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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正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顽太

    邵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后面坐的全是昭市内排得上号的人物,连邵国生都从医院里坐着轮椅过来了,他无论如何不能出这个丑。

    他打落牙齿和血吞,用了千钧之力接过叶兰的手,快把她的手骨捏折。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阴沟里翻船,会栽在叶兰这个婆娘身上。

    司仪还在努力地煽情,讲述着尹蔓在落魄之时,邵江对她衷心的扶持,让她感动得死心塌地,从此为他的人品拜服,非君不嫁。

    原皓庆幸姜鹤远没听到这些话。

    邵江面色铁青地来到台上,两人交换订婚戒指,他凑近她,在叶兰耳边恨声道:“婊子。”

    叶兰微微一笑,情深意重地说:“我也爱你。”

    云市。

    尹蔓燕入归巢,熟门熟路地回到姜鹤远家中。

    她睡意惺忪,迷迷瞪瞪地坐在沙发上,他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水池声成了催眠的摇篮曲。不一会儿,两碗色香味俱全的葱花面就摆在餐桌上。

    尹蔓这才感觉到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姜鹤远:“等吃完东西,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事。”

    他曾经秉持着尊重,在她心甘情愿地放下戒备主动提起前,不愿去打探她任何**,可是如今这种一无所知令人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他必须得掌控局面。

    “明天再说可不可以?”

    “不行。”

    “可是我好累。”

    他不容置喙:“那也不行。”

    不是他不让她休息,只是吃一堑长一智,尹蔓向来擅长鬼话连篇,万一她又改了主意,到时候胡编乱造一通,他连毛病都挑不出来。

    尹蔓吃饱喝足,见实在逃不过,终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时间还得追溯到她在病房中见到尹澈。

    那日,尹澈借着为她“打抱不平”,话里有话地通知她,叶兰在同一家医院做产检,而他有机会见到叶兰。她默许了他的行为,隐晦地告诉尹澈,如果他卧床不方便活动,可以让钱朱想办法传话。钱朱个性虽然冲动,脑子却不蠢,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一大堆,她相信以尹澈的能力,这种事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就算哪天事情败露,他们的谈话也正大光明,非个中人不知其意,即便邵江把他们的对话录音倒着听,也不会找出丝毫差池。

    果不其然,叶兰没多久就找上了她。

    尹蔓借着吵架推搡,趁乱将准备好的纸条塞进她的衣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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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详细说了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她笃定叶兰不会愚蠢到为了跟邵江表忠心而告发她,就算最后失败,她也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身上,没有任何损失。

    邵江认定叶兰懦弱,又怀有身孕,根本没提防她,她预先去酒店开好房间,请了一个特效化妆师,两人的五官分布与轮廓本就相似,在细节上稍一修饰琢磨,便贴上了如出一辙的画皮。

    她们约定在晚宴开始前的十分钟左右,叶兰提前在走廊上的公共洗手间里等她。等到开宴时尹蔓会途径那条路,再临时借由上厕所进去与她汇合,她们换装完毕,最后由叶兰李代桃僵与邵江订婚。

    而作为报酬,一旦成功,叶兰必须给她提供一笔钱,安排车送她去云市。

    尹蔓这个策略做得仓促,充斥着许多随机的风险,整个过程全凭运气,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但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她决定像上次一样,赌一把。

    赌了不一定赢,但是不赌,那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姜鹤远听她侃侃而谈,对自己的行为毫无反省之意,反而颇为得意,碗中食物一口未动:“你有没有想过赌输了怎么办?”

    尹蔓想,大不了再被邵江关起来折腾一顿。

    可她不敢说。

    她答道:“这不是没输么,况且还遇上了你。”

    姜鹤远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之喜,即便叶兰最后被查出来,她也换了车,邵江一时半会未必能追得上她。她被邵江气得死去活来,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他吃哑巴亏。

    “回去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他听她说了尹澈的事,深觉她胆大包天,“要是我不发现,你就一直不打算告诉我?”

    尹蔓犹疑着,还是说了真心话:

    “这是我的事。”

    姜鹤远闻言,起身离开。

    尹蔓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你帮我太多太多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况且邵江这个人我最了解不过,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没人能猜到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回昭市会发生什么事,怎么可能把你牵涉进来?就算我把所有的计划都预设好,那也只会是一张废纸。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放手。”姜鹤远说。

    这两个字刺得她有点疼,她松开他。

    然而他却俯下身,双手扶住她的肩,正色道:

    “我也说过,我愿意帮你,那是我的决定。你非要觉得欠了我的人情不是不行,但以后你欠我的只会越来越多,如果一桩桩全都记在心上,你累,我也累。明白吗?”?

    尹蔓的着重点莫名发生偏移:“凭什么你这么肯定我欠你的会越来越多,就不能是你欠我么……”

    她越说声音越小,姜鹤远哭笑不得。

    “对了,那个服务员是干嘛的?”尹蔓问,“上来送吃的,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情况有变,差点没把蛋糕舔光,结果什么都没有。”

    “不清楚你们里面具体有多少人,是个什么处境,只能派人先上去打探打探。”

    “替我谢谢原皓。”

    姜鹤远很不客气:

    “不必了。”

    尹蔓道:“我明天可以继续补课吗?”

    “不再休息休息?”

    “不了,时间这么紧,我着急得很。”

    “那我去联系老师。”

    “图书馆的工作我还能做么?”

    “不能。”

    尹蔓有点遗憾,不能就算了吧,反正也是姜鹤远拿钱。

    “高三快开学了,你要随堂读书。”姜鹤远解释。

    尹蔓叫道:“这么快?!”

    “任务太重,学校要利用时间补课,多多益善。”

    她前一刻还差点和人结婚,下一刻高考紧张的压力就袭来,尹蔓感觉有点恍惚。

    “还有吗?”

    “嗯?”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尹蔓反应了几秒,观察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你呢,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姜鹤远终于等到她迟来的关心,言不由衷地说:“还行。”

    他问道:“你和那个……邵江,是怎么回事?”

    他不想提到这个名字。

    “我和他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明天我一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尹蔓疲惫地说,“我撑不住了,去房间里睡会儿,等睡醒了再回宋雪涵那儿行不行?”

    他不痛不痒:“随便你。”

    尹蔓推开房门,发现他早就给她把床铺好了。?

    这么肯定她会住在这里?

    她鼻子一酸,倒在床上,在他久别的味道中,安然入睡。

    第61章

    姜鹤远特地空出一上午来等尹蔓解释,他做好了早饭,郑重其事地坐在餐厅里,沉思着倘若自己接下来听到某些不喜欢的话,该做出什么反应。

    沉思了半个小时,发现餐桌对面仍然空无一人。

    她还没有起床。

    姜鹤远看了眼时间,昨天尹蔓睡得那么早,不至于到现在还没醒。他没打通她的电话,这丫头大概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他又等了一阵,起身去敲她卧室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加重了力道,房内传来细微的嘟囔声。

    “吃饭了,尹蔓。”姜鹤远隔着门说。

    石沉大海。

    他又叫了两声,依然无人应答,对于她上次不辞而别的担心犹在,姜鹤远只得道:“我进来了。”

    他慢慢推开门,只见尹蔓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眼睛虚开个缝,一开口嗓子又干又沙:“我难受……”

    姜鹤远在她床前半蹲下,关切地问:“哪里难受?”

    “不知道,”她鼻音浓重,“喉咙痛,头昏眼花的。”

    尹蔓的头发汗津津地贴在脸上,皮肤通红,他将她的碎发捋到耳侧,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出所料,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他抚了下她的头。

    姜鹤远的手掌温凉,熨贴在她的额上,连印堂都清明了些。她遵从着本能,在他的掌下舒服地蹭蹭。纤翘的睫毛擦过他的掌心,他被她蹭得失了方寸,准备出门,她却急了,抓住他不放。

    尹蔓生着病,没什么力气,柔柔弱弱地拉着他,烧得一双眼水汪汪的,咕嘟咕嘟沸得人一步都走不了。

    “你不管我了?”她语气极可怜。

    姜鹤远稳住神:“我去拿体温计再给你测一遍。”

    “万一我死了怎么了?”她忧心忡忡,就是不放手。

    姜鹤远无奈:“别胡说,我马上回来。”

    她执着地拉着他。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撒娇的情态,明明已经走到门口的脚,被磁铁一样倒着吸回来,声调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轻柔:“三十秒,行不行?”

    尹蔓默默数着数,姜鹤远退出去,立即大跨步奔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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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感觉自己可能也有点烧昏了。

    还好,赶在三十秒内回到她面前。

    尹蔓脑子晕乎乎的,还能记得夸他:“说话算话。”

    他坐在床沿给她测体温,低声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尹蔓这烧发得迅猛,三十九度五。她被邵江绑在床上冻了一夜没发烧,受他威逼折磨,与他纠缠退让,全凭着那一口气刚劲地贯穿筋骨。逆境使人坚硬不摧,然而一旦回到安乐窝,气一松,便如失去了木架的纸片人,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病来如山倒,所有强撑的倔强全反噬成了脆弱,后遗症来势汹汹,她仿佛刮骨疗伤。尹蔓浑身发疼,忽冷忽热,干呕了好几次。姜鹤远调高了暖气,扶她起来吃退烧药,她乏力地靠在他身上,喉咙肿痛:“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傻啊。”

    她很多年没发过烧了,滋味难受得紧。

    姜鹤远吩咐她把水喝下:“烧傻了正好。”

    她嘀咕道:“傻了被人嫌弃。”

    “谁嫌弃你?”

    “你。”

    他没理她毫无逻辑的冤枉,给她加了床厚被:“难受就躺好,别说话。”

    尹蔓在被窝里不耐地扭动,他按住她:“忍一忍,把汗捂出来就好了。”

    姜鹤远把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用酒精逐一拭过她的脖颈,手臂,肘窝,擦到手心时,他发现她的手腕上除了用刺青盖住的疤,还多了道明显是人为勒出的淤青,掺杂着细碎的血痂。他随即查看她另一只手腕,也有同样的伤痕,之前被尹蔓用外套挡住了,他竟然没注意。

    尹蔓呼吸悠绵平缓,已经睡了过去,睡颜天真恬然,与她醒时格格不入。

    姜鹤远久久地凝视她。

    她生病后异常黏人,无论去哪儿都要读秒,他只能趁她熟睡时去熬点粥和姜汤。然而刚起身,她就说了句什么。

    姜鹤远不确定,凑近了倾耳细听。

    她似乎还在梦中,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口齿含混地喃了一句:“外婆……”

    尹蔓叫着这遥远的称呼,像个迷途知返的幼童,姜鹤远的心摔在柔软的棉花里,怜惜横生,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缓解她梦中未知的忧愁。

    姜鹤远将姜汤和粥定好时间,回到卧室时,只见尹蔓用那双黑玛瑙似的瞳眸直不楞登地盯着他:“你去哪儿了?”

    “给你弄点喝的。”

    她无声地朝他伸出手,他走过去握住。

    他们双手交握,不知不觉间,渐渐变成了十指紧扣。

    尹蔓混混沌沌地又睡了,姜鹤远坐在床头,彼此的手指缠缠叠叠,密不可分。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这次回来后,他感觉她有些不一样。

    姜鹤远一直坐在房里陪着她,不时测量下她的体温。冬日太阳本就落得早,等尹蔓一觉醒来,窗外业已暗了。

    屋内没有开灯,她望向一旁的姜鹤远,他仰头阖眼,阴影里,下颌骨折出瘦削的线条。

    她的目光顺着移到手上,两人的掌心都有润意。

    这么近。

    尹蔓动动手指头,姜鹤远睁开眼:“醒了?”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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