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十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觉浅空空
纪大太太也是坚决不同意卖厂的,只不过这资金却委实叫人头疼。不过没让她头疼太久,就有人给她送来了头疼药。“大太太,小的今日碰到裴家管事,就闲聊了几句。你猜怎么着?他竟然和小的说他们主子愿意助我们渡过难关,愿意借我们一大笔钱呢。”“真的?”大太太激动地立刻站了起来,“老天保佑!裴家竟然仁义至此!太好了。”章成看大太太已经有些亢奋了,赶忙把剩下的话甩出来,“不过——裴家说之前有意替他们二公子求娶我们大小姐,如果能成秦晋之好,那亲家帮亲家,那就理所当然了。”
纪夫人秀眉微拧,“想娶阿秋?那这不成买卖了吗?更何况阿秋还在孝期。”章成慌忙摆手回,“大太太,可不敢这么说。那裴家二公子小的见过,那也是品貌非凡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想要做裴家的二少奶奶,裴家都没看上。要是这事成了,大小姐可要羡煞旁人咯。”纪夫人见章成说的有模有样,也拿不准主意,只说,“这事我还得同承允和阿秋商量商量。”
章成又列举了了几个裴二公子才高八斗的事迹,见纪大太太还是不松口,便有些懊恼,他挂上奴才标志性的笑容说到,“那大太太您抓紧和少爷、小姐商量商量,毕竟工厂的事情等不及了,小的就告退了。”
纪大太太于是着急忙慌地叫人去唤二人。得知此事,纪纫秋倒还好,脸上没有太大波动,倒是纪嘉许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边冲边斥道,“这不是折辱人么!我们纪家再不济,也不能靠卖女儿换钱啊!我现在就去裴家,不把那个裴二公子说哭,我就不姓纪!”眼看纪嘉许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纪纫秋这才开口:“我觉得可以。”
“你说什么?阿秋,我没听错吧?”纪嘉许啪地把门带上,又转身回来。看着兄长一脸的不可置信,纪纫秋笑笑,“听章成说这裴家二公子人不错,那我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又能帮到家里,自己又能找个好人家,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想到最近一向潇洒不羁的兄长为了这事人都憔悴的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母亲本来保养得体的脸上也沟壑渐深,纪纫秋就觉得这个办法是极好的。
“要是你们不放心,就替我去好好看看裴二公子。如果是个心术不正的人,那我肯定不嫁。”纪纫秋笑着劝说。
“可是你还在孝期。”大太太叹口气,虽然现在已经是新时代,守孝不像以前那么严苛要守满三年,但是这至亲离世没几个月就嫁人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如果合适就先定亲,交换个庚帖定下来。婚礼等满孝,当然,裴家要是等不了就过个一年再办。娘,您看怎么样?”纪纫秋冷静的好像不是自己要嫁人。
“嗯,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就让章成回了裴家,让他们好请媒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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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纫秋又看着纪嘉许,柔声问,“二哥你觉得呢?”
纪嘉许哼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都想的这么周全了还问我干吗!”
此事就算定了。
☆、议亲
第二日,裴府。
裴云阁望着已经走远的章成的背影,心里疑惑重重。他望向长子,“纪家这是要用女儿换钱?”别说老狐狸裴云阁不明白,裴景容也被这一出弄的措手不及,“就算借的金额较大,我们也会让风投师评估风险,还是有可能同意这个贷款的。怕我们不同意就用联姻这一招。这个纪家也不过如此。”
裴云阁也略微有些失望,他惋惜着,“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看纪家只剩虾兵虾将了。他们暗示我们请媒人上门,我看我们就只做不知好了。”
“我想既然关乎二弟的婚事,我们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好了。”裴景容说道。他想到纪家独女清雅的气质,觉得还是不要太草率的拒绝。
“那好,你去同你弟弟说吧。”
当裴家父子在商议此事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章成的心里却漂移不定,也不知道裴家会不会答应。要不是想到裴家曾跟纪廉英透过求娶的口风,而裴家的银行可以提供大量的资金,他才不会给纪纫秋找个这么好的婆家。不过——只要把纪纫秋嫁出去,就剩一个纨绔的庶子,他接手纪家就指日可待了。想到纪家那拥有几百工人的丝厂,他就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羽毛在那挠啊,挠啊。忽地,他收拢了神情,准备去向纪大太太回禀。
话说另一头,裴景容带着自己的夫人向弟弟裴景平说了纪小姐想要嫁给他的事。裴景平最开始的态度很坚决,对于这种带有目的的联姻,他不愿。倒是傅瑶华的一句话说服了他,傅瑶华说,“你都没见过人家就给人判了死刑,这对她多不公平哪。”
裴景平一想,也是,那就去见一见吧。
好在纪纫秋最近因为筹钱的事,经常四处走动,想见她一面并不难。阿滨只在纪家大门口蹲了一个时辰,就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子走了出来。矮一点的那个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作一身丫鬟打扮。再往旁边看,阿滨觉得好似看见了夏日的拂柳,冬日的暖阳,只觉得越看越舒服,就是有点眼熟。
阿滨不敢多看,连忙跑进附近的茶楼寻了裴景平,主仆二人一起跟着。裴景平初观纪纫秋,莫名想到了《红楼梦》里的“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虽不是绝世佳人,气质却出尘。拥有这副样貌的女子怎么会如此唯利是图,可惜,可惜。
为免弄错,裴景平问阿滨,“你打听清楚了吗?真的是纪小姐?”
“我看着她俩从纪家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咦,人呢?”
裴景平跟着抬头往前看,两人果然不见了。他正遇打道回府,却从他旁边的小巷走出两人,正是他们跟踪的纪家主仆。
“请问公子跟着我们有什么事吗?”纪小姐一脸淡然,倒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用一种看登徒子的眼神看着他们。
裴景平犹豫了一会儿,开口:“纪小姐,你好。”话只开了个头,裴景平便愣住了,他茫然地盯着手背上突然多出的一块黄色膏状物体。其他三个人也顺着裴景平的视线望去,妙芙当即笑出了声,纪纫秋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好在阿滨比较忠心,满脸都写着替主子觉得尴尬。
“给你擦擦汗。”纪纫秋递出一块帕子。裴景平接过擦掉那疑似鸟屎的东西,理了理思绪,说道:“我是裴景平,家中排第二。我来看看你。”
纪纫秋看着眼前的裴二公子,文艺干净,尤其一双眼睛,好像藏着一片星空。与这样的人定亲,无疑是她的幸。她看仔细了她未来的夫君,才开口,“裴二公子,我叫纪纫秋。在大街上说话也不方便,不如我们去那边的茶馆?”最重要的,那儿可以洗手。
☆、初定
虽说是纪纫秋主动相邀赴茶馆,但那也是为了给裴景平解围,两人在这之前一直未见过,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而裴景平自洗手后一脸愉悦地点了杯贡眉后,便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纪纫秋找了个话题,“裴二公子现在是在兴业银行上班吗?”那是裴家的银行。“嗯。”裴景平回。
纪纫秋有种噎住了的感觉,她无奈笑说,“那裴二公子一般都做些什么?”
“叫我景平吧。”
“咦?哦,好的。”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纪纫秋以为他不会开口时,裴景平说话了,“我负责证券这一块,还有参加一些圈内的聚会,因为我哥不爱去,就落到了我头上。前不久刚去了趟南京。”
“南京?我们也去了。”那是妙芙第一次出远门,印象极深,因而一听南京就激动出声。“呀!我想起来了。公子,她们就是那对讲故事的主仆。”阿滨也激动了。
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纪小姐聊一聊那无耻的李家,裴二少简明扼要地表明下那次聚会的老派作风,就到了可以说分别的时候了。纪小姐说再见说地很干脆,倒是裴二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止了。
第二日裴家请的媒人就进了纪府的门。交换庚帖,商议彩礼,一切都很顺利。日子定在了一年半以后,算算那时距离纪老爷去世也有两年了,也不会被人诟病。裴家的贷款也马上填补进了纪云丝厂的窟窿,至于还款期,好商议。
纪纫秋又回到了之前的大家闺秀生活,绣嫁衣,看史书,弹古琴,偶尔出去与友人品茗赏花,纪家丝厂的生意都交给了纪嘉许,章成从旁协助。一切看起来都不错,唯有董长生还没有找到,就像一根刺横在纪家人的心底。
就在纪家隐隐有岁月静好之势时,杭城发生了一起恶性的凶手案。有居民在一条臭水沟内发现一具尸体,吴延庆接到通知后立刻带领警员前往案发现场。尸体已**地厉害,肿胀如巨人,难窥其生前相貌。孔漾轻凑上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跑旁边吐了起来。吴延庆赶紧端着一瓶水在旁边候着,不无抱怨地说,“我说大小姐啊,我说了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你说说你,来这自讨苦吃干吗呢。”
孔漾轻咳地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却不得不强装镇定接过水喝了一口,“没事。吴叔叔还是叫我名字吧。”她自幼跟随在父亲身边,对于查案很是钟意。只是现在国内女权运动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女警员在警署还是个异数,因而父亲把她派到昔日属下吴延庆的手中,做一名没有编制的临时警员。
“那你在这儿缓缓,我去现场看看。”吴延庆又给她递了张纸,这才走开。孔漾轻见状也跟了进去。“头儿,这儿有块手表。”一名警员高声喊道。“继续。”嘴里说着,吴延庆心里已经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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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看手表样式是个高级货,看来是个富家子弟,这么好的手表都不拿,估计不是为钱杀人,那基本就是情杀或者仇杀了,不过现在下定论还早,再继续看看吧。
这边吴延庆在头脑风暴的时候,孔漾轻已经仔细观察起尸体了,刚刚初看只觉得外形恶心,现在再看发现尸臭比外形更让人反胃。她于是憋气观察,发现死者残留的手臂皮肤组织上有一圈痕迹,法医后来也证实了死者生前有遭受捆绑。她还想继续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发现取证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大家都准备撤了,于是作罢。
☆、嫌疑
通过尸检,该男子在30-40岁之间,身高173-175,体态中等微胖,短发,手腕上有捆绑伤,右手中指远节指间关节有常年握笔的痕迹。“教书先生?”有警员说道。孔漾轻补充,“也有可能是账房先生。”吴延庆点点头,交代一队按照这点线索去排查失踪人口,另外一队去追查手表来源。
孔漾轻跟在二队人员中,他们查到这是瑞士的天梭表,整个杭城只有一家钟表行有卖。继续调查发现,这个表是两年前进的,他们手中这个型号的手表当时只进了三块,分别卖给了一位姓陆的小姐,纪云丝厂的老板和一个洋人。
“警长,要不要去把人请回来?”这个请示来自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小警员,换来吴延庆的一个爆栗子。“请什么?先偷偷去调查,这三家有没有人失踪,把尸源弄清楚再说。这都要我教你吗?!”
好嘛,平白遭一顿骂,小警员心里愤愤不平,但还是老老实实打听去了。一伙人打听了几天,终于在纪云丝厂这寻到了突破口,纪家工厂的账房先生兼代理管事董长生已经失踪几个月了。而且据工人描述的董长生的体型和他们找到的尸体体型基本一致。小警员屁颠颠地跑回去邀功了,然后又是一个爆栗子,“赶快到董长生家去请他的老婆孩子来看看是不是他啊,还在这晃什么。”
从董长生乡下老家赶来的董夫人先是哭天抢地了一番,然后就开始拉着吴延庆的手不放,“长官啊,我命苦啊。我夫君多么好的人啊,哪个杀千刀的要害死他。我不活了,呜呜呜,我还有两个小娃娃,以后怎么过啊,呜呜呜,董郎,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说着就要撞柱,孔漾轻赶忙拦了一把,同时在心里把凶手凌迟了一遍。
纪嘉许是在工厂被人带走的,他交代好章成工厂的一些事,就大大方方地跟着走了。“各位长官,要我配合调查什么?跟我透个信,我好提前想了,等下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们。”纪嘉许坐在汽车后排,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打探道。“提前告诉你好提前编故事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咦?”纪嘉许不曾料到警车上竟然有女人在,他啧啧赞叹,“果然进步了!你们竟然招了女警员。”孔漾轻分不清他是真话还是借机嘲讽,只在鼻子里发出一个哼音表示回答。但纪嘉许并不恼,反而十分好奇,“请问这位长官怎么称呼啊?”
“那是孔小姐。别乱说话。”小警员警告道,并给了一个眼神。纪嘉许收到他的暗示,心想估计是什么官小姐,来警署玩玩呢,那他更有兴趣了。
一路上,孔漾轻都不搭理纪嘉许,弄的纪少爷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好在警署很快就到了,这下终于一睹其芳容。和想象的一样,孔漾轻一双眼睛狭长孤傲,鼻梁高耸,嘴唇微抿,是个冰美人。“孔小姐你好,我叫纪嘉许,字承允,你可以叫我,哎,哎!喂!别走啊。”
于是纪纫秋赶到警署时,就看见自家兄长一副苦瓜脸。她关切道,“怎么了?他们胁迫你了?”纪嘉许赶紧勉强挂起笑容,“没有,只是董长生死了。”
“什么?”纪纫秋捂嘴,她从听说纪嘉许被带到警署后就慌忙赶来,以为是兄长碰到什么看不惯的事和别人争论闹到警署,没想到竟然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已经变成尸体。
“纪小姐。”吴延庆跟她作揖。“吴长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果只是因为董长生是他们家的管事需要做调查,那也应该是请她,毕竟纪嘉许刚回国不久,与董长生几乎没有接触。“纪小姐稍安勿躁。实不相瞒,是这董长生死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东西疑似纪少爷的,我们特意把纪少爷请来问问。”
“是什么东西?”纪纫秋追问。“这……”吴延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纪纫秋便懂了,这个东西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于是不再追问。吴延庆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些世家子弟不明事理胡搅蛮缠,还好纪家都是明白人。
他又略作安慰,“纪小姐如有事可以先离开,我们问清楚后自然会让纪少爷回去的。”
“不用,我在这等。”
☆、审问
陆妮是三个嫌疑人当中最后一个到的,她正购物呢,就被叫到这里,神情颇有些不耐烦,她问吴延庆,“还是因为上次那事?不是早解决了吗?”吴延庆头痛起来,怎么又是这个小祖宗,他打哈哈,“陆小姐,不是上次的事,是有另外一件事想问问你。你先坐。小吴,泡茶。”
问话进行的很快。洋人的手表就戴在手上,简单询问就可以回家了。纪嘉许的手表据说收在自己的房中,已经派人去拿了。最麻烦的是陆妮,她的手表是送给她哥哥当生日礼物的,她的哥哥,是第五军作战旅的旅长,陆弘谦。好吧,这才是真正的祖宗。怎么办呢,派个警员去陆家看看吧,只要看到手表就行。
倒是没想到陆弘谦亲自来了,他让张副官把手表递给吴延庆,就往沙发上一坐,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纪纫秋坐在离他不远的藤椅上,看着吴延庆在他身侧陪着笑脸说话,只觉得上位者的气场都很是凌厉。
这边在哄着大爷,那边派去纪家的人也回来了。纪纫秋用眼神询问跟去的小厮,小厮摇摇头,竟是没找到。纪纫秋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有些不好。
陆妮从审问室走出来,看见她哥立马笑的像朵花,“哥,你怎么来了?哈哈,放心,有你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陆弘谦把被晃来晃去的胳膊抽回,开口,“没事多回去看看娘,省得她老让我找你,烦。”得,她就不该指望陆弘谦说出什么好话来,陆妮心想,表面上却灿烂一笑,“遵命,长官!”
陆弘谦也不管陆妮究竟怎么想,他来这当然不是单纯为了这件事,他找吴延庆有事。他看见纪家那位小姐在听到自己哥哥有重大嫌疑后,人一下就怔住,就在他以为她会失魂好久时,听见她开口了,“我兄长自美利坚回来后与董长生共事不过一月有余,如说要有血海深仇至董长生于死地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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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实在牵强。另外,我倒不曾听说杀了人还要把自己的贴身饰物留在现场的。希望吴警长仔细调查,莫要冤枉了好人。”
陆弘谦心里忍不住高看了纪纫秋一眼,在短短一瞬间就想到这些疑点,还是不错的。他在吴延庆开口前说道,“吴警长办事是很谨慎的。”吴延庆诧异陆旅长会帮纪家说话,他这话分明暗示他不可胡乱定罪。当然,纪纫秋也很惊讶,但是她还是对陆弘谦温柔一笑,“谢谢。”陆弘谦望着她,没有说话。
“纪小姐说的这些都是疑点,我们会彻查的,绝不会冤枉了纪少爷。”吴延庆打破了僵局,他算是看出来了,陆弘谦觉得这声谢谢理所当然,所以根本不会再假装回“不客气”、“不用谢”、“没什么”这些客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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