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那时候沈眠星已然是丹峰未来的掌门,武林会的主持者,虽然比不北岭身家雄厚,却也能交还衣物后痛饮。
席间大醉,各自说起儿女情事来。
一个妻子刚刚怀有身孕,可谓春风得意,一个却刚被心怡的女子婉言拒绝,甚是郁闷。
从半夜喝到天明,秋阳竹叶簌簌飞,北岭热得敞开了衣襟,赤着大半健硕胸膛,汗水与烈酒婉言成溪。
“好酒!”
“痛快!”
喝是喝不够的,但暂且解了瘾,北岭说:“听说你家的怀了”
“什么你家的,大嫂!”
提起妻儿沈眠星笑着起来,与先前义气饮酒的大笑不同,他醉意之中带着一丝深情:“是啊才发现,不愧是我!”
北岭年纪比沈眠星还要小些许,闻言哈哈大笑:“待我回了紫光山庄,定然要开府库给你送一份贺礼,压过群雄风头!”
沈眠星也笑着,抓过身边酒坛分了大半给北岭:“好!”
“在喝!”
又一轮酒,北岭已经整夜饮酒更觉得精神奕奕,他抱着竹子站了起来:“我看一个姑娘了。”
“看了就看了呗,嗝儿,”沈眠星浑不在意,他醉的不轻抱着坛子,“这个酒还是三年多前,咱们扒光衣服买回来的,我又埋了到现在。”
想了想,沈眠星又补充道:“谁家姑娘是江湖人么”
北岭嗤笑一声:“那是自然,她武艺高强还着呢。”
沈眠星笑着说:“武艺高强不高强,自家婆娘总不会和你动手,要我说还是温柔些,体贴些好。”
洛霜满就同她这个名字一般,对外人而言是冷冷盛满的一碗霜,进退有礼摘不出任何错处,却也隔了许多。
然而当你当真用一颗真心去捂热,将霜雪融化,会发现这是一碗洛阳杜康。
饮之可以解忧。
北岭嗤笑一声:“你糊我你对你家那位不是一见钟情,我喊你一声大哥!”
嘿嘿一笑,沈眠星忍不住笑得竟然有些憨厚傻气。
“你知道卿哉,卿哉——”
北岭说话有些颠倒了,而沈眠星又喝了半坛子酒,说:“自然知道!”
“我和他看了同一个姑娘。”
北岭看着天,而沈眠星痴痴一笑:“噢——我知道,是江水。”
“——你和她很熟悉”北岭语气一变。
沈眠星连忙喝空了坛中酒向他丢过去:“我和卿哉熟!”
北岭醉里行动还是利索的,轻快避开迎面而来快准狠的酒坛子,偃旗息鼓:“怪不得。”
“江水姑娘那样的女子,独立冷静,武艺高强,聪明,我就是喜欢。”
最后是还是以沈眠星劝他不要和卿哉争抢结果二人稀里糊涂打起来,而沈眠星落荒而逃作为结尾。
再后来,沈眠星的孩子冲儿已经三岁满地跑的时候,听闻已经退下庄主位置的北岭父亲替他选了一门亲事。
那时候乱世的序幕才刚拉开不久,北岭还没有散尽家财充当军资。
那个婚宴办得声势浩大,在乱世之中大肆铺张,每个从各地敢来的客人都在一片喜气之中遗忘了外界飞枪炮火。
彼时百衣军还没有成立,沈眠星也还不是什么沈将军。
他携带妻儿重礼前来赴宴,比其他的宾客都早到许多。
百忙之中北岭抽空和他见了一面,两个已经有了担当的男子相视:
一个说:“我家夫人不许我喝酒,冲儿也讨厌我身酒味,知道了一大一小都会闹的。”
一个说:“我家啊燕身子弱,酒味太冲她闻了会加重病情的,这几日也忙改日有空再小酌一杯。”
沈眠星和北岭相视一笑,惺惺相惜。
北岭说啊燕是新娘的乳名,她的身世很是可怜,自己偶然遇见她带着妹妹四处找活计却饿晕在半路。
于是北岭发了善心将啊燕姐妹带在身边,啊燕早年累坏了身体,北岭还请人来医治。
他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些,然而啊燕从未被人如此珍重对待过,惶恐垂泪无以为报。
最后又发生了若干因缘巧合,啊燕为了救北岭已经命不久矣,而北岭也对她情根深种。
于是才有了这样盛大的婚宴筹办。
“啊燕自小没被人好好宠爱过,她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感恩她以身相救才会娶她,我,无论如何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不,不需要所有人,只要让啊燕知道她也是值得被爱的。”
北岭面容有愁,也有爱意。
几日后,在盛大的紫光山庄庄主婚宴沈眠星见到了那个叫啊燕的女子,瘦弱纤细,举止看得出来怯懦却没有一点失礼。
被夫君告知全部的洛霜满看着她,想来为了繁缛礼节,啊燕也是拖着病体瞒着北岭认真练习了的。
后来啊燕终究还是大病不治,撒手人寰。
她死之前留下了一个女儿,哭得比猫儿还细,北岭翻阅典籍取名为渭桥。
佳人在北燕,相望渭桥边。团团落日树,耿耿曙河天。愁多明月下,泪尽雁行前。别心不可寄,唯馀琴弦。
并且散尽家财千万金充做军资,充了百衣军军库,挽救了到时难以支持的百衣军。
而今他们各自成家生子,各自领兵乱战,七年,已经再也没有人停在原处。
等一等她。
第八十三章 白头翠微玉麈山,后事顺遂
“为何去而复返”
“百衣军一心护佑大旸百姓,希望江姑娘助我!”
昨日与方迁的对话还热气蒸腾,像是玉麈迎来了夏日的太阳,将梅枝雪水舔了去。
口舌生津。
然而江水想了想,还是让他多留几日,养好伤再做打算。
就好像每个未出阁女儿家,都会抱着母亲说她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侍奉双亲;
就好像每个抓蝶垂髫孩童,都喜欢说自己才不要长成又累又辛苦的大人。
虽然嘴抗拒着变化,又到底是对美好的未来有憧憬的。
江水来的时候,方迁正在和掌门说些什么。
如今玉麈弟子凋敝,早没了什么通报不通报的,有时候还要李倾昆这个掌门去扫雪。
这些小弟子们身子骨嫩,做不得这个,这是李倾昆当时扫雪被江水看见后笑着解释的。
江水刻意不去多听李倾昆和方迁的谈话,在门口扣了扣,打断了正相谈甚欢的二人。
方迁偏过头看见来人是江姑娘,忙起身客气呼唤道:“江姑娘!”
李倾昆也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江姑娘。”
江水走进来道:“冒昧前来,打扰你们了。”
三人就坐。
原来刚才李倾昆和方迁正在谈论有关逸王的事,江水虽然有心不去偷听,奈何耳聪目明总不能以手覆耳。
见江水已经听到了一些【】,李倾昆也不觉得被冒犯,毕竟逸王此时派人前来,除了是为江水别无他想。
她本来就有权且必定会知道。
而江水却额外问:“方迁,我的名讳你可有大肆传扬出去”
江水,虽然是个常见的词,但拿起便用来当名字却是不多的。
方迁却坦言除了百衣军中丹峰沈将军自己谁也没有告诉,江水倒不敢妄自断言是否是因为这个名字,凝神正静思。
“那客人,现下正在偏厅等候着。”
李倾昆看向江水,解释道玉麈本是旸国国教,虽是方外之地,但来人手持陛下诏书若避之不见总归是不妥当。
因为这件事方才方迁和李倾昆说了好一会,现在江水也是表示理解。
玉麈清净无为,多年繁荣只靠大旸皇室出力,否则难有今日之景象。
可以说若没有大旸的扶持,觉月洞两百年后还能不能保持原样实在是难测,但也是因为觉月洞传承仍旧在,才有了今日微生红菱。
此二者不知是有心共生,还是无心插柳。
江水不去多管。
她只道:“既然能得玉麈,见一见也无妨。”
当代之士,驰骛之曹,书读纵横,则思诸侯之变;艺长奇正,则念风尘之会。
连圣人都要顺时而动,作《春秋》制《孝经》,放萌杜渐,何况她这个假圣呢
她有心去见见这个姗姗来迟的逸王门客。
一庐载山涛,一琴听寒涧,悠哉游哉的白头翠微玉麈山之行,经年将毕。
不知为何江水有种预感,有关于逸王。
得知圣人江水愿意拔冗相见,李倾昆尚没有什么举措,方迁却忽而抬头看她。
他分明想对江水说些什么,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主动说自己是百衣军中人,为了避嫌便不关注这件事了。
等方迁离开之后,一直若有所思的李倾昆却不由笑了出来。
“掌门为何发笑。”
李倾昆笑道:“江姑娘又为何明知故问。”
这个老掌门虽然没有多少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模样,却在人情世故不输给谁。
江水得了一句算不反问的话,也随之笑了笑。
两军厮杀,是你死我活阴谋阳谋齐的,此刻天时地利具全,方迁却还保持着名门正派弟子的避嫌。
虽则迂腐板正了些,却也觉得可喜。
百衣军参与乱世之争时至今日,谁人手没沾血
敌军的血,同袍的血,自己的血,无辜者的血、却还能留方迁如此。
又怎能不叫人觉得宽慰
一老一少两个人相视,渐渐笑得合不拢嘴。
跑来说待客的东西已经备好的跑腿小师弟看见掌门和姐笑成这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嘿嘿嘿跟着笑起来。
多年国教,自是底蕴深厚。
绿叶夹银白色毫心,汤色杏黄明亮,叶底匀嫩,是一杯极好的白牡丹。
寸亦剑看着面前泡茶的红衣女子,见她虽容色镇静,却并无一点谄媚之气,若不是玉麈之中久久未出世的圣人不做他想。
可玉麈会让一个圣人纡尊降贵到替人沏茶
寸亦剑只想,莫非玉麈修道之人尽皆如此
江水将茶盏放好:“请。”
江水没有抬眼看对面未着官服的女大人。
事实,在知道来人是个女子之后,江水便知此人必然是逸王麾下亲信寸亦剑。
逸王麾下能人众多,她一个小地方乡绅之女居然能出头,自是不可小觑。
为她沏一杯茶不算什么。
但是江水想得轻松,寸亦剑却不敢轻松受之,她斟酌道:“敢问足下是”
江水这才抬眼一看,顺手将水壶继续放在炉子咕噜咕噜烧。
“客人问得是姓名么。”
她说,而后交叠双手道:“姓名江水二字。”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寸亦剑内心砰然,她霎时将先前的准备都忘了。
虽然她又飞快调整好神态,可眼神的突然变化江水如何留意不到
自己从前与这个寸姑娘有牵扯
江水暗自思索,只是她心思藏得极好,寸亦剑没有看出半分不妥。
在内心改了说辞的寸亦剑忽而试探道:“江姑娘的名字,与我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江水:“是么。”
而后她便不在开口。
寸亦剑则挑眉:“足下不好奇么”
江水礼貌性地笑了笑:“若是客人想倾诉,自说便是。”
“只是不知那位江水是故人,还是仇人,”她看向那被白牡丹,神色淡淡,“若是叫一杯好茶遭了池鱼之殃,可比好奇难过得多。”
寸亦剑直接举杯喝了半杯,她好酒,不爱茶。
这些年为了汲汲营营,才多了许多名茶讲究,却终究是尝不出意思的。
即便是江水泡的,她也只是觉得不那么苦涩而已。
喝了茶,放下杯子,寸亦剑道:“好茶怎敢辜负。”
江水笑笑:“如此到确实不算辜负。”
心知对面人是在嘲讽自己,寸亦剑却不追着这个不放。
她说:“那个江水自然是故人,不该当做仇人。”
江水见她牛饮,也干脆取下滚烫开水直接为她续了半杯,不在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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