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血清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紫狂
国君娶妻,诸侯都遣女陪嫁。寡人之母乃北地大国爱女,显赫非常。但嫁来
一月,便受命入觐,被留于百越王宫一年之久,回来就有了寡人。因此寡人娶亲,
先将亲妹嫁入百越。」姬衷淡淡道:「以公子所见,寡人是不是很可笑呢?」
子微先元一揖到地,「在下无言以对。」
姬衷道:「寡人不妨对公子直言,若诸侯结成的联盟真能超乎百越之上,寡
人便会加入。淮右既然是羊,自然要跟一头最强的狼。希望公子不要让寡人失望。」
「先元多谢主君。」
姬衷长吁了一口气,懒洋洋靠在椅上,持觞道:「只顾着说闲话,误了正事。
今夜已晚,公子下次来,一定要看看淮右的歌舞。靡靡之音,窈窕之姿,歌如清
竹,舞如天魔,令人乐而忘忧……」
说着他沉沉睡去,手指一松,酒觞掉在了地毯上。
子微先元怅然离开淮右,一路上闷闷不乐。鹤舞却是兴高采烈,过了淮右,
四人扎了条木筏,沿江北上,行程轻松了许多。鹤舞脱了鞋袜,把双足浸在水中,
拍水取乐,悠然自得。
「瞧,那是什么?」鹤舞指着上游说道。
远处的江水中现出一条墨线,越来越粗,像汹涌的黑潮翻滚而来。
鹳辛看了一眼,急忙起身,「是鲮鱼群,快靠岸!」
鹤舞不乐意地说道:「鱼群怎么了?这么多鱼聚在一起,我还没见过呢,让
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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鹳辛道:「现在是鲮鱼入海的季节,连绵十几里都是鲮鱼,它们游过来,会
把筏子撞翻,」正说着鱼群已经到了跟前,那些鲮鱼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数目
难以计量,黑色的鱼鳍像旗帜一样占据了整个江面,不停翻滚涌动,一眼望不到
尽头。
一时间水面被鱼鳍完全挤满,彷佛一条流动着鲮鱼的大江。鲮鱼有力的背鳍
撞动着木筏,不时将乘载了四个人的筏身顶起。
「它会不会咬人?」鹤舞兴奋地说着。她在筏子上跳来跳去,保持着木筏的
平衡,一边试探着想脚伸到水里,去踩那些鲮鱼。
鹳辛艰难地撑着筏子往岸边划去,一边说道:「你要被它们卷走,我们就只
能到海里捞你了。」
鹤舞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信呢。」
祭彤用力蹬着筏身,「别怕,筏子是我扎的。结实着呢,保证翻不了。」
木筏猛然被鱼群顶起,一头飞向天空,接着「卡嚓」一声,从中断成两半。
「祭彤!你扎得什么破筏子!」鹤舞娇嗔着飞起,俯身去拿她的鞋袜。谁知
散开的木头一滚,她的鞋袜和包裹都掉进水里,随即被鱼群卷走。
鹳辛眼捷手快,一点竹篙,用足尖挑起装着木简的行李踢到岸上,然后在木
头上一借力,用竹篙去挑鹤舞的包裹。但鱼群速度极快,竹篙刚一伸出,包裹已
经被卷出数丈,在鱼群里打了个滚,就消失无踪。
祭彤抢起剩下的行李抱在怀里,站在一根被鱼群撞得乱转的木头上,身体东
摇西歪,还不忘了说:「我筏子本来扎得好好的,是不是你又长胖了?」
「胡说!快把我的包裹捡回来!我的衣服、梳子还有小镜子都在里面!」鹤
舞急得快要哭出来。
祭彤抱着行李敷衍地朝两边看看,然后耸了耸肩,「找不到了。」
鹤舞大吼道:「那我怎么办?」
祭彤道:「谁让你图好玩脱了鞋袜,这下只有光着脚走路了。」
鹤舞飞过来,狠狠在他背上踩了一脚,「我让你背我!」
祭彤「啊」的一声,差点跌进水里。
鹳辛忽然道:「师叔呢?」
祭彤和鹤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两边看去。宽阔的江面上满是翻滚的鱼
鳍,散成碎片的木筏被卷入鱼群,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早晨祭彤烤的鱼,子微先元一个人就吃了三条,然后说吃得太饱,他老人家
要睡觉,让鹳辛照看筏子。木筏断开的一刻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难道是睡着了
掉进水里?
祭彤小声道:「不会被鱼吃了吧?」
「子——微——先——元!」鹤舞大声喊着,江中毫无动静。
鲮鱼源源不绝地涌来,就是要下水救人,也只能等鱼群过去。惶急间,远处
突然浮出一只包裹,接着一只人头小心翼翼地露出来,惨叫道:「救命啊……」
「我正在睡觉,梦到一群高手围着我一个拚命打。我就拚命挨,打死也不睁
眼。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一睁眼,发现好多好多鱼。」子微先元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帮孙子太厉害了,撞得我浑身都是青的。幸好让我摸到一个包裹,才把脸
给遮上了。」
他扬起脸,左右扭着,担心地说:「有没有受伤?」
祭彤认真地点了点头,鹤舞和鹳辛也点头说:「没事,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子微先元摸着黑青的眼圈,宽慰地笑了起来,「我还以
为这里被撞青了呢。哈哈……幸好有那只包裹,我吓得鼻涕都流出来了也没敢松
手。这包裹是谁的?」
鹤舞沉下脸,一把抢过包裹,然后惊呼一声,「我的鞋子呢?」
「那是鞋子吗?」子微先元讶道:「那些家伙咬我的手指,我就从里面摸了
件东西套在手上……」
鹤舞气急败坏地吼道:「现在呢?」
子微先元无辜地摊开手,「我好不容易爬出来,找不到了。太小了,只能套
三个手指……」
「这么多啊!」鹤舞惊叹道。
庞大的鲮鱼群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过完,江水渐渐恢复了平静。
鹳辛道:「到了入海的地方,所有的鲮鱼群聚在一处,会有数百里宽。它们
在深海寻找食物,明年三月再溯流而上,回到大江上游产卵。每年都要来回一次。」
「像是会游泳的大雁呢。不过大雁是从北到南,鲮鱼是从西到东。」鹤舞随
手摘了朵野花,除去叶子簪在发上,偏过头对祭彤说:「好看吗?」
「不好看。」
鹤舞哼了一声,「是没有你那两个妖精好看吧。」
祭彤尴尬地说道:「别胡说。」
这次在夷南,离族重新调派了人手照顾祭彤,其中有两名美姬,说是奉离族
长老之命服侍少主的饮食起居,让祭彤头大如斗,离开夷南时很费了一番工夫才
甩开她们。让鹤舞一说,祭彤又觉得头痛起来。
子微先元咳嗽着说道:「鹤公主,不要再踢了,师叔都喘不过气来了。」
鹤舞狠狠踢了一脚,作为回答。她侧身坐在子微先元的肩上,两只白如霜雪
的纤足在他胸前一晃一晃,宛如一对晶莹的玉坠。
「鹤公主,你还要坐多久?」
「谁让你把我的鞋子弄丢了?」鹤舞大度地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把
我背到能买鞋子的地方就行。还有,我只穿郦渚的云丝履哦。」
「那我不是至少要把你背到姑胥吗?」
鹤舞笑咪咪道:「你说呢?」
「不走了。我要歇一会儿!」子微先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嚷道:「鹳辛,给
我烧条鱼吃。」
鹳辛还背着那条长长的竹篙,十几条肥大的鲮鱼被竹篙贯鳃而过,在篙上排
成一列,足够他们两天食用。
鹳辛把竹篙插在地上,取下两条鲮鱼,用小刀刮去鳞片,在江中剖洗干净。
渠受人擅长渔猎,鹳辛从小就在山泽间捕鱼猎鸟,手法纯熟利落。
这边祭彤已经生起火,从香椿树上折下树枝,剥了树皮,作成烤鱼的木叉。
鹳辛洗好鱼,把干净的香椿枝从鱼嘴穿过,再用细枝撑开鱼腹,架在火上烧
烤。
那鲮鱼有五斤多重,肥美异常,在火上一烧,诱人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令
人食指大动。他们几人虽然笑闹无禁,相处无间,但还恪守长幼之仪。一时鲮鱼
烤好,鹳辛先取了一条,递给子微先元。子微先元把鱼分成两份,最好一份递给
鹤舞,自己拿起鱼尾一阵狼吞虎咽。
「味道不错!再有些香韭就更可口了。」子微先元用鱼刺剔着牙,不无遗憾
地说道。
鹤舞正要开口,忽然「咯」的一声脆响。
子微先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从腰间提起一根朱丝,丝上的玉佩已经裂为
数块,只剩下一小块悬在朱丝上。
子微先元缓缓道:「墨师兄传讯,夷南遇袭。」
朱颜血清菊(33-36)
33
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夕阳。夷南武士们次目睹了枭军凶悍的身影。没有任
何征兆,披着黑色犀甲的枭武士就像乌云一般从天际飞来,径直越过城墙,朝宫
城涌去。但到宫城附近,趁夷南军匆忙调动时,枭武士突然转向,直扑长堤。
枭武士的铁弓轻易射溃了长堤上的守军,经过短暂而又残酷的搏杀,迅速占
据了长堤尽头的高台。银翼侯曾在这里指挥夷南武士力战百越水师,现在却被凶
恶的巨枭覆盖。夷南军仓促的反击被一名身材畸形的武士击退,他佝偻着腰背,
乌黑的石矛呼啸着撕碎夷南武士的甲冑、肢体,无人能慑其锋芒。
枭武士什伍为组,轮番飞起,射杀周围船只的舟手。他们居高临下,弓矢强
劲,不多时就将散落的舟船清剿一空,封锁了湖湾进入瑶湖的出口。
枭军没有立刻攻城,给了夷南军喘息的机会。他们调集了最强的弓手守住城
池和宫墙高处,然后抽调最精锐的武士,准备反击。
与他们想象中峭魃君虞漫山遍野的魔军不同,枭武士的数量并不多,总计不
过千余。但他们跨枭而行,来去如风,无论水面、陆地还是天空都无法对他们构
成阻碍,使围歼枭军成为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幻想。
奇怪的是,枭军占据了高台之后,除了封锁湖湾,并没有太多举动。甚至没
有利用他们无与伦比的飞翔优势,对夷南军进行俯袭。
夕阳没入山峦,大地逐渐被黑暗笼罩。夷南的军官大声下令,号角声不时响
起,数以千计的火炬从城中四处涌至长堤。经过与百越一役之后,夷南可以上阵
的武士不足万余,折损超过三成。
战鼓声音响起,夷南军组成密集阵势,形成一个正面宽有百人,纵深五十丈
的庞大战阵,缓缓朝枭军压去。战阵排是盾手,他们背负长矛,身前的巨盾
以硬木制成,外面包着厚铜,高度从颈下一直垂到脚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在南荒,夷南是唯一采取百越战阵的大国。其它泽貊、榕瓯、獠人的武士,
大都没有盾手、矛手、弓手的严格区分。夷南严密的战阵,有效阻挡了枭武士的
铁弓,缓慢却毫不停顿地逼近高台。一旦夷南军重新占据长堤,枭武士只能退入
湖中。那些夜枭虽然凶悍,但很难长时间不加休息地飞行作战。一个必要的落足
地,对枭军来说尤为重要。也许夷南军可以利用这一点逼退枭军。
一头夜枭从高台上展开双翼,凶狠地飞扑过来。离夷南军还有十余丈,枭背
上佝偻的武士双足一蹬,身体弯曲得像一颗虾球,翻滚着撞上盾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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