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骨为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程夕
“阿刺兄弟,你看……”冯捕头询问阿刺的意见。毕竟,连翘是画尘离带来的,许怀泽也是画尘离做证救出来的,现在他们又跑回来说要帮忙,冯捕头当然要问他们的意见。
阿刺走到许怀泽面前,看着连翘,语重心长:“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这样随便离开。二位可有想清楚?”
“阿刺师兄,我跟我师兄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你放心吧。”连翘点头,改口喊他阿刺师兄,其实就是默认了她已加入不良人。
阿刺微微一笑,对许怀泽说:“许兄请进。”
许怀泽也对他作揖。“有劳阿刺兄。”
连翘见他们客气地互称对方为“兄”,瘪瘪嘴,自己先闪身进去。刚走两步,忽然间不想这么跟画尘离碰面,便问阿刺:“烂脸男尸现在放在哪里?”
“在殓尸房。”冯捕头说:“不在衙门里。”
“我们直接去殓尸房吧。”
冯捕头忽然对连翘有了好感,这丫头片子穿得华贵艳丽,看上去娇羞软弱,却没想到还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他冲着那些捕快招招手,示意他们带着连翘他们去殓尸房。
许怀泽拉住连翘,“师妹,乖乖留在衙门,我与阿刺去殓尸房就好。”他怕连翘不听话,指着她这身衣裳,说:“别弄脏了。”
连翘急了。“大不了我脱了换身衣裳去就是了。”
“这里都是男人,哪有女儿家的衣裳。再说,北疆天寒地冻,稍不注意尸毒反噬,会犯病的。”许怀泽皱眉,神色凝重,严肃得令连翘不敢反驳。
阿刺听见了,低头吩咐身边的黑衣人几句。不一会,黑衣人又拿来一个汤婆子,让连翘抱着。
“只要保暖得当,小心调养,尸毒便能压制。许兄,我们快去快回,主子还在等我们的回复。”
冯捕头安排了几个捕快带着阿刺和许怀泽去了殓尸房,独留连翘和冯捕头站在走廊下。连翘见自己不可避免地要见画尘离,抱着汤婆子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磨磨蹭蹭地跟着冯捕头去了苏旭安的房里。
苏旭安已醒,正在与画尘离说话。看得出来,苏旭安已经失态地痛哭了一场,腥红血丝布满双眼,整个人萎靡不振,一提到苏倩倩就浑身颤抖,难以抑制的痛苦,令他说话的声音都异常的凄凉。
阿不站在苏旭安身旁,怕他会再次冲动地拿刀砍人。连翘进来时,阿不惊诧地看着她,快速地扫了一眼这后,再望向画尘离。而画尘离,只是斯文地端着茶杯,小小啜了一口,对连翘的出现,无动于衷。
苏旭安没有注意到连翘进来,他目光涣散,双手紧握成拳头,骨节泛白,发出瘆人的咯咯响。他满脸仇恨,声嘶力竭。“我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女儿!是涂家!是涂鸿运!”
“涂鸿运?他是谁?”连翘一进来就听到这话,不禁好奇。
“是我家小姐的姑爷。”冯捕头轻声说道:“我家小姐就是要嫁给他。”
“苏县令何出此言?”画尘离放下茶杯,身体前倾,一脸迷惑。
苏旭安已经气得不能自己,张嘴想说话,脸上肌肉拼命抽搐,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叙说,但根本发不出声音,神经混乱得指挥着大脑抽动着脸上的肌肉群,做出各种怪异地表情,无声,又恐惧。
“糟糕!”连翘低声叫着,扔下手中的汤婆子,从怀里拿出金针,刷刷两下,在苏旭安的脸上和头上各扎五针,然后,再塞了一颗药丸下去,约半柱香后,苏旭安才平静下来,不再痉挛。
冯捕头第一次见连翘施针救人,心中感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阿不见她做事干净利索,出手如闪电,先前对她过河拆桥的厌恶感渐渐地淡了些许,看她的时候,目光也温和许多。
“苏县令年轻时应该发过癫痫,后来医治得当许久未犯,方才太过激动,引发旧疾,幸亏发现得早,否则就难救了。”等到苏旭安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发羊角癫,口吐白沫咬断舌头之时,以他这个年纪,神仙也难救。
连翘见苏旭安渐渐清醒过来,取针时在他胸口点了几处穴位,又喂下一颗药丸,才说:“苏县令,只有保住命养好身体,才能替您女儿报仇。如果这个时候您倒下了,不正遂了凶手的心意?”
苏旭安点点头,挣起身体坐了起来,长舒一口气,略微调整好气息,苏旭安尽可能让心情平复,然后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们。
原来,三个月前是苏夫人的死忌,苏倩倩先行回来打理旧宅,准备等苏旭安一起去祭拜。谁知天公不作美,苏倩倩回来路上竟然遭遇暴雨湿透全身,匆忙躲雨时与家仆失散,遇到了涂鸿运这个禽兽,被他污了清白。苏倩倩几次想寻短见都被救下,后来涂来提亲说愿意娶苏倩倩为正妻,苏旭安明知道涂鸿运已有三房小妾,也只能答应。
苏旭安为人正直,素来瞧不起涂家,可女儿未嫁就被玷污,除了嫁给涂鸿运哪里还能有别的出路。可怜他身为父母官竟不能为自己的女儿申冤报仇,每每想起就心如绞痛。
那涂鸿运在天宁镇恶迹斑斑,为非作歹,罄竹难书,但他是涂家唯一子嗣,他的爷爷又是当今太后最信得过的太监涂有德,虽然十年前涂有德就已经告老还乡,但他在朝廷仍有势力,否则,又怎么可能为涂家争来天宁镇铁矿的冶矿权。
也正因为如此,整个北疆都对涂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旭安又有何本事对付他。
连翘听得火冒三丈,全身发抖。
那日她在魔鬼城来不及详细验尸,所以并未发现苏倩倩失贞之事。只觉得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姑娘惨死在此,还被秃鹫啄得体无完肤,心感戚戚。连翘暗自庆幸自己跟许怀泽回来了,只要能替苏倩倩讨回公道,做什么都值得。
画尘离见连翘激动得拿金针地手在发抖,怕她一个不小心戳到苏旭安身上,他慢慢走过来,握住连翘的手,将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苏县令,请继续说。”画尘离心中已有大概的勾勒,只是这事关苏旭安的私事,他身为外人不好揭穿,只能让他自己说出来。
苏旭安缓缓气,叹道:“小女宁死不屈,坚持不嫁,可是珠胎暗结,如果不嫁,生生打了既造孽又伤身子。无奈,她才答应了这门婚事。幸亏天气渐冷,衣裳穿得又厚又宽松,这才遮住了肚子,定在十月二十六。涂家虽然娶正妻,但因为家里的亲戚都在老家,所以来得并不多,我们也不想大肆宣传,所以苏家除了几个至亲,也未曾通知其它人。”
连翘一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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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那日在魔鬼城,我并未发现苏小姐有孕在身!”就算被秃鹫啄得体无完肤,三个月大的胎儿还是能轻易发现,可是连翘没有看见,那只有一种可能。
连翘打了个冷颤,从未感觉到恐惧的她,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杀了苏倩倩之后,将其剖腹,取走胎儿。只不过因为尸体被秃鹫所啄,看不到刀口,连翘也就未曾注意。
画尘离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连翘的指尖,她戴着露指手套,掌心温暖但指尖冰凉,画尘离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等她渐渐恢复了体温之后,放手,不再碰她。
苏旭安心中悲恸,再也不能说话。
画尘离却没有打算放过他:“苏县令,令媛的婢女在哪?”
第99章
冤家路窄
画尘离话音刚落,苏旭安打了个哆嗦,装累躺在那里喘气。
阿不注意到苏旭安的眼角余光落在冯捕头身上,正欲发问,画尘离面带微笑的走到冯捕头面前,礼貌又诚恳:“苏小姐的婢女,不会正好是冯捕头的女儿吧。”
冯捕头一愣,竟没有否认。
画尘离指着冯捕头腰上的小绣球,笑道:“这一看就是小女儿家的东西,冯捕头是男人,腰上别着这玩意儿,想必是女儿亲手缝制才这般喜爱。”
冯捕头摸着那小绣球,垂头丧气。
屋子里一片死寂,连翘的手又开始发抖。不知为何,连翘对画尘离有畏惧之心。在鸡鸣村时,连翘对画尘离的印象从玩世不恭到死皮赖脸再到阴险狡诈,偶尔惊讶他的睿智冷静和深藏不露的武功,但从示怕过他。
直到现在,连翘才醒悟过来,这个男人并不是普通男人,你骗不了他也恐吓不了他,你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预测不了他的转变,谁也不能看透他,而他,却能随时能把你猜透。
连翘的背脊冒着冷气,她刚玩弄了他一次,可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抑或是他根本就预料到她会因为愧疚最终回来帮他,归顺于他。
“我女儿叫小青,与苏小姐年纪相仿。小青从小就在苏小姐身旁做婢女,她们情同姐妹。苏小姐被涂鸿运糟塌后,都是小青陪着她,苏小姐失踪……”冯捕头抬着望着苏旭安,见他摇头,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出声。
连翘隐约猜到什么,她偷偷瞅着画尘离,见他风轻云淡,一派悠然,哪里有半点审问的意思。可是,冯捕头却像受到了极大压力似的,额头不停渗出汗珠,结实的身体竟然发颤,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连挎在腰间的配刀,发出轻微声响,他握在刀把上的手在发抖所致。
阿不的表情也异常严肃,苏旭安也好不到哪去,装死不成,只能装假寐。
只有连翘毫无压力感,她站在画尘离的身边,好奇地看着他,对琢磨着他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思。
“小姐失踪,并非歹人所掳,是……是小青帮忙让小姐逃跑的!”冯捕头一咬牙,终于说出了实情,“十四晚戌时小青就伺候了小姐就寝,一直到亥时三刻,小青中间出来一回,说小姐咳嗽去厨房煮了冰糖雪梨水,中途遇到几个捕快兄弟,他们能作证。”
画尘离点头,让他继续后。
“临近子时,小青端着熬好的冰糖雪梨水给值班的捕快送去,说是特地多熬了些给他们当夜宵。弟兄们没有提防,喝下去之后就全都昏倒睡了过去。等他们醒来,小姐不见了,只剩下小青一个,自缚手脚坐在小姐房里……”冯捕头悄悄抹了抹眼角,说:“苏县令宅心仁厚,没有为难小青,放她回家。对外只说是被歹人所掳,私下四处寻找。我怕出事,把小青送回乡下,没有我去接,她哪都不敢去。”
连翘听得目瞪口呆,闹半天,苏倩倩是自己逃跑的,帮凶就是婢女小青。可是,苏倩倩一介女流,独自一人怎么可能跑远,除非,外面有人接应。
连翘想到这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画尘离回头看她,连翘捂着嘴,乖乖地退回到座位上。她能想到的,画尘离一定也能想到,连翘会猜到接应苏倩倩可能是她的情郎,画尘离没道理猜不到。
画尘离见连翘瞪着大眼睛傻坐在那里,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再扭头看冯捕头时,见对方已经镇定下来,才说:“如此甚好,不知冯捕头可否能请小青姑娘来一趟衙门,在下有话要问她。”
“那丫头犟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冯捕头哭丧着脸。
画尘离抖抖袍袖,笑道:“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苏小姐早已命丧黄泉。”画尘离又扭头问连翘:“许兄去验尸了?”
“嗯。”
“何时能验完?”
“最多两个时辰。”
画尘离点头,问苏旭安:“令媛的尸体,何时能送回到天宁镇?”
“最快……明晚。”一来一回少说要两天,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好!”画尘离说:“苏倩倩的尸体,由小妹来验。后天,我要看到两份验尸报名,和小青姑娘。”
话音刚落,画尘离甩甩袖子,潇洒地离开了屋子。
阿不紧跟其后,连翘怔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画尘离根本不打算管她,小碎步跑到衙门口,画尘离已骑马远去。
连翘无奈,只好走到马车边,对着那三匹黑马说:“大黑,二黑,三黑,我们回去吧。”
三匹黑马级通人性,好似听懂了连翘的话,打了两个响鼻之后,拉着马车跟在连翘的身后,一并回到了迎风客栈。
天字十号房已经空无一人,她也不知道画尘离和阿不去哪了。连翘下楼交待小二帮忙喂马,自己也觉得肚子饿了,抱着汤婆子带着碎银,准备去附近巷子口的面馆,点了碗面片汤吃。
这面片汤做得挺精巧的,白面与玉米粉混在一起,擀成薄薄皮子,再用小鸭子的模具压印面皮,开水氽烫之后,放些盐和葱花,淋上特制的高汤,便是一碗丰盛的面片汤。
连翘饿极了,端着碗连喝了几口热汤,才觉得舒服。
肚子不那么饿了,连翘便来了心情,用筷子挑着那黄色小鸭状面片,张开小嘴,咬下鸭尾巴,再瞅瞅,又咬下鸭肚子,最后才把鸭脑袋吃了进去。
“哟,这哪来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长得可真水灵。”头顶上有个声音,尖细油滑,偏又听得刺耳,特别煞风景。
连翘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男子,瘦瘦高高,皮肤蜡黄,穿得是华丽,只是选了身鸭梨黄越发显得他的脸上没有血色。连翘一眼就看出他眼底泛青,唇色泛紫,一看就知道是平时不懂养身纵欲过度的结果。身后,跟着一群家丁,唯唯诺诺,只有一个身材高大削瘦的劲衣男子,双臂自然下垂,但手指微曲,像是要随时发难似的。
连翘懒得搭理他,继续挑着片面吃。那男子索性坐到她的对面,一把抢过她的筷子,从连翘的碗里挑了块面片放在嘴里咀嚼。
“喂!”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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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大叫一声,本想跟他理论,可一看到他的嘴碰了自己的筷子,顿时觉得恶心,也懒得理论,起身,准备离开。
连翘刚站起来,肩膀上搭来两只手,将她强行按下。连翘回头一看,是这蜡黄男子带来的家丁,不知他们何时来到她身后,挡住她的去路。
“我家公子看上你了,只要你跟着我家公子,以后荣华富贵享福不尽!”家丁见连翘在挣扎,恶狠狠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这货色,就是扔到窑子里也没人要!”
面馆里的食客们不知何时都偷偷溜走了,好像很害怕这个蜡黄男子,原本热闹的面馆子,此刻除了他们,再无一人,就连掌柜和小二都躲到外面去,假装不知其中有何事发生。
“你是谁!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连翘刚想亮出柳叶尖刀,割伤这两个家丁逃走,双臂突然一痛,那两家丁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将她双臂向后一拧,连翘没有防着,痛得冒汗,细细手臂被他们别到身后,根本动弹不了。
“你连本大爷是谁都不知道!”那蜡黄男子微微起身,凑了过来,手指勾着连翘的下巴,逼她仰头与他对视,“你记好了,以后**的时候可别叫错了名字。本大爷姓涂,叫涂鸿运!不过,大爷最喜欢小娘子在床上喊爷,来来来,叫声爷听听!”
连翘脑子嗡的一下,懵了。她竟然遇到了涂鸿运这个畜生!
涂鸿运见连翘面上闪过一丝慌张,更开心了。他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她的脸颊一下,啧啧叹道:“真嫩,真水灵!竟然没有涂脂抹粉,还这么滑嫩,果然是好货色。小娘子,你叫什么?爷今天就去提亲,把你给娶了,今晚就洞房!哈哈哈!”
“呸!”连翘身体动弹不了,嘴还能动,她冲着涂鸿运用力啐了口痰,那涂鸿运不但不恼,反而用手指将脸上的唾沫刮干净,放到嘴里舔了两口,色眯眯地说:“哟,小娘子的口水竟是甜的!不知这小嘴,是不是也这般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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