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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瑟华筝

    玉生很快又和娘一起进来了,周王氏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长生,轻轻地笑了:“你一进家门就成了小猪,和小时候一样能睡,这都睡了足足的两个时辰,也幸亏玉生坐得住一直陪着你。”

    长生“呀”地一声,两个时辰,可不就是四个小时,透过白麻纸糊的窗格,天色已经傍晚了,确实很能睡。也难怪她,这里已是冬天,身下的大炕烧的热乎乎,被褥柔软洁净,房间也暖和整洁,难怪她睡得这么香。

    “玉生,你可真能坐得住,一直陪我这么长时间。”

    玉生有些害羞地说:“是娘怕侄子们进来吵你,让我在一旁看着。

    周王氏坐在床沿,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走时才到娘的肩膀上,现在比娘还高呢,我儿在宫里受苦了。

    长生就势靠在她身上,感觉腰部被布缠得有些紧,这才想起洗澡的事:“娘,我想好好洗个澡,洗去晦气,以后就做娘的乖女儿、玉生的好姐姐!”

    周王氏和玉生都笑了起来,周王氏拍拍她的背:“这么大的人还撒娇,也不怕你妹妹笑话!”

    长生不依地说:“我刚进宫时才十二岁,在主子面前就是奴才,哪里有人因为我是孩子就宽容些许?如今到了娘的身边,当然要把以前都补回来。妹妹要笑就笑吧,她在家里有娘疼,哪知我没娘疼的苦!”

    周王氏愣住,转过头去不敢看长生:“娘这就和玉生给你准备热水,你不要动,好好歇几天脚。”

    走出屋门已是热泪盈眶。那年征宫女,官府相中了俊秀乖巧的长生,一来实在惹不起态度强硬的官差,二来为了得到二十两的卖身银子贴补因为战乱快要揭不开锅的家,只得送她去,这可怜的孩子走时才十一岁,因为个子高些,官差非给改成了十二岁。

    本来年长一岁身子骨比较强健的大女儿巧生闹着要去,可是官府的人没相中她。去服侍贵人,听着好听,谁知都受了多少委屈和隐忍?

    长生只不过无意一句话,却害娘如此伤心,见她和玉生抬着大木盆过来,懊悔地说:“娘别往心里去,长生在宫里一句错话都不敢说,怎么到了娘面前就信口胡说,可见都是娘惯的我!”

    “好了孩子,过去的事咱不提了,现在回家了娘会天天疼着你。洗澡水我早烧好了,就在锅里焐着,好好洗去尘土,娘亲手给你洗。”

    长生看着周王氏清秀却满是沧桑的脸,点点头,轻脆地应了一声,怕又惹她伤心,不敢再说多余的话。见她们出去抬水,方才想起发髻里还缠着四两银子,赶紧先行解散了,把银子藏起来。

    周王氏坚决不许长生动手,和玉生两人很快抬了多半盆热水,氲氤的水汽在屋里弥漫开来,长生想起院子几株开得正好的菊花,看向玉生:“去帮姐姐摘些菊花瓣浸在水里。”

    “宫里到底讲究些,也不嫌菊花药味大,不过那味道虽浓却也清爽的很。”

    金黄色的花瓣撒了一层,满室都是香味,长生陶醉地吸一口,周王氏示意巧生出去,然后关上门拉上窗帘,开始解长生的衣带。

    长生有些害羞,自从做了二等宫女都是独睡,而且在她心里,根本没有半点与周王氏亲昵的记忆。

    周王氏却固执地非要亲手给她洗澡,长生只好含羞依了。周王氏褪下长生的外衣和中衣,方才看到她腰上和胸上的层层缠裹,顿时愣住了,不解地看着长生。

    长生想起这些年受的苦,想待明言,又怕娘伤心,就掩饰着说:“女儿是服侍宫中贵人的,怕太出色娘娘们忌讳,也不想被她们随便送人。”

    周王氏顿时明白,眼圈又红了,女儿在宫里受的委屈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还好总算回家了,以后要好好疼她。不敢再细想,快速解下这些缠裹,长生曲线分明的身姿在昏暗中分外白皙晶莹,胸前丰盈饱满,腰肢纤细柔韧,不盈一握。

    周王氏狠狠地把缠裹扔到一边,心疼抚摸着长生身上的勒痕,眼泪一滴一滴掉进水里:“我儿再也不用受此苦了。”

    说完把长生按坐在水里,拿起葫芦瓢,舀起热汽腾腾地水浇在她头发和身上,用粗布巾子轻轻擦拭着,仿佛长生年幼时。

    长生背对她坐着,切身感受着细致而深厚的母爱,心里涨满了感动。

    她今天已经大概看明白,虽然家里大事都由父亲周厚纯说了算,但是周王氏却是儿女们的主心骨,一大家人的日子被她料理的妥妥贴贴。

    终于洗完了,周王氏仿佛要弥补女儿这些年的亏欠,坚持不让长生动手,洗完取出干净的中衣让她换上。

    “娘,那身宫里赏的衣服,我穿回来让大家看看皇上的恩典就行了,首饰挑几样银的戴着就行,以后在家里就穿玉生那种衣服,包袱里就有一套,我总不能回来还做小姐不成?”

    周王氏一边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笑着说:“放心,你捎话说要回来,娘想着这边比长安冷得多,早给你做了两身新衣,你试试看。你这身衣服娘替你收起来,以后出门时穿。”

    说完打开一旁的木箱取出一只包袱,里面是两身簇新的棉衣和夹裙。长生挑了红底碎花的小棉袄和深蓝色的六幅裙,十分的娇俏讨喜,高兴地由娘摆弄着给她穿上,只要不再紧紧地缠裹自己,让她的身心都不再受束缚,穿什么都是开心的。

    “娘,真舒服,再不会被人笑我没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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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周姓人家

    长生很快弄清楚了村里和家里的生活现状。

    村子人口还比较多,离镇上一来一回得一天时间,虽然座落于山下,但山势平缓浑圆,沟也不深,马车可以通行,只可惜村前没有小河,这是长生的一大遗憾。

    家里用她给的银子置了一些地,再加上祖传的,共有二十多亩,主要靠一头耕牛和周厚纯周安生劳作,至于周良生,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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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听人说祖坟埋得好,要出读书人,只许他一门心思读书将来光耀门第。

    家里还经营着豆腐坊,农闲时,周厚纯和周安生每日凌晨起床做豆腐,天朦朦亮就一人挑一个担子窜村子去卖,半上午就回来了,然后牵上家里养的几头羊下地干农活,当然有时也会回来的晚些,但基本上都是这样过的。

    如果没有长生的资助,一家人可能就靠这个应付平日的开销,只是肯定不会过得这么舒坦,一般庄户人哪里住得上这么宽敞的院子和青砖大瓦房,村里土坯房并不少见,而且一般庄户人也没有闲钱供成年的儿子读书,能给儿子娶上媳妇并有一间土坯房住就很不容易了。

    母亲周王氏领着两个儿媳妇浆洗做饭喂鸡喂猪照顾孩子,也是从早到忙到晚,周玉生已聘了人,按照乡俗主要任务做嫁妆,抽空学着做家务。

    长生仔细数了数,除过她周家共有大小十一口人,要养活这么一大家着实不易,不管怎么说,周厚纯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周安生也是一个顾家的男人,两人天天起早贪黑地做些粗重活计。

    也许他们不愿意自己回宫,确实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着想吧。在这偏远冷寒之地,一个壮年男丁做一个月活才赚三百文左右的工钱,她在宫里一个月就有二两银子的收入,还包衣食,哪里找这样的好事?

    想到这里,长生也就释怀了些,她与他们并没有真正的亲情,也没有期待他们对自己有多好,所以也就不会真正计较,只要安宁度日就行。目前,她需要通过这个家的庇护,也需要借助这个家尽快熟悉和融入宫外的生活。

    虽然庄户不讲究什么几进几套,但周家的院子还算宽阔齐整,有石桌石凳和一些果木花草

    刚进门是豆腐作坊和放置石磨和农具杂物的明间,正对大门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三间厦房,全是青砖铺地的瓦房,倒有些象北京的四合院。

    正房中间是堂屋,一家人吃饭、待客的地方,西边是周厚纯夫妇的卧室,因为大嫂生下幼子,她的长子和女儿也跟着爷爷奶奶睡。

    东边的房子是周良生的书房兼客房,长生的外婆来小住、周巧生回娘家或者周厚纯的姐姐回娘家,就住这间屋。

    三间东厢房两头是周家两子的卧房,中间的空屋安放着祖宗牌位和织布机纺车等物。三间西厢房各是厨房、储物间和长生姐妹的卧室,

    后院有牛棚、猪圈、鸡舍和茅厕,几间草棚里放置着粗笨农具柴草等物。

    让长生惊讶的是,院子一角有一眼盖着石板的水窖,收集的全是雨水,让她想起前世那个著名的公益活动——母亲水窖爱心工程,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吃用窖水。昨天她洗澡也应该是别人一桶一桶打上来的,看来爱洗澡的她得学会自己打水,不能老麻烦别人,长生打算尽快适应这个家的生活。

    想到以后不缺豆腐和豆浆,纯天然的新鲜羊奶可以天天喝到,让以为回家要受苦的长生倒是高兴了一阵子,她还要靠豆腐和羊奶美容呢。

    北地高原的风,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有长期生活下去的打算,可不想毁了自己精心保养如同美玉一般的肌肤,还想着让秀气温柔的小妹玉生也变成一个白净的少女,毕竟对女人来说一白遮千丑。

    总之长生暂时对这个家还是很满意的,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特别她和妹妹玉生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舒适。双扇木门上挂着手织蓝格子布的门帘,细格子窗棂上新糊了白麻纸,贴着红红绿绿的窗花,新刷的墙壁雪白雪白的,暖暖的大火炕,炕头放着樟木箱子,蓝花的粗布被褥虽是半新却洁净柔软,窗前摆着原木本色的方桌和两只方凳,桌子上有光亮的铜镜和针线笸箩,姐妹俩在上面梳妆做活喝茶都是极方便的。

    玉生是个细心可人的孩子,看到姐姐喜欢花花草草,特意从家里翻找出一个经年的粗瓷瓶摆在方桌上,每日剪了菊花或一些耐寒的野花野草插上,平添几分闺阁女儿的雅趣。

    长生虽然针线活不行,但是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念头,在宫里八年学了一手不错的绣活,尤其做得一手好香囊,可惜香囊在乡间无用,又找不到好料子和香料,闲来没事就指点她描红绣花。

    弟弟良生年岁大些,倒清楚记得二姐进宫前对他的疼爱,觉得二姐回家后成了雅人,居然想得起送他上好的笔墨纸研和几本从晋阳城买的好书,不但常常给她讲些私塾里的趣事,还写了一首古词《蒹葭》贴在墙上,增添几分书香味。

    长生见他字体飘逸清劲,不由得对这个人如其字的弟弟多了几分喜爱,只可惜自己肚子里东西虽多,字却拿不出手,索性抽空跟他练字,姐弟仨成了这个家最亲近的人。长生看得出这个弟弟是个可造之才,暗下决心如果他果真有出息,不在乎资助他继续求学。

    她的母亲周王氏不但善良细心而且很能干,大嫂郑桂花虽在产褥期,但仍不失长媳的端庄精明,弟媳赵宝珠俊俏温顺,看着很好相处。

    家里四个侄子侄女,除了未满月的双禄,其它三个都对长生极感兴趣,幸亏长生天性童心未泯,倒也不嫌他们闹腾。

    爹爹周厚纯身体健壮,浓眉大眼,中等个子,骨骼也比较粗大,母亲周王氏清秀苗条,五个儿女,长子周安生长女周巧生的象父亲,良生和玉生长得完全象母亲。

    长生觉得自己是个例外,爹爹和娘亲谁也不象,就有些自恋地想,也许她是中和了两个人的优点吧。

    也许是周家人确实真的心疼幼年离家的二女儿,也许是礼物见了效,一家人对长生表现得极为友爱亲热,刚回家这几日,无疑是过得极为舒心的,长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开始好转了,做有人疼有人爱的周家二女儿,比做步步惊心的宫女长生好多了。

    ☆、第22章、推销剩女

    在家歇了两天,熟悉了一下情况,长生在周王氏的带领下开始了走亲访友的日子,先挨家看望了村里同宗的长辈,又看望了姑母周厚贞和一些远亲,不等她喘口气,又要去舅舅家小住,说是外婆王崔氏整天在家闹着要见她。

    长生倒是愿意去舅舅家,因为一路同行,她对这个舅舅最信任,可她实在太累了,每天见一些陌生的人,听她们说着或真或假,或奉承讨好或妒忌讥讽的话,她烦得很。

    在宫里天天都要应付这些,回到家还得这样,长生忽然明白,这个略为封闭的村子和宫里一样也有人情事非,这个家也和她前世只有姐妹二人的家是不同的。不是每个人都象娘那样疼爱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象妹妹周玉生那样单纯质朴,她并不能随心所欲。

    不过她最担心还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长生以前的事情,担心在有心人面前露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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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绽,还好,周王氏是个细心的人,生怕长生走时年幼记事不清失了礼数,每到一家都先要介绍一番,顺带提一下以前的事情,因此长生都巧妙地应付过去了,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周王氏替女儿梳好头发,欣喜地打量着她荆钗布裙遮不住的容颜,又看长生满脸不乐意的样子,也明白千里跋涉刚进家里,让她天天探亲访友,周旋在一大帮子不熟悉的亲戚族人中间,实在难为了她。

    可不这样怎么办?真正疼爱孩子的父母,总要为孩子的终生做打算,她的长生虽然招人喜欢,可年龄实在不小了,总不能留她做老姑娘。这几年自己还有精力,又掌管家里,为女儿打算也方便些,等以后老了儿媳掌家或者自己去了,谁能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全?

    “娘,我累了,再说我八年没回家,和人家好陌生,都没话可说!我知道舅舅对我很好,并不是我不愿意去,能不能歇几天再去?”长生终于出声抗议了,虽然她回家后处处顺着母亲,但也实在受不了了。

    周王氏按她坐在方凳上,叹了一口气:“娘明白你的心思,可娘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今年已满二十岁,终身大事再不能拖了,娘还想趁着自个能作主,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玉生两年前开始准备嫁妆,她针线活好,所有的嫁妆都是按双份准备的,虽然你这些年不在家,但该做的嫁妆一样没落下。”

    长生心里暖暖的、酸酸的,她喊了声“娘”,就把头埋在周王氏的肩窝里,周王氏轻轻地抱住她继续说:“娘带你走亲窜户,一来你八年未归家,也该和长辈们见面,二来也是为了让大家看看你有多出彩,只有美名在外,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前来提亲的越多,咱们挑选的余地更大,娘是怕你所托非人受委屈。”

    原来是*裸的推销自己。虽然长生暂时还没考虑过嫁人,听了这番话也深深地感动了,也只有母亲才能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得这样周到吧。

    “你舅母娘家亲戚众多,也有不少有能耐的,娘想让她见见你,替你扬扬名,再说你外婆实在太想你了。你若实在不想去,我让玉生去报个信,明天再去也行,今天就歇歇吧!”

    想起舅舅不远千里自个掏路费来接自己,一路对自己真心实意的呵护,还有言语中外婆对自己的疼爱,长生想了想说:“没事,我就今天去吧,多年不见,我也想外婆了!”

    正说着,王春发就来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说:“娘怕长生走累了,特意让我过来接你们!“

    这下不去也不行了,周王氏嘱咐玉生留下帮助做家务,带了七岁的双福和四岁的双喜坐上马车一起去了。

    这一带虽然有山,所幸山不大沟也不深,有点象丘陵地带,道路并不难走,人烟也不算稀少,只可惜比较干旱少雨,找不到山青水秀的感觉。最初的新鲜感和兴奋感过后,长生有些怀疑,自己真能在这个荒凉闭塞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吗?

    王春发对长生的疼爱是实实在在,这次出门他也看到了位于高寒偏远的家乡和长安附近繁华富庶之地的区别,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很明白长生新鲜感过后,不一定还能适应曾经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乡,何况此长生已非彼长生。

    一路上,他不停地安慰着:“舅舅知道你在长安习惯了,回家后不一定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你放心吧,以后在家闷了就过来住一段时间。舅舅跑车十天半个月就去一次云州和朔州,有时也去晋阳,方便的话带你和你表妹一起逛逛。”

    “知道了!舅舅,还是你最懂我的心!”长生脆生生地应了,心里欢呼雀跃,这大概是她回家后听到的最让人高兴的话了。宫里最苦的就是禁锢二字,她受够了,好想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四处游玩,虽然唐朝对女子的约束要松得多,但出门还是不容易,有舅舅在,她就有机会出门闲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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