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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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铁门内静悄悄的,房东已经睡了,整栋小楼也睡了。
虫子仍在低语。
周小荻开了门,“叭”的一声打开电灯,还没上床,手机震了一下。
她疲惫的把自己投到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侧过半张脸,眼睛懒散的睁开一半。
手机信息的闪光灯一明一暗。
她拿过来,打开,是余杨发过来的微信。
“周小荻,我爸生前留给我的吊坠碎了。”
周小荻看着,眨了眨眼,滚出一颗泪。
很热,窝在鼻头上又顺着流进了耳蜗。
她甚至能想象余杨那时的慌乱、崩溃。
原来在这座城市里,此时此刻,也有人和她一样。无助、无措,所有的崩溃都在黑暗里发声。
她翻过身,挪正脑袋,发过去:“还能修吗?”
余杨一直等着她回信息,隐隐约约要睡了,手机一响,风驰电掣的睁开眼。
凝着屏幕。
“大概不行了。”
发过去,那边没回,余杨纠结了一会,又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周小荻躺在床上,满身的酒气,臭烘烘的连她自己都嫌弃。
她起身,手机又亮了一下,她看了,眼帘一垂,发道:“还没,刚回。”
就此冷场,余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问,你怎么现在还没去,去哪了?可他有什么资格。
他是个热心的陌生人,根本没有关心她的资格。
周小荻塌着肩膀,单手捏住t恤边掀起来,脱下,丢到地上。
一件一件,脱得干干净净,又褪下鞋,赤着脚走进厕所。
热水淋下来,卷走酒气,给她的脸上烫出一点气色来。
余杨坐起来,陈耿生正在打游戏,看到惊讶了一下:“哎哟,大哥还没睡呢!”
余杨下床,穿上拖鞋就跑了出去。
宿舍门已经关了,他下了楼又折回来。
陈耿生从屋内探出一朵脑袋:“大兄弟,你折腾啥呢。”
余杨也不知道,他忽然很想很想待在周小荻身边。
什么也不做,就在她身边待着便觉得安宁。
可他现在不能。
余杨有些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陈耿生的世界只有游戏,根本不懂他纠结的心理。
楼下的阿姨来查房,看到他们两个大半夜的还戳在门外,问:“干什么呢?还不睡觉。”
陈耿生进屋了,余杨磨蹭了一会也进去了。
关门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天上的月亮。
光晕在蓝色的房瓦上,是一种暖人心脾的黄。
他掏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发给周小荻。
“学校的夜景。”
他想和她分享。
周小荻从厕所出来,赤着脚一边搓着湿哒哒的头发一边打开风扇。
手机的灯一直在闪,她拿过来,发现还是余杨给她发的信息。
一张图片,一句话。
是w大的月色,对面宿舍蓝瓦在静谧的夜里沉默无声。
周小荻也推开窗户,头上包着的毛巾被她随手丢在椅子上,水珠子攀着她的脖子顺着锁骨流到肚脐。
她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手指里夹着一支刚点的烟,却没有抽。
人在酒醒之后便是极致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为何对余杨另眼相加。他长相出众、气质干净,有一种难为可得的少年感。
他是白,耀眼的白,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是彼岸,是救赎。
她的心里关押着一只魔鬼,在暗处窥探,试探性的伸出自己的触角,要抱着那一束照耀到地狱的光至死方休。
他真是一昧让人沉溺的毒,她隐忍过,可隐忍之后有什么用?只有记忆更加贪念他**的鲜美。
不如纵情。
纵情声色的拉他入自己的世界,纵情声色的沉溺于这一场酣畅不会醒来的梦。
将自己的思绪理清,周小荻缩在椅子上,两脚磕在桌子边,单手拿着手机发过去:“我还欠你一顿饭。”
那头,余杨屏住呼吸,侧过身,又看了一遍。
“你还记得?”他想了想又删掉。
周小荻看到微信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会儿他却没发过来。又过了好久,直到她的头发快干了,手机才响了一下。
“什么时候。”余杨紧紧攥住这个机会。
周小荻:“周六。”
余杨:“好。”
周小荻:“你过来后,我们一起买菜。”
我们。
余杨的心揪起来:“好。”
周小荻将手机随手丢到一边,头发没干就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月光洒进不大避光的窗帘里面,在她的眼皮子上落了一层银辉。梦里,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白的反光的水泥汀上,让一团藏在阴暗处的怪物无处可躲。
——这里从未有过阳光。
——这里将是阳光的世界。
撩鲜03
公司里还是照常忙碌,表面上平静无波,好像昨晚郑功成的可以针对只是错觉一样。
周小荻坐在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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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做甲方日报,张军都过来了。
他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外暴晒的原因。他走过来,敲敲周小荻的办公桌。
“有事吗?”
周小荻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
张军性格老实,面对女孩子有些拘泥:“那个,那个郑总喊你跟我一起去工地现场。”
吴乐一听到郑功成的名字,耳朵都支棱着,她凑过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去现场干嘛?她一个女生,外面那么晒,你们好意思?”
张军胆子小,别人一拿话怼他,他自己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他抠抠自己的后脑勺,真挚的说:“可郑总说的挺有道理的,纸上得来终觉浅,书上的东西大多是理论知识,你要是想学技术,得要下现场亲自去看。”
要学技术,这话是周小荻她自己说的,郑功成就给她这个机会。
吴乐气的翻白眼:“这种话也只有张军这种傻子才会信了,让一个女孩子去工地现场?如今夏天这么热,这么晒,她一个女生去了还不晒得像块炭一样?”
张军小声反驳:“我们男生还不是一样去现场,一样晒?”
周小荻听完,丢开手里的鼠标,站起来问:“那日报还有这些表谁做?”
张军:“郑总都安排好了,让你做。”
吴乐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哥,我很闲吗?甲方每天要资料催我催的像狗一样,还要我做报表?”
张军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他向来很少违逆上司的话。
周小荻闷了一口气在心里,生了一股倔劲儿。
不就是去工地吗?
她去。
吴乐拉住她袖子:“小荻你别倔,去工地不是好玩的,你看他们男人都晒脱了一层皮呢,你一个女生去晒了还有看相?要不,你去跟黑山老妖说说。”
周小荻笑了:“我跟他说能有什么用?”
吴乐眼睛一转:“你们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感觉他处处针对她。
周小荻也这样觉得。
她觉得难受、委屈可谁能替她说话,给她撑腰?
除了忍下去还能怎么办?
工程项目位于一个面积颇大的湖边,这里要围湖做一个公园。周小荻抹了一层防晒霜,又穿了防晒衣才出了门。
天气热,绿道不能种植苗木,草皮。因为工期紧,各标段正在抓紧时间做地下的管网工程。
粘稠的黄土被掘了上来,翻在马路边,周小荻的裤子沾满了泥点子。她撑着伞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郑功成。
他蹲在那,正指导着工人施工,看到周小荻撑着伞过来,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那个,周小荻!”
周小荻走过去。
“你在这好好看,好好学。不是要学技术吗?没有什么能比在现场学的更多的了。”
周小荻勉强的笑:“多谢郑总。”
郑功成看到她撑伞,极不赞同的说:“年轻人就得多吃苦,多锻炼,你看看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打伞,你是不是就比别人特殊些?让这些工人们怎么想?”
周小荻紧紧握着伞把,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然后将伞收起来:“郑总说的是。”
郑功成满意了,拍拍手准备走,然后说:“中午就和他们一起吃饭,要多问多谢,这个机会可来之不易。”
周小荻站在那,火辣的阳光没有阻挡的照着她。
他们管理层在工地上不用做什么事,但就要守在那看着他们工人做事,其职责相当于监理又不如监理。
太阳将不甘的热血还倔强化成咸涩的汗,砸在地上凝成雪一样的白。
中午,周小荻端着一碗盒饭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去吃。
张军也凑了过来,说:“我本以为你忍受不了的?”
谁忍受的了?要不是为了那微薄的工资,谁会厚着脸皮和郑功成虚与委蛇?
周小荻的脸晒得红彤彤的,汗都没有止过,流到眼睛里,涩出了泪。
她随手一抹,脸上落了手指的白印子:“忍不了也要忍。”
张军是个老好人,他扒了几口米饭后,说:“周小荻,我觉得你们女生做工程这一方面是有些不大适合。”
他本来觉得周小荻是可以多学一点儿东西,可女人在工地上根本不适合。
你同施工方去交流,说话斯斯文文的根本压不住他们的气势,反倒还吃些暗亏。
真的不适合吗?周小荻第一次对的专业产生怀疑。
高中毕业那一年,她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填的所有的志愿都与建筑相关。可是建筑这一行本就是建在泡沫上的经济,外表上看着繁华,里面实则都烂透了。
工期赶工,工人们没有休息,管理人员自然没有。周小荻强撑着精神又熬了一下午,一天终于过完了。
而她整个人也晒得像一根蔫了的茄子。
张军跟着她一起往公司走去,路上恰好遇上郑功成的车。
他将车窗摇下,和他们二人打招呼:“回去的话正好可以送你们一程。”
张军累得全身脱力,有人送自然高兴。周小荻没说话,她不想坐郑功成的车。
郑功成黑肥的脸坑坑洼洼,心思也长满了恶毒的疙瘩。有些女人越是对他避不可及,他就越想征服她。光是征服她还不为过,他还要用那些最恶毒的话来羞辱她。
周小荻,这个撩人心痒的怪物。
张军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周小荻站在那不动:“郑总、张军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张军觉得周小荻傻:“这离公交站起码得走半个小时,自己回去是不是傻?”
郑功成以退为进:“周小荻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连我的车都不愿意坐?”
张军诚恍诚然,在他眼里上司只要打个雷就是要下雨。听到郑功成这样说,他跳下来将周小荻扯上去,然后又说好话。
“走出去干什么,外面这么热,待在车里吹空调不好吗?”
周小荻坐在这,胃里就止不住的翻江倒海,她握住门把手还没下车,郑功成就一脚油门把车开远了。
张军住的地方离公司近,比周小荻先下车。
周小荻也准备提前下,郑功成却说:“周小荻你不是住在xx路吗?你现在下去干什么?”
张军也说:“对啊,你现在下来还要坐公交,正好郑总顺路把你带回去。”
说完,他把车门一关,郑功成就上了锁。
周小荻笔挺起背,是一种防御的姿势。
车上了高速,朝xx路驶去。
郑功成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周小荻的家,她防备稍稍松懈时他才问:“小荻还没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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