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深井冰的冰
倪莱抿了抿唇,垂眸,把那根青菜塞进嘴里嚼了吃了,这才轻轻嗯了声。
全是肉的那碗麻辣烫上桌,季随拿着筷子低头吃,没有再问,倪莱也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吃完,倪莱自觉去付钱,季随没有拦,径直走到单车旁推起来就走。
倪莱背着书包抬头看了看天色,小声问:“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季随研判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你妈呢?”
倪莱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攥了攥书包带,双眸垂地盯着脚尖上的污雪,说:“不知道。”
王腾飞说她妈死了,王茹沁说她妈傍了一个土大款跟着出国了。
季随跨在单车上,纠结了一会儿,无奈道:“走吧。”
倪莱猛地抬起脑袋,小脸上的一双眼睛乌亮乌亮,润润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软声说:“谢谢你,禾子。”
又怂又软,像枝不堪风雨的小娇花。
季随心想,她才不是什么小娇花,她就是个有毒的,有毒的啥……那啥来着。
啥了一路,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个啥!
结果送她到家,她不下车,又报了个地址,可怜巴巴央求他再送到另一个家,到了后,她又要回原来那个家!
操。
就知道她不是那啥……啥来着。
咬掉她两块嘴皮都是轻的!
*
六色码头那条街。
季随捏着小电驴的车闸停住,倪莱匆忙扫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转向十字街左边的小胡同。
她没有认出他,或者是把他当成了身后那帮男人的同伙。
季随笃笃笃骑着小电驴驶到十字街,等着那帮男人过来。
为首的一个杂毛认出季随,叫了声季爷。
季随:“干嘛去?”
“就一个妞——”杂毛及时住嘴,改口道,“有人偷了酒吧的东西,季爷,你有没有看到?刚从这跑出去。”
季随:“男人还是女人?”
杂毛:“女人。”
季随:“我看见了。”
杂毛:“往哪里跑了?”
季随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杂毛立即拿着一个打火机上前打着献殷勤,季随皱眉:“我不用这玩意儿。”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杂毛有些尴尬地收起打火机。
季随慢吞吞拿出火柴盒,打开,抽出一根火柴,合上,划着火,点烟。
杂毛忍着性子等着,其实他刚才看见了,倪莱就是从这里跑进了左边的胡同,但是季爷的面子,不能不给。
待会儿把季随打发走,他们一伙人还怕收拾不了一个女人?一个外地游客一时半会儿根本跑不出这个盘根错节的地方。
季随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你刚问我什么?”
杂毛:“刚您看见的那个女人往哪儿跑了?”
季随眯起眼睛,说:“我家。”
第12章 老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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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随这话一出,杂毛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妞还真和季爷认识?
怪不得那么狂!
这事有点儿难办。
杂毛只是个跑腿儿的,以后还得在岛上混,两边都不敢得罪。季随曾经救过他爹的命,但是他平时是跟着七哥混饭吃的。
杂毛笑呵呵说:“季爷,我先接个电话。”
季随:“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远,才拨了个号打过去,压低声音解释了这里的突发情况。
七哥在电话里飚了十多句脏话,都不带重样的,因为骂得太急,骂到最后还呛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妈的。”七哥又咳嗽了两声,“真要狠起来,你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狗剩可是亲眼见过他杀人。”
杂毛打了个冷颤:“那,那怎么办?”
“卖他个面子,让他一回。”七哥牙齿不甘心地嘎吱响,“这笔账先记着,先弄清楚这妞的来历。她在岛上一天,季爷可以护她一天。呵呵,她总有离岛的一天!”
杂毛:“是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妈给我在这念叨诗歌。”
“这不是诗歌。”杂毛抬手啪啪啪连扇了自己三巴掌,“七哥,我闭嘴。”
七哥:“滚犊子,去给季爷唱首花好月圆!”
杂毛:“谢七哥明示。”
杂毛等七哥先挂断电话了,他才敢收起手机,对着空气无声地骂了三声,转过身回来时,无缝切换成一幅狗腿样的笑脸,颠颠跑到季随跟前。
“季爷,七哥说是场误会,东西压根没丢,找到了。”
季随咬着烟:“找到就好。”
杂毛:“是是是。”
季随:“替我向七哥问声好。”
杂毛:“一定一定。”
季随没动:“怎么,还有事?”
“没没没。那就……回见。”杂毛向季随弯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转身对身后的一帮小混混摆手,腰板挺直,气势瞬变,“快走啊!一个个的没一个眼力价。”
季随在原地抽了半截烟,骂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谁,骂七哥?骂杂毛?骂倪莱?还是骂自己?
都他妈的骂了算逑。
他握着车把,拐进倪莱钻进去的那个小胡同。
胡同不长,出来后就是一条大道,沿着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个三岔口。
季随停车,观察了下地形,视线最终落在右边香樟树下一个半人高的绿漆垃圾箱上。
垃圾箱盖着盖子,在夜色里纹丝不动,甚至还能闻见垃圾的酸臭味。
这里地形最高,三个方向像三根伞骨,顺着坡往下。有限的时间里,一个人要想躲开一群人的视野,甭管她往哪个方向,都是个死。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停留在这里,不动不跑。
赌。
赌没人会掀开这个臭烘烘的垃圾箱。
季随说不出什么心情,他看着这个垃圾箱,静静抽完嘴里的半根烟,然后支好小电驴,走了过去。
他抬脚轻轻踹了下垃圾箱,里面没有回应。
季随叹了口气,手拿着盖子上的手柄,猛地掀开。
倪莱蹭地从垃圾里冒出来,手上缠着破布,死死握住一块碎玻璃,朝着他的方向胡乱捅了好几下。
季随反应快,也早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在拿起垃圾盖的时候,他就敏锐地跳离开来。
手里拿着垃圾盖的中国队长。
非常形象。
倪莱看清是他后,停下挥舞的动作,呆了一会儿,丢下手里的玻璃,摘掉头上的烂菜叶,抬腿想出来。
出不来。
尴尬。
季随把垃圾盖扔掉,也不帮忙,就那么站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垃圾桶里转圈。
转到第三圈,抬了七次腿后,倪莱抬头看了眼季随,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喊他来帮忙。
帮什么忙?怎么帮忙?求抱抱?还是拜托把我叉出去?
最后季随实在是忍不住,说:“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咚——
垃圾箱被倪莱折腾倒在地上,她和垃圾一起被甩出来。
季随:“……”
倪莱在地上趴了足足有半分钟,慢腾腾爬起来,慢腾腾摘掉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垃圾,慢腾腾扶起垃圾箱,慢腾腾把一地的垃圾都捡进垃圾箱。
良好岛民倪画家。
季随佩服极了,真想给她鼓个掌,颁发个环卫形象大使的奖状。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倪莱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是岛主。”
六色码头,七哥拦着她要强来时,情急之下,倪莱说她认识页沙岛的岛主,被他们取笑了一通,她又说她认识季邪,又被他们笑话了一个遍。
她当时想:岛主和季邪,顶个屁用!也就夏毅凡把他当神供着。
季随:“我还是阿联酋的酋长呢。”
“夏毅凡说你是岛主。”倪莱在心里做着无数种表情,但是面上依旧如清汤寡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季随:“大概我是岛主候选人吧。”
倪莱看他一眼,没听出来这是幽默感还是在埋汰她。
“你手机呢?”季随问。
“被他们扔进海里了。”倪莱说。
季随走到小电驴前,坐上去。
倪莱瞧一眼。
小电驴太小,他长腿异常憋屈,感觉把他腿对折起来的长度勉强可以能用。
这个座驾,还不如二八自行车呢!
倪莱走过去:“你如果没有赶来,我是不是就被他们也给扔进海里了?”
“不一定。”季随扭开小电驴的钥匙,极其平静道,“或许会找个小岛把你关起来——”
季随看她一眼,接着上句话吐出最后一个字:“玩。”
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心蹿上头盖骨。
“自己走回去,还是坐这个回?”季随问。
“坐这个回。”倪莱走过去,绕着车后座走了两圈。
小电驴不仅体型小,后座面积也小,小到令人发指。
倪莱自我感觉屁股不算大,但是这个车后座,如果她侧坐,根本装不下她的屁股!
想坐他的二八自行车后座orz
季随回头看她:“你家是卖豆腐的?”
倪莱:“啊?”
季随:“不磨豆腐你她妈转个什么圈!垃圾桶里转圈,小电驴屁股后头你也转圈。小电驴,不是头真驴!”
傻驴才绕着石磨磨豆腐转圈。
这是在拐着弯骂她是傻驴,不,不是拐弯骂,是直接骂。
倪莱没有还嘴,无从还嘴。她憋着一股气,抬腿跨上小电驴后座,默不作声。
小电驴开动,突突突下坡,七拐八拐,在一条条黝黑的小胡同里穿行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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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地方的路实在是不平,倪莱屁股被怼起来好几次,回回她都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双手刚抓过垃圾,太脏,不好意思去扯季随的外套,更不敢去抱他的腰,只有把胳膊后伸,抓住小电驴后车座的那个档架才没被颠下来。
一路无话到9号院门口,季随停车,倪莱下来。
季随问:“院门钥匙还在吗?”
倪莱摸了摸裤兜:“在的。”
“今晚他们不会再过来找你。”季随想了想,凝视着她,说,“这个岛没什么好转悠的,岛民你今晚也看见了,就这样。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就走吧,我让夏毅凡送你。”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神经又紧绷了一个晚上,刚松懈下来,倪莱大脑都是木的,来不及思考,也不知道要思考什么,脑筋转不动。
她木木愣愣地看着季随的脸,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随很真诚地道:“季爷。”
“…………”倪莱抿了下嘴唇,同样认真地道,“我听他们叫你季爷,我以为是邪恶的那个‘邪’。多音字,可以念ye,第二声。”
季随:“那你挺有文化的,我都不知道是个多音字。”
倪莱:“……”
季随骑着小电驴掉了个头:“进去吧您嘞。”
他先要把小电驴还给酒吧那对小情侣,还要再走路回来去小酒馆找夏毅凡,让他明天一大早去把倪莱安全送出岛,没准还得给她买个新手机。
操。
季随突然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他妈的老妈子。
这一天天的。
第13章 好哄
还过小电驴,走着去小酒馆的路上,季随摸出手机,里面塞了一堆信息。指导员的,队员的,夏毅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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