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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话虽如此,江水想,可说得却太过直白不留情趣。

    就像妩媚讲究的是一个妖而不漏,这样大咧咧白花花地把肉都摆上来,可不就是砧板上的猪肉,再怎么样也就是待价而沽。

    可见微生红菱并不常同人交流,江水想到。

    “胡说,”江水一笑,“我明明是双——”

    双

    双什么

    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便戛然而止,江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微生红菱也踱步转身。

    她有一字一顿重复道“往后你便是持枪人。”

    好像生怕什么发生似的。

    银灯光灭长河寂,空怅惘矣。

    江水忽觉无端疲倦,这股无力感来势汹汹且万分熟悉,又随即被她压下。

    “好。”

    她低低笑着“我答应你,不论从前我是什么,在这个我们约定的以后我都是持枪人。”

    自己从前或许不算十分不堪,却也绝不是“心系苍生”的这个江水。

    可从前

    江水现在不愿意想起从前了。

    自私得保持现在这个江水的模样,一直到夙愿完成,一直到那个以后结束,再回到从前吧。

    微生红菱凝视着江水平静的神色“你又在想什么。”

    江水笑“玉麈红菱真人,竟也学会了怨妇口吻。”

    闻言微生红菱也忍不住皱眉。

    江水看她如此作态,笑着向她走去一直到站定在微生红菱身前与她对视。

    二人身量皆是修长挺拔,在寻常女子之中算是高挑出众。

    此刻两相对视,平静之间暗有交锋。

    就在微生红菱想要开口的一瞬间,江水先动了脚步,越过了她。

    “这次取枪不会有什么惊天阵仗吧”她随口道。

    江水从云舟上踏步而下,绕着这个插着赤牙破虏枪的巨石周围走了半圈,不待微生红菱开口便直接走到赤牙破虏枪前。

    走到近前江水才发现原来这杆赤牙破虏枪的周身竟然覆盖着薄薄一层冰雪。

    江水看着枪身冰雪,心下顿时有了预感,她转身问道“这是这涧潭水所带来的”

    微生红菱并未解开云舟与她一起上岸,仍旧将云舟泊在潭水上。

    对于江水的问话,微生红菱先是颔首,而后才道“不仅仅是如此,其中机密不便告知。”

    好,不便告知。

    江水了然颔首,就在微生红菱以为她还要询问的时候,她忽然就伸手拔枪。

    微生红菱不由瞳孔微睁,看着江水轻轻松松将赤牙破虏枪拔出巨石。

    “好枪。”

    “不愧破虏之名。”

    意料之中的简单,水到渠成,江水笑笑拿在手中随意一个枪花称赞两句便了事。

    在江水拿着枪往回走的时候却被微生红菱以玉拂尘相拦“为何你如此漫不经心。”

    江水低头看了看赤牙破虏枪,笑道“一切都在青阙君与红菱的计划之中,取枪又怎么会有风险”

    “且不说这个,先回去吧,我困了。”

    微生红菱总难跟上她有心的推诿,但事实的确如此,江水见她哑然后付之一笑,上了云舟。

    “走罢。”

    微生红菱无法,只能由着她的话掉头往回去。

    “冰雪覆盖虽然不影响枪的锐利,可想来必然是有所影响,”江水摆弄着手中赤牙破虏枪,“有要做什么来解”

    环环相扣却看似豪无必要的设计,江水一时想不通青阙君此举用意。

    或许这寒潭水是为了守护长枪,可……

    微生红菱仍旧是回答“的确如此”、“恕不能奉告”

    江水也不追究,只是试探着拿赤牙破虏枪的枪尖轻轻划过云舟,不想云舟果然是被一分为二。

    江水看着孤零零还飘在微生红菱身后的脚下船尾,颇为歉疚一笑,而后干脆坐了下来。

    在微生红菱无言以对的表情下无所谓道“无妨,你在前面领路便是。”

    微生红菱漠然转过身,不想再管这个奇葩的神女。

    而江水捋了捋头发,看着俯下身看着寒潭水面倒影笑了笑。

    二人很快就又回到了细物涯,江水从云底上了山崖,脚落实地之后微生红菱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她于是笑着道“那这杆枪先放在我这里”

    微生红菱颔首“自当如此。”

    她姑算了一下时间,对着江水道“云镜如今我将其一影放在山脚,你若是无事可以看看。”

    言罢不一会便离开细物涯,择处继续修行去了。

    江水则拿着枪,走到云镜前百无聊赖坐下。

    毫无意外得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那人正是方迁。

    方迁来到玉麈之前正碰上两军厮杀,又遭受了若干的围追堵截,等他来到玉麈山下的时候已经昏厥了。

    江水看着云镜之中方迁昏死的景象,一面掰着齿牙破虏枪枪身冰雪,一面摸着来她这里躲早课的小师弟的头。

    小师弟原本正美滋滋地啃着甜饼,忽然看见二师姐云镜之中方迁师兄的落魄模样,差点没被噎住。

    “姐!姐!”

    江水闻言内心一笑,之前方迁说十余年前自己便是二十多岁,恐怕这声姐姐是太当不起的。

    她侧头“看样子他正在山脚下,你不如带几个师兄弟一起将他救上来”

    小师弟在肚子前擦了擦手“嗯!我这就去!”

    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而这边江水还在和赤牙破虏枪的冰雪作斗争,按理说此枪属火,本不该被霜雪冰冻。

    江水想着那寒潭之水,眸光晦暗,而后她不动声色将发丝梳理到肩后。

    “你不去帮你的师弟么是叫,方迁。”

    江水还在尝试着撬开赤牙破虏枪身上的冰雪,若不是牙咬太过不雅不好在人前,她到是很想试一试。

    飘然而至微生红菱却只是看着她的手。

    若这不是盈琭麈所修补的躯体,怕不仅仅是撼动不了枪身冰雪而已,恐怕她的五指早已留血不止。

    这个人,明明忘却前尘却还是劣性难改。

    如何会是上界神女

    等不到微生红菱回答的江水回头瞥了她一眼,又将赤牙破虏枪颠倒过来尾部朝上。

    又开始从尾部开始试图剥离霜冰来。

    看似锲而不舍,实则只是打发时间。

    至于她刚刚问得那个问题,微生红菱不觉得自己的计划江水看不出,明知故问自上而下的“疑问”和挑衅无疑。

    可她还是淡淡解释“焉能让你现在便于人前显身。”

    江水闻言也点头表示符合“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丝毫不提既然的确如此她还提什么没颜色的问题。




第八十章 明珠坠地耀如星,流火游弋
    其实江水问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为方迁之流打抱不平的。

    有个词十分巧妙,叫臭味相投,然而偏偏人们最讨厌的大多数都是与自己相似的愚钝短处。

    就像江水也只是让玉麈的小师弟们出面去捡来方迁——总归是性命无忧,吃点苦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粉墨登场,只等着角儿一展袖,敲锣开戏。

    “只是红菱——”江水淡淡开口:“我虽不是修道之人,却也有一言相劝。”

    微生红菱颔首:“烦请赐教。”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江水手的力道卸了下来,她何尝不知这样的蛮力定然破不了赤牙破虏枪周身冰雪

    她凝视着赤牙破虏枪:“而后绝学无忧。”【】

    就像杜丽娘游园知春,荒凉的是自己的心台,萧瑟的是自己的灵魂。

    每个人眼中的光景都是截然不同的。

    就如同微生红菱与江水,即便追求的结果一致,目所见处尽皆不同。

    微生红菱开口,却是将她所说的几句背了出来: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慈孝;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为文,不足。”

    而江水似笑非笑:“你修的,是这个道么”

    此刻提起道,微生红菱认真起来。

    纵然江水各种作态与微生红菱所理解的仙神不同,她还是记得这个人的身份的。

    她捏拂尘:“道法精妙,不敢擅自命名。”

    江水摇摇头:“既然你连自己的道都不清楚,更妄论在因为青阙君,因为你师祖,所遗留下的旨意行事了。”

    “他的道多源随心,可你不同——”

    于微生红菱而言,修道便是修道,若她当真问出不用的是什么,才当真是庸才。

    江水见她不语,也叹了口气。

    她道:“抱歉莫怪,我在你面前说这些的确是班门弄斧了。”

    微生红菱自然不当怪她。

    “无妨。”

    这个女子——

    她从前是个寄人篱下的半个药人,后来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但内心柔软却冰凉的杀手刀客。

    往昔她或许知道她从来都很招小孩子喜欢,却只将这当做可笑的亲和力。

    殊不知越是合道之人,越容易受她蛊惑。

    对,蛊惑。

    方迁就是最好的例子,泄露的一点神魂,就足以让修道之人为之痴,消人魂魄。

    若不是自己就是那个一手推着她向前走的人,微生红菱心道,怕更会奉若神明。

    不——她本来就是界神明。

    明珠坠地耀如星。

    还是会引来千万人不顾地淤泥,想要捡起擦拭,置于塔尖。

    江水和微生红菱两个人经常对坐无话,此刻一席话毕,也毫无意外地两相静默下来。

    透过云镜,江水看到方迁终于被他小师弟们风风火火地跑过去捡起来。

    几个半大还穿着道袍的孩子,捞起了长长的袖子到胳膊,一个背起了方迁,其余几人在一旁帮着忙。

    迷迷糊糊感觉到颠簸的方迁迷瞪着眼,耸了耸鼻子尖,一股子雪松味儿。

    “师……弟”

    他显然伤得不清,江水略微看了一眼,确定这件事是板钉钉了,也就移开视线。

    时刻关注着江水的微生红菱见她神色,便知道这面云镜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一甩拂尘收了云镜。

    江水却忽然开口:“他的伤势虽不致死,但若无治疗足以废掉一条胳膊,减寿数十载。”

    微生红菱颔首:“确实如此。”

    沃洲山、冰雪堂,放鹤耕田,金镜桂魄。

    何处不是尘埃场,何处非带冷香光

    “这个方迁,”江水忽然说,“对你师祖有什么讲究么”

    微生红菱旋即懂了她的意思:“师祖虽占卜改命,然而天下悠悠,苍生如粟,不能尽算。”

    “的确。”

    江水居然颇为同意得符合道:“的确,虽然改命一说我不大赞同,但在天命之下能够逃开的只有碌碌凡人。”

    “虽不至于蝼蚁,但也是被天道满不在乎地套用千万人相似命数,才能够轻巧挣脱又不至于贻误大局。”

    微生红菱不当这个是胡言:“何解”

    江水笑着道:“与天道抗衡何其艰难,所谓三千世界,既然有界下界之分,便定然有维持其中的制衡。”

    “但想来更改小世界命数总比界简单些,但是谁知道这不是天道安排好的呢”

    见微生红菱陷入思索,江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奇异感觉:“我只随口戏言惯了,你听过一笑即可。”

    微生红菱不好解释,只是意味不明地摇摇头。

    于是江水又提起方迁的事来:“虽然你未曾提过,但我觉得我的医术或许不错。”

    “的确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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