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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橙小月

    他们进的包间有个别致的名字。兰香阁。

    郑雯雯没上过这种应酬的场合,不明白饭桌的规矩。所以她很明智地等。

    “唐总做上座。”

    “我来是客,张总是主。张总先落座。”

    “哎,唐总莫要太谦让了。”

    ……

    即使是做,也要做出这种客客气气的虚无表象吧。

    郑雯雯垂着手站在侧面,冷眼旁观。

    众人谦谦让让,最后终于都落了座,在唐奕身边特地空下来的那个位置就是属于她的。一点小小的空间,好像特意考虑到她的瘦弱那样。

    这是郑雯雯第一次见识酒桌的那套本事,变着法儿的劝人喝酒,每个人都大有不把所有人喝翻誓不罢休的架势。

    “哎,一点点就可以,不用倒那么多。”

    “喲,不喝那可不是男人,王经理不愿意别人说你没种吧?”

    有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敬你一杯。

    有的时候,是用成语的“好事成双”、“三阳开泰”、“四季发财”、“六六大顺”。

    有的时候,是借着新上来的菜,说出一段话:“鱼头一对,大富大贵。”

    似乎,不管什么都能喝再多喝一杯、甚至几杯联系在一起。

    “对不起,我不太会喝酒……”

    不知道怎么,“草原雄鹰展翅飞,一个翅膀挂三杯”的套路下,酒到了自己这里,郑雯雯慌忙说。

    “没事,酒量是锻炼出来的。”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像是看多了这样的推托之词。“小美女,唐总都喝了,不能不给我们面子啊。”

    郑雯雯不得不喝。她也不知道杯子里是什么东西,总之辛辣的感觉一直窜到鼻腔,她都不敢在嘴里再多含一会儿,只能往下直接吞咽。

    很奇怪,喝了几杯,她竟然没有醉。

    而到了唐奕那里,他很有风度地摆摆手,“刚刚已经喝了挺多的了,现在我先兑点雪碧。我酒精过敏,上次失态闹出过大笑话,不能再劳烦大家。”

    半真半假,半推半就。

    反正,也没人敢质疑他什么。

    中途他假装喝雪碧,端起杯子微微侧过身,悄声对郑雯雯说:“你把酒吐到手巾里,或者碗里。悄悄的,做的像一点。”

    郑雯雯依言照做。

    酒桌上的话不好学,但规矩全靠模仿,一看就会。郑雯雯很快就学会了含一口酒,假装用手巾擦嘴,然后把酒吐到里面。又或者,假装接着要喝口汤,把酒吐在汤碗里。

    这个时候,郑雯雯也顾不得这规矩是谁教给她的了。即便是唐奕说的,只要有用,她也会照着做下去。

    “最近啊,扫黄什么的查的严。不然的话,我们可以去夜总会、公馆什么的玩玩。实在对不起,让唐公子扫兴了啊。”对方有点喝高了,两只手一同握着唐奕的左手,满脸通红,充满遗憾地说。

    “理解。复海这边也是这样。”唐奕颔首,由着第三方握了几秒钟,身边就有有眼力见的人把那人拉开,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

    唐奕风轻云淡:“没事。”

    那人试探着说:“要不,去酒吧玩玩?两条街外有家还不错的,叫my roses。”

    “算了。”唐奕很体贴地说,指一指那个烂醉的人,“这都喝成这样了,把人送回去吧。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最近风声紧,先不玩了。”

    “哎,让唐总见笑了。”

    众人告别后,郑雯雯走在唐奕的后面。她抬起头,把刘海别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两人都住在三层,是相邻的两个房间。

    “槟城的酒吧,能有什么好玩。”出了电梯走了几步,唐奕轻轻撇下嘴,看了看停在后面的郑雯雯。“你酒量还可以啊,开始喝那么多杯,都没什么事。应酬喝酒,潜力不错,要是嘴巴能利落点就更好了。”

    现在,刚刚喝的酒有一点反上劲儿来,郑雯雯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但脚踏在地毯上有点轻飘飘的,好像隔了那么一段距离一样。

    她摇摇头,“不是。”接着就要转去自己的房间。

    然后却被一只手用力抓过来,进了隔壁唐奕的屋子。

    他的力气很大,郑雯雯没办法也来不及抗拒,对方就直接把门带上了。

    “坐。”唐奕指了一下椅子。“把今天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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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总结一下,五句话。”

    郑雯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本子拿出来。“最后一页有总结,您自己看吧。”然后就朝门走过去,伸手要开锁。

    郑雯雯再次被紧紧拉扯住,唐奕的一只手紧紧抵住门,让她没有办法打开。

    情急之下,郑雯雯一口咬了上去,在唐奕的胳膊上留下了深深的红色的齿印。

    他吃痛松了手,后退了一步。

    “别逼我。”她说。

    唐奕吸了一口气,手抚摸过她留下的齿痕。“你没有搞清楚情况,是你在逼我。”

    她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无耻,“我在逼你?你真的不怕我打110吗?”

    唐奕竟然笑了。好像郑雯雯讲的是一个天大好笑的笑话。

    “你可以打啊。”他拿出手机来,放到她手上,慢条斯理地讲,“随便你。我能猜得到,你想报警说什么。可是,我没有把你怎么样,有人来了看到情况,也只会以为我们在讨论今天的会议记录,而你在无理取闹。随便给双方做个背调就能想得出,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么?而且,即使真的相信,这点小事也很好摆平的。”

    “我不管那么多,那是他们的事情。”

    郑雯雯拿过他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密码。她不语,直接拿出自己的,却被唐奕按住了手。

    “我本来觉得,你是个比较聪明的人。看你的个人规划,我能感觉到你很有想法。可是在这件事上,你真的不明智。”唐奕侧过头,“也许,我需要说的更明白一些。“

    她神情漠然。

    “复海大学合作的助学金,只有黄杉一家。”

    郑雯雯伸到包里的手停住了。

    脑海中瞬时闪过对这短短一句话的种种解读。还来不及细细去想,她就被推搡着往房间里面退,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时间逐渐游走,然后定格。

    炽热刺入冰凉。

    她感到疼痛。有血流下来。

    所以,是别无选择了是么。

    不管怎么做,总归是没有结果的。

    连反抗的力气可能都不足够。

    又或者,其实真正阻碍她的是绝望。她连该躲去哪里都不知道。

    ……

    十二点的时候,庆祝新年的爆竹声响起来。明明是黑夜,外面却是一派明亮。

    很多的礼花在空中热闹地绽放。它们转瞬即逝,新的替代品又从地平线上迸发而出,像是一朵又一朵舍命而搏的野花。在轻微汇集成刺耳的爆炸声里,没有谁可以熟睡,连早该睡着的孩童也跑出来蹦蹦跳跳。

    而郑雯雯的房间内,浴室里响起来的是哗啦啦的流水声。

    玻璃门上慢慢覆上一层雾气。女孩轻轻蹲下身来,双手摸索着按在了门上。

    她努力向前凑了凑,膝盖碰触到地面,从蹲着转为跪着。一双手往上滑动,雾气被擦出一条迷蒙的路来。

    女孩的脸也贴上了玻璃门。她厚重的刘海垂下来,潮湿而凌乱地地搭在额头上,左面的眼睛被整个盖住,右眼无神地看着花了的玻璃。

    外面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到。

    热水依旧汩汩地从蓬蓬头里流出来,流过她乌黑的短发,白皙的面颊,修长的脖颈,再到身体,最后落在脚下。

    流过面颊的还有泪水。

    我还能,怎么办呢。

    外面沙发上,郑雯雯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是短信提示。然后一声,一声,又是一声。

    舒昌:“新年快乐。”

    舒昌:“身体健康。”

    舒昌:“天天开心。”

    舒昌:“算了词穷了,千言万语归于一句:万事如意。”

    手机躺在沙发上,离哗啦啦的流水声很近,离外面的欢乐声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写这篇的动机,大致就是或直接、或间接地看到了一些类似的事件。

    我试图去在架空的时空里塑造这样一个女孩,写出来她生活中的光明和黑暗,说明她每一个生命转折的来龙去脉。

    当然,全篇还是会包裹在一个青春校园爱情的壳子里面。

    ☆、洗涤

    郑雯雯和唐奕乘坐着第二天下午的火车离开槟城。

    郑雯雯把外套裹得紧紧,紧紧靠着车窗,外面盖了雪的田野、坟墓群、平房和高楼大厦很快地掠过去。渐渐地,她脸上有泪水流下来。

    唐奕坐在她身边,不语,不动她,像个陌生人。

    对面花袄子的阿姨递过来一张纸,关切地问:“姑娘,怎么了?”

    其实她很想感知泪水流过眼底,流过脸颊,有些进了嘴角,有些流到脖颈的感觉。好像把那些痛楚无限放大,成了可以品味腥咸可以感受流动的过程。

    不过她知道阿姨是好心,还是把纸接过来,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没什么,心情不太好。阿姨不用担心。”

    车程只有短短一个小时。临下车的时候,郑雯雯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水用纸巾一点一点蘸干净。

    想起来,这还是孟楠某一次看到她粗暴的洗脸方式后教给她的。当时两个人并肩在水池前面。“喂,你真的仗着底子好就为所欲为啊。这么用力地去擦,会破坏掉皮肤的。”

    然后她又回到座位上。

    她感知到唐奕的注视,应该又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但她不想看回去。

    出了车站,唐奕说:“我要回家了。你回学校?我送你到出站口,帮你打一辆车。”

    “不用。”她低声,坚决。

    郑雯雯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融到涌入地铁站的人群里。

    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就叫“复海大学南门”。

    出了站,郑雯雯发现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走到坡顶往下看过去的时候,郑雯雯有点恍惚。自己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乍一看好像还是很陌生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制造出种浅淡的朦胧感。

    两个月前,她拖着行李箱来到这里。拍了照片,跌了跤,被扶起来,遇到了朋友。

    那时她满怀憧憬,以为这里是乐园。

    其实她已经步入深渊。

    郑雯雯一步步朝下走过去,鞋底把刚刚落下的那层薄薄的白雪踩脏,变成灰黑。

    这一次,她走的也不算稳,但是没有摔倒。

    回到宿舍,郑雯雯收拾了下小篮子,就拎着它去了澡堂。

    北方洗澡的地方是大澡堂,除非自带,不会有帘子遮住。大家各自占一个喷头,插了澡卡,调了合适的水温就开始洗。刚开学的时候,自带帘子和挂钩的和嚷嚷着要买帘子的人不少。但是日子久了,大家也不再矫情,坦诚地把自己的身体曝光在大家面前。

    甚至有豪爽的女生还会招呼隔壁,问需不需要互相搓背。

    反正,在这个场合,不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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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闲心关心彼此是谁的。

    走进澡堂的时候,郑雯雯看到许多白花花的身体。

    她走到深处的空位,放下篮子,插澡卡,冷热调到中间,然后闭着眼仰起头。

    激烈的水流涌出来,砸在脸上,像昨天那样。

    她拿出自己习惯用的肥皂,还有到北方后被人安利的搓澡巾。她用力揉搓着,每一个被碰过的地方,从脸孔一直到双脚。

    揉搓慢慢变成了无意识的重复。上,下,反反复复。

    疼痛感上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腿已经被搓的通红,好像受了伤。

    即使这样,还是洗不掉的啊。

    她哭了。

    郑雯雯从来都不会那种嚎啕大哭的哭法,她的哭没有声音,只有眼泪和喉咙里的抽噎。这些都被几十个蓬蓬头的流水声湮没了,像是巨浪吞噬细流。

    她举起手臂,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试图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她咬了对方的哪个部位。

    然后用力地咬了上去。

    很久才松开,留下深刻的、红色的齿痕。

    这是厌恶的印记。

    郑雯雯回到宿舍的时候,孟楠还没回来。孟楠的贝斯不在,她应该又是去排练乐队了。

    她想要做些什么,于是打开了离开前做的日程表。最近作业都写完了,好像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至于复习期末考试什么的,她又完全打不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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