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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骨为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程夕

    许怀泽略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涂府那有赛娘看着,小妹不会出事。”

    “师妹武功虽不济,古灵精怪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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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最多的。涂家办寿宴,各方名流齐集,大庭广众的,相信涂府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画尘离颔首。“那么许兄所担忧的事,并非小妹喽。”

    许怀泽这才露出点笑意,说:“画兄这话什么意思?”

    “本帅与许兄不知是否心意相通,不谋而合。”

    画尘离见说完,见路边有个酒馆,抖抖身上的雪花,钻了进去。许怀泽跟着进去坐下,小二奉上酒水和小菜,他们在涂府根本没有吃东西,便又要了两盘羊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也痛快。

    人吃饱后,心情大多是好的。许怀泽这等不懂风情之人,酒足饭饱之后,神经也放松许多。他仍然挺腰直背地坐着,但眼睛已露出迷茫之意,握着酒杯的手变得调皮起来,除了举杯喝酒之后,大多时候都是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小声和着,哼着一些不成串的曲调。

    “这是摇篮曲?”画尘离的酒量不错,但与许怀泽拼酒之后,他难得地有了醉意。所以他仔细地听了三遍这曲子,确认是摇篮曲无疑,这才问他。

    许怀泽点尖。“师妹小时候睡觉黑白颠倒,每到半夜就哭闹,吵得师傅睡不成觉。后来师傅把自己灌醉,睡得不醒人事,师妹就哭得撕心裂肺,我只好整夜抱着她,哼这曲子给她听。”

    画尘离偷笑。“小妹都这么大了,应该不用你再哄着睡吧。”

    “坐马车四处游历,听着轻松,实际上长途颠簸,颇为辛苦,偶尔师妹失眠时,会央我再哼上两曲。”

    “你还真是好师兄。”

    许怀泽倒满一杯酒,对着画尘离做了个敬酒地动作之后,一仰头,将酒全部喝干。画尘离哈哈大笑,也干了自己这杯,此时,他们已经喝了五壶酒,还不解馋,叫来小二上了第六壶,准备喝完这壶再走。

    “不知苏县令可有醒来。”许怀泽为画尘离倒酒时,忽然提起苏旭安。

    画尘离笑笑,说:“醒来也是痛苦,还不如继续睡着。”

    “不能将涂鸿运绳之于法,苏县令这心病就不可能好。”

    “是啊。”画尘离眼珠子一转,笑意渐浓,“我们手上所掌握的证据不少,但缺少一根将它们和涂鸿运串起来的绳子,如果能找到其中要害,就能替苏县令讨回公道。”

    许怀泽半眯着眼,难得地露出一个狡黠笑容。“画兄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这些天我在旁边冷眼看着,别人懂不懂我不知,但我却是看得清楚,画兄心中早有布局,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机会。如今机会成熟,画兄便想着法子来试探我等……画兄有事尽管说,说到底,我们也算是一根线上的蚱蜢,左右也是逃不脱干系的。”

    “好!豪气!”画尘离用力拍着桌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对许怀泽的欣赏,“许兄既然已经看透,不如……”

    画尘离醮着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用手挡着。许怀泽笑笑,也学他的样子,醮酒写字。两人同时拿开遮挡的手,互相看了看对方写的字,是一模一样的,不由痛快地大笑两声,衣袖轻拂,字不见了,洒也渴光了,二人相互搀扶回到迎风客栈,倒头睡去。

    等待寿宴的三天,阿刺一直泡在冶铁坊收集情报,赛牡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将他们全部易容成冶铁坊的人,悄悄地把一部分奴隶偷换出来,藏在迎风客栈。

    那些奴隶在冶铁坊过着非人生活,见有人救他们,感激涕零,对阿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也有与唐茂风熟识的,只知道他卖身为奴是为了赚笔银子给心上人,至于心上是谁他们就不得而知。

    天宁镇的不良人悉数派出去冶铁坊冒充奴隶,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阿刺一面命令假装奴隶的不良人小心谨慎,有步骤有秩序地“消失”,一面将救出奴隶的证言一一记录,签字画押,并且派人查清他们的身份来历之后,将所查事实写了个汇报,洋洋洒洒厚厚一本,把他这辈子要写的字都用完了。

    画尘离倒也没有笑话他的字体难看,拿剑的人不见得拿得住笔。他细细地将这些情报看完之后,略微整理好,写了个奏折,递给阿刺:“拿去给赵都护。”

    “主子!”

    “怎么,舍不得被别人抢了功劳?”

    阿刺低头,面上仍有不服。

    “苏县令之事,还需要他想办法圆话,我们在天宁镇查案,他也帮了不少忙,这些不过是还他人情。”画尘离拍着阿刺肩膀,笑道:“赵都护虽是武将,脑子灵活得很。官场上的规矩他懂,这事的功劳虽归了他,但他绝不是白眼狼之流,你、我以及不良人所有的人情,他都会记在心里。”

    阿刺有所顿悟。

    画尘离边说边笑,眼角上扬,竟然还带点狐媚之色。

    “与其让不良人欠他人情,不如让他记着不良人的人情。他是安北都护,整个北疆都唯他马首是瞻。有他照顾,整个北疆的据点都会安然无恙。”

    第119章

    娶了媳妇就虚了

    阿刺恍然大悟,汗颜不已。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查案子,为不良人立功名,却忽视了这些弟兄们在北疆的辛苦和无奈。不良人是一个大的组织,画尘离身为不良帅,精力有限,不可能照应到每个人,比如赛牡丹。

    但画尘离从未因此给自己找理由懈怠,他时时刻刻想着不良人,想着不良人里的每一个人。就像这次,他宁愿不要功劳,暗中与赵都护交易保不良人平安。阿刺也看得出来,画尘离对于赛牡丹孤守天宁镇三年心存愧疚,尽管这事并非因他而起,他也想弥补。

    这才是真正的领袖,一个愿意让所有人为他卖命,听从他调遣的不良帅,一个以大局为重,做事更周到慎重的不良帅。

    “属下明白,现在就送去。”阿刺说。

    画尘离想了想,又说:“那些救下的奴隶,颈上都有烙印,只怕一辈子也不能去除。你与弟兄们商量一下,或者找人帮他们改成纹身,或者想办法剜去变成别的伤口,总之,不要让这样耻辱的印迹跟随他们一辈子。”

    阿刺眼眶一热,低头说:“不良帅考虑得周到。”

    “另外,今天让弟兄们全部撤出冶铁坊,已经是第四天了,一定会有破绽,不能让弟兄们冒险。”画尘离又想了一下,说:“还有,将奴隶交给赵都护时,派一队人马保护他们,万一有难,人照抢不误。”

    “是!”

    画尘离满意地点头。阿刺和阿不是他的左膀右臂,阿刺相较于阿不更为谨慎小心,做事也有头有尾有交待。阿不也不赖,只是偶尔会闹些小性子,但他是性情中人,比阿刺更在人气,招安别人的时候阿不远胜于其它人。

    这些奴隶从冶铁坊救回来之后,便是阿不陪着他们吃喝玩乐,不到一天这些奴隶就倒戈相向,把知道的事全都倒出来。冶铁坊有没有其它重大问题,画尘离不关心,他只需要做实了奴隶之事,在赵都护那里有了交待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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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去吧。”画尘离面有倦意,阿刺走后,他便躺下休息。

    明天就是十一月,雪大有越下越厚的意思,画尘离担心大雪封路。他答应过连翘,案子完结之后便带她去江南南宫家讨要暖心丸,如果封了路,这就难办了。

    冶铁坊之事,画尘离本想再深查下去,可是时间紧迫,苏旭安刺杀之事正好起了推动作用。现在再把奴隶交到赵都护那去,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画尘离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何时,有人推他。画尘离慵懒睁眼,见是赵都护,也未起身,只是笑。“赵都护,请坐。”

    “睡久了,身子麻了?”赵都护也不计较他的怠慢,自己捡了个圆凳坐下,取笑他:“年纪轻轻就病怏怏的,以后娶了媳妇就虚了。”

    画尘离缓了缓劲,等半边身子不那么酸麻了,才坐起身。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说:“方才还在想,赵都护何时能来见上一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赵都护果然还是老当益壮,雷厉风行,这天还未黑,就来了。”

    赵都护哈哈大笑两声,他摩挲着腰上长剑,摇头叹道:“你还当真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当年我在你爹麾下做副将,带着你这小毛头东征西战时,你对我可是崇拜至极。如今我老了,你就没大没小的取笑我,让你爹知道了,肯定要拿鞭子抽你。”

    “赵叔叔,你就别打趣我了!大礼我都送去了,赵叔叔还嫌不够。”画尘离突然改口,言语中仍不像是晚辈与长辈的交谈,更像是同辈。

    赵都护笑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不自己拿着,干什么非要给我?”

    “我不想这么快回京城!”这些奴隶都是最好的证人,要扳倒涂家,一定要他们去殿前做证。押送他们也不是件难事,但画尘离得回京城,他一想到后宫那些娘们,还有家里催婚的亲爹亲娘就头痛。所以,把功劳给赵都护,既是为了不良人也是为了自己。

    赵都护不信。“别在我面前耍花枪,你是想要我保苏县令吧。”

    画尘离嘻嘻一笑,竟有些撒娇的意思。

    “你这小子心计最重,苏旭安与你交情不够,绝对抵不过这么大的人情。我从涂府出来可是费了些心思的,不能久留,你快些说,否则以后要再见面就难了。”

    “赵叔叔,北疆的不良人还要靠赵叔叔照应。”

    赵都护挑挑眉梢,说:“嫌我照应得不好,我连你在我的地盘上安了多少人,多少据点都一无所知,你叫我怎么照应。”赵都护又想起什么,指着他又说:“前段时间你在鸡鸣村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我帮衬着,你还想如此清静地走人?”

    画尘离才不会觉得愧疚,他摸摸下巴,也不多交待,只说:“有关不良人的机密尘离当真不能告诉赵叔叔,尘离不过就是想从赵叔叔这里讨个话,以后北疆的不良人若遇上急事,需要赵叔叔帮忙时,还请不要推托!”

    赵都护是个爽快人。“你要不要把我的都护府也改成你的据点,省得让我这老头子跟着你的属下东奔西跑的!你这孩子,自从回了京城之后,说话就不似从前爽快了!不就是让我给你包圆嘛!放心吧,只要赵叔叔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弟兄的。”

    画尘离一撩袍子,扑通一下跪在赵都护面前,咚咚咚三个响头嗑得是货真价实。赵都护也没有扶他,坦然地受了他这三拜。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把那些奴隶安排一下。你把你的人撤了吧,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有我都护府的人和令牌,赶到大雪封路之前,必定能送出北疆。”赵都护也没有废话,说完就走了,画尘离跪在地上还没有起身,就已经看不到他人影。

    画尘离刚要起来,许怀泽已经推门而入。他见画尘离跪在地上,愣住,然后侧过身去不看他,一直等画尘离坐回到凳子上,才走进来。

    “今晚雪大,是行事的好机会。”许怀泽直入主题。

    画尘离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飘着此许雨雪,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该是鹅毛大雪。

    “去美若仙,让赛娘准备准备。记住,你们不能出声,只能腹语。”

    “当然。”许怀泽应承着,忽然问他:“这事,别让师妹知道。”

    “怕她闹着要跟去?”

    许怀泽点头。

    “我会让弟兄们看住她的。”

    许怀泽摇头。“师妹从小被师傅娇惯,性子拗得很,别人断断是看不住她的……不如,今晚……画兄留下来吧,师妹她……只会……听你的话。”

    画尘离愣住,他压根没想过今晚要陪许怀泽他们去,也没想过要留下来陪连翘。可许怀泽已经提议了,他又不好拒绝,犹豫片刻,才说:“也罢,正好我手上还有些事要做,就留在美若仙吧。”

    他们来到美若仙,连翘正窝在坑里冬眠。昨天涂家寿宴被苏旭安这么一闹之后,整个天宁镇都好像陷入了黑暗之中,又下着雪,连翘不想出门,没事在屋子里折腾药材,玩玩刺绣,累了就睡。

    易容需要时间,许怀泽在赛牡丹的屋子里不准备去见连翘。

    画尘离一进连翘屋子里,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赶紧脱了大氅和外袍,换了件便服,坐在坑边,玩弄着连翘玩剩下的药材和针线。

    鼻烟壶里的药膏用去了不少,连翘弄了些药粉填补着用。至于刺绣,依旧是鸟不像鸟,花不像花,乱七八糟堆了一坑。而连翘就像一朵娇嫩花蕊,躺在其中。

    “把东西都搬到那去。”画尘离吩咐属下把不良人的资料都搬到旁边的桌上,坐了下来,开始一本本查看,做记录,屋子里静静地,只有他翻书时发出的沙沙声,和连翘弱弱的呼吸声。

    “啊!师兄救我!”连翘突然整个人从坑上弹了起来,坐在那里茫然地望着四周,目光涣散,看画尘离时焦距怎么也对不准。

    画尘离赶紧坐过去,问她:“做恶梦了?”

    “嗯,梦到白强那厮追着我非要娶我!姓涂的东西就追赛姐姐!气死我了!”连翘紧握双拳用力拍打棉被,画尘离看了看这厚厚棉被少说也有六斤,压在身上怪沉的,难怪连翘会做噩梦。

    画尘离将这被子掀了,唤人换了另一床轻些的,一边整理被角一边说:“还睡么?不饿?”

    “饿死了!”连翘按着肚子,小声嘀咕:“可是师兄没来。”

    “哦?”

    “师兄每晚都来陪我吃晚饭的,然后等我睡了才走。今儿天都黑了,他怎么没来?”

    画尘离总算是明白了许怀泽要他留下的用意,镇定笑笑,说:“你在天宁镇这么多天,他天天都来你吃晚饭?”

    “当然。”连翘补充道:“除了有事。”

    画尘离两手一摊,说:“你师兄今晚确实有事。”

    连翘一肚子的问号,见画尘离煞有其事,不禁好奇,问:“是什么事?”

    第120章

    装鬼吓谁?

    画尘离伸手帮她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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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捋脸颊上的细发,流利说道:“我让他去买份礼物送赛娘,不是你说的你师兄对赛娘有意思嘛,不送点东西刺激一下阿不那傻瓜蛋,光是嘴巴说说,有什么用。”

    “你会这么好心?”

    “小妹,你这话说得太让人伤心了,我何时对你坏心眼了?”

    连翘瞥了瞥他的手,方才还只是捋头发,现在变成了挽髻,动作娴熟得让人以为他整天给女人梳头,连梳子都不用,手指轻轻刮弄两下,就把头发理顺了,左扭右拧的,竟给她梳了个双柳垂髻。

    “那桌上是什么?”连翘见桌上堆满了东西,问他。

    画尘离淡淡说:“账本,不良人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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