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骨为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程夕
“冰天雪地的,能有什么好玩的。无非就是躲在酒馆里听听小曲喝上两杯,就是顶顶好的娱乐了。”小二说完,见连翘并不满意,上前问她:“姑娘想看啥风景吗?”
“我……想瞅瞅你们这里的大户人家的宅子,或者衙门、赌坊、青楼什么的。”连翘眨着眼睛,无辜又可爱。
“衙门有什么好看的。”小二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客想去看这些地方,亏得他见多识广,也见怪不怪,懂得分寸,只是在心里嘀咕,并没有多问。
“姑娘过来。”小二走到门边,指着左边说:“天宁镇只有一户人家是顶顶有钱的大户人家,就是涂家了。往这个方向走到尽头再左拐,姑娘就能看到涂家大院的正门,那铁狮子确实挺有名的,可以瞧瞧。”接着,又指着右边说:“这边走到尽头,往左拐是衙门,往右拐便是烟花柳巷,再走远才是赌坊,你一姑娘家……怕不合适吧。”
“谢谢小二哥,我去吃早餐去。”连翘抿着嘴笑,趁着小二心猿意马之时,跑了出去。
离开鸡鸣村之后,许怀泽便要求她换上麂皮短靴,这小靴比绣成鞋经穿,不但能保护脚不受伤还保暖。换上小袄之后,蹬着麂皮小靴在雪地上走,一点也不觉得冷,连翘现在才知道许怀泽的苦心,心里酸酸的,眼睛微红,走到街的尽头,左拐走了约两百步,才看到衙门。
衙门正门口自然是没有摆摊的,可后门却热闹非凡。小小的菜市场,人群川流不息,连翘混迹其中,一点也不扎眼。
捕快们就是在这里吃早餐。
小酒馆早早地开了门,这里的早餐以肉食和内脏为主,全都是连翘不爱吃的,她选了个离那冯捕头最近的地方,要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玉米糊糊,就着小盘腌菜,慢慢啃着,悄悄偷听。
“冯捕头,听说苏县令要提审昨天我们抓的那男人?”有个捕快问他:“苏县令虽然是我们的头,但仵作都还未来验尸,就冒冒失地提审,能问什么鸡毛事啊!”
“放肆!”那冯捕头看上去刚正不阿又忠心耿耿,听到属下在抱怨,怒目相对,伸手用力拍了那人脑袋一下,骂道:“大人做事,何时还要向你交待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苏县令的宝贝女儿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天天逼着我们天上地下的找,五天都没有睡过觉了。昨儿找回来的明明是个男人嘛,县令急得卯时不到就提审,这才刚刚提审完,又要提审,到底能问出些什么来啊!”
“你丫的还越说越来劲了!再浑说,仔细你的嘴!”冯捕头扔了手中的馒头,把碗里的羊杂汤喝干净后,拿起官刀,又出去巡逻去了。
其它捕快也不敢怠慢,三两口吃完,跟着出去。
连翘若有所思地撕着馒头,想着心思。
她昨晚是子时跑出来的,苏县令卯时就提审了许怀泽。听捕快刚刚的意思,苏县令女儿失踪,可他们在城外七十里处的灌木丛里发现的男尸,难道这男尸与苏县令的女儿有着莫大的关联,苏县令才会急得短短两个时辰里要提审两次。
连翘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她轻轻地按了一下胸口,这里还藏着在魔鬼城女尸头上的珍珠金钗。假如这女尸就是苏县令的女儿,连翘这个时候又拿出珍珠金钗来,只怕百口莫辩。最令连翘头痛的是,他们分别给男、女尸检验过,死亡时间都在五天前。
听那捕快的意思,苏县令的女儿就是五天前失踪的。也就是说,他们在魔鬼城遇到的女尸很可能就是苏县令的女儿,时间吻合,就算洗脱了劫杀男尸的嫌疑,女尸这边怕是有困难。
而且,要救许怀泽出来,要光明正大的让许怀泽洗脱嫌疑,走出衙门,现在似乎又不可能做到。
许怀泽在大牢里也不知有没有被大刑伺候,晚一天救他,危险就多一分,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许怀泽平平安安地从大牢里救出来,哪怕是劫狱,也在所不惜。
第89章
天降玉兔,哭诉冤情
连翘心事重重,救许怀泽的事并不好办,她犯难了。眼前的馒头被均匀地撕成了条状,一根根摆在桌上,一口都没有吃。
就在连翘没有头绪的时候,酒馆跑堂地端着一碗滚热的羊杂汤走出来,不巧遇到一位客人,热汤全打翻在客人身上,开脏了他的袍子。
“我这崭新的袍子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你弄脏了,拿十两银子来!”客人很凶,非要跑堂的赔偿,掌柜地好说歹说才说到了五两银子,给了对方才息事宁人。
那客人从连翘身边走过时,连翘眼睛一亮。
难得在天宁镇,还能看到玄色棉袍,尽管质地一般,但这颜色,令连翘想到了画尘离的玄色锦袍。她把那锦袍裹女尸了!
假如能让苏县令找到女尸,看到锦袍,他一定会怀疑锦袍的主人就是杀人凶手。而画尘离自鸡鸣村分手之后,早就不知去向,苏县令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到他。
这样,连翘就能借锦袍暂时摆脱他们的嫌疑。至于男尸,连翘有信心,亮出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号去验尸,肯定难不到她,也能赢得苏县令的信任。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苏县令去魔鬼城找那女尸呢。
连翘又开始犯愁了。
回到客栈时,小二跟连翘打招呼她都没听见,满脑子想着该怎样让苏县令得知魔鬼城有女尸但又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
小二见连翘心神恍惚,只当她在外面玩累了才不理会他。他急冲冲地拿着抹布往厨房里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大冬天的,喝两口浑酒吃个烤羊腿不就行了,非闹着要吃兔子肉!冰天雪地的,抓只兔子难啊,下回少说也要再加二两银子才行!”
连翘听见了,追上去,问他:“小二哥,店里有野兔吗?”
“有啊!还有羊肉马肉骆驼肉呢!前些日子破冰从河里打了几条大头鱼,都养着呢。”小二以为连翘想吃,讨好地说:“姑娘若是想吃,我去跟厨子说一声,给姑娘做得清淡些。”
果然是个识眼色的,竟然能看出连翘是个喜欢吃清淡食物的人。
连翘捂嘴偷笑。“谢谢小二哥,我是想抱只兔子养,听说这里有,想看看。”
“这,就难了。”小二为难地看着她。
“哦,既然小二哥为难,那就算了。”连翘假装要走,小二哥拉住她,指着一个方向,说:“你去外面逛的时候可有瞅见集市,那里就有卖兔子的,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去那买一只。”
连翘连忙道谢,欢天喜地的跑去,当真买了只兔子。可她没有立刻回客栈,而是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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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的棉花和一把菜刀,带着兔子到镇郊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双手合十,对兔子说:“小兔子,我不是故意要杀你,实在是救我师兄要紧,只好让你舍弃这条性命。只要能救我师兄,这辈子连翘绝不吃兔肉,以后见一只救一只,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说完,连翘手起刀落,就把那兔子给了结了。
兔子只有腹部一个两寸长的刀口,血还没有流干净,连翘就把它的所有内脏都掏出来,用雪水擦干净之后,再将棉花塞了进去。她做得很仔细小心,缝合刀口时,针脚细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更何况有兔毛遮挡。
这便是阿伯和阿婆教连翘的疱丁解牛和天衣无缝,他们教的时候只想着让连翘保命用,却不曾想到,连翘第一次就用在兔子身上,还准备拿这兔子去装神弄鬼。
连翘用雪将手洗净,坐在旁边看着那只活灵活现的死兔子。它除了不会动,没有一个地方不像活的,晚上扔到苏县令的房里去,肯定会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神明显现派天上玉兔来托梦。
傍晚时分,连翘拎着包袱回到客栈,锁门之后便不再出来。子时,连翘从翻窗户出去,在屋脊上几个腾跃之后,便来到了天宁镇的衙门。
她趴在屋顶上,以静制动。苏县令急着找女儿,一定睡不着,他昨天会在后半夜提审许怀泽,今晚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没多久,连翘就看见许怀泽被冯捕头押着,从一个房间走出来。夜太黑,连翘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他走路时身姿依旧挺拔,不疾不徐,冯捕头也没有骂骂咧咧,只是异常警惕,东张西望好像怕别人来会劫狱似的,马不停蹄地将许怀泽又押回到大牢里去。
过了一柱香时间,屋子里的灯黑了。苏县令应该就寝。
连翘从怀里取出珍珠金钗,一端插进兔子里嘴里,然后,将白兔扔了下去。
在兔子的四肢和头上,连翘缝上了鱼线。她轻功了得,如片落叶在空中飞舞,手中快速提动着鱼线,那白兔,当真像是从天而降的月宫玉兔,落在了苏县令的窗前。
“爹,快来救我……”看死尸多了,连翘装神弄鬼的本事也见长,学女鬼嗓音凄厉,管他是亲爹还是亲娘,都听不出到底是不是自家女儿,“我死在魔鬼城,我死得好惨……我死无全尸,呜呜……爹,快救我!”
白兔在窗前跳动,嘴上的珍珠金钗的上吊坠发出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异样悦耳。长长的鱼线被连翘控制得游刃有余,她趴在屋脊上一动不动,十指如飞,玉兔如仙。
屋里没有亮灯,但从里面传出苏县令的声音,悲怆凄凉:“孩子,你是被谁害死的?”
“爹,我也不知道……我是被掐死的……”连翘哪里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她验尸所得的信息以及她所猜测的内容,都因苏县令的问话得到了证实,那珍珠金钗晃得更加厉害,碰撞之声变得急促。
“孩子,你知不知道爹到处找你,你为什么要逃跑。”苏县令又问:“你现在身在何处?”
“魔鬼城,蘑菇状的岩石上。我的身体已经被秃鹫啄得血肉模糊,爹爹看了,千万不要害怕。”
“孩子,爹出来了,你别走。”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苏县令就站在门边,看着眼前是只兔子,忽然冷笑,“孩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一只兔子了?难道是玉兔显灵,来向我报信?”
连翘一惊,心想这马县令虽只是北疆小镇的七品芝麻官,却不好糊弄。以前她跟着连知晓走南闯北,也经常听到官府中传出来的野史趣事,很多地方官员都笃定佛教,信鬼神之说,否则汉夷国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湖术士骗饭吃。
这马县令爱女心切,为了找女儿弄得整个衙门不得安宁。按常理,听到女儿的消息,还是玉兔报信,肯定会信以为真,却没想到他见识过人,不但不惊不慌,反而主动现身要来戳破连翘的神鬼之术。
连翘只犹豫了一下,那苏县令就已抽出官刀,对着白兔劈下来。
那兔子已死,但在疱丁解牛和天衣无缝的神技之下,俨然就像只会说话的活兔子。连翘见苏县令要劈它,舍不得,情急之下,双手轻拍屋檐,身子如纸鹞赫然飞起,她怕苏县令会看见她的脸,几个华丽飞旋,将屋顶上的雪全部翻起,借着雪花的掩护,将白兔提起。
可是连翘还是晚了一步,别看苏县令是文官,刀舞得并不慢。刀锋没有劈中白兔,把插在嘴里的珍珠金钗给劈下来。连翘拿着白兔飞檐走壁往客栈相反的方向跑去,身后听到苏县令歇斯底里的喊声:“你是谁!为何要杀害我女儿!”
连翘估摸着,苏县令是看见了那珍珠金钗才信了她刚才那装神弄鬼的话,听到他的嘶吼,想想白头发送黑发人的伤心,慢下脚步,回头装着鬼声说道:“爹!你快去魔鬼城给我收尸,就可以替女儿讨回公道!女儿死得冤,爹一定要替女儿做主!”
三两下,连翘就跑出了衙门。她听到冯捕头的吆喝声,似乎是要来追捕她,但身后并没有追兵,应该是苏县令喝令他们不许追。毕竟,他已经确认那珍珠金钗就是女儿苏倩倩的配饰,不管来者是敌是友,先找到苏倩倩的尸首最为重要。
连翘往客栈相反的方向跑了约十里路,才在路边挖了个坑,把白兔埋下去。折身返回时,她有意沿着天宁镇边跑了一圈,确信无人跟踪,才返回客栈。
坐在桌前喝水时,连翘呼哧呼哧喘气,今晚把她一年的脚程都跑光了,体力透支,饥寒交迫。
“唉,最近总是饿肚子,以后有吃的说什么也不能浪费。”连翘开始忏悔,以前有许怀泽照顾,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从未想过食物会从哪里来。现在饿了才知道,要自己去买,还必须要有卖的时候才能买到。
就在连翘思量明天早晨该吃什么的时候,窗外有黑影闪过。
“谁?!”连翘身姿轻盈,推窗飞身倒挂在屋檐下。
街道冷清,谧静如昨,哪里还有人影。
连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昨晚她闻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起初她以为是怀里许怀泽的鼻烟壶的味道,但比平时浓郁一分。她怀疑过是画尘离来过,但没有证据,现在看来,这黑影应该是画尘离无疑。
第90章
要我帮你,必须有代价
连翘下楼,小二见她傻愣在原地,险些把手里的茶水打翻。
“姑娘何时回来的?”小二见她两手空空,又问:“姑娘可有买到小兔子养?”
连翘瞟了瞟他手里的茶水,反问他:“小二哥,这么晚还在忙?这茶水是给哪间客房的客人呀?”
“姑娘,还真不是我吹的,咱们这客栈可是镇上唯一一家营业到子时的客栈哦。住在这里的客官,只要有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连翘想想也对,昨晚她来投宿时已过子时,正巧有客人要吃面客栈就开了门,否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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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进不来。
小二见连翘点头,又掂掂手中的茶盘,说:“这茶水是给楼上天字十号房客人的,这客人嘴刁得很,这茶叶可不一般哦。”
连翘凑过头去瞅瞅,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这可是北疆,竟然还能喝到雨前龙井,就算是存了半年的茶,仍然汤色嫩绿明亮,气味清香浓醇,苗峰尖削,扁平光滑,绝非普通人家能喝到的。
“嗯,味道不错,果然好喝!”连翘大大咧咧的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点头评价:“很解渴。”
小二再不识货也知道这雨前龙井一两少说要百两银才能买到,连翘偷喝也就算了,还这般没见地地说解渴,当真是牛饮。只不过美人牛饮也有一番风情,她咋舌抿嘴的样子,特别的可爱,招人喜欢。
“姑娘……”连翘还想再喝一杯,小二端着茶盘往后退让,不敢再让她喝。
“小二哥你别担心,这茶水,我替你送了。”连翘笑弯了眼,热情地从他手里抢过茶盘,问他:“天字十号房在哪?”
“二楼,左拐最里间。”连翘的天字一号房在上楼右拐最里面那间,十号房在她对应的位置上,离她最远。
连翘哼着小曲儿,快步上楼。来到天字十号房前,她也不敲门,只是冷声喊了句“画尘离”。
里面没人应答,连翘一手托盘,一手自斟自饮:“阿刺!阿不!黑白无常!再不出来,我就拿棍子来喽!”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是阿刺。
连翘看着他额头上的包,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下手挺轻的,你怎么这么不经打?”
阿刺讪讪笑地接过茶盘,连翘闪身进去。天字号房的格局都是一致的,外面是红木圆桌配六把圆凳,里面才是真正的卧房,中间用九折仕女屏风隔断做门,布置得简洁又雅致。
连翘径直走到屏风旁,阿不磨磨蹭蹭地出来,说:“主子还在休息,姑娘急着进来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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