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秘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姵璃
裴行立面有骄容:“立正是东眷裴‘行’字辈子弟。”
“东眷裴,‘行’字辈……”长公主喃喃自语,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被裴舍人认作嗣子的……镇海裴行立?”
“陋名不堪入长公主之耳,让您见笑了。”裴行立恭敬再拜。
长公主显然对他谦虚的态度十分满意,展开一丝笑容:“我也略有耳闻,此次李锜犯上作乱,多亏你大义灭亲,朝廷对你很赞赏呢。”
“都是圣上英明果决,立不敢居功。”
长公主闻言笑得更加灿烂,就站在府门口问起话来:“我听说圣上有意擢升你为沁州刺史?”
此事还没有明旨下达,但裴行立抓获李锜有功,又认了裴垍为父,天子已在朝堂上公然询问过众臣的意见,中书省也开始拟旨了,想来不日就会有个结果。但裴行立依然十分谨慎,微微笑着不置可否,并
不接话。
长公主其实不了解他的身世背景,只是看他出身于河东闻喜裴氏,年纪轻轻又有了军功在身,更有父荫庇佑,长得还是如此一表人才,不由心生几分欢喜。再想起西岭月在镇海期间便与他结识,她更觉有缘,当即再笑:“听说月儿在镇海期间多次蒙你搭救,我还要多谢你才是。”言罢又看向西岭月,故作呵斥,“月儿你也是的,裴将军到了长安,你怎不请到府里来坐坐?”
西岭月多少看出了长公主的意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忙道:“母亲,裴将军还有圣命在身,等他忙完再说吧。”
裴行立也觉得今日太过仓促,不适合正式登门,遂出言附和:“今日时辰已晚,不敢叨扰长公主和郭驸马歇息。”
长公主抬头望了望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便没有开口留他:“好,你有空一定来坐坐。”
裴行立看似表情内敛,但俊目之中还是露出一丝喜色,躬身回道:“是。”
长公主也没再多说,故意忽略掉萧忆的面色,抬手示意西岭月:“月儿,好生送送裴将军。”言罢就在侍女的簇拥之下进门去了。
裴行立见西岭月神色赧然又尴尬,也没有再为难她,径直告辞离去。
西岭月目送他登车走远,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提起裙裾便进了大门。
郭仲霆跟在她身后,偷偷瞟了一眼萧忆,就见对方破天荒地沉着脸色,山雨欲来。他“
呃”了一声,忙做苦恼状地说道:“那个,萧兄啊,从西市回来之后我这心跳得极快啊,你还是给我开点安神药吧。”
萧忆不知在想些什么,紧紧盯着大门内,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意味不明地回道:“好。”
长公主返回府中,便开始打听裴行立。傍晚时分那匆匆一见,她对这年轻人印象极好,想起他年纪轻轻就在天子心中挂上了名讳,又出身于望族裴氏,还有裴垍这未来的宰相做父亲,本人更是玉树临风,她越想越是喜欢。而且更难得的是,裴行立与西岭月是旧识,这点比起一般世家子弟,是极其明显的优势。他二人虽比不上西岭月与萧忆的情分,但至少与她的宝贝女儿曾经共患难。
况且裴行立即将外调沁州做刺史,此地属于河东道,靠近裴氏的宗源地,更挨着高祖的发迹之地晋阳,可以说河东道是大唐的龙气所在!
长公主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晓得京畿道拱卫京城长安,都畿道下辖东都洛阳,河南道居于中原,河东道辖有高祖龙兴之地!能在这四道任职,其象征义更大于官职本身!
原本长公主并不舍得西岭月外嫁,可自从王太后出事之后,她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如今她更希望西岭月能随夫婿离开长安,待李成轩娶妻之后再调回来!
如此说来,裴行立竟是做女婿的极佳人选,长公主越想越满意!
而西岭月此时还被
蒙在鼓里,尚不知母亲大人已经动了这么多心思。她一心都扑在“殿下”和“阁主”的案子上,往后的几天又去了福王府和大理寺一趟,得知那日李锜死后李徽吓得晕了过去,整整两天两夜才醒过来,之后便疯了,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虽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疯了的李徽倒是有两个名字不曾离口,整日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康兴殿下”“滕王阁主”,想来就是所谓“殿下”“阁主”的全称。
至于这两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无论其他人如何质问,李徽都不说,最终更是疯疯癫癫地咬断了舌头。圣上得知此消息之后也没什么耐心了,照旧下令将他腰斩。
知晓“阁主”的全称是“滕王阁主”之后,西岭月更加确信武后的“通天手杖”有问题,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找李成轩商量,可到了福王府门外却被告知李成轩已进宫去了。她这才想起今日是腊月初十,恰好是圣上指定他每旬进宫的日子,既然找不到人,她也只得先行返回长公主府。
岂料她刚一回府,又接到圣上的口谕,令她收拾行李“进宫小住”。这个消息让长公主很是忧虑,忙拉过她询问:“圣上要你进宫做什么?”
西岭月想起上次天子说过的话,迟疑着回道:“圣上说过有一桩要事要交给我查办,似乎是一件什么案子,还说非我不可。”
“案子?”
长公主面露不悦之色,“月儿,
分卷阅读172
你忘了母亲上次说过的话?如今你身份不同,可不能天天耽于闲杂之事,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母亲,”西岭月抗拒地道,“此事也急不得啊。”
长公主闻言遗憾地叹气:“我看那裴行立倒是不错,只可惜……他竟然是个鳏夫,还大你十岁,真是看不出。”
这两三日间,长公主已将裴行立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除却这两点之外,她对裴行立是满意至极。年纪大些倒还好说,本朝的世家子弟也有不少晚成婚的,可她汉阳长公主的女儿,断没有嫁给别人做续弦的道理,况且先前那位还只是区区一个刺史的女儿,又得过软脚瘟。
西岭月没想到长公主动作如此之快,忙分辩道:“母亲,我和裴将军只是朋友,您可不要乱点鸳鸯谱!”
长公主仔细观察爱女的表情,见她的确对裴行立无意,心中的遗憾之感才稍稍淡去:“总而言之,不管圣上交代你做什么,只此一次!之后我会亲自去向圣上说明,让你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西岭月生怕长公主再说起她的婚事,逃也似的带着阿翠、阿丹离开府中,匆匆赶往大明宫。内侍省的小黄门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仍将她安置在蓬莱殿偏殿,这里自从皇太后去了兴庆宫之后便一直空置,她身为外孙女,住进来也算名正言顺。
草草安顿过后,西岭月独自去拾翠殿面
圣,毫不意外,她在此碰到了李成轩。
而此时,李成轩与天子的交谈似乎也进行到了尾声。
见是她进来,李成轩只淡淡颔首打了个招呼。倒是西岭月万分焦急,朝天子行礼过后亟亟问他:“王爷,我听方廷尉说李徽疯了?除了‘殿下’和‘阁主’的名字之外,他又吐露什么线索了吗?”
李成轩语焉不详地道:“的确有些线索,但还须一一确认。”
西岭月连忙打起精神:“什么线索?”
“月儿,”天子开口打断她的话,“朕叫你前来,可不是为着此事。”
西岭月一愣:“那这案子……”
“交给你福王舅舅查去吧,他已经有头绪了。这案子你先放一放,朕另有要事交给你办。”李纯说到此处没再继续,转头看向李成轩。
后者心领神会,立即拱手禀道:“臣弟先行告退。”
“嗯。”李纯微微点头,看着他离开拾翠殿。
从始至终,西岭月都没机会和李成轩说上几句话,想着自己这一进宫,还不知何时才能出去见他,心中更觉失落与焦急。
李纯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唤道:“月儿?”
西岭月连忙回神:“月儿在,圣上请吩咐。”
李纯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你可知去年上元节时,皇长子的生母失足坠楼之事?”
西岭月对此事略有耳闻。李纯膝下的长子李宁,生母姓纪,名怜怜,是李纯此生第一个女人,两人间情分很重
。李纯正式登基之后,刚刚册封她为正三品的美人,她就香消玉殒了。
据说是去年上元节时,天子与后宫诸妃同登勤政楼观景,纪美人原本身子抱恙没去,半途却又突然出现。当晚勤政楼上宫妃太多,拥挤之下纪美人失足坠落,活活摔死了。从此之后,天子于情事上便渐渐消沉,再也没有过分宠爱过哪一位妃子。
此事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西岭月不知李纯为何会突然提起,但也如实回道:“月儿听说过此事,但不甚了解。”
李纯面上突然显现出浓浓的悲伤,缓缓合上双目:“我本已经忘了她……我以为我走出来了……可是上天又将她送了回来。”
西岭月听得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天子没有自称“朕”,而是自称“我”,可见的确悲伤至极。
殿内一时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纯才敛去哀色,猛地睁开双目,沉声说道:“朕要你重查此案。”
“啊?”西岭月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然而李纯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你必须发誓,无论你查到什么都会如实呈报,绝不会有丝毫偏袒或隐瞒。”
“呃,这个自然。”西岭月随口应下。
“即便涉及你的亲姑母,郭贵妃。”
批注:
望楼 : 类似于瞭望塔,古时用作观敌瞭哨。 。
武侯 : 高宗时改名为金吾卫,但坊间仍习惯称为“武侯”。主要负责宫中与京都的治安巡查,刺探路情与警戒等。 。
第四十三章 宫廷旧事暗藏杀机
勤政楼全称为“勤政务本楼”,位于兴庆宫南城墙处,楼高四层,曾是玄宗皇帝为督促自己勤政爱民所建。只可惜他晚年开始宠信杨贵妃,从此荒废朝政,此楼便成为其每逢年节喜事举行庆典的地方,早已失去建造的本意。
腊月的天气酷寒难耐,滴水成冰,天地间一派苍茫。西岭月随天子登上勤政楼,将半个长安内城尽收眼底,只觉眼前铺展开了一幅水墨画,氤氲出黑白两色的繁华。其间间或夹杂着朱红点点,是家家户户为了过年而挂出的灯笼,以及贴出的年画桃符。
李纯神色黯然,西岭月也不敢作声,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临风而立。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子缓缓伸出右手指着一处雕栏,沉痛地叹道:“去年上元节,怜怜就是从此处坠楼的。”
他所指的位置是勤政楼的东北角,属于楼面的背后,紧挨着楼梯。而观景的位置在南面,天子与众位妃嫔当时都是背对纪美人,视线不及,守卫更不会很严密,才会致使纪美人坠楼身亡。
西岭月心中有诸多疑点,开口询问:“圣上,您为何怀疑纪美人之死另有内情?”“因为当天怜怜突然感染风寒,已决定不来勤政楼了。据宫人交代,是有人假借朕之名写了情诗给她,邀她同来观景,她才强撑着赶来。”李纯说起前情,脸色阴沉得吓人。
如此听来,纪美
人之死的确另有内情,但让西岭月不解的是,李纯当初既然怀疑过,又为何对外宣称纪美人是失足坠楼,把案子判定成是一桩意外呢?
李纯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叹出一道雾气:“当时朕刚刚登基,朝中流言纷纷……若再让外人知道朕连个后宫都管不住,朕该如何取信于朝臣、取信于百姓?”
原来是为了自己的龙椅。西岭月已经学会不去评价天子的作为,只问:“当时您就没暗中调查吗?”
“朕查了,还没等查出个结果,先帝也在兴庆宫病逝了。朕忙着丧葬典仪,便耽搁了此案。”
纪怜怜虽是他的宠妃,但比起先帝之死却不值一提。在先帝驾崩这桩大事面前,他身为新帝自然不敢懈怠,便只能将爱妃之死搁置下来。但查案讲究时效,这一耽搁,案子便无疾而终。
想到去年正月的光景,李纯依旧止不住哀痛:“
分卷阅读173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示警,上元节怜怜先去了,四日后先帝也去了,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请您节哀。”西岭月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轻易接手此案,“圣上,此事都过去快两年了,证据早已流失,如今重查此案很难再有个结果。”
“朕明白。”李纯叹道,“你只管放手去查,无论结果如何,朕不怪你。”
“可您为何偏偏选我……选月儿呢?”西岭月不解地问,“宫里有宫正专查后宫的案子啊。”
李纯沉吟片刻
,才缓缓说道:“家丑不可外扬,别人朕也信不过。”
家丑……西岭月敏感地抓住这个字眼,再结合昨日李纯说过的话,她知道他是怀疑郭贵妃。也只有他的正妻,才担得起“家丑”二字。
“可是我是贵妃姑姑的亲侄女啊,您难道不担心……”西岭月迟疑着,没有把话说完。
李纯淡淡一笑:“上次甄罗法师的事,你能与福王撇清干系,朕就知道你心思剔透。”他转头看她,刻意强调,“你也无须担心,你姑姑是朕的正妻,为朕育下一儿一女,就算查出了什么,朕难道还会追究她?”
是不会追究,但会导致夫妻离心。不过这话西岭月可不敢说。
“况且她是你的亲姑母,朕还是你的亲舅舅呢。”李纯竟还展开几分笑意,“难道你只帮她,不帮朕?”
西岭月心中一个激灵,忙回:“于公您是君,于私您是舅舅,月儿当然是向着您的。”
李纯很满意这个答案,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晚间朕会把所有线索交给你。”
西岭月点头称是,跟随李纯走下勤政楼,顺着兴庆宫的南城墙往大明宫方向返回。眼看马车已经行至春明门,再有片刻工夫便会离开内城,她才踌躇着开口问道:“圣上,您不去瞧瞧皇太后吗?”
李纯背脊一僵,神色沉沉:“不了,回宫吧。”
当日晚,李纯派人将纪美人一案的所有线索都交给了西岭月。而且派来的
人很令她惊讶,居然是秦瑟!
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两人皆是不胜唏嘘,彼此倾谈起来。西岭月这才知晓,皇太后迁往兴庆宫时并没有将秦瑟带走,想必是知道秦瑟这一走便等同于进了冷宫,身份会一落千丈,婚事也再无着落。
而郭贵妃接管凤印之后,理所应当掌管了六局二十四司。她不仅没有架空秦瑟原先的权力,反而事事过问其意见,与皇太后一样倚重秦瑟。
不得不说郭贵妃这招极为聪明,毕竟秦瑟侍奉皇太后多年,对六局事务了如指掌,郭贵妃若要尽快上手,倚仗秦瑟是最便捷的法子。毕竟秦瑟只是个县主,迟早要出宫嫁人,并不会与她争权。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