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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容九

    “如果符宴归没有受伤,以他为人之谨慎,我们是不可能轻易拿得到这柄扇子的。”叶麒用那半柄破扇子给她扇了扇风,“所以,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我看不出来哪里好。”长陵木然垂眸:“他就是要我们去求他,现在他是世上唯一知道这扇子里的图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符宴归。

    “谁说的?”叶麒将扇面对准圆月一定,“你忘了本侯乃紫微星下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么?”

    长陵怔了一怔。

    *****

    宽敞厚实的檀木书桌前,一张宣纸平铺展开。

    软毫沾墨,于纸上来回游走,笔走龙蛇间一点一线来回交织,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幅与扇面上别无二致的勾勒图跃然纸上,就连缺失的那两块白也如出一辙。

    这样白纸黑墨的看整张图就更为直观了,长陵仔细盯着瞧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道:“真的是地图……”

    “缺的这两处也未必就是关键之处,不过这么看还看不甚清,”叶麒沉吟道:“如果能将另外半幅画完整的拼在一起,也许就更加一目了然了。”

    长陵倏地抬起头,“是了,我都忘记同你说了,那半柄我藏在安溪镇客栈的房梁上了,我这就赶去拿。”

    她方站起身来,就被叶麒一下兜住肩,让她继续与自己排排坐着,“没必要多此一举,另外半柄的图样都在这儿呢。”

    他说着,绕过她肩头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都记下来了?”长陵这下真的有些惊了,“燕灵村的时候,你不是就看那么两眼么?都过了这么久,你还记得?”

    “老天爷那么使劲的苦我体肤,要是再不给我点好记性,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叶麒扬唇一笑,重新执笔,袖中犹如生了风一般一挥而就,转眼就将另外半柄折扇上的青线图勾画完整。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标注的地图,乍一眼看去,和许多地方的地势图都有相似之处。

    长陵有些懵,“这……你瞧得出,这是在哪儿么?”

    叶麒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有点儿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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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带着点欣喜望来,他将后半句说完,“……不过说不上来。”

    长陵:“……”

    叶麒又兀自琢磨了一会儿,道:“我爹以前掏过一本手札,里头有载录了不少名川地势地图,你等一会儿,我去找找。”

    他奔去书房攀上爬下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出了那本古朴的手札图册,那图册比之普通的书籍宽两倍,倒更像是账本。长陵看那书厚得跟块砖头似的,不免有些瞠目,叶麒撸起袖子,做好了挑灯夜读的架势:“我慢慢找,你先歇一觉吧。”

    “还是我陪你一起……”

    “别别,我看得快,你未必跟得上。”叶麒说着瞄了几眼,已经翻了一页,长陵心知他所言不假,既然自己帮不上忙,索性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也不打扰。

    跳跃的灯烛之下,他的手指飞快在复杂的图上划过,眉眼里尽是专注与认真,仿佛这一刻他已置身于图册里各式各样的天地中,连蜡烛将要烧尽都没有察觉。

    长陵为他点了两根新蜡烛,她趴在桌沿边端详着他的侧颜,不由的有些出神——鼻梁的弧度,嘴唇的弧度,还有下巴的弧度,都好看的恰到好处。

    第一次发现,他不笑的时候,少了一点儿风流佻达,却又多了几分闲雅韵致。

    长陵不知自己是几时睡过去的。

    等醒来的时候,肩背上盖着绒皮毯子,脸颊上搁着一块薄薄的软垫——不知他怎么给自己垫上的。

    天微蒙蒙地亮了,桌前仍传来书翻页的声音,长陵抬起头,见那手札已经翻到了最末。

    叶麒仍全神贯注盯着书页,没留神到长陵已醒,直到最后一页毕,他伸了个懒腰,发现长陵正望着自己。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眼神里情不自禁地抛来了询问之意。

    如何?找到了么?

    叶麒双眼熬出了红血丝,“缺的那两块白,倒还真是地势的关键之处……所以没有办法分辨出来具体的位置所在……”

    长陵眼神一黯,但见他嘴角绽出了笑意:“但是,没有办法找到,却不是没有办法推算。”

    本来不报什么希望,听到这句话时长陵整个人先是一呆,突然站起身,双手一拍桌,震地笔架都抖了三抖:“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

    叶麒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揉了揉鼻子道:“和扇面上相似的地形图,有三处。”

    “三处?”

    “嗯,一处在东海,一处在中原,”叶麒道:“另一处,则是在大雁。”

    作者有话要说:  阿舟:感受到我要出来的氛围了么?

    来风: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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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试看能不能把那张萌萌的图贴上来。

    第一一零章:

    算心

    叶麒将那一沓厚厚的手札拆了线,单独拎出三张地势图,对着伍润扇面所绘一比较,果然均有七八成相似,而这三份地图的不同之处,恰恰是在那两处被漂白的地儿。

    “也就是说,这三个地方,皆有可能是伍润前辈所示之处?”长陵奇怪道:“即使如此,这地势图的范围这么大,又该如何寻找呢?”

    叶麒指着扇面上的提诗,沉吟道:“‘胡关万里道,群影向南去,乘舟聊可望,影照客者心’……这诗与画都是伍润祖师爷亲手所绘,那情境自然也是他的身临其境。当先抵达此地,学着诗中所写那般,先从胡关山道启程,再途径江流湖海之处,乘舟南下,若能见到后半首诗所提的松柏、潭水……也许,就**不离十了。”

    这个论调,小侯爷原先提过一次,当时长陵就觉得循着山啊水啊的寻秘籍太不靠谱,如今虽说缩短了范围,但这三处地儿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依旧给人一种茫茫天地大海捞针的感觉。

    长陵神色一时有些茫然,走了一会儿神,看叶麒站起身来略略弯腰瞧着自己,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长陵莫名道:“你笑什么,现在是笑的出来的时候?”

    叶麒凑近她的脸,“我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有你陪我走南闯北,游历大好名川江流,那日子快活的就跟神仙似的,怎么笑不出来?”

    “但这找法,不花个一年半载是找不着的……”

    “世间之大,我相信续命之法远不止我们知道的那些,”叶麒淡淡笑道:“我会想尽所有办法去找,直到找到为止。”

    长陵一颗心微妙的跳快几拍,她不由疑惑道:“你之前都是一副随时准备后事的模样,怎么今日一反常态了?”

    “其实,当你告诉我‘谁又能毫无羁绊的活在世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做下了决定……”叶麒深深望着她的眼,带着笑意道:“你以救活复仇之路最大的阻碍为赌注,也要救我的命,我又怎么能令你赌输呢?”

    看他恢复了勃勃的求生欲,长陵竟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欢喜,也不去管去东海还是西海的要多久日程了,“好,我们即刻收拾一下,准备启程,我就不信,我们跋山涉水,将地图上所有的地方都走一遍,还会一无所获。”

    叶麒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道:“就算走,也不能说走就走啊,武林大会在即,就这么错过了,可就真的要前功尽弃了。”

    长陵闻言居然挑起了眉梢,“错过又如何?君子报仇,本就十年不晚,我既然躺了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上一两年……何况,符宴归既然活了下来,我们一走,沈曜也就离死期不远了,不是么?”

    叶麒一愣,“你不想亲手……杀了沈曜么?”

    “亲手杀他,和亲自救你,孰轻孰重,我岂能不分?”

    这句话不假思索,毫无迟疑,却令叶麒的目光一凝——她视复仇胜过自己的性命,而她又视他的命重过仇恨。

    “你忘了我们贺家的消息网了么?这三处地点,我先传书派人先去打探,飞鹰传书会比你快马加鞭快上数倍,而且,可以同时进行。而我们,继续呆在金陵等七叔的消息,待参加过武林大会之后,说不定就有了现成的线索,能够直接赶赴呢?”

    长陵略一思量,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道:“但伍润秘籍,江湖中有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你能保证派出去的人是绝对安全的么?若是他们泄露稍许风声……”

    叶麒道:“这不难办,我自幼宿疾,为了治病劳烦了不少贺家的人力物力,这次也只说是为我寻找可以疗伤的冰湖潭水,自不会有人起疑。”

    见长陵仍有迟疑之色,他又道:“何况,去武林大会也未必就毫无斩获,你难道忘了周沁么?”

    “周沁?她和这事……”长陵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师父?”

    “迦叶师父给周沁的那个锦囊到时必定会发挥作用,我总觉得……迦叶大师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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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叶麒道:“而且你不记得了么?我和我师父也约好了到时见的。”

    近来诸事繁多,堆得长陵脑子转不过弯来,都差点忘了当时她帮周沁,就是为了见师父一面,到时有他和迦谷在,说不定能解决叶麒寒冰真气的禁制呢?

    “还是你思虑周全。”长陵一点头:“那就听你的。”

    叶麒闻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可是你第一次夸我‘思虑周全’啊,我莫不是听岔了吧?”

    他话没说完,长陵一手戳向他的爪子,“你倒是长了不少能耐啊!”

    叶麒一边逃窜一边大笑:“没能耐能让越二公子听我的?”

    片刻之后,自寝屋中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以及贺小侯爷久违的爽朗笑声。

    路过的贺松见不少下人们暗地里都在窃窃私语,提及小侯爷与荆家小姐不可说的二三事。他越听越是离谱,不由喝退众人,望着前方连连摇首感慨道:“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贺家的重担果然还是得由我来扛。”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叶麒还真将一出“色令智昏”的形象进行到底,不仅毫不避讳,更不顾群臣议论,硬要与“荆长亭”订婚,给长陵名正言顺来往贺府的理由——反正长陵也不是真正的荆家小姐,类似荆家刚办了丧事怎么能办喜事全无避讳,荆氏族长找上门讨伐她索性逃个没影,一切都凭叶麒去打发。

    长陵不擅长与这些庙堂宗室虚与委蛇,叶麒索性也不让她去应对,就连沈曜的传召也能给他打太极似的推拒回去,将一应的糟心琐事都摆平的服服帖帖。大多时候,长陵都在闭关练功——一方面为了在武林大会之前,能将十重功法尽量练回到巅峰之际,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在此间有新的体悟,或能对治叶麒的病有所裨益。

    然而释摩真经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字,她越是心有牵挂,往往越是有所阻滞,每每此时,她也不强求自己,索性出门换个心情,寻一寻他法——比如确认一下符宴归今日有没有醒来。

    说来,灵宝阁的灵药虽说保住了符宴归的命,但符相的伤势实在太重,听闻十几日来多是昏昏沉沉的,偶尔醒来也难以开口说话,没眨几下眼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个说法来自于符宴旸,原本长陵还不大相信,直到某一日她偷闯丞相府,暗中监视了大半日,确认符宴归没有趁人不在时悄悄醒来,才勉强相信他是真的伤重不愈。

    她并未因此感到高兴,事实上,她瞒着叶麒追踪符宴归的病情,本是存着无论是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待他都要他填出折扇空白所绘——奈何人连醒都不醒,这一步就走不成了。

    她几番辗转,也并非毫无斩获,至少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发现了另外一件事——符宴旸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不仅是符府的上下事务,就连符家对接朝廷诸事,也都让他处理的周到圆滑,羽林卫甚至以看到刺客闯入为名,想要试图栽赃点什么,最终也被符宴旸悄然化解,沈曜未能如愿削弱符家势力。

    *****

    “符二的表现确实出人意表,毕竟过去所有人都把他当成草包。”

    月色下,叶麒与长陵并排躺在屋顶上,听闻之后,似乎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之色,只道:“不过小符要是没点能耐,怎么会把扇子搞成现在这样。”

    “什么意思?”

    “扇面沾了血不奇怪,奇怪的是大哥重病垂危,他还有心思搞扇面醋酸粉去血迹……”叶麒翘了个二郎腿,“想也知道,他分明是故意的呗。”

    长陵倏地坐起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啊,要是我们直接拿到了完整的折扇,想要寻到伍润秘籍不是轻而易举的么?那么到时,符宴归也就没有价值了,就算我们不动手,沈曜也可以动手啊。”叶麒偏头道:“但若他给了七成藏三分,情况就不同了……就好比你这样三天两头的去他家串门,要是刚好看到有人要杀符宴归,你说你会不会‘顺手’去救人呢?”

    “噗”一声,长陵手中的酒壶应声而碎,叶麒看她捏爆瓷壶,吓的一坐而起拉起她的手,看她没给割破,方才舒了一口气:“你小心点儿,有事没事就自残,我柜子里剩下的灵药可不多了。”

    长陵冷冷道:“早知这小子怀着这种心思,我砍他哥的时候,就应该顺便给他也来一下。”

    “他心思不坏,否则,就不会只弄两个坑了……”叶麒道:“只是我们的立场不同,他不想他大哥死,而你……不想我死罢了。”

    长陵嗤之以鼻,“他到底还是信不过我们,我们到底……还是收了个白眼狼徒弟。”

    “不能这么说。”叶麒握着她的手道:“他哥这至关凶险的一剑毕竟是你刺的,符宴归昔日对越家所做之事他也十分清楚,哪怕有师徒的情分,我们也不能要求他全无保留的信任我们……毕竟在这个世道,有太多的飞来横祸都源于信任。”

    长陵浑然没有听进去,“但我平生最恨被人算计,也最恨这身不由己的腔调。”

    “可是,我也会算计人啊。”

    长陵道:“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叶麒笑道:“我对别人做的缺德事也不少,你不知道罢了。”

    “反正就是不一样。”长陵执拗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这句“不一样”足够暖心,叶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暖融融的意味,他在长陵掌心画了个圈,“其实,我当日收符二为徒,也是有所图的。”

    长陵不以为然道:“你图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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