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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真君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沁纸花青

    使术法那位也站了脚,沉声道:“阁下到底什么来路?在散关城里的时候与我们临西义军做对,眼下竟还不依不饶地追过来!”

    这人倒是有点本领,刚才那一手也该是由北辰术法变化而来,竟能将自己迫退……这些喽啰都有如此手段,看来自己想的没错,之前在城里杀了的那位,果真不是寻常人。

    他便冷冷一笑,道:“在散关的时候,是你们撞着了我,我只是想出城罢了。至于这里,也是我要借路经过,你们偏又把我拦了。诸位三番两次取死,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至于我么,在城里的时候也已经说过——李伯辰!”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见对面的十几人都微微一愣,便心道,没想到我的名字也传到这些山匪这里来了。但下一刻那匪首才看着他、微微侧脸对身边一人道:“李伯辰?什么来路?”

    余下人等彼此望了望,都摇头。

    便听着身后噗嗤一声轻笑——是林巧。李伯辰觉得脸上微微一热,却又有些欣慰——林巧能在这时候笑出声,果然没有怕。就是寻常男子,帕也没有她这样的胆量。

    他便皱眉哼了一声,道:“诸位平日打家劫舍,难道就没功夫去城门口的文告上瞧瞧,有没有自己的悬赏告示么?”

    那人怔了怔,皱眉道:“文告?”

    又像是明白了什么:“阁下也是道上朋友?却没听说过哪位青年俊才有你这样的身手。”

    再打量他身上的铠甲,道:“既然也是吃这行饭的,令尊是哪位?我乃是大空山沂水寨寨主伍长寿,身边这几位,也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朋友。要是咱们从前结过什么仇怨,今天不如把话敞开了说。”

    李伯辰愣了愣——本以为院中这些是匪首们带来的护卫,可听这人的话,这些就是散关城中那些头领么?

    也实在太弱了点。但又想,或许并非他们弱,而是自己有所倚仗——先前不惧这些人的刀枪,是因为身上有宝甲。能将他们一举迫退,则是借了这柄魔刀之利。要是没这两样东西……这些人似乎多少都有点修为在身,自己也不会胜得这样容易。

    如此看……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远非刚出无量城时那个心中惴惴、不知何处安身的落魄人了。

    他在心中一叹,正要说话,却听身后的林巧脆生生地开口:“李大哥就是在隋境诛杀隋国王孙的李伯辰,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和他做朋友,你们还不配!”

    那些人听了林巧这话,都愣住了。隔了半晌,伍长寿才道:“你……你就是那个李伯辰?”

    又皱起眉:“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人——既然是你,为何要同我们作对?”

    再看看地上的两具尸首:“你取了他们的性命倒还罢了,可知你在城中杀的那人是谁?是朱毅!”

    李伯辰可没听说过什么朱一、朱二,但也不想弱了气势,便冷笑一声:“为何同你们作对?我要说是因为侠义使然,怕你们也理解不了吧?”

    伍长寿怒极反笑:“嘿,好一个英雄人物,连这东四州绿林盟主朱厚的大公子也没看在眼里……那今日就见个生死吧——诸位,朱老英雄要知道咱们叫这人走脱了,必然追究。咱们豁出性命,拿了这人请罪去!”

    他说了这一句却没攻上来,倒是往后跳出两步,喝道:“我来牵制他!”

    言罢双手一张,掌心忽然亮起两点微芒。李伯辰只道他又要使刚才那一招,便喝道:“小蛮,靠墙!”

    而后将身子一晃,便要将到来的冲击躲过去。岂料预想的巨力没来,两耳边却忽然砰砰两声响——伍长寿发出的术法竟在他身旁炸响了。

    这两记术法威力并不大,但也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被人狠击了一拳。趁他这么一愣神的当口,另一个人将手向前一探,喝道:“着!”

    便见一条细链从他袖中探出,直取李伯辰的面门。李伯辰见那细链末端是截泛蓝光的短刃,该是喂了毒,便欲扬刀叫它缠上,把这东西挣断。可短刃飞至他身前一步远处,链上忽然电光一闪,这东西便如一条蛇一般忽然转了向,又往他的脖颈处刺去。

    这人出了手,另一个披甲的便也射出三柄飞刀。那飞刀有小臂长短,飞得并不快,仿佛有人以细线牵着,可竟比那细链更加灵活。那人掐了几次手诀,三柄飞刀便嗡的一声分开,如鸟儿一般在他身周游走起来,欲伺机而动。

    对面十几个人,个个皆有此种手段。李伯辰一时间见得身前兵刃乱舞,去路退路都被封了个密密麻麻。他心中一凛,暗道自己前些日子连战连捷,到底是有点骄傲自满了。

    他原本没将这些匪首放在心上,可此时看,这些人搏杀的经验远比自己老练——他从前是在军阵战场上学来的手段,但这些江湖草莽,更精于捉对厮杀吧。之前见自己巨力难当,顷刻间就有了默契,欲以此种手段来同自己游斗。

    且这些人所修习的术法都不是北辰正宗,可能连庙堂之法都算不上。但偏偏能叫微不足道的小小伎俩生出许多的变化,再合着他们自身武艺,也算是颇为难缠。瞧见眼前这些手法,便想与他们相比自己从前使“天诛”之术时真可称得上是“蠢笨”了!

    不过此刻倒不是深省反思的时候。李伯辰唯恐拖得太久伤了身后的林巧,便将魔刀一挥来了个缠头裹脑式,把要攻他脑袋的那些兵刃迫开。趁这一招,合身直扑向前,听着身上甲胄一阵叮当乱响,又在心中喝道:“去!”

    二十个阴兵立时化作阴风,往前鼓荡而去。他此时这境界,阴兵虽不能伤人肉身,却能伤人的神识。当先的几个被兜头一冲,身子便顿了顿,手中的操控的兵刃也在把空中一滞,险些掉落下来。

    见这招果然建功,李伯辰正欲再冲入敌阵同他们厮杀到一处,却忽见数十步远处的一栋残屋旁闪出一人,厉喝:“把他给拖住!公子正在紧要关头!”

    那人不是别的,正是在庄外拦路的叶仲山。之前见他的装扮还以为是这些匪首身旁的护卫,可此时听他的口气,却似乎身份要更加高贵一些。

    李伯辰又听着他说“公子”——指的是被自己一刀两段那个朱厚的什么公子么?他已死了,怎么还在“紧要关头”?

    蓦的,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空明会、妖魔血肉的活人之术!




第一百七十七章 疑问
    她是一直在盯着伍长寿的吧!

    自己或许算不上寻常人口中的“人精”,但林巧因从前的经历,于人情世故方面该绝不逊于那匪首,兼又略有些修为、那长刀也算得上宝物,才能一击毙命!

    原本还担心她未必见得了死人,如今看,她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李伯辰心中大定,便立即向远处那叶仲山看去——他原本就抽身欲走,又见伍长寿被击杀,立时低呼一声跃到未建好的房舍中去了。

    前方那六七个匪首见势不妙,也立即闪身便逃。李伯辰本想将这些人也都留下,但晓得眼下当务之急是那位名叫朱毅的大公子——叶仲山跃了回去,十有**是要带那人走的。

    他便只挡在林巧身前,沉声喝道:“今日暂放你们一条生路——往后再被我撞见,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那群人听他如此说,更不敢再回头纠缠,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院墙外,不见了踪影。

    李伯辰这才大步走到伍长寿的尸身旁,一把将长刀抽出甩净了血,重递给林巧,道:“多谢相助。”

    他这句话本是想开个玩笑,好缓和一下气氛,岂料林巧接过刀,咬了咬嘴唇:“李大哥……我是不是坏了事?”

    李伯辰一愣,道:“坏事?”

    “是不是不该杀那人?把他们都惊走了。要是没有我,你也许还能把他们都留下来……可是为了我……”

    李伯辰只得笑了一下,道:“林姑娘,不是这么回事——”

    可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正是忌惮林巧会受伤,才没有出手将他们全部留下。不过此时李伯辰实在对她生不出什么怨言,因为她的胆子比自己想象得大太多了。漫说是她,哪怕是数月之前的自己,对上这院中的十几个人,心里也得有些发毛的。

    便又道:“——也是点子扎手。谁能料到散关附近的这些匪首都跑到这儿了呢?也算是这一带的高手齐聚了吧。你刚才一刀夺了敌胆……只怕日后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见他说得郑重其事,林巧也愣了愣。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或许又是玩笑话,到底噗嗤一下笑出声,便挽了个刀花,道:“好吧李大哥,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这些人怎么办?”

    见她脸色已缓和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煞白,李伯辰才看躺在地上的人。

    这些人正面受了他刚才那一记由天诛之术变化而来的术法,如今有三四个已晕了,余下的还清醒着。但该是因为经脉中气血逆行,一时间不得调息,俱是手脚瘫软的模样。

    听了林巧的问话,几个清醒的立时道:“饶命……李将军饶命,咱们也是苦命人,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李伯辰想了一想,低声道:“小蛮,你觉得我该把他们怎么办?”

    林巧微微一怔,道:“李大哥……什么意思?”

    又想了想:“你真的信他们的话吗?”

    看来她也不是能了解自己所有的心意的,李伯辰暗道。他问的“怎么办”,并没有什么深意,而就是真的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

    要是还在争斗中,这些匪徒冲过来,他一刀就杀了,绝不犹豫手软。可眼下偏偏都被打垮在地,做了自己的俘虏。从前也有过俘虏。应慨那一回,见他似乎并非十恶不赦,又为情势所迫,便放了他走了。隋子昂那一回,虽然卸了他一只手,但也是为了救人,亦是出于无奈。

    两次,都没将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杀掉。

    可眼下这些,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巧问自己“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这些人既然作恶多端,一刀斩了便是,无谓什么“怎么办”。但李伯辰想,要是换她来做自己,大概也会这样略犹豫一下子——六七个人这么躺在地上哀哀作声,要自己走过去,杀鸡一样一个个地都砍了……这事,他从未做过。

    但这些人,难道不该死么?自然该死的。李伯辰想到此处时,其实也只过了一刹那的功夫罢了,林巧疑惑的神情还停在脸上。可他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觉得思维像飞上高天的风筝一般,难收回来了。便又想,可取他们的性命,该谁说得算?

    在无量城时抓逃军,依律,倘有手持兵刃抵抗的、喝令之后仍不止步的,都该杀。虽说从前同袍一场,不到万不得已,也没几个人真下杀手,可真要到了行刑的时候,他心里也没什么波动,最终只暗叹一声“可惜”罢了。

    因为军法如山,既然从军,自然依军法行事。

    之后在车上,李定问他如何处置应慨的时候,他说“交由督院”——那也不是玩笑话,而是一时真心。李定当时哑然失笑,车前的李丘狐一定也是在那时候觉得自己“妇人之仁”,李伯辰能理解他们那样的反应,因为他清楚,自己与这世上的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是因为他的来处。

    数年前他来到这世上,最初心里的确有些豪气。但渐渐发现,自己相比别人,似乎实在没有什么长处。要论天文地理,他比不过当世的博学者,论诗词歌赋,比不过当世的大文豪,论修为境界,更是说笑。哪怕自以为懂得些这世上的人该不晓得的“小知识”,也发现原来此间人也不是傻子,许多他以为旁人不知道的,人家早就清楚了。

    但唯有一样,他觉得是这世上的人绝对比不上的——那便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就是他的不同之处。

    这种思维模式,乃是在来处耳濡目染的结果。而那耳濡目染的环境,则是许许多多的人经历数千年的时间,一点点改造出来的。那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思想积淀,是时间与智慧的结晶,在这个世上,哪怕再聪明的天才,也没条件与他的这种见识相比。

    在他来处,是一个相比当世,更加高度组织化、制度化的社会。这叫他在看待问题的时候,相比此世人想得就要多些。譬如眼前地上的这些人,要依着这世上豪杰的想法,既然作恶,那就可以杀了。要是不杀,非要扭送去官府、督院,大抵会叫人觉得行事有些古板。

    但李伯辰知道自己之所以会犹豫,其实不是因为什么“仁慈”,也不是古板,而是不清楚,自己有权力取他们的性命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也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忽然迷了心窍一般,偏在此时考虑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了。

    是因为“北辰”这样的一个身份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灵悟
    无论在此间,还是来处,这些匪徒持兵刃冲向自己欲取人性命,都是可杀。

    但如眼下一般,放下手中武器、没什么能力反抗了呢?

    若世上只有寥寥数人,那他自可依照自己的心愿行事。他还要去后院捉那大公子朱毅,而这群匪首为非作歹,又没法儿叫他们乖乖待在这里等什么官府、督院的人来,那最好是一刀一个,杀了了事。

    可问题在于,既然这世上有官府,那么取人性命这权力,就不全是他自己的了。天地初开时世间有许多人,每个人都有杀人的权力。后来这群人因生存所迫而结社,便有了头领、组织。

    人们将自己的一些权力让渡给首领或组织,以换取庇护。代价是失去一部分自由,但得到了相对安稳的生活。因此,在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人能随意取人性命——真如此做了,便是与整个天下、人间伦理为敌。他违背的不单单是所谓“律法”,更是整个族群所默认、遵守的规则、得以延续的根基。

    譬如此时,他若是将这些匪首也交给官府、督院去处置,那么其实也就是交给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去处置。唯有此,依着此界、来处的道德伦理,才算无愧于天地公义。

    但,若是公器崩坏,无法再好好地行使芸芸众生所让渡的权力了呢?

    譬如在隋境时,他杀隋以廉、隋子昂,是晓得隋国律法不可能公允地惩治他们,他必须自保、自我救济。如此想,这样做也是符合公义的。

    而眼下,他自保已无虞,若要再取这些人的命,便是跳出了这世间公义之外,自行裁决了。若他是个寻常人……或者寻常的修行人,如此做,对这人世也无什么大碍。即便他之后走火入魔、成了外道,也无法对抗整个世界——世间自有强大力量可将他消灭,确保这世上的公义不至彻底崩坏。

    可眼下他知道,自己或许是北辰。又知道,这世间的“公器”,与他来处是不同的。

    此间有灵神。六国君主受命于天,代牧万民。而六位至高帝君,则意味着天地大道,他们的意志、他们的规则,才是此界为人所公认的“公器”,并非如他来处那般,是由许许多多的人让渡出的权力所成形的。

    倘若自己真是北辰转生,便意味着在这李国旧地,所有的道义公理,原本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的,乃是真真正正的言出即法。亦即,他用不着去遵从什么此世的道德准则,他自己,便是自己的准则、也是这天下的准则之一。

    乍一想,这样的情况真是叫人快意振奋,可再细细思量,却只觉得浑身发寒。他不知此时另外的五位至高灵神是怎样的存在、是否已远远摆脱了“人”的局限,但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是个人。

    可一个人,要是打心眼儿里没了任何约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并不相信人性本善——所谓善恶,并无既定的标准。在六国这里尊老爱幼是善,在魔国那边,舍弃无用婴孩才是善。若无约束,见了好的便去抢夺、心生怨气便杀戮宣泄,到最后,还能称之为“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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