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成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waye
伊水将请假条电邮给林亦然,然后乘坐晚上的火车前往浙江杭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外出,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外出旅游。一个人,只为心中一个简单的想法。也许会因此工作不保,但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执着,只是想自己非这么做不可。那场雨,唤起了她对儿时雨季的向往。她需要一个仪式,告诉自己,幼年童真的某些东西藏于骨髓深处,没有经由成长而失去,没有因为失望而抛弃。
在火车上,她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就会醒来,不断听到他人的鼾声。一夜怎么过来的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零碎的画面。自己还是十多岁的模样,和母亲坐在火车上聊天。她笑的安静,看着母亲温和的脸。应该是第一次随母亲去成都的场景。她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微亮。
有人开始刷牙,漱口,吃早餐,走廊里充斥着各种早餐味。她睡意朦胧,不愿起来。有人谈论天气,说过几天浙江就会出现大规模的降雨。她转了个身,希望将不愿听到的声音全部隔绝。
走道里传来乘务员买早点的声音。她坐起,不打算在睡,再睡也是徒劳。她漱洗完后,从包里拿出一个饼干,一瓶水和一本书。书是从母亲的房间拿出的。
下午两点,到达目的地。她走下火车,深深吸了一口江南的空气。江南,这是一个地域性的词语,可以解释为长江以南。虽然她的家乡也在江南,可伊水从来不觉得它和水乡有关系。那只是一座城市,拥有城市该有的一切,仿佛早已失去自己的特色。让她无法深深怀念,无法对故乡一往情深。江南,应该是烟雨蒙蒙,应该是小桥流水,应该是雨后有人撑着油纸伞轻盈盈地走过青石台阶。江南,应该是薄雾中的画。以为远了,其实近了。伸手便可触碰,却怕这一碰让荡起的涟漪搅碎美好。
她在下城区找了一个宾馆住下,打算在这里呆上几天,再看看是去乌镇或是江苏同里。毕竟西湖名气太大,而且,印象中古人所指的江南似乎都是杭州。她想好好看看西湖,看看这座自古以来就享有盛名的江南城市,看看,它和故乡的不同。
在杭州呆了三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西湖边上散步。一个人,慢悠悠地。时不时看见有导游撑着旗子领着一大帮人边走边讲解。有时,她在一旁听。有时,她会加快脚步离开。没有坐船去看三潭印月。去了一趟雷峰塔,看着塔里的浮雕,讲述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所有人都认为白素贞贤惠善良,许仙情深意重。她自是知道。可她也听过另一个版本《白蛇传》。那个版本里只有许仙和白素贞。为了报恩,白素贞嫁给许仙,而许仙发现白素贞是蛇妖后,亲自化缘建了这雷峰塔,将白素贞压在塔下。这个版本,太薄情。
第四天,杭州下了一场雨。从早晨起,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她坐车来到西湖边,走进一家咖啡馆,在阳台上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她没有要咖啡,点了一份小西点,放在桌上,不想吃。天空下起毛毛细雨,西湖上升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这是她要看的景色,是她一直等待的景色。她笑,伸出手接住细雨,感受雨打在手心微凉湿润。
她看到了,可以离开了。
自从知道蓝伊水不在,宋延年总是魂不守舍。会忘记开会的时间,要看的文件。他不停地回想林亦然的话,想去乌镇看看,找找。说不定会遇上她,二人的距离也许会因此拉近一点。他不断做着这样的假设,想去的念头逐渐加深。另一个声音却在责备自己。他听见那个声音说,宋延年,你怎可因为一个女孩如此。你已经有了妻子,女儿,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你应该知足。你不能对这个女孩怀有想法,纵使她再特别,你也不能因此过分关注她。宋延年,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记住,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是,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时常走神,想着伊水那晚伸手接住雨滴,笑的灿烂纯真的画面。那份纯真,让他相信她是一位天真单纯的女孩,怀有一颗美好未受污染的心。和他所见到任何女人不同,比她们都要圣洁,纤尘未然。
林亦然提交一份文件给宋延年,中间提到自己需要到杭州开一个会议,为时三天。宋延年细细研究他的文件后,对他说:“亦然,这个会议……我去吧!你就呆在公司替我看管三天。”
林亦然自然不会说什么。他点头应允,答应这三天不会让公司出什么乱子,会和其他部门经理努力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那时,林亦然未想到宋延年对蓝伊水的特别,只觉得一切理所应当,没有半点不妥。
宋延年心中窃喜,寻了个机会名正言顺去杭州碰碰运气。碰到了,也许日后二人关系会稍微好转。没有碰到,就当外出玩耍散心。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期待和兴奋,一直祈求这次出行可以得偿所愿。他对自己说。宋延年,这并不过分,也没有多大关系,你只是去碰碰运气。
刚下火车,来到会议方提供的酒店住下。那天,天空一片阴沉,飘着细雨。他逮了个空挡来到西湖边,看着朦胧的湖面,心中只觉苍凉。如此大的西湖,她会在哪一角观赏?也许她根本没来这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那里,连林亦然也只是猜猜。他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孩如此沮丧。
三天的会议,他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会议究竟为何而开,听着会议上大家的声音只觉得头疼。他只希望会议结束后得出一天空闲,去乌镇看看。终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去寻一寻,他不会甘心。
到达乌镇是傍晚五点。伊水赶上开往乌镇的最后一班车。在车上,用手机查了乌镇的相关信息。没有去同里,因为不想将一天时间花在路途上。她想在西栅度过最后的假期,然后在像机器般工作。她很快在车上睡着。
下车后,走出车站有许多当地人围上来问游客去哪,是否需要住宿。她低头快步走出人群,然后上了一辆私家车去西栅。乌镇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一下车就会看到小桥流水人家,看到船家。印入眼帘的,还是一样的水泥马路。她想,也许欧洲的威尼斯也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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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的格局吧!电视里所见到的,永远是那么一部分。让人们以为它当真和一座城镇一样广阔。
五分钟后,她到达西栅门口。也许是因为晚上,这儿并不热闹。她有些怀疑司机是不是将她放错了地方。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在服务中心买了票。服务中心的装潢是江南常见的青墙黛瓦。大厅灯光温和,给人一种平静温暖的感觉。她只想尽快找到地方住下,明天再好好看看这座水乡的美貌。乘船来到景区内,在总服务台要了青年旅社的一个床位。也想过住民宿,想想还是不要太浪费。她要在这里呆三天,将这座水乡看个腻。
随便吃了自己带来的食物,边走向自己的住处,边看着四周的景色。这儿,比想象中静。水面倒映着两排的灯光。有船划过,船桨荡起细微的声音。这里的夜晚,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灯火阑珊,没有热闹的人群。它只像一个安静入睡的孩子,任何事物也搅不了他的安宁。道路两旁的小店也是一样的安静。主人坐在屋内边看店边和其他人聊天,不在乎是否有客人光顾。他们的泰然自若,安静自处让她满心喜欢。
来到前台领取钥匙。用相机拍下柜台上可爱的梨。住的是四人间,下铺,靠墙。很快梳洗好,躺在床上看书。不愿再外出看看,不愿一次性将这座水乡的所有美好统统看完。
她时常想起母亲。外出至今,每天都会想起母亲。似乎明白了她为何这般固执的行走在路上,可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懂得她,理解她。伊水从来只将母亲视为一个自私的人。对待自私的人,唯有自私。她这样认为,不给他们之间任何一点可能。
第二天醒来,来到西栅大街上游走。在一家百年老面店吃了一碗面,然后在旁边买了一个梅菜馅的烧饼。相机基本上没有停过,不停地为她记录着她所见到的一切。路过邮局,想买些明信片寄出去。思量再三,最后还是迈步离开。她不知道该寄给谁。这世间唯一一个和她相亲的人,也远在天边,居无定所。何况,她根本不想去联系她,不想和她有什么联系。就这样站在这里,等待她不时寄来的信。
她说。伊水,你始终与众不同。这世间在繁华美好,亦是无用。你再美好,优秀,也无人可以与你分享。这就是你的人生,注定一个人走下去的人生。你不似他人,可以拥有平凡的幸福。也许,太过艰难,艰难到,你不以为它能实现。
她走进一个专门买油纸伞的店铺,对每一把伞都很喜欢。最终,还是没有将它们中的任何一把带回去。若买回去,必定是被丢弃在角落,不闻不问。直至哪天连它的存在也厌恶,丢弃在垃圾堆中不曾多看一眼。她自是知道,喜欢的东西唯有远观。得到得不到,是另一回事。
路过一家糕点店,买了一个定胜糕。喜欢它的模样和口感,是江南特有的糯香口味。回味再三,还是忍不住折回去,再买了两个,一手一个。像极了一个贪吃的孩子,只恐手不能多拿几个,不然必定多买几个,好叫她一路吃过去。
街道上很安静。游客们零零散散,自由自在的参观。没有大批大批的旅游团,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都是这儿居久的当地人,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不吵不闹,悠然自得。她想起幼年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画面。也是这样的青石小道,路上熙攘有声,孩子光着脚丫跑过,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走到尽头,唤了船家,坐在船上慢悠悠地划向河的另一头。桥上不断有人拍照。她不由想起古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只是诗中描写的是艳人的扬州,不是这儿,安静的水乡。她仿佛是醉了,一直沉溺在这水乡,不肯醒来。只愿一直沉醉于此,自此不再醒来。
☆、第三节 情愫
离开乌镇的那一天,下雨了。不大,梅雨季节常见的淫雨,洋洋洒洒,朦朦胧胧。她睡至午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听到窗外细雨敲打窗户的声音,“沙,沙,沙”她抬头,看见空旷的广场冷清,没有一人。没有了的心情,想写些什么。寻出纸笔,忽然想是否应该给母亲写一封信,告诉她自己今日如何,如同她写给自己的信一样。她在信纸上写下“蓝珊”后,就再也不知该写些什么。成年后,她已不称她为母亲,更少叫她妈妈。她一直认为她配不上这个称呼。良久,她才写下“一切安好”。
原来,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以这个四个字表达。伊水将信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她自是知道自己一切安好,所以勿需再报平安。想起她寄来的信中,也有这样短的信,才明白这背后有多少话是未可以表达的。伊水并不以可以一点理解母亲二高兴。她只知道,若时光倒流,回到那日,母亲仍会自己离开,独自去赴那场危险。她仍被隔绝在母亲的世界之外。
蓝伊水,万事皆可安好。她笑,拿起身边的行李走向雨中。
会议终于结束,宋延年得空来到乌镇。他不停地祈祷可以在这儿遇上蓝伊水,这样自己不会白来这里,不会失望而归。下车后,他直接坐车去西栅。蓝伊水喜静,不应会在东栅逗留。可是,这终究是他的猜想,没有任何根据。
天空一直下着小雨。他感到烦躁,觉得这趟自己注定白跑一趟。来到西栅,看着安静的大街,宋延年觉得即使蓝伊水来过,也应该离开了,情绪失落至极。他为她而来,她却不曾知晓,不曾相见。他想,既然来了,就看看这水乡。走在西栅大街,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不经意抬头,惊喜涌上心头。
蓝伊水正从一家糕点店走出来,一手拿了一个白色糕点。她小心吃着,仿佛在品尝一件难得的人间美食。吃完左手上的,又吃右手上的。两个都吃完了,拍拍手拿起行李,再回头看了看那家糕点店。他不由笑,笑她如稚童般贪吃,亦笑她怎么可以如稚童般不舍。他走上前,向蓝伊水打招呼。他说:“蓝伊水,怎么巧?”
伊水露出惯常的微笑。“是啊,这么巧。”
“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
“我也今天回去,要不,一起吧。”
“我预备从这儿坐车去苏州,从苏州回北京。宋总,应该不顺路吧。”
“顺路,怎么不顺路。”
伊水的嘴角闪过无奈,知道是甩不掉宋延年了。本想一个人的旅行,不想在最后被搅了。
回去的路上,宋延年一直希望可以和伊水多说些什么。蓝伊水不给任何话题延续的可能,一个人兀自呆在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并不愿意和宋延年交流太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随自己回去。对于她的态度,宋延年也明白,不再多说什么。心中的不甘,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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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升起。
他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么甘心碰这样的软钉子。他又是何等耀眼的人,多少人恨不得希望可以与他多一些关系。他不需要主动,就可以获得太多人关注。凭什么,他这般主动,却招来她的不理不睬。这是为何?他以为他人理所应当接受来自他的好。他以为,他人理所应当对他十分关注。这些年,他是这样生活着,从不认为这生活会有多大改变。
之后,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蓝伊水的**愈来愈强。
回到北京,伊水收到母亲寄来的生活费。她笑,随手放在一旁。母亲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工作,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她的照顾。也许,母亲从不知道她已经毕业。伊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难以入睡。终于,爬起来敲了一封电邮给林亦然,希望可以让她再请三天假。她不想这么快回公司工作。以为第二天才会得到回音,手机却在三分钟后响起。
“蓝伊水,现在方便出来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接你。我想,我有必要和你好好谈谈。”林亦然的声音让蓝伊水头皮不由一紧。真没想到有人会和她一样,半夜三更睡不着。
“如果不可以就算了。我明天会准时出现在公司,没有必要见面。”她不喜欢工作之外的时间和上司见面。
“不,我想听听你对这份工作的具体态度。如果不想出来,方便的话我可以去你家。”
“不方便。林总,我的态度你没必要知道,我只要将工作做好就可以了。所以,就当我没有发过那封电邮。明天见,晚安。”不等林亦然回答,她迅速挂断了电话。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告诉自己一定得睡着,不然明天迟到的话林亦然的脸色会相当难看。
牛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伊水继续失眠。她起床,穿上衣服,准备去外面走走。这是大学时留下的习惯,失眠睡不着的时候,独自一人外出,沿着附近的马路走走看看,或者去临近的静吧喝点东西,看酒吧里的男男女女。面对失眠,她无能为力。她无力对抗它,只有想办法消遣它。
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走了进去。门上的牛铃因她的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推开门,店里光线昏暗,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她的目光在靠窗户的桌子徘徊。看见林亦然朝自己挥手,一副邀请她过去的模样。也许,今晚他们注定相见。她笑,走上前在林亦然的对面坐下。
“这么巧,你也喜欢失眠的时候来这家店?”林亦然示意她是要吃点什么。
“今天第一次来。”伊水摇头“看来,你也经常失眠。”
“还好,没到经常的地步。江南之行如何?一个星期也没能让你完全轻松?”
如果最后没遇上宋延年,会更完美。
“去了哪儿?”
“杭州,乌镇。”
“果然。”林亦然的嘴角出现一抹好看的弧度。
“你怎么知道?”她惊,饶有兴趣的想知道原因。
“原本以为你应该只会去乌镇,可是想,你不会再那儿呆那么久。杭州是人人称颂的江南代表,你应当会去。“
她笑,嘴角的弧度带有美好。“是的。烟雨蒙蒙,谓之江南。不仅仅是因为水多而显秀气,还应有古代女子蒲扇遮面的美丽和娇羞。”她想起母亲在一本笔记中记录她第一次到杭州和乌镇的感觉。也是雨季,独自出发。在乌镇呆了七天。第七天,她被当地一位老人请回家做客,闲话家常。
而后,伊水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和林亦然如此聊了一夜。太久,没有遇上这样的人,可以促膝长谈一夜,不觉疲倦困顿,只恨时间太短。
当东方泛起白光,林亦然说:“想看日出吗?我知道一个地方看日出特别好。之后,我们一起去上班。蓝伊水,你不会还打算和我请假吧。”
她笑,随他来到空旷的只有他的车的停车场,坐在副驾驶座上。似乎是某个公园。她不认得这路,安静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当到达目的地时,正好赶上太阳升起。林亦然兴奋的跑下车,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天空完全变亮。他回头,想说去吃早点,才发现蓝伊水在车内睡着。许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心中不由感到可惜。他来到她身旁,见她如同幼儿的睡姿不由发笑。想了想,启动车子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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