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片刻,狠声道:“那些个有钱的,没一个好东西!脑袋让钱烧了!
有那么多钱,也不知分些给咱们些”。青年喃喃道:“那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的,
想必是值那么多钱的”。少年轻笑:“师兄,你也动心了么?待她破了身,到时
估计也不值钱了,哪天你我也去尝尝?”。
听到此处,赵家公子只觉心下一绞,不由闷哼了一声,又听少年叫道:“师
父,他醒了”。
赵家公子撑着车板,给少年搀扶着终于坐起身,四下扫了眼,见后面还跟着
六辆马车,中间三辆载着货物,十余人散坐在其余三辆上,自己的坐骑大棕马给
拴在最后一辆车梁上。
正待相问,瞥到弓箱和长剑就在身侧。
自己所在马车车斗里除刚嘀咕少年、青年两人外,另有两个中年汉子默声坐
在身后车帮上,一已过不惑之年长须汉子前面与马夫并肩坐着,这时缓缓转回身,
淡声解释道:“公子,我们是南阳兴昌镖局的,见公子昏在路边,不好置之不理,
一便带上了”。
“这位公子,你是要去京城的么?”。少年问。
“许昌”。赵家公子摇摇头。
少年眼一亮,瞅向身后一中年汉子:“七叔,我说了肯定跟这位公子没干系
的么!我师傅也说不可能的了,你偏要跟我们抬杠”。接着回头连声问道:“公
子,你手腕、胳膊那伤怎么回事儿?怎么出门在外也不带个随从?”。
“遇见歹人了,两个家丁都让人杀了…”。赵家公子面色黯然:“我一个人骑
马跑掉了,却是昏了…”。
“幸好昏了的,”少年接话道:“公子不知道,你前面有另一伙歹人,连府
军也敢杀的呢,要是公子遇上了,定是没命了”。
“是么?…”。赵家公子微微张了嘴。
“这位公子,你记错了吧,”叫七叔的中年汉子眯眼盯着他,顿了顿又道:
“就是往许昌方向去,也可以是遇着‘歹人’后往回跑的吧,要知那马蹄痕…”。
长须汉子眯眼瞅过去,中年汉子闭了嘴,止了声。
一时间,这一方之地再无人语,马蹄、车辙声更显清脆。
又沉默了片刻,赵家公子扫了眼四下景色,轻问:“这位小哥,这是到了哪
里了?”。
“许昌都已过了,快到方城(今河南南阳方城县)了…公子也莫急,在方城
接了侯爷我们还要返京的,到时…”。
“仲申”。长须汉子喝道。
少年止了话,过了会儿,撅嘴喃喃:“这位公子都这样了,还会是刺客不成?”。
“公子,我见你名牌上写的是汝阳李于基,可不知家父是谁?”。长须汉子轻
问,又解释道:“汝阳那边我们还是比较熟的,说不一定还是熟人”。
“…抱歉不便相告”。
长须汉子哦了一声,不再吭声。
“这位小哥,不知我昏了多久了?”。赵家公子看向少年。
“也不知公子何时昏倒的…这至少快有两天了”。
“两天了?”。赵家公子喃喃。
“不知公子得的是什么病?”。
“老毛病了…”。
赵家公子喃喃着,试着抬了抬手,仍是无力,从来没有这样情况,以前最多
昏上几个时辰,身子也从未像现在这般酸沉。瞅着耷拉着的手掌,也不知会不会
这样一辈子,赵家公子缓缓摇了摇头,轻笑道:“无妨的”。
近午。
车队来到一座小城,少年推醒赵家公子,介绍说此处就是方城县城。
进城后,在一处小店前卸了货,车队来到一客栈前,那里正停着两辆载人单
篷马车,车厢装饰颇为豪华,厢帘紧闭,也不知里面坐着何人,厢车前后捅着七
八个人,领头一个骑马过来,另牵着一匹,过来把缰绳递与长须汉子:“哥,那
边催得紧,现在就得上路…身子挨得住吧?”。
“不碍事,到了京城多歇几天便是了。作兴,爹身体恢复的还好?”。
“可以下炕了”。
正说着,那边骑马又过来一人,冲长须汉子抱抱手:“作昌兄,有劳了”。
“哪里”。周作昌回礼,指指一边车上赵家公子:“皇甫兄,这位公子要去
许昌,能否顺道捎他一程?”。又道:“李公子身子虚弱,安排在后面,应该不会
给侯爷带来危险的”。皇甫庶扫了赵家公子一眼,笑笑:“跟着吧,无妨的”。
“皇甫兄,这时起程,要赶到下一处客栈,估计会很晚的”。周作昌看看天
色,皱眉道。
“我也没办法,侯爷这急脾气一犯,谁也拦不住,为等你们回来,这已经拖
了七八天了”。皇甫庶苦笑道:“侯爷的心情周大当家也要理解,在这儿憋了有
小二十年了,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能再回趟京城的…好在侯爷现在无权无势,招
不得怨,路上应该无事的”。
“皇甫兄,这新帝登基大典,各处藩王都要去的么?”。
“连我家侯爷都收到请柬了…想必如此”。
这时一青年驰马过来,俯耳道:“师伯,那边又催了”。斜眼瞅了眼那边厢
车旁的浓眉大眼汉子,闷哼道:“什么东西!吆五喝六的!当自己是侯爷么?”。
他嗓音压的极低,皇甫庶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微微笑笑,不语。
周作昌瞪了青年一眼,仰头高喊:“上路”。
06。
午阳高照。
兴昌镖局两路人马合为一路,护着两厢车载着些许货物沿官路一路往北,车
队队尾,镖局的大当家周兴昌与候府的管家皇甫庶两人并马行着。
皇甫庶余光扫了眼前面车斗里赵家公子:“周当家,朝廷说靖边侯儿子实是
那逆贼的孽种,可是真的?”。
“谁知道呢,反正告示上是这么说的”。周作昌摇头道。
“通缉上说,那孽种左手小指少了一节,可是真的?”。
“这个倒是有很多人可以证实,想必如此”。听对方一口一个逆贼,皱眉问
:“皇甫兄,当年侯爷可是支持庄宗的,怎么你…”。
“周当家,你不知内情,那逆贼虽说待我家侯爷不错,却是看不起我,看不
起我们皇甫家”。
“皇甫兄是指庄宗削豪家大族之事?”。
“…”。皇甫庶点点头:“再者说,如不是他,我家侯爷哪会落到如今这境地”。
周作昌瞅了前方车队,想想堂堂侯爷,连自已护卫都无,暗叹了口气,心道
这皇位之争,怕的就是站错队。
中途歇了一次,车队接着北上,车轮声中,夕阳西下,已到掌灯时节。
火把照耀下,车队缓缓在林间行着,周作昌兄弟二人合同**个壮汉,寸步
不离侯爷厢车两侧,要知林间夜道最是凶险,自古便是走镖行商的大忌。
待车队穿过密林,再次踏上宽敞官路,周作昌不由暗吁了口气。
颇有些后怕,心道下次侯爷如何催促,也是绝不走这夜路的。
眼见前方灯火通明,正是客栈所在,周作昌再舒一口气,想着连日奔波,终
于能睡个好觉,刚吩咐完手下前去订房间,吱吱声里见一边厢车慢慢晃动起来,
又有喘息吚吚声传出,一把年纪了,周当家当然明白是何缘故,想着以这人身份,
竟不顾左右,在荒郊野外做那种事情,愣了愣,刚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扭头看向
皇甫管家。
皇甫庶涩涩一笑,指指后面:“周当家,咱们先避避吧?”。
周作昌犹豫着,见车厢晃动的愈来愈是厉害,寂廖夜幕里那如猫的低鸣声更
是刺耳,那似牛的喘息,似是吹在耳边,听皇甫庶轻轻又说:“周当家,客栈就
在眼前了,这一目十里的地儿,就是有刺客,哪会选这种地儿?”。
也不待他作答,叹了口气,先一步纵马向车队尾部行去。
周作昌心想就这么听着床,确实有些不妥,加上自己所守这一侧离路边尚远,
犹豫一番,跟厢车另一侧周作兴示了示意,让大家别靠车厢这么近,随着耳边那
猫鸣声愈来愈烈,心烦之下,草草在这边留下两人,调马离了厢车,向队尾行去。
行了十余步,锁着眉头瞅着皇甫管家,正想着是不是该请他回去提醒一下厢
里侯爷,克制一下子,这快到客栈了,别弄到太不像话,犹豫间忽听身后大喝:
“有刺客”。
紧接着刀剑声大作。
周作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呼着左右手下,急急调转马头。
待奔到近处,刀剑声已歇,火光中,众人已把两厢车团团围住,竖刀四下瞅
着,却哪里还有人影。
周作昌翻身下马,周作兴迎前俯耳轻道:“哥,刺客十几人,几个在我那一
侧调离我们注意力,其余的从这一侧冲上来,一人趁乱上车,一刀即走,前后的
兄弟还未反应过来,人已全退了”。
周作昌细辨着车厢内声响,不闻丝毫,不由颤声问:“他们得手了?”。
周作兴不作声,显是默认,周作昌急急跳上马车,颤着手,缓缓掀开布幔。
火光下,眼前一双大屁股亮的耀眼,一道血痕正顺着股缝静静向下淌着,背
处衣破,醒目一刀口,血涌不止。
周作昌轻舒了口气,依身形知他是侯爷的情儿,路上曾护过他出恭,待把这
膀大腰圆的身子拨开,又现两片臀瓣,更是雪白鲜嫩,正犹自抖着,未待周作昌
作问,臀瓣小白兔般往厢里缩去,边回头轻叫:“别杀我”。
声音尖细,周作昌一愣,见他身着红衣,唇红齿白,细细一条柳叶眉,可谓
花容月貌,双眼满是畏惧,更显楚楚可怜之姿,除却脖间喉结,哪里还像个男人?
周作昌正自呆着,衣襟给人轻拉了一下,听身后皇甫管家淡声道:“周当家,
侯爷无事的,你且退下吧”。
路上歇息时候,侯爷出恭是专人在车内用便盆伺候,周作昌这还是第一次见
着真面目,回过神,忙放了布幔,下了车,却只是呆站着,久久无语,周作兴上
前轻问:“哥,怎么啦?…侯爷真没事?”。周作昌缓缓摇摇头,半晌,喃喃:
“这次咱们运气好,他们应该是认错主了…”。
喃喃间,瞅了眼另一厢车,见那厢帘仍是紧闭着,这边这一阵大呼小叫,那
边厢车里的人却似是连出来瞅一眼的兴致也无,转而问:“候夫人那边?”。
“刺客都是冲这边来的,那边应该无事的…”。
“应该?”。
“刚过去相询…”。周作兴顿了顿苦笑道:“给那紫研姑娘顶了回来,说候夫
人正睡着,有什么事儿让咱们找皇甫管家”。
戈行(07-09)
07。
众人入店下住。
虽说心下多少受了些惊,可由于连日奔波,周作昌仍是沾床即睡,天明之际
却给一阵敲门声惊醒。
门外,皇甫庶冲迎门出来的周作昌摇头轻道:“侯爷受了惊,高烧不退,暂
时去不了京城了,还要麻烦周当家护送我们回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