娶了公主,另一人则娶了公主之女……而当今圣上的嫡妻郭贵妃,正是郭暧之女、郭鏦之妹,也即眼前这位太原郡公的亲姑姑。
放眼大唐,郭家当为第一世家,亲族遍布朝廷及各个藩镇、道区,绝大多数都掌控着实权位置,有文有武。“宁得罪宗室,莫得罪郭氏”是一句极出名的官场言论,毫不夸张!可以说他李锜有胆量得罪无兵无权的福王李成轩,却真真没有胆子敢得罪郭家!
再看小郭那故作无知的模样,他不禁感叹这位太原郡公演技之高,在润州待了二十余天,竟没教他看出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才!还有李成轩……也不如表面上简单。
这般一想,李锜只得按捺下心头怒火,吃了这个哑巴亏。他深吸一口气,扯开一丝干笑,拱手回道:“原来是郭郡公,下官真是失仪了。”
小郭闻言摸了摸下巴,仍旧一派天真无邪:“哎,年初皇帝舅舅封我这个郡公,我还不稀罕,没想到还有点用啊,至少我不用拜来拜去了!”
他边说边斜睨着李锜,笑道:“不知者无罪,本郡公不怪罪李仆射,你还不快让手下把兵器都收起来?”
“是。”李锜笑得越发勉强,朝身后比了个手势,他的手下们便收起兵器,下跪请罪。
小郭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李仆射还有事吗?若是没事,本郡公可要启程了啊!否则今晚要睡在河上了。”
“是,下官告退。”李锜握紧手中佩剑,转身便往回走。
“慢着!”小郭忽又沉声唤他。
李锜心中一紧,戒备地回头,就见小郭正冷冷地盯着他
,满目杀意,半晌转为一笑:“啊!我是想借李仆射的人手一用,方才没好意思开口。”
李锜不知他是何意,唯有回道:“愿为郡公效劳。”
小郭遂朝外喊了一声:“都听见没有?还不感谢李仆射出手相助?都快快把箱子抬上船吧!”
最后,神策军们什么都没做,眼看着李锜的手下把箱子、铠甲等物抬到了船上。而小郭一直坐在马车里,直至开船之际才慢悠悠地下车,走到李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劳李仆射了,多谢。”
与此同时,李忘真已在淄青人马的护送下离开了镇海辖区,抵达扬州。想来李师道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竟派了三百余人前来接她,她又在镇海住了小半年,衣裳、首饰亦足足装了几十个箱笼,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邗沟码头。
待马车停稳,李忘真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后头一辆马车跟前,轻声说道:“王爷、西岭娘子,码头到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露出李成轩俊逸无匹的面容:“多谢李娘子仗义相助。”
李忘真微微笑着:“王爷客气了。”
李成轩随即走下马车,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抬手去扶西岭月,兀自看着后者从车上轻身跳下。西岭月仍未察觉有何不妥,低眉理平衣裙的褶皱,这才笑道:“李娘子,这次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李忘真转眸望向涛涛邗沟:“不过是送你
们一程,举手之劳。”
“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西岭月对李忘真眨了眨眼,“你就是那个神秘人,对不对?是你一直在留下线索。”
李忘真沉默一瞬,也知否认没什么意思,遂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不瞒你说,我最初还以为那两条白绢是凶手留下的,但后来我发现这两条白绢质地极佳,但边角粗糙,应是有人顺手撕扯了衣物的内衬,匆匆写就。而凶手若是计划杀人,怎么可能如此匆忙,定然早就把白绢备好了,也不会舍得用如此上好的布料。”
西岭月说到此处,得意扬扬地一挑眉:“还有,世子失踪之后,去藏宝阁查看黄金屏风的只有寥寥几人,你便是其中之一。后来我又看到你手指上有伤痕,难道不是你悄悄去给屏风刻字弄伤了手吗?”她边说边笑,“你还给忆哥哥写信,又暗示我令尊与李仆射少有往来,我若还不明白,岂不就成傻子了。”
李忘真听到此处,也不禁轻笑:“你的确很聪明。”
西岭月得到夸奖,还是来自情敌的夸奖,心中有些愉悦,又朝她眨了眨眼:“其实你有两处破绽太过明显,令我不得不怀疑是你。”
“哦?哪两处破绽?”
“其一,是屏风上的那句话。一般人若想留下暗示,一定会从凶手的名字入手,譬如你第一次留下字句就是暗指齐长天的名字,这是正常人的做法。唯有亲近
的人才会想到生辰啊小字啊这些,试问若不是对高夫人万般熟悉,谁会记得她是天宝三年九月生人?乳名叫作‘九儿’,小字叫作‘序秋’?”
李忘真此刻回忆起来,发现自己果真是如西岭月所言,对不熟悉的人暗示了姓名,对熟悉的人反而想得更多。她点头表示受教,又问:“那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嘛,是你留下的那两条白绢,都是曹州的上等贡品,而曹州就在淄青镇内。”西岭月露出灵动一笑,“敢把贡品穿在身上,除了皇室之外,恐怕也只有淄青节度使的家人了。”
李忘真哑然失笑:“是我忘了,你对衣料原就比旁人敏感。若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如此大意。”
“还有下一次啊!”西岭月露出抗拒的表情,“还是算了吧,这一次就够我受了。”
李忘真又是揽袖轻笑,气氛一时轻松。李成轩回头看了看那庞大的队伍,言道:“让他们装船吧,我们去茶楼小坐。”
李忘真也有此意,便吩咐手下将那三十箱生辰纲放下,剩下她的箱笼则全部装船,打算走水路返回淄青。
三人遂走向码头的茶楼,李忘真边走边问:“王爷真要走陆路回长安?万一路上有歹人劫财可如何是好?”
李成轩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放心,沿途各藩镇州郡都会派兵接应,况且这是皇太后的生辰纲,一旦劫持,无论成败,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般贼人还没这个胆子。”
西岭月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走陆路保险一些,若是走水路,万一遇上什么风浪翻了船,可就血本无归啦!”
“乌鸦嘴。”李成轩抬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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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无奈地笑。
李忘真见两人举止如此亲昵,心中滋味也是复杂,但她终究知书达礼,便没再多问一句,与他们共同走进茶楼,在二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方便监督手下装船。
三人落座之后,西岭月以手托腮望向窗外,慨叹道:“唉,终于离开镇海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另外两人忍俊不禁。李成轩笑言:“那真是遗憾,本王还想来年到镇海吃秋蟹,看来你是不会来了。”
西岭月一愣:“当我没说。”
李成轩再笑。
西岭月又是一声慨叹:“唉,只可惜没抓到荣宝屏斋的刘掌柜。”
李忘真闻言不解:“他不是死了吗?听说死相极其恐怖。”
西岭月摆了摆手:“死的不是他。”
“哦?”李忘真还不知这段内情。
“刘掌柜既然敢雕刻这种屏风,必然已做好跑路的准备。你想,凶手杀蒋韵仪和李衡都是一刀毙命,杀他区区一个掌柜,为何要如此费劲呢?又是分尸又是割掉五官……”西岭月挑了挑蛾眉,“凶手就是想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如此便能草草结案。”
“原来如此。”李忘真明白了,“尸体不是他,又是谁呢?”
“是蒋府的一位
家仆。”西岭月回想着,“蒋府失火那日,曹司法曾清点过尸体,蒋府户籍上应有一百一十五人,但那日死的活的算在一起,只有一百一十四人,还有一人无故失踪。我猜那人应当是与刘掌柜体态、年纪相仿,才会被高夫人盯上,用他做了替死鬼。”
李忘真只觉这法子虽然大胆,但也可行,便接着猜测:“难道是那家仆手臂上刺着‘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为了以假乱真,刘掌柜也去刺了一个?还特意让荣宝屏斋的伙计看到?”
西岭月点头确认,顺带诉苦:“你不知道,就因为这八个字我走了多少弯路,‘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一直以为和那白绢是同一人留下的,却没想到只是个巧合。”
李忘真也是感叹不已:“我当初听说刘掌柜手臂上有这两句话,也曾担心会误导你和姑丈……不,是李仆射。”
西岭月想起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仍旧余惊未定:“只能说高夫人这计划实在太周密了,我能破解此案还真是误打误撞啊。”
李忘真默默点头。
李成轩方才一直旁听,直至此时两个女子对话告一段落,他才问出疑惑:“本王想知道,李娘子是如何发现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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