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玉橙
“是彧之错!”兰彧低叹,“你若不是忙着为我治病,又怎会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呢?”
“不怪你啦!”子兮没所谓地笑笑,“只不过是个生辰而已,我从未放在心上的,也只这小子小题大做!”她说着狠狠剜了容泽一眼。
容泽无辜地耸耸肩,“我想你今日一整天都会待在此处,往年只要你在容府,我都会陪你过生辰的,今年又怎能例外呢?”
是吗?!子兮翻了一个白眼,对他这套说辞抱怀疑的态度。
容泽笑笑,看了一眼沉默的兰彧,催促着子兮喝酒,“快尝尝,味道如何?”
她方才已经尝过了,只是压制着肚子里的馋虫,取笑了他几句,这会儿又闻到香气,再也忍不住,端起碗,一饮而尽,委实不像女儿家所为。
“比之以往,更醇厚了些!”子兮咂吧咂吧嘴,回味着那满口的清醇。
“这可是八年前我们一同埋起来的呢,自然比之前的那些要好。”容泽得意道。
“哈哈!”被他一句话勾起往事,子兮不禁大笑,他二人初识在那片杏林,彼时她为何会在杏林里砸到容泽,便是因容泽正在吭哧吭哧地埋酒坛子。
他说那是他亲自摘的杏花,亲手酿的杏花酒,那时,她已以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六岁女娃博得了他的同情,早已“冰释前嫌”,是以,特许她能与他一同埋酒。他平日最舍不得的便是他这酒,子兮每次来容府都要偷偷地挖出来,虽然其实他都知道,今年自己主动拿出来,倒是稀奇。
“我已命人做了几个小菜,待会儿便送过来。”随着容泽的话音刚落,便有送饭菜的小厮敲了门。
八宝鸡,莲菜排骨汤,清蒸鲈鱼……都是她爱吃的,子兮不禁食指大动。
她唤了兰彧,云承一起吃,并未二人斟了酒。她早已看出云承对酒的期待。
“兰公子的身子适合喝酒吗?”容泽瞥了一眼端起酒杯的兰彧,凉凉道。
“无妨。”子兮微微一笑,“这酒已被温过,在这冬日里,喝酒暖身。且长离醉只是花娘,没什么度数,不会醉人。”
“容公子如此关心在下,彧实在感激不尽。”兰彧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哼!”容泽轻声哼了哼,又看了一眼子兮,表达他的不满。
子兮无奈地笑笑,其实她知道容泽为何不悦。只这长离醉是他让自己喝的,然自己却毫不吝啬地请他人一起喝,是以,他心里不大爽快罢了。对于他还如此小孩子的心态,子兮不予置评。
兰彧淡淡的品着酒,然这个“品”字只是在外人看来如此,他根本尝不出一点味道,虽然那清醇的香气由鼻吸入内。
“此酒名唤长离醉吗?”兰彧放下酒盏,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真的在享受这难得的美酒。
“不错。”子兮道。
“长离……”兰彧的眼睛眯的更狠了,他轻轻呢喃,“长离阁,墨长离……长离醉……”
子兮和容泽皆是脸色一变!
“确实好名字!”兰彧轻笑,“呵呵!”他玩味的笑容在容泽看起来是那么得可恨。
“喝酒便喝酒,哪来这么多废话!”他愠怒道。
“我给你的药吃了吗?”子兮转移话题。
“敢不从命!”兰彧微微一笑。
“嗯。”子兮点头,“应该还没这么快见效,起码要过了这个冬日,你的味觉才能恢复。”她看似平淡的一句话,使得兰彧和容泽微微愕然。
容泽更多的是惊讶,惊讶过后,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对此,兰彧毫不在意。他淡漠地瞟他一眼,看向子兮的眼神中有一分难以置信,更多的确实毫无感情,见子兮毫无所感,他低低一笑,语气自嘲,“我还真是自不量力啊!”
子兮心下一紧,一杯酒水下肚,缓解了她的自责。容泽与长离,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姐姐,”云承坐在子兮身边,他虽看得出来这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然他并不是很懂,他问,“这酒为何唤长离醉啊?”他以为他在为三人解围。
“好听啊!”子兮对他一笑,“只是个名字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话既是敷衍云承,又是漠视兰彧的反应。
犹记得几年前,她路过容府,寻相识五年的容泽玩耍,容泽见到她后,兴奋地对自己说:“小兮儿,你知道吗?我为我的杏花酒取好名字了。”
她当时颇为惊异,只因这酒酿出来后,容泽一直未取名,她耐不住容泽烦扰,便说:“不若就唤杏花酿好了。”然容泽对之嗤之以鼻,并嫌弃地看着她,道:“你还真是一俗人!”她无奈地笑笑,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可他却突然说他取好名字了,她适时地表现惊讶与期待,问:“什么名字?”
“长离醉!”他整张脸看起来如镀了一层金光,双眼晶亮,“就唤长离醉!”
她不得不惊讶,“你和长离?”
他轻轻点头,神色赧然。
“她知道吗?”她一语双关。话音刚落,便见他如霜打的茄子般,垂下了脑袋。
“长离是个好姑娘。”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与你不合适。”她不得不惋惜。
“为何?”他腾地抬起头,双眸染上重重怒火,子兮被他的反应下了一跳。
“你是容家下一任家主!”她近乎无情地道出原因,因他不会不知道。
“那又如何?”十四岁的少年有些决绝,“这家主不做也罢!”
“哦?”她不为所动,“那红楼楼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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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稀罕!”他想也不想便回答。
“容泽!”她厉声喝止,“想好了再回话!”
在她严肃冷漠的目光下,容泽的火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从未见过她发火,竟是让人从头到脚都是寒意。
“你经营好红楼。”子兮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虽然她在容泽面前只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子,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别的无需担心。”
“你能帮我?”他眼里的希冀不容忽视。
“我何时对你撒过谎?”子兮斜睨他一眼。
容泽毫不介意她这一眼的鄙夷,更欣喜于她这一句话背后的承诺,傻傻地笑起来,却还记得再强调一次:“你要说话算数!”
“嗯。”子兮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似乎他说了一句废话。“若待你及冠之后,仍不忘初心的话,我便兑现承诺。”在子兮眼里,十四岁的他不过一个孩子,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谁又能保证他不是脑子一热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自然听出这话中的质疑,有些恼怒。
“无他。”子兮淡淡道。情之一字,最为淡薄。
“哼!”容泽听出她的敷衍,却只能轻哼一下以示不满,却不敢造次,毕竟这件事还要她的帮忙。
“不过!”子兮话锋一转,表情有些许严肃,“必须要长离心甘情愿,否则,一切面谈。”
“这我自然知晓!”容泽道,脸上满是自信,“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
“我只保证为助你二人扫清障碍,日后相处如何,皆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插手。”她说这话时,神情无比冷漠,“无论是你负了她,还是她另有所爱。”
“嗯。”容泽也只是在她刚说出这番话时,有稍微的惊讶之色,随即竟是了然,想想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丝毫不奇怪。
他知道,她这人看似热心肠,实则淡漠无情,她所做的一切,皆是她认为应做之事,能管他这事,已出乎他意料。
后来她问,为何他会心悦于长离,他说,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那般坚韧,即使是子兮,也比之不及。是了,他们因任务有了交集,似乎那次长离还受了伤。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看似邪魅狂狷的容泽竟会倾心长离,委实失策!
“她受伤后,我不顾她的反对,带她回容府养伤。”容泽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迷离,“不知为何,我竟拿出亲手酿的酒,与她把酒言欢。”他低低笑了一声,“然我竟不知,她酒量如此之前,只一小杯,”他拿小拇指比了一节,“只那一小杯,便醉了……醉倒在我怀里。”那一刻,他似乎听到“叮”的落地声,接着,是他狂乱的心跳。
“她明明不会喝酒,”他又低声呢喃,“却没拒绝我,她似乎总是沉默着……”
☆、辞别容府
自从这杏花酿有了名字,子兮想要喝到,便比之以前困难了许多,因为容泽常说:“这是为我家长离酿的!”
“呵!”子兮嘲笑他,“难道留着成亲时候用吗?”
“是!”没想到他竟毫不犹豫地这般回答。
“额……”子兮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他,“你又不是不知道长离不会喝酒。”
“是哦!”容泽有些为难了,苦恼了许久,忽然道:“有了!”
子兮有些莫名其妙。
“我再专门为她酿些薄酒,以免到时喝交杯酒时,她一杯倒。”
大哥,你想的可真长远,人家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子兮有些无语。
她这些回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神游中的子兮听得有人道:“离落,扶我回去!”
子兮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兰彧神情淡漠地站了起来。子兮微微垂眸,无声地笑了笑。其实容泽说的不对,她不是冷情,她不是淡漠,只是害怕,若是不曾得到,便不会有失去,若是不曾奢望,便不会有失望,若是不曾轻付,便不会有悔恨……
“你怎么了?”容泽注意到她的失神。
“无事。”她摇头,“菜也吃了,酒也喝了,目的也已达到了,是不是该走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容泽顿时语塞。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子兮低低地一声叹息,“我不会有事的,我与他只是医者与病患的关系,他好之日,便是分道扬镳之时。”她语气很淡,听不出有任何勉强与遗憾。她这话是说给他听,亦似自己说给自己听。他放心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担心。
“公子!”与此同时,内室传来离落的一声惊呼,声音急切又惊慌。
子兮心下一惊,连忙进去,却发现兰彧握紧床沿的手正嘀嘀嗒嗒地滴着血,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还好还好,不是毒发。殊不知容泽看着她迅速消失的背影,眼中担忧更甚。
她放缓了步子,走至兰彧身边停下,看着他的手,微微蹙了眉,离落已在为他擦拭手掌。注意到床沿掉落的木屑,子兮道:“去端清水来。”
离落不敢耽搁,立马去了。
兰彧坐在床边,垂眉敛目,神色淡淡,只是脸色有些白。
没多久,离落端了水进来,在子兮的示意下,仔仔细细地为他清洗手掌。
“小心些,仔细有没有木屑。”子兮轻声道。她虽是这么说,却知必是有木屑入肉的,否则不会流这么多血。
待离落清理干净,子兮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细细地为他涂了,又为其包扎,这才为他搭脉。
“怎么迁怒于床帮?”确定并无大碍,子兮才彻底放了心,看着他故作冷漠的面孔,忍不住揶揄。
迁怒?她竟说他迁怒于一件死物?兰彧气极反笑,“姑娘无需担忧,损坏之处,彧自会赔偿。”
又来了!子兮一噎,却知道他此刻情绪不宜波动,只得转了话题,道:“我观你神色,略有疲惫,不若休息片刻吧!”
兰彧没有搭话,却也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和衣躺下,只消片刻,便已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子兮再次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尚知轻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谁知兰彧这一睡,便到了日近黄昏,他醒来时,绵绵大雪也已停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子兮竟然还未离去。
见他终于醒来,子兮微微笑了笑,吩咐离落:“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兰彧讶异地挑眉,子兮却笑而不语。
待的有人端着食案进来,看清盘子里的东西,他才露出了然的神色,听得她道:“今日冬至了,得吃些饺子,否则耳朵是会冻掉的。”后一句显然是在吓唬云承。云承撇撇嘴,不以为然。
“冬至吃饺子是北方的习俗。”兰彧道,“子兮姑娘是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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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随口一问,子兮却听出了隐含的试探。
“自幼便随师父周游各地,自是各处的习俗都略知一二。”子兮笑,“偶尔想起来也当过节了,自觉不错。”
兰彧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因冬日里,兰彧的身体更为虚弱,子兮需得小心调理,是以,她平日待在东厢的时光比在自己的住处还要多。
这些时日,云承并未因天气寒冷有所懈怠,勤学苦练,再加之容泽的亲自指导,他武艺精尽不少,尤其在轻功一道。对于此事,子兮与容泽倒是不谋而合,让他先学轻功。原因无他,只因在己不及敌的情况下,轻功的用处最大。
不知不觉,年关将至,天气也渐渐回暖,子兮偶尔去容老夫人处说说话,容府的一应事务也井井有条,子兮倒过得颇为自得。
整个年一过,天气彻底回暖,经过一整个冬日的调养,兰彧的身体终于不再那么虚弱,气色也好了许多。
二月初二的一个好日子,子兮向老夫人辞行。
“兮丫头陪我这老婆子过了一个冬,这才觉得这个冬日不那般无趣难捱。”容老夫人拉着子兮的手,很是舍不得,“也不知你这一走,何时能再来。”
“子兮叨扰许久,白吃白喝的,还担忧奶奶嫌弃呢!”子兮也说着俏皮话,“既然奶奶不怕子兮把容府吃穷了,子兮便常来看您。”
“你这丫头!”容老夫人嗔怒,“尽说些胡话!”
子兮吐了吐舌头,这才真正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容老夫人不得不问,看着坐在一旁的温润少年,她心中有些担忧,精明如她,却不会表现出来。
“子兮此次是要寻一味药材。”她却是没撒谎,“兰公子是我的病人,只有治好了他,才不辱没师父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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