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翠竹

    离歌固然是她最宝贝的妹妹，可是爹爹的偏爱，也会让她忍不住嫉妒。也正因为这样，离歌死后，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她甚至想，如果死去的是自己，爹爹是不是就没这么伤心了？

    “霍安歌只有一个，没有人要你做离歌。”

    于元意小心的擦拭她嘴边的血丝，两个人离得这么近，那股熟悉的草药味将霍安歌包围，她乱糟糟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的动作那么轻，好像自己真的是谁的珍贵的宝贝。

    ☆、第八十章夜市摊子

    夏慕君在米店给完最后一笔钱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盛之给的定金拿去付铺子钱，于元意帮忙卖了药材苗和竹黄的钱，付了米面铺子和屠夫那里的赊账，抵了回春堂奶奶欠下的药钱，堪堪够用，再无结余。

    可店里的吃食生意也要继续做啊，菜钱工钱，灯油火蜡，一天都不能停，看来只能旧账刚清，又赊新账了。

    夏慕君回到知竹斋，拿支毛笔，在竹简上算账，映荷坐在一旁绣花。

    映荷最近懂事多了，每日除了在知竹斋勤力帮忙，就是端着个绣棚子，她说哪怕多绣几幅手帕子出来，也能卖点钱。

    “表姐，怎么样，还是不够吗？”

    映荷见慕君眉头紧锁，有些担忧的问道。慕君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换上一副笑脸。

    “快够了，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是娘回来了。”

    夏慕君闻声抬头，确实是夏婉娘回来了，却低着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夏慕君心里一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

    “姑姑，快坐下。”

    慕君绞了帕子给夏婉娘，她拿着并不擦汗，而是按压在眼睛上面。良久，她拿开帕子，眼睛已经是微红了。

    “慕君，”夏婉娘吸一口气，可嘴唇还是有些颤抖，她尽量平静地说：“我有一个坏消息。”

    “是关于恒隆号吗？”慕君已经大概猜到了。

    “是，杜掌柜，杜掌柜他跑了，据说是欠了大笔赌债，商行的人也在找他，他经手的货款都没上交……”

    夏婉娘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可她并不觉得热，只觉得浑身冰凉。

    “什么？娘，怎么会这样？”映荷听了，急急的问道，看娘脸色不好，更多的话她还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会这样，这“恒隆号”不是中都城最大的商行吗？那么多掌柜，为什么自家偏偏这么倒霉，跟了这个杜掌柜？

    夏慕君听了夏婉娘的话，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十分镇定。她伸出手牵住姑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事已至此，担忧，生气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报官再等消息，相信被骗的不止我们一家，”慕君顿了顿，接着说：“不过这件事，我们最好先不要告诉爷爷，我怕他老人家……”

    慕君的镇定让夏婉娘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她点点头，说：“嗯，我也是如此打算，只是这个当口，正值我们要用银子，这样一来……”

    说完，夏婉娘和映荷都是一脸担忧，看向慕君。

    “我会想法子的，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慕君柔声安慰着。比起夏慕以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点困难真的不算什么。

    她当即决定，今晚开始，去夜市卖宵夜。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小灶炉子，食材人工都是现成的，这是他们现在能以最小的支出去赚取银两的法子。至于夜市的摊位费，现拿不出，只能先走鬼了。

    “这法子好是好，可是这样你太累了，君儿……知竹斋，还有衙门公厨，再加个夜市，你哪里忙得过来？”

    “都是做菜，做多做少都一样，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帮我吗？”

    “这个是自然，表姐，我不会做菜，洗洗碗还是可以的。”看着慕君的样子，映荷也鼓起干劲，表姐说得对，担心也没有用，

    下午的时候，夏婉娘驾着驴车回了一趟桃花村，把家里夏奶奶和夏于氏做好的拿给衙门的包子，手擀面条带了过来，另带了些被褥和三人的牙刷子，毛巾，帕子，和换洗衣裳。

    她还跟家里人说，给公厨那边做的吃食太多了没卖完，索性晚上在这边开个夜宵摊子，几人这几日晚上就不回去了。

    夏爷爷担心想跟着来，被夏婉娘以地方太小住不下给推了回去。

    夏慕君则忙活了一下午，准备衙门的宵夜和晚上开摊的食材。她让伙计拿店里的竹筷，两头削尖，自己处理了好些食材，让伙计穿在竹筷上。

    慕君又去隔壁回春堂要了些八角，茴香，花椒之类的，熬了一大锅骨头汤。

    夜幕降临，伙计推着小车去衙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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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夜，夏婉娘和慕君，映荷也推着小车，架着桌椅板凳往夜市去了。

    她们来的早，夜市里面稀稀拉拉，很多摊位还没开张，可他们也不敢随便占用，若是占了别人的就不好了，初来乍到，还是要讲讲规矩。

    夏婉娘脸上堆着笑，跑去跟一档卖烧酒的夫妻两个套近乎，又送上些糖饼。那两夫妻见夏婉娘会说话，也是一样讨生活的，就好心给他们指了处靠里面的档位，说那老板娘生病了，有些日子没来了，先用着也无妨。

    本来她们打算摆在外围，这结果比想象的更好啊。

    夏婉娘连连道谢，回来和慕君，映荷，一点点的把车上的东西往里面搬。那两夫妻见她们一个妇人，两个少女，哪里像做惯重活的样子，也过来帮忙。

    “大娘大叔，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夏慕君擦擦汗，把手里的板凳递过去，感激地说。那大娘生的黝黑，只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十分明亮，接过板凳，挥挥手，说别客气。

    东西都摆放停当了，慕君把泥炉子里的火生上，大瓦罐里的汤很快就煮开了，“咕嘟咕嘟”往外面冒着香气。

    夏慕君盛了两碗，送到酒档去，那夫妻俩连连夸好吃。

    映荷和夏婉娘则忙着擦桌子，又端了碟子出来，把下午穿好的藕片，豆腐干，香菇，土豆片，大白菜叶，还有现揉的肉丸子，卤好的猪大肠，都一一摆在碟子里，还有一些已经在大瓦罐里煮上了。

    又切了从店里带来了卤猪头肉摆好，在夜市的大红灯笼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表姐，你这做的是什么啊？真香！”

    “这个啊，叫串串香，我看的风俗志上有记载的，是以前南边的人爱吃的。我想着来吃夜宵的，八成都不太饿，不过是闲逛，吃个新鲜口味，这个好做又不占肚子，最是合适。”

    “还是君儿好心思，好手艺！”

    夜越来越深了，夜市也热闹起来，慕君几人眼巴巴的等着人来。

    ☆、第八十一章认错人

    终于有人靠近。

    “唔，还真香呢，老板，你们这卖的什么啊？”

    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过来，夏婉娘忙笑着招呼：“这位公子有眼光，我们这卖的叫串串香，是拿祖传秘方的老汤，煮了这新鲜的小菜和肉丸，素的两文一串，荤的五文，蘸着酱，吃一口，那个香嘞……”

    “这个倒新鲜，娘子，我们试试吧。”

    “嗯。”

    那官人各样要了一份，夏婉娘殷勤的端来盛了小料蘸酱的碟子，有花生米，香菜，大豆酱和脆黄瓜，还有油辣椒。

    夏慕君也把煮好的串串端了过来，又送上两碗米酒汤圆，说：“新店开张，这是送的，两位请慢用。”

    “相公，这个香菇确实很香，你尝尝……”

    那女子说着就把手里的签子递到男子嘴边，那男子笑着咬了一口，又把自己手里的肉丸子用筷子夹下来，要喂到女子嘴里。

    两个人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好像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而不是夜市上几文钱的小吃。

    夏婉娘出神地看着这对小夫妻，垂下眼帘，掩住眼里的艳羡之情。

    “大娘，大娘，麻烦结账。”

    “哎，来了。”

    “这味道真不错，要是有点主食吃就更好了。”

    “这……明天就有了，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映荷手脚麻利的收了碗筷，很快又有其他客人，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慢慢踱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是霍大人！

    只见他沉着脸，眉头紧锁，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竟是没认出来昏暗灯光下的慕君和映荷。

    映荷和慕君交换了一下眼色，霍大人贵人事忙，不一定记得她俩，更何况他此时明显心绪不佳，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霍以清要了一份卤猪头肉，又叫手下去对面要了两壶烧酒，坐在最角落里的小桌子上，一个人喝了起来。

    “他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只有别人求着他的份儿，难道也有什么烦心事吗？”

    映荷在一旁洗着碗，看着喝闷酒的霍以清，心不在焉地想。

    很快又来了客人，几个年轻男子，坐了另外一桌。他们谈兴正好，出手大方，叫了很多串串香和猪头肉，也从对面要了几壶烧酒。

    “王兄，你今日做的那首诗，可在夫子面前出尽了风头啊！来，先敬你一个！”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侥幸罢了。”

    “哎，你们快看，那边来了个美女哎，好像是燕子阁的头牌，啧啧，这身段，这妆容，真是风骚啊……”

    “美女又怎么样，我们是读书人！我说李兄，你能不能斯文一点！”

    “说到读书，秋闱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在座各位可有信心啊？”

    “秋闱一过，便是春闱，百里挑一，倘若过得殿试，面见圣上，十年寒窗，从此便青云直上啊！”

    “学而优则仕，当今宰相，不就是国子监出身的吗？”

    “据说当年他大义灭亲，指证自己的亲哥哥霍将军之后，被圣上力排众议，任命为宰相，如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

    立在霍以清身后的黑衣人交换一下眼神，正要行动，却见霍以达轻拍了一下桌子，暗暗的摇了摇头。两名黑衣人得主人暗示，收回了脚步。

    霍以清喝了不少，眼神已经有些迷醉，他扯出一抹苦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咳咳咳，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来来，尝尝这串串，味道还真不错。”

    “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一个，预祝大家秋闱一鸣惊人，鹏程万里！”

    “来来来！干了！”

    那几个少年学子又喝了一阵，便散了。映荷见霍以清面前的碟子空了，自己夹了几样菜，端着走了过来。

    她小心的撤下空碟，又把手中的碟子放下。

    霍以清抬起头，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待看清映荷的脸时，他迷离的双眼里透出狂喜，趁势抓住了映荷的双手，一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小蝶，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的好辛苦，你……”

    “霍大人，我不是……”

    “霍大人，请不要这样，请放开我表妹……”

    “你快放开我女儿……”

    映荷的挣扎，慕君，夏婉娘的喊声让霍以清的身子僵住了，他低下头，仔细的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她不是小蝶。

    霍以清立马放开了手，低声道了句“抱歉”，就起身离开了。两个黑衣人随即跟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映荷心里很不是滋味。

    “映荷，你没事吧？”

    “没事，霍大人喝多了，只是把我错认成了某个人……”

    看着表姐和娘关切的眼神，映荷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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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黑衣人又折返回来，放下一锭碎银子就走了，那点猪头肉哪要的了一锭碎银子，可任夏婉娘怎么喊，那人也不回头，她只好先收下。

    又熬了一阵，映荷坐在那不住点头，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对面酒档的夫妻两个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了，临走前还特意过来谢谢夏婉娘，因为他们的串串香，今晚酒都多卖了几壶。

    夏婉娘笑着答应，虽然还想再卖点钱，可看映荷和慕君都困了，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

    正收着，又有一个人过来了。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夏慕君低着头说，可那人并不离开，她抬头一看，是霍乘风。

    “霍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们的伙计说你们今晚来夜市摆摊，我来看看。”

    霍乘风看着慕君，跟夏婉娘和映荷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帮忙收拾。他力气大，把东西都搬上车后，自己一个人推着车，不让她们搭手。

    待把东西都送到了知竹斋后，霍乘风开口叫住夏慕君，“我有话跟你说。”夏婉娘和映荷先回了后院，留他们两个独处。

    “有什么事吗？”

    夏慕君问道，她现在累极了，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夏慕，你缺银子吗？”

    霍乘风有些心疼，晚上摆摊，早上开店，她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

    “呃……店里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我可以解决。”夏慕君看着霍乘风关切的双眼，还是照实说了。

    霍乘风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