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最爱吃咖喱
李全章嗤笑道:“哼,官字两张口,你随便抓来一个人杀了,就说他是我们雇来的杀手,再随便伪造一份账本,就给我女儿定罪,这算是什么证据”
姜宁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徐焱走到了人群之中,高声道:“长郅坊白铃街杨柳胡同里的那个算命先生便是杀死小满和韦生的那个杀手,想必在场的各位有不少都去那里占卜过运道,哪个有批文的,大可以拿出来与那账本上头的字迹比对一下,到时候自然就知道我家大人所言是真是假。”
人群之中,有个年轻的姑娘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对折的纸笺,照着其中的字迹与账本上的笔锋比较了一下,不论是字体字形,还是写字之人下笔的力道,都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院子中站着的老百姓们交头接耳,冲着那个被绑朱漆廊柱之上的李全章,指指点点,口中所言,不外乎‘背信弃义’,‘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的话。
这年头,小偷小摸的梁上君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况是雇凶杀害掉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
更有人大胆的猜测,不久之前在韦家梅园中自杀死掉的韦生,指不定也是被这李凝珠雇凶杀掉,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模样来掩人耳目。
“有其父必有其女!”
“人心隔肚皮,这李家虽然风评不好,但是我一直以为李家的小姐李凝珠清高自持,玉洁冰清,定然是个例外,”人群中有声音道:“没想到终究与乃父是一丘之貉,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李全章疯狂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撒谎,一定是你买通了那个算命的,一起来陷害凝珠!”
韩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李家主啊李家主,你是在逗我们笑么就算那个算命的是个蠢货,也不会蠢到自己制造出自己的罪证来帮助我们陷害你,还是你觉得站在这里的百姓都是这么好糊弄的”
姜宁冷笑道:“这厮头顶上十多年来一直有靠山庇护,做惯了只赚不赔,一本万利的生意,习惯使然,这是把我们都当成那些苦主和冤大头了!”
百姓之中纷纷有人点头应是。
韦震在世的时候,不是没有人去水部司举报过李全章走私盐铁,奴隶的事情,只是稍稍花些小钱,交给韦震上下打点,事情相继被弹压了下来,无疾而终,反而是那些举报李家之人,事后死的死,惨的残,失踪不见的失踪不见,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至于那些贿赂上官的财帛金银,不过是他指缝里随便露出来的一点罢了,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徐焱
182章 鞋中有满月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
展宜年之所以到了现在还没有来,自然是因为,他被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一帮穿着黑衣的的蒙面人。
出门虽然走得急,可展宜年还是带了不少的人,毕竟,要去李家镇住姜宁,单凭官帽子大可做不得数,毕竟查案是人家一县知县的责任和职权所在,便是上官也无权干涉,更何况这是杀人案,他展宜年一个主管水务的官员,想要越俎代庖也没那么容易。
别的不说,姜宁手底下的那帮人就铁定不会听他的。
所以,没有足够的手下来镇住场子是万万不行的,展宜年自问足够聪明,当然不会犯这等低级的错误,来龙安之前,他就已经带了足够多的人,为的,就是在突发情况出现的时候,他这个过江龙手头的力量一样可以压过姜宁这个地头蛇。
只可惜这一次,他再也做不到在吏部时候的有心算无心。一墨泄露了他的存在,姜宁一早就有了防备。
这些蒙面人,不论是数量还是实力,比起他带来的人都要强上数筹,他们拦住去路,也不杀人,只是把展时年的那些手下一一击倒,就那么把他一个人围在中间,不许他前进,也不许他回头。
姜宁手底下的那些衙役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实力的,可是他有钱。
只要有钱,在萤市中,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先前打败一墨的人是这样,此时挡住展时年去路的人也是如此。
韩郷从没有和姜宁透露过萤市的存在,姜宁也从来不问,不是因为他需要韩郷,故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了萤市的存在罢了。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光有多明亮,暗就有多深邃。
有些时候,即便是像他这般站在光明之处的人,也需要借助一下黑暗的力量。
此刻,萤市之中正有人优哉游哉的坐在店里数钱,姜宁这许多个月的进项,可都进了他的口袋,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拦人而已,给这么多的钱,也不怪乎那人明知他是县令,却也还接了这单生意,实在是对方厚道啊!
前来李家看戏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都是回家吃过了饭再来的,期待中的展时年还是没有到,到了现在,李全章终于相信的姜宁的话,展时年也许真的找了一个姿色不下于女儿的女人,再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了。
虽是下下策,他已别无选择,李全章开口便想要把所有的罪责一并担了,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女儿一命。
姜宁依旧不依不饶,道:“你不是问我李凝珠的动机什么吗? 我现在就有一个故事,想要先讲给大家听!”
韩郷跃跃欲试道:“大人,你说了这么久,口渴不渴呀,用不用休息一会儿,喝口水”
姜宁翻了个白眼,这混蛋哪里是担心自己口渴,分明是看见姜宁出尽了风头,自己也想沾点光,毕竟去年一整年,这龙安县府都是别人口中的笑柄,难得这一次要破大案子,他自然也想扬眉吐气一回。
“好吧,”姜宁道:“本县也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了,那就由你来说!”
“谢大人!”韩郷恭恭敬敬的对着姜宁行了一个礼。
没人的时候,这个家伙在姜宁的面前向来就没个正形,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可是每当在人前,他总是表现出了对姜宁足够的尊敬,给足了他面子,这些小事也都是姜宁最亲近韩郷的原因。
有头脑,懂礼数,分场合,这样的手下,不拘清官贪官,都会喜欢。
韩郷故意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顺带吸引了围观百姓的注意力,等大半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这才开了口道:“此处应有掌声!”
围观的百姓们会心一笑,作为龙安县的捕头,韩郷这个人十分讨喜,又接地气,口碑倒是比姜宁好上不少,那些看客们本就是图个乐子,用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也都大方的鼓了鼓掌,算是配合。
“这天底下,能让情同姐妹的女人反目的东西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那一样东西,大家说,那是什么呀”
“男人!”
“自然是男人!”
底下响起了成片的笑声,数不清的百姓踊跃作答,结果却不外乎这‘男人’二字。
韩郷只是这么轻巧的一问,所有的人好似立刻就都明白了。
“哎!”韩郷扶额长叹,“你们都这么聪明,这故事好像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接着讲,接着讲!”
人群之中又是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大家肯定都有疑惑,这李家的小姐李凝珠如花似玉,落雁沉鱼的容貌,怎的还有男人会看重她的丫鬟而不是她”韩郷道:“其实,这个问题也很简单。且待我把这故事细细讲来!”
“从前,有个船商搭上了水部司官员的线,也不知他给那官员灌了什么**汤,那人答应两家子女指腹为婚。”
“借着那大官做保.护.伞,他开始做起了些见不得光
183章 沉香木娃娃
“说到这里,”韩郷走到了李全章的跟前,道:“就不得不说一下你这位老谋深算的李家家主的计划了。”
李全章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保持缄默。
“哼,”韩郷冷笑一声,接着道:“水部司右丞韦震韦老爷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溘然而逝是你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你原本以为李家起码还有十多年的风光日子,等李凝珠和韦生成了亲,再过个几年,你便可以把手头的生意全部交给那两个得了你真传的儿子,过些年,再花些金银财帛替那韦生上下打点一番,凭他的才学加上你的手段还有韦家老爷在工部还有水部司的那些人情,从乃父手中接过这个水部司右丞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再不济,在水部司混个七品的主事或者令使总也是没问题的,足够罩着你这个小小的李家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韦震的早逝打了你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你的计划全乱了。”
“韦家既倒,李家顷刻之间就没了靠山,做你们这行的,若没有靠山,家业再大也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暗地里已经有不少人都盯上了你李家在这运河沿线的漕运生意。”
“所以,虽然你知道女儿李凝珠对韦生情有独钟,也许你自己也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你急需找到一个新的靠山,已经没有时间慢慢的替韦生打点,帮他们韦家东山再起了。”
“你选择了舍弃韦生,可你那痴情的女儿却做不到,你将她幽禁在府,无限期的拖延二人的婚事,再派人传出些风言风语,故意让韦生死心。其间又勉励促成了女儿和许多水部司官员或者他们子嗣的见面,以李凝珠的美貌,少有男子见了能不动心,几年来,往你李家跑的官家公子数不胜数,也让许多心怀鬼胎的人生出了忌惮,自然也就暂时维持住了局面。”
“只是这样的左右逢源注定不能长久,你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
韩郷笑道:“你以为,将近三年的时间不见韦生,李凝珠对他的感情慢慢的也就淡了,到时候对其他的世家公子也就不会太过抵触,可是你低估了自己女儿的痴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年不见恍如隔世。”
“李凝珠对韦生的感情非但没有半点消减,幽闭家中无所事事,日日只管相思,相思日积月累,反倒比三年前更加眷恋韦生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到李家来见李凝珠的狂蜂浪蝶愈发的少了,美人再美,只能看,不能吃,日子久了别人也就失了兴致,都看出了你李全章是在故意钓他们的胃口,三年前的危机再一次摆在了你的面前。”
“这一次,你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必须在女儿的幸福和整个李家之间做出抉择。”
姜宁笑这插嘴道:“其实你一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李家没了,李凝珠一个无根浮萍,到时候照样会沦为男人手中的玩物,根本不可能和韦生长相厮守,更不会有任何的幸福可言。”
韩郷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所以,当某个水部司的官员说他对李凝珠有意的时候,你没有再抱着左右逢源的心思,而是直接点头答应了他。”
姜宁道:“这个人不但比那些狂蜂浪蝶有耐心,而且还比他们聪明。所以他给你出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不错的主意。”
两个人一唱一和,李全章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不为别的,只因为韩郷和姜宁之言,桩桩件件,不论是具体的事件,因由还是李凝珠和他李全章的心思,都说的**不离十。
李全章抬头看着姜宁棱角分明的脸,看着他那剑眉之下的一双明澈有如星辰的双眼,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被那人,被自己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怎么的当回事儿的县令大人,并不是如传言中的那般无能。
相反,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显得威拔如山,深邃如渊,看不到巅,摸不着底。
“你到底是谁”李全章突兀的问道。
外围的百姓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李家家主是在装疯卖傻,可站在姜宁身边的韩郷,徐焱还有半路被叫过来的仵作杨千皆是感同身受。
出案子的那夜开始,大人的身上似乎就发生了某种看不见的变化,生活习惯,为人处世以及说话的方式都没有变,但是他们就是觉得,此刻的姜宁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县令大人了。
姜宁上身微微倾斜,他的脸几乎要贴到了李全章的脸,低声笑道:“你猜”
“至于那个主意,其实很简单。”姜宁道:“小满。”
韩郷补充道:“小满对韦生的那点心思,李凝珠看不出来,你一个掌管着整个家族的家主更是没心思理会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但是那人不一样,他最喜欢做的就是琢磨人心了。”
姜宁道:“按照他的要求,你答应给小满一笔钱,足够她和韦生远走高飞的钱,前提是要她在李凝珠的面前演一场戏。我才猜小满初时可能会有些犹豫,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是吧,李家主”
李全章点头道:“没错,我要她把韦生从凝珠身边抢走,并且想办法让凝珠死心,只要她能做到,我便给她一笔钱,让他和韦生双宿双飞。”
姜宁笑道:“独占心爱男子的**终究还是战胜了这许多年的姐妹情,小满点了头。事实上,不用她抢,在此之前,韦生的一颗心就早已系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李凝珠半点的位置了。”
“只不过很多女人总是患得患失,” 姜宁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不容易,小满决定要死死的抓住,彻底的抓住,再也不放开,让韦生只属于她一人!”
韩郷道:“韦生有一对阴阳玉玦,阳玦一早就被他送给了李凝珠这个未婚妻,阴玦本该在他的身上才对。”
徐焱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玦,真是韦生的那一半。
姜宁笑道:“我们发现小满尸体的时候,这个阴玦就戴在她的脖子上,被小心的藏在了衣领里头。当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那玉玦珍贵,不像是小满这样的贴身丫头能够拥有的,这才命人描了图样,到城中的那些玉器铺子里打听了一番。很幸运,这玉玦虽不是城中的玉器铺子出产,可韦家以前毕竟是本地的大族,金玉满堂,少不了要与这些玉器铺子打交道,有那么几个以前经常出入韦家的老板恰好就认得这是韦生的玉玦。”
“可以想见,小满只需要装作无意,给那李凝珠瞧见自己戴着的玉玦,对你那宝贝女儿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韩郷道:“李凝珠可以接受小满作为陪嫁丫鬟成为韦生的妾室,但她绝对不能够接受韦生把其他的女人放到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来,更不能接受情同姐妹的小满欺瞒于她,甚至是挖她的墙角。”
姜宁道:“安静的坐在房间里,回想起这三年来她是如何信任小满,把所有的心事都说与她听,让她代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去见韦生,却换来个偷天换日,釜底抽薪的凄惨结果,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你的女儿终究是你的女儿,她和你李全章一样,即便是跌倒了,也只会想着如何爬起来,而不是退缩放弃。”
“李凝珠并没有如你们所愿就此放弃,转而投入那人的怀抱。她要把韦生从小满的手中抢回来。”姜宁道:“至于小满,背叛她的人,就该去死!”
李全章摇头道:“不,凝珠一整年都坐在家里,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杀手,并且雇佣他去杀害小满呢”
姜宁摇了摇头,:“李凝珠在过去的几年中,其实还是出去过许多次的,只是被你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而已。”
李全章思忖了片刻,脸色陡然变的苍白,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是决计逃不出姜宁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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