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君子慢
风一吹,如水顺滑的长发擦过他的手心,痒痒的,他低下头藏起自己的笑意。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处朱红大门前,贾真真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她上前敲角门,门一开就想往里钻,却被人提住了衣领,动弹不得。
“我是县衙的柳盛之,明日,你自己来找我,给第一期银子。”
温热的鼻息直往脖子里钻,贾真真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刚往前走了一步,又被提起来了。
“你的身契在我这,你哥哥如果再打你的主意,叫他先来问问我同不同意。”
“这人的声音清亮,此刻压低了说,反而好像带了一丝笑意。”贾真真心里想着,柳盛之已经松开了手。
她再回头,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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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乘风想了一整晚,柳盛之那厮究竟要跟慕君商量什么?
到了天明,他早早的去衙门里,刘丁一见他就问:“大人,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扫了刘丁一眼,刘丁自知失言,赶紧闭了嘴,出去集合捕快们过来操练。
跟平常一样,练完刀枪棍棒,还要扎马步,都练完了才能放饭。
“走啊,去公厨吃早饭。”
“不去,腻了,天天就是那几样,比我家婆娘做的还难吃。”
“你还不知道啊,换了!打今儿起,换成西市那边的一个小馆子,叫……知竹斋!听说还不错,走啊,去试试去。”
两个捕快擦着汗,从霍乘风身边走过。
“知竹斋”三个字跟钩子似的,霍乘风心里一动,也迈开步子朝公厨走去。
公厨在后衙北边,一处大屋里摆满了长条凳和木桌,是饭堂,后面连了个灶房,灶房地方大的很,就是平日里很冷清。
不过今日那灶房里冒出阵阵食物香气,饭堂里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
不一会,只见一个姑娘和一位妇人抬了一大屉冒着热气的蒸笼出来,正是夏慕君和夏于氏。
霍乘风看见心上人,快走两步,上前一个人提起蒸笼,说:“我来吧。”
夏慕君和夏于氏一见是他,便松开了手。
巡检使带头,其余捕快当然不会坐着,纷纷过来帮忙,不一会功夫,就把灶房里的几个大蒸笼和一个大瓦罐,一个大盆,碗筷全搬出来了。
“请大家排好,一个一个来。”
慕君冲霍乘风点了点头,站在最前面,高声喊着。
之前的小饭馆每次都是五大三粗的厨娘来送饭,突然换一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说话跟唱歌似的,下面的衙役和捕快们觉得眼前一亮,纷纷交头接耳,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霍乘风的脸马上就黑了,刀子似的眼神扫视一圈后,全场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请大家排好,一个一个来。”
夏慕君只好又喊一遍,霍乘风带头排好,众人这才一一过来。
长长的条案上摆的有菜包子,鸡蛋葱花饼,汤面,霍乘风各样要了一份,端着就要走,慕君忙说:“乘……霍大人,等等!”
只见她从大瓦罐里舀出一勺大骨头,连汤带肉浇到面上,顿时香气四溢。
后面排队的人都闻到了,吞口水的声音四起,不停的催促前面的人,恨不得马上排到自己。
夏于氏则端着一个托盘,往大家坐的地方走去,从托盘中端出一个个小碟,放到桌子中央。
有炸花生米,炒蚕豆,腌黄瓜片,大豆酱,酸萝卜丁,油辣椒,小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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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菜末,豆腐乳,全是些下饭调味的小菜。
“哇,好香啊,这芥菜包子味道真不错。”
“哎,你把这个鸡蛋饼沾点大豆酱,卷点酸萝卜,可好吃了,你快试试!”
“我喜欢吃这个辣椒,又香又辣!”
“这大骨头汤才好喝呢,我得再要一碗去,省得一会没了……”
偌大的饭堂,响起一片整齐的咀嚼声。
夏慕君和她娘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模样,知道这饭是对胃口了。两人对看一眼,都笑了,辛苦一早上也值得了。
慕君又装了提篮,给衙役送去地牢,里面除了大骨汤没有,换成了绿豆汤,其他的都有。
那衙役打开一看,平日里囚徒们只有黑馒头和米汤,这……他抓抓头皮,说:“姑娘,没拿错吧,这是送去大牢的?”
“是啊。”
“姑娘,你……不会亏本吧?”
那衙役看夏慕君人和气,好心多嘴问了一句,夏慕君柔声答道。
“不会的,麻烦您了。”
“应当的,应当的。”
用餐时间很快结束了,捕快和衙役三三两两地离开,留下夏慕君和夏于氏在饭堂收拾碗碟。
霍乘风又折了回来。
“大娘,早!今日辛苦你们了。”
夏于氏闻声抬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答道:“霍大人不要客气,不辛苦,做生意嘛,吃着可还和胃口吗?”
“慕君做什么我都爱吃!”霍乘风心里这样想,嘴上只说:“挺好的。”
那夏于氏也是过来人,见霍乘风的眼睛频频看向女儿,她借口去灶房洗碗就离开了,只留下霍乘风和夏慕君独处。
“夏慕!”霍乘风用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子。
“嗯。”夏慕君擦着桌子,应了一声。
“我觉得你好偏心啊!”
“啊?”夏慕君不明所以,抬起头,看着霍乘风。
霍乘风促狭的笑了笑,说:“难道不是吗?你给我盛的肉骨头是最多的!”
夏慕君被霍乘风的话逗笑了,是谁说他不苟言笑的,明明就是最爱胡闹。
她笑着说:“你悄悄吃进肚子里就好了,可千万别让旁人知道啊!”说完,还竖起食指,比在唇间,“嘘”!
霍乘风看着夏慕君难得调皮的样子,明亮的双眼,还有唇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以后日日能吃到她做的饭菜,日日能见到她,不用大半夜跑到她家门口转来转去,简直……太棒了!
柳盛之,你可干了件大好事啊!
正在床上睡懒觉的柳盛之打了个喷嚏,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第七十九章于元意的温柔
霍安歌坐在铜镜前照了又照,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玳瑁首饰盒里的珠花。
“小翠,他还没来吗?”
小翠守在绿纱橱窗边,扬起下巴,问询的看着外面的小婢女,那小婢女只是摇摇头。小翠踩着碎步来到霍安歌身边。
“还没有,小姐,兴许是什么事耽搁了。”
昨日从回春堂回来,小姐就闷闷不乐,拿了卷话本在湖心亭坐了一下午。
后来晚间时候,小姐竟然主动跟老爷道歉,又提起宴请于元意的事,老爷本有此意,现在女儿同意,自然满口答应。
今日一早老管家就派小厮去了回春堂,到现在都一个时辰了。
霍安歌一把推开首饰盒子,里面的珠花和各色贵重首饰散落一地,她看也不看,挥挥袖子,一脚踏过。小翠使眼色让一旁的婢女收拾,自己连忙跟上。
一路穿花拂柳,霍安歌快步从后院来到前院,正碰上小厮在和老管家说什么。她上前一步,柳眉一横,问道:“怎么办个差事这么久?”
小厮见小姐发怒了,连躬下身子行礼,哆哆嗦嗦地说:“是那于公子,他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谢宴就不必了,他,他也不来了……”
小厮抬头,只看见一片裙角,霍安歌已经离开。
老管家看着霍安歌离去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几名黑衣护卫跟上。
桃花镇西市回春堂
几个坐诊大夫正在给人把脉,低声问诊。两个伙计在柜台前包药,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衬出这回春堂的安静。
突然,一个打扮贵气的姑娘用手打开珠帘,珠子噼啪乱响,引得屋内众人抬头,只见这姑娘目不斜视,径自走到百眼柜前,说:“于元意在哪?”
一个伙计指了指内堂,答道:“少爷在里面,不知这位姑娘……”
话未说完,那姑娘已经走向内室。
“哎哎”一名伙计想要上前阻拦,可两名黑衣人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那边姑娘已经自己进去了,小翠则守在内堂门口。
“于……”
霍安歌一进去,就看见了坐在软榻上的于元意。他上衣半褪,身边放着几个瓷瓶,和一卷绷带,原来他正在给自己换药。
他后背白皙光滑,更显的那几道猩红的伤疤狰狞。霍安歌的脚只是肿了两日,很快就好了,却忘了他伤得这么重。
“霍小姐。”
于元意听见声音,不慌不忙的穿上衣裳,脸上浮起一贯温和的微笑,“请坐。”
“你,你为什么不来?”
不知怎么,刚刚的那一幕让霍安歌忘了自己的怒气,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本来就是小事,不值得霍大人和霍小姐如此挂怀。”
于元意仍然笑着,给霍安歌倒了一杯茶,是梅子茶。
霍安歌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几点暗红的痕迹。
“难道是我上次烫的?衣裳遮住的地方还有烫伤吗?”这个念头,让霍安歌的心紧了一下。她咬着下唇,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于元意云淡风轻的样子,和一声生疏有礼的“霍小姐”让她觉得心口闷闷的,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于元意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垂下眼睛掩住眼里的一抹暗色,只静静的坐在一旁。室内一片沉默。
“你和那夏慕君什么关系?”
霍安歌喝了一口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却是带了几丝醋意。
于元意一怔,仍然答道:“她是我表妹。”
这个答案霍安歌自然知道,却不是她要的。
“我不喜欢她。”
你当然不喜欢她,因为你喜欢的霍乘风喜欢她。于元意心道,看着和离歌一样容颜的安歌,她有着离歌所没有的任性神情。
那样的一双眼睛,即使任性的时候也动人。
见于元意不说话,霍安歌抬头,只见于元意看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出神。
“我不喜欢她,你也不准喜欢她,你可别忘了离歌……”
离歌这两个字,好像一柄剑,扎进于元意的心里。他的脸上出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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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怅惘的神色,却又很快消失。
可就这一瞬间,他终于不再是客气疏离,霍安歌看着他难过的样子,竟有些高兴。
于元意收起神色,淡淡地说道:“霍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脚疼,你帮我看看。”
逐客令吗?我偏不走!霍安歌扯了个理由。
“于某身上有伤,恐怕不方便,霍小姐不如……”
“那我帮你上药!”
“男女授受不亲,霍小姐还请……”
“于元意!”霍安歌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于元意的一再推辞,让她有一种奇怪又难受的感觉,好像……被遗弃了。
她突然大声说道:“你当日在断崖拼死护住我,只是因为你以为我是离歌,对吗?我知道,你们大家喜欢的都是离歌!可惜,可惜,活下来的是我!”
霍安歌眼中水汽氤氲,她却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滴下来。
于元意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良久,他蹲下身子,说:“我看看你的脚。”
他半跪在地,将霍安歌受伤的脚托在掌心,轻轻为她脱去鞋袜,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脚踝,慢慢的揉着。
小巧的脚才跟自己的手差不多长,幼细的脚踝细腻白皙,皮肤薄到好像透明一样,有细细的青色经脉隐隐透出来。
“已无大碍,如果你还觉得疼,我再给你开些散瘀活血的药。”
他抬起头看着霍安歌,花朵一样的唇瓣已经沁出了血丝,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没有人不喜欢你,当日如果知道是你,我一样会那样做。”
“真的吗?”
霍安歌看着于元意温柔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丝怜惜,她眼泪突然滑落。
“真的。”
于元意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条纯白手帕,俯下身子,替霍安歌拭去眼泪。
“离歌已经不在了,是意外,也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不管是你的愧疚,还是不甘。你又何苦沉湎于往事,执着于一个虚无的比较对象呢?”
霍安歌身子一震,这是她最隐秘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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