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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紫微流年

    苏璇仍在思索,叶庭已然换了话题,“左侯今日前来探望,透了些话意,大概是劝我们早日离开此地。”

    靖安侯早已预料血翼神教会从西南大举攻来,苏璇离开拓州前也提醒各派早日归返,然而真正听闻战弦一触即发,依然不免沉重。

    叶庭对靖安侯的意志颇为钦佩,轻喟道,“天子尚未下诏,靖安侯铁腕先决,以霹雳手段夺城,甘担天下之责,确实令人佩服。”

    益州将成为顶在咽喉的屏障,一旦失守,尸军长驱直入,中原立时沦为人间鬼域。

    苏璇想起拓州城下铺天盖地的行尸,沉寂良久,忽道,“再过几日,柳哲师兄带着同门也该来了,到时候由长歌与他一同护送师兄回山?”

    叶庭一听已知苏璇的心意,“你要留下?”

    苏璇确实有了决定,“我想助靖安侯守城,能多一份力也好。”

    叶庭半晌不语,隔了好一阵道,“太险了,尸军的厉害,你我亲眼所见,假如陷在不死泉的高手都被炼成傀儡,拼了命也未必守得住,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当千。”

    苏璇神情沉静,“师兄说得不错,然而靖安侯身为王侯,原本不必担此重责,履此险地,如今所为,何尝不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山河将倾,浩劫在即,有人拼力挽扶,不惜一身荣辱,我怎能袖手旁观。”

    叶庭深吸一口气,被他说动情绪,声音也激了,“可你混沌了多年才醒,当初你为武林正义,横荡朝暮阁,事后又如何?要不是阿落忍辱负重,拼得一线转机,谁还记得你的所为?只有我心痛如绞,一再后悔,恨自己不该让你学得太过正直,什么事都冲上去担当!”

    苏璇从未见过叶庭失态,见他眸中宛似有泪,不由大愧。“师兄!”

    叶庭敛了情绪,强抑住感伤,慢慢道,“我只有一个师弟,好容易活着回来,不想又莫名其妙的没了。你和郡主随我一道回山,翠微池的院子给你留着,我们是方外人,管什么俗世,守住一座山就好。”

    苏璇万般情绪交杂,喉头发硬,许久才微声道,“师兄,我从未后悔当年所为,若我遇事则退,遇挫则避,如何配当你的师弟,如何配受你多年的照拂,我知道你疼惜我,可天下事总要有人去做,险难总要有人去担,等益州无恙,百姓安定,我一定回天都峰拖着师兄喝酒烤肉。”

    叶庭知道劝不住,许久说不出话,最后方道,“你就没想过琅琊郡主守了这些年,为你虚掷半生,声名尽弃,假如有什么万一,你让她如何自处?”

    暮晚时起了风,吹得枝摇叶晃,扬尘纷起。

    苏璇回到与郡主所居的小院,见庭中无人,风灯寂寂映照,有琴声续续而扬。

    他推开门,见佳人秀影娉婷,玉手抚弦,清寂又安宁,足下一顿没有打扰,直到一曲奏完,阮静妍抬头望见,绽出了温婉的笑。

    灯影下的伊人清丽如仙子,她的良人却总是让她等,全忘了孤独的守候是何等无味。

    苏璇忽然格外歉疚,这一次西南往返,回来匆匆一见,话也没能说上几句,几乎都守在师兄榻边,她一定很寂寞,却仍是微笑以对,抚琴自遣。

    见她起身倒茶,苏璇上前按住她的手,“我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忙于别处,忽略了你。”

    阮静妍心底一片暖融,回握住他,“没什么,我本来就好静,还有阿落常来陪伴,你有更重要的事,不必总记挂我。”

    屋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丝丝从窗缝中钻入,吹得烛光摇动,和着轻柔的人语。

    渐渐的话语少了,生出另一种声音,低迷又古怪,像紊乱的喘息,渐渐有了频密的撞动,室内的气息越来越浊。

    女子开始喃喃的唤着一个名字。

    男子的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奴奴,放松一点,我许久没——”

    风卷着雨珠哗的落下,过了一阵,女子的低吟越来越碎,逐渐带上了呜咽,好像被撩弄到了极致,再也受不住侵缠。

    男子喘息着安慰,“奴奴,忍一忍——等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床榻的震声更疾,像迫切的索要着什么,在密雨的泼打中显得急切又激乱,混着他的话语,“别这样快——等我——”

    庭树被狂风肆意摧弄,窗前一阵枝影凌乱。

    没过多久,女子控制不住的颤起来,像一张绷到极至的弓,嘤软的哼声带来了异样的刺激,男子的气息也似突然绷紧。

    风渐渐小了,雨一阵又一阵浇在檐上,室内的气氛松缓下来。

    一张衾被覆住了相偎的人,阮静妍抚过爱人的脸,他的长眉如山岳挺直,眼眸如沂水清明,纵然在黑暗中跌宕摧折,依然不减英华。

    她凝望了许久,轻道,“我不要你变,你是驭风而起的鲲鹏,不该被束缚,我无法像你飞得那样高,可我能强韧自己的心,等你每一次归来。”

    这些话在她心底已久,今时今日才说得出口,“你怕我忧心,所有事一个人扛着,又怕冷落了我,让我寂寞,我却担心自己没用,什么也帮不上,甚至不知你在为何而郁结。”

    馨柔的话语融化了苏璇的心,他温存的拥住她,“你是我妻子,也是我最珍视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确有些心事,只是不知该怎么对人开口。”

    阮静妍也不催,温柔的等待。

    苏璇默然片刻,终于道出了心结,“当年我神智错乱,害了许多无辜,本想寻个僻地自刎偿罪,没想到异毒发作,复醒已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很幸运,死中得生,所爱的人不曾离弃,与你相伴更是人间至乐,然而一想起那些枉死的性命,还有阿落为我而犯的错,所背负的罪责,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阮静妍没有丝毫惊讶,理解的回应,“我也想过这些,祖母将所有私蓄留给我,其中有不少珠宝价值连城,不如取来给阿落,让她偿还所窃之物,我们再逐一寻访被你所伤的人家,尽量致歉补过,你看如何?”

    苏璇一怔,心头熨贴而感动,“奴奴,那是你的嫁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还要你散尽千金,该是何等无用。”

    阮静妍哪会在意,“夫妻何分彼此,金钱皆是外物,若能换得心中安乐,算得了什么,我明早就去和阿落说。”

    苏璇想了一想,“还是我来,近日陪着师兄,没来得及与她多聊,还有些事要嘱咐她。”

    阮静妍停了一瞬,慢慢道出,“阿落方才来过,说左公子要离开益州,后日就要动身,她想让我们一道走。”

    尽管苏璇从未详述外面的情形,阮静妍也非一无所知,她询过殷长歌,又去城中瞧了一圈,见邻近州郡的兵马入城,加上城墙下堆积的大量城防物资,如何会不通透。

    此时一言出口,阮静妍清晰的感到苏璇一僵,望来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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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渐渐多了一丝歉疚。

    苏璇确实难以开口,又不得不说,几番酝酿方要出言,她忽然抬手覆住了他的唇。

    她什么也没让他说出来,伏在他身上吻着喉结,细齿轻咬健实的肩颈,勾起异样的燥动。

    苏璇不免讶然,拿下她的手道,“奴奴?”

    她的眼眸美丽又幽深,带着沉郁的光,举动却放肆而大胆。

    苏璇陡然吸了一口气,腰脊一阵激栗,他最炙热坚硬的部分,一瞬间被纳入了最美妙的地方。

    她的脸颊泛着妩媚的绯红,不知因是身体的刺激,还是对纵情的羞涩。

    雨依然在落,激昂的心火炙燃起来,再没有别的话语,颠狂的痴缠氤湿了黑暗的长夜。

    第三日清晨,苏璇扶着妻子,将她送上了远行的马车。

    苏云落接过包袱放入车内,宽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师娘。”

    阮静妍没有开口,两人隔着车窗沉静相视,已胜过千言万语。

    左卿辞道完两句场面话,钻入了另一驾马车,他的神色宛如平常,看不出离怅,左侯也不曾现身,这对父子纵是同处一府也几乎不见,比陌生人更疏离。

    道边的芙蓉灼灼盛开,浓烈得宛如锦霞,一路相送马车而去。

    七日后,拓州城破。

    守城的鲁将军、郑将军及数千军士殉国。

    信鸽携着焦烟与血色,飞向遥远的益州。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发抖,不几道会不会被锁

    真的没有脖子以下呢,嘤嘤嘤,求过关

    ---

    曹度当然清楚儿子满脑子疑惑,一哂道,“你唯好练兵,从不在政事上多用一分心思,要是你兄长在,大概就明白了。”

    曹恪听得郁闷,负气道,“父亲不肯和我说,我自然不懂。”

    曹度心情不错,也未斥责,“琅琊王无心政事,纵情逸乐,这样的人在侧,对徐州有利无害,我为何要厌恶他?”

    曹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登时大愕,“既然如此,父亲为何屡屡弹劾他?”

    曹度目光明锐,语意深长,“琅琊王懒慢,极合陛下之心,我视他如敌,亦是为合陛下之心。”

    曹恪哪里想得过来,一时傻了。

    曹度喟了一声,“琅琊富足、徐州兵强,两地为邻又距金陵不远,一旦交好,天子难免疑忌,必会谪去其一。阮氏位列王侯,天子不会轻动,我曹氏却不同,若不是与之互相嫌恶,时时攻讦,哪能稳坐徐州至今。”

    曹恪给说得冷汗沁出,呆了一阵又觉不对,“父亲方才答应与阮氏共同勤王,岂不是前功尽弃?”

    曹度深深一笑,“曹氏以军功而起,至今不过司马,上头几位武侯伯爵压着,多年难有寸进,而今时局动荡,正是跃升之机,只是不可无名而动。威宁侯一反,琅琊王为摘清嫌疑才拉个架子勤王,我与之交恶,当然不能轻允。”

    曹恪恍然明白,脱口道,“郡主再次来请,正是出兵之机!父亲既为统率,勤王的大功就拿定了,阮氏可抢不了!”

    曹度通透老练,深悉分明,“阮氏既无强将,且已位极人臣,还图什么勋赏,得圣上赞一句忠心就够了,此事两地均为有利,只要态势做足,老夫如何会不应。”

    曹恪兴奋起来,“爹!我立刻回去整兵,让大哥在家里守着,我随爹一道去!”

    曹度点了点头,慷慨的允了,“阮氏的兵不顶用,你多带些精兵,金陵必有一场硬仗。”

    “爹放心,等把武卫伯干翻了,咱们也挣个伯爵当当。”曹恪片刻都等不了,一溜烟奔下山去了。

    曹度负手望着山下星星点点的农屋,神情略沉下来。

    如果郡主关于益州之言属实,而今的时势,确是有些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放得晚了一点,大家中秋快乐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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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天下事

    滚滚焦烟遮没了益州城墙,夕阳的余晖透过烟雾,将墙垛下深深的影子。

    影子里坐着一个男子,头微侧,眼眸深阖,浓烟熏脏了他的脸颊,尸液与鲜血浸透了衣衫,手中扶着一把脏兮兮的剑,在血渍斑驳的城头沉睡,完全不似一个英雄。

    然而益州全城都知晓他的名字,视之如天神。

    三日杀伐,士卒还能轮换,这个人一步未离,目不交睫,挡住了数不清的行尸。

    一个举世无双的人,一把无坚不摧的剑,造就了益州坚守至今的奇迹。

    一群群军士行过,特地避开他身侧,连搬动滚木的役夫也停了喊号,放轻脚步。无形的敬畏与感动存在于每个人心间,化成了一片谁也不愿打破的安静。

    城上人来人去,苏璇全然不察。

    纵然武功再高,他也是一个人,累到极至连饥渴都忘了,一懈下来就陷入了深眠,直到一声马嘶传入耳际,他蓦然一醒,几乎就要拔剑,睁开眼一片金阳晃亮,有人快步走来。

    “师叔不必担心,敌人并未攻来。”

    苏璇捏了捏鼻骨,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长歌?”

    光影中的青年一身道衣,英气勃发,正是殷长歌,“师父已经回山了,让我带人来助师叔守益州。”

    苏璇一愕,抬眼望去,落日的金光辉映着城墙,城上多了一群英敏健拔的道衣青年,个个腰悬长剑,身姿挺直,望过来的目光热烈而敬慕。

    殷长歌的眉间带着自豪,“师父说益州关乎中原万民,不可有失,不仅让我带着师弟们过来,还致书各派请天下英雄共守,来得快的也到了。”

    苏璇心头一热,又是一忧,“这里太危险,不能将门派的精锐都折了,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你速速带——”

    一个鬓边微白的大汉行来,洪声道,“苏大侠醒了?”

    粗峻的面容有些眼熟,苏璇一瞬后想起来,惊讶道,“洪堡主?”

    来人正是飞鹰堡的堡主洪迈,他腰背雄壮,依然强健,见面就要叩拜,被苏璇一把托住。

    洪迈挣不开,语声带出了哽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苏大侠,飞鹰堡全仗大侠一力扶挽,出事时却未能帮济,实在愧煞。听闻恩人重归,洪某别无长才,带弟兄前来襄助,还请苏大侠勿弃。”

    苏璇意外之极,他助过许多人,然而疯颠伤人之时,少有帮派肯站出来说话,心中难免有过凉意,不过复醒后已然看淡,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旧恩,来此还报。

    他扶起洪迈方要开口,复有两人行来。

    这两个均是和尚,一人愁眉苦脸,一人圆硕大肚,愁眉的只一合什,圆硕的僧人却笑嘻嘻道,“好了?甚好。”

    苏璇一眼认出来者竟是当年守**塔的高僧,更为惊异,他知澄海方丈与法鉴大师已圆寂,遂道,“法引大师与法明大师?澄心大师归返后可好?”

    法引还是一副孤困愁眉状,有气无力道,“劳苏施主挂怀,澄心大师尚在歇养,我等代少林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随后又有一男一女过来拜见,男子英健,女子活泼,“峨眉派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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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秀参见苏大侠,冼掌门是家师,多谢苏大侠援手之德,我等奉命率同门前来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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