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

    “兮丫头……”江晗露出笑意，贴在她脸上的手缓缓垂落下来。

    子兮连忙捉住，贴在自己脸上，“三哥……三哥……”

    江晗嘴角的那抹笑意，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三哥！”一声沙哑的喊声充满着悲痛，响彻山谷。

    “娘娘。”

    “姑娘。”

    “三公子。”

    一夜的厮杀，他们终于杀尽了敌军，而自己人也只剩了几个。

    有南国的兵，有迷雾山的兵，他们全都面目全非。那声悲痛的声音穿过耳膜，直击他们的心脏，感受到那声音中的绝望。

    “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子兮口中喃喃着，想挣扎着爬起，可是意志再坚定，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疲弱。

    “哒哒哒……”大地在震颤，除了子兮外，所有人都寻声望去，只见山谷口出现了一队人马。一银袍将军手持□□，端坐在马背。他看到眼前的情景，露出错愕的神色。一山谷的尸体堆积，马儿难行。他干脆下了马，用起轻功，踏着一个个尸体飞奔而来。

    “四公子！”有人认出他，激动地大喊。

    乐湛什么也顾不得，直到这群人面前，看着只紧抱着江晗的子兮，口中不停地喃喃着什么。他心下一痛，缓缓蹲下身子。

    “小六……”他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眼泪也忍不住落下来，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一下打在江晗的脸上，氤氲开他脸上的血污。

    “四哥？”子兮抬起头。

    她语气惊疑，眼神茫然，看的乐湛心口一窒。

    “对不起，对不起，是四哥来晚了。”他把她揽进怀里，连声道着歉，可心中的愧疚却越来越浓。

    “三哥想回家，我们送三哥回去吧？”子兮似乎恢复了正常。

    “好，好！”乐湛连连点头，“四哥这就带你们回去！”他叫来几个人，把江晗从子兮怀里抬起，他亲自抱起子兮。

    子兮痛苦地蜷起身子，一张脸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你怎么了小六？”乐湛心下一紧，紧张地问道。

    “我的……孩子……”子兮只来得及说这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子兮身下早已流了许多血，只是混着身上其他伤口的血，让人注意不到罢了。军医看过后，也束手无策，她马上就要生了，可以她现在的身体，是绝对无法生孩子的。

    乐湛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他们要同时失去三哥和小六了吗？都怪自己，自己要是早些赶来，也不会这样了。

    ☆、子兮身死

    乐湛看着躺在榻上面无人色的子兮，心中憋闷难当。留下一群医者和产婆，他走出营帐，喘口气。又不敢在外多待，他怕下一刻便感受不到小六的呼吸了。

    “阿湛啊！”

    乐湛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去，却听到一声沧桑却有质感的叹息。他心里涌起莫大的欢喜，转过身，看到一个老人站在自己面前。

    老人一身粗布麻衣，满头银发，白胡子老长，随风荡着。他看着乐湛的眼眸，满是慈爱和怜惜。

    “大师父！”乐湛“噗通”一声跪下，张开双臂抱住老人的腿，把横流的眼泪蹭在他衣袍上。

    “起来！”老人怒了，用力扯起他，哼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模样，“快带我去看六丫头。”

    “是是！”乐湛终于不哭了，用袖子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看到子兮的模样，老人怜爱地叹息一声，“让他们都出去，你也去外面守着。”他吩咐乐湛。

    “是！”乐湛忙把所有人都轰出去，自己也出去，并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把守着。

    “孩子啊！”老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喂给子兮服下，子兮竟然悠悠转醒。看到老人，她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师父。”

    “孩子……”老人一脸悲悯，又快速出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把她扶起，双手按住她的背部，缓缓输入一股真气。

    “多谢师父。”那种生命在流逝的感觉终于暂停。

    “也只是保得一时……”老人一脸不忍。

    “无妨。”子兮扯起唇角，定定看着他，“师父带我们回家去吧。”

    “好好！”老人连声两个“好”字，显出他此刻心绪激动。

    子兮安稳地阖上眼睛。

    老人把乐湛叫进来，乐湛看到子兮仍旧没醒，即刻跑过去，感受到她呼吸平稳了不少，终于长舒出口气。

    “你留下把这里清理一下。”老人吩咐他，“我带三小子和六丫头回去。”

    “是！”提起三哥，乐湛又差点落泪。

    “动作快些，不要让人尾随，那几个燕国人，留给南国那小子报信便可。”老人脸色有些冷，“告诉他们六丫头已难产而亡，母子皆未保住。”

    “大师父？！”乐湛又惊又懵。

    “哼！”老人脸色更冷，“以后我们迷雾山和那南国小子再没有丝毫关系，六丫头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师父……小兮儿她……”乐湛拧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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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不解。

    “怎么？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老人眼一瞪，有些不耐，有些嫌弃，更多的是严厉。

    “是，徒儿马上去办！”乐湛领命下去，又安排一批人送他们师徒三人离开。

    南若带领的军队从西越迷阵出来，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可是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的人却看到了迷阵外那个八卦阵。她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我们得加快行军！”南若与刘泽道。

    “陛下，您看。”刘泽与越溪灵对面，注意到她的异样。

    南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越溪灵也已收了神色，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若，我们走吧。”她阔步走过去，在南若面前站定。

    听到她这么唤自己，南若皱了皱眉，虽然这些时日，她一直这么唤自己，自己也与她说过很多次，可她还是坚持，南若也不想和她因为此事翻脸。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越溪灵眼眸里的亮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却又故作无事，想再靠近南若几步，可南若抬脚便走。她心下苦涩，却又给自己鼓气，“左右自己已经嫁给他了，早晚会得到他的心的。”她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起来。

    吉州，刚从城楼上回来的云承，被属下告知有人找。他加快了脚步，回到前厅，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翘首以盼，看到他的身影，眼泪顷刻夺眶而出。他心下慌乱，忙跑了过去。

    “阿承……”女子一下扑进他怀里，云承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再犹豫，终是不顾厅内众人的惊愕与尴尬，伸手圈住了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云承轻声问。

    “阿承……阿承！”女子纠住他的前襟，没多久，眼泪便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好了……好了……别哭了，”云承不再问她，只低声哄着她，“我在这儿呢……好了……不哭了……我在呢……啊！”

    厅内的人早已散尽，只余女子“呜呜”的抽噎声和云承的低语声。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好像哭累了，终于不再哭了。抬头看到云承那被泪水打湿了的衣服，脸一红，又把头埋了进去。

    云承低笑出声，“好了？不哭了？”他搬起她的头，看她哭肿的双眼，脸上两道泪痕仍在。

    “嗯。”女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可脸上的悲伤没有化去。

    “怎么了？”云承拉她坐下，又给她到了一杯水，这才又开口问。

    听他问起，女子嘴一瘪，眼看着又想哭了。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云承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是服了她了，怎么就那么多眼泪，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给你！”女子吸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什么？”云承好奇。

    “你自己看吧。”女子撇开眼睛，不看他。

    云承诧异地看她一眼，带着疑惑拆开了信封。

    他几目看完信，脸色已苍白如纸，犹自不敢相信似的，把信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再来回看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怒吼：“云承醒醒，不要做梦了！”

    女子看他扬起手，一巴掌眼看又要落在脸上，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她竟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莲，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他好像看到了希望，紧抓着阿莲的手，满眼希冀地看着她。

    阿莲哭出声，不忍再看他的眼睛。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云承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看着她，“你一定是骗我的，骗我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死？！你骗我的，骗我的！”

    “阿承……阿承……”阿莲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看他如困兽般挣扎，忙去抱住他的身体，“阿承你别这样……”

    “你骗我的，我要亲自回去看看！”云承推开她，抬脚便往外走。

    “你不能回去！”阿莲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你不能回去！”

    “你放开我！”云承去扯她的手，阿莲力气不及他力气大，被他掰的手指发白，又疼又软，没有一丝力气。

    阿莲身子软在地上，看着云承大步跨出了门。

    早已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见此情形，都准备跳开。

    “拦住他！”阿莲跑出来，大声道，“快拦住他，他要回迷雾山！”

    想要逃走的几个兵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忙挡在了云承面前。

    “让开！”云承双目充血，如一头愤怒崩溃的狮子。

    几人有些退却，可心里明白，此时千万不能让他回迷雾山。

    “我让你们让开！”云承大吼，说着便准备出手把他们一个个都打飞。

    可还没等他出手，便感觉脖颈一痛，接着便没了知觉。

    阿莲费力地接住他往下滑倒的身子，对旁边看呆的人说：“先扶他回去。”

    几人七手八脚地抬起他，把他往他的房间抬。

    “小莲姑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几人自然好奇，将军竟然像发了疯似的，必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见云承被安放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阿莲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他鼻下，让他闻了闻，看他神色好了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满是怜惜。

    “我们先出去吧。”她没有急着回那人的话，而是示意众人出去，等关了房门，又离门口远了些，她叹了一口气，才慢慢道：“兮姑娘她……不在了……还有三公子也……”她一句话没说完，又忍不住哽咽。

    “什么？！”众人具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谷主说，让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回迷雾山了，我们从此便和迷雾山没有任何关系了。”阿莲又道。

    “大谷主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没从上一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就又得知了这个更不可思议的事。

    “你们应该也都明白吧？”阿莲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划过，“当初兮姑娘为什么把你们调出来，而让另一批人留在谷内。”

    众人默然，他们当然知道，因为他们都有一颗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心。原来姑娘当初选他们出来，便是为了今日。

    “你们入世了，便和迷雾山没有任何关系了。”阿莲声音低落，她也和迷雾山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云将军？”有人疑惑。

    “嗯。”阿莲点头，“大谷主交待了，阿承他也不能再回迷雾山了，从此和迷雾山有关的一切，我们必须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知道了。”他们心里明白，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提起和迷雾山有关的一切，他们在那里长大，不会出卖那里。

    “迷雾山的布防机关已经换了，即便我们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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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气中有无尽的哀伤。

    众人也情绪低落，依旧不敢相信第一个消息是真的，“兮姑娘和三公子真的……”

    “嗯，我亲眼所见，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了。”阿莲声音又低了几分。

    众人只觉得不过这一刻钟，好像换了一片天地般。

    “你们把兮姑娘……的消息告知这里的将军吧，姑娘毕竟曾是南国皇后，让他告诉他们陛下一声。”

    ☆、劈死他们

    秦国都城樊城内，到处一片萧瑟。守卫这座都城的将士已换了，他们都穿着南国的军服，身姿笔挺地守卫着这座沧桑的都城。

    “怎么样？有皇后的消息吗？”站在城楼上，南若问身边的刘泽。

    “没有。”刘泽道，“宁护卫一直守在都城，皇后娘娘从去了吉州后，便没有回去过。如今吉州仍在抵抗燕军，想是皇后娘娘尚在吉州吧。”

    “吉州王将军可有消息传来？”南若又问。

    “我们从西越迷阵出来，臣便派人联络四处，想必王将军很快便能传来消息了。”刘泽回答。

    “嗯。”南若点头，又眺望远方，思绪早已纷飞。

    “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前往吉州。”他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