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所迷风
我们去西北草原寻了你一个多月,回来才知道这边的变故,也得到你死在怡春院
的消息,在京城探听了些天,赶回这边,这几天一直呆在山上小屋里。”
“…”
“只是心下存着丝希望,希望你没死,能来这里。”
微风过,荒草轻摆。
耿青竹盯着赵家公子,似在欣赏着件宝物,脸上笑意渐浓,眼渐湿:“沐风,
这些年来,虽与你二叔闹翻了,我跟你六叔一直有联系的,你六叔跟我提过你,
说看到你经常会触起庄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跟你师娘打听到你的去处。”
“三叔,”赵家公子摇头道:“我不是你们教主的儿子,赵将军被偷的那孩
子早就死了,我是假冒的…既便他真是你们教主的儿子,也已是死了。”
“你师娘跟我说了的,”耿青竹也是摇头:“可你就是庄宗的儿子,我不瞎,
这没疑问!”
“嗯?”赵家公子一呆,瞅向耿青竹,似在看一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沐风,庄宗死前把教众托付给我,遵庄宗遗愿,我足足隐忍了二十年,为
此与你二叔也闹僵了,这些年来,心下也常有困惑…自那日在京城馄饨铺见到你,
三叔便知道,这么多年的隐忍总是没白费!”
“…”
“三叔也曾有妄念,以为赵将军哪日会起兵扶你称帝,或是拥西北自立,把
西北军交与你…没想是这样结局。”
“三叔,你们教众应该没余下多少人了吧?难道这些年又招新教众了么?”
“沐风,是‘咱们’教…余下的算不得多,可大浪淘到今天,留下的可都是
忠心不二的。”
“…”
“另外,咱们有他们没的东西,庄宗留给咱们的。”耿青竹也不多解释,扭
头看着土坟:“你二叔不会白死的,这全村的人不会白死的,那千千万万的兄弟
都不会白死的!沐风,咱们要让他们死的有价值!”
“造反成了就有价值了?”
“那远远不成的!沐风,咱们要建一个新世界,庄宗说的那种!”
“新世界?”赵家公子摇头笑笑,转而问:“三叔,要造反,咱们是要去江
南的么?”
“那边百姓过的太安逸,很难起事…看形势吧,这事不能急于一时。”
……
西边山尖,有斜阳正沉。
“沐风,这天要塌了…新帝要修宅子,却是先把顶梁柱给砍了…”胡须在风
里轻展着,盯着斜阳,耿青竹喃喃道:“庄宗曾跟我感叹过,说这老宅子改起来
太难…可要是榻了重建,应该容易些的吧?”
“…”
乱发下,赵家公子左侧脸颊长长一道刀疤,虽使秀气大减,却也添了些许阳
刚,此刻浸在暮色里,似是披着血,又透着分噬血的冷酷,轻轻摆弄着手里长剑,
过了半晌,刀疤微抖,嘴角忽展诡笑:“三叔,去方城吧。”
戈行 戈行(19-20)
28-11-04
【19】
方城县城。
驿站屋檐下几面已褪了色的旌旗斜阳里瑟瑟轻抖着。
旌旗下,一群流民靠着木墙,或坐或躺,时而瞅向他们面前厢车,眼神麻木,
沉寂中不时有婴孩的啼哭声彻起。
“三叔,哪里招灾了?”赵家公子放了厢帘。
“这些应该是荆湖的灾民,那边年前发了水灾。新帝忙着铲除异己,还没顾
得上那些灾民。”
“荆湖?汉江口那个荆湖?…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朝廷顾不来,那边地方官
不管的么?”
“小灾还可以,荆湖那样的大水灾,只能上报朝廷,可奏折送到京城就要十
多天,朝廷派人下去确实也需时间,朝里商议需时间,下放粮款购粮赈灾更需要
时间,一个环节耽误了,地方官又不作为,就会造成如今情况,流民四起。”
“那些地方官就不怕闹出大事,收拾不住的么?”
“虽说官逼民反,可只要还有活路,谁会干那掉脑袋的事儿呢,京城十万禁
军又不是摆设,这些拖家带口的,更是不敢任性妄为的。”
正说着,车外欧阳鸣远压着声音道:“三哥,皇甫兄到了。”
“少爷回来了。”
车前皇甫庶行礼道,语调平淡,手尖却隐隐在抖,这些日子显是受了不少煎
熬。三人来到僻静处,赵家公子正要介绍,见两个中年男人相视一笑,耿青竹轻
道:“皇甫兄,一别多年,可还记得小弟?”
“耿兄别是忘了老朽才好…没法比,耿兄可是值十万两文银的。”
“蒙朝廷看得起,以前兄弟也常以此为傲的,当知道这还不及赵家小姐一夜
的价钱,便以此为耻了。”瞥了眼赵家公子,止了笑:“刚跟沐风说起这边流民,
也不知皇甫兄有何打算?”
“耿兄,咱们庄里相议如何?”
寒风。
星夜。
夜幕下,两辆厢车一前一后进了庄。跟皇甫庶来到一处独院,进了卧房,屋
里炉火正旺,赵家公子把面纱摘了去:“七伯,要一直戴着么?”皇甫庶家里排
行老七,应他要求,赵家公子改了称呼。
“总是要戴些天的。”皇甫庶笑笑,转而道:“少爷,眉毛也要修一修的…
当然不用少爷亲修,稍等片刻。”说着出了屋,不多时,带来一女子,正是那候
夫人,多日重逢,仍是一幅活死人模样。
这活死人盯着赵家公子,眼里似带着刀子,赵家公子给盯的有点毛,不由伸
手摸了摸脸,皇甫庶问:“睿婷,怎么啦?”
“叔伯,侯爷脸上可没疤的。”
“上次遇刺留下的…不难解释的吧?”
“侯爷没他这么壮…”话间,女人注意到床边大黑,后退一步,瞅向赵家公
子:“谁的狗?!”“不咬…应该不咬女人的。”赵家公子瞅着大黑,犹豫道,
大黑也配合,憨厚着脸打了个哈欠。“睿婷,这狗很乖的,冲我都不叫。”皇甫
庶说着从一边柜里翻出些衣物,又摆出饰盒:“麻烦夫人给侯爷打个耳孔。”
“很疼的,要不算了吧,没人会留意这个的。”
“尽量少一些破绽才好。”皇甫庶坚持。
“钻个小洞而已,算不得什么的。”赵家公子笑笑。
……
赵家公子闷哼一声,扭头看女人,此时屋里只余两人,暗处还有一狗,正眯
着眼,瞅着这对狗男女。皇甫睿婷指间捏着钢针,冷声道:“另一边还要扎的么?”
赵家公子狐疑道:“耳眼儿都是这么扎的么?”
待两边耳垂都扎过,赵家公子乖乖坐到烛旁,耳垂隐隐作着疼,眼目上方的
疼痛又不停传来。女人手里换了眉镊,一刻不停的抖拔着他眉毛,似在给鸡鸭褪
着毛,赵家公子不由再问:“你们女人都是这么修眉的么?你是不是故意…”
“别皱眉!”皇甫睿婷冷冷说着,手再一抖,又几根毛给瞅了下来。待女人
终于停了手,赵家公子就着烛光冲镜里瞅了眼,愣道:“会长回来的吧?”“起
来走两步!”女人冷声再道,赵家公子不明所以,还是照她意思起身走了几步,
女人皱了眉头,缓缓迈了两步:“要这样!”赵家公子学着样子再走几步,女人
更是摇头,从床下取了双鞋:“换上!”
那鞋明显比赵家公子脚要小,用力踡了脚趾才能勉强穿上,皱眉勉强走了几
步:“这鞋没法穿的…”
“好多了!还得练!”女人说着扔过去一套衣物:“明天穿这件!”赵家公
子瞅着手里古怪装束,喃喃道:“怎么穿的?”“拿反了!”女人抢过衣服:
“外袍脱了!”
虽说赵家公子要比侯爷强壮许多,由于衣物颇为宽大,套上后并不显窄小。
女人给他扣着扣子,理着衣角,霍的止了手,僵在那里,赵家公子顺着她视线,
瞅到自己高高隆起的裆部,转而抬头盯着女人,冷冷问:“没见过的么?”
女人冷脸再冷,手腕轻抬,似要一巴掌扇过去,伴着一声轻咳,皇甫庶推门
进屋:“少爷,耿兄用过餐了,在那边候着…怎么了睿婷?”女人冷着脸,一声
不吭出了门。
“怎么了少爷?”
“七伯,我没得罪过你家小姐的吧?”
“嗯?”皇甫庶再一愣,转而一笑:“那日为劝夫人答应你假扮侯爷,老奴
可是把脑壳都磕烂了,可少爷隔天便不见了影,你让夫人如何想?”
【20】
大楚立国,楚太祖对子孙分封沿秦制,封王而不封地,之后君王都遵此法。
到楚惠宗天定年间,中原出过一次民乱,波及江北六道二十多个府、州,历
经三年才镇压下去。
民乱过后,楚惠宗痛定思痛,认为一个百户小村的抗租事件之所以翻起那么
大阵仗,正是由于地方官员不够尽心,而当地藩王无权无兵,有心却无力。顾虑
如此下去,大楚会遭秦亡之际天下皆反无一宗亲相助之窘境,惠宗下旨放了些许
权利给藩王,许王、公、侯三级国亲有相应规模卫队,并言明,再有民乱,藩王
有就地募兵协助地方镇压义务。
岂料放权易收权难,在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大小民乱之后,许多府州厢军直接
给当地藩王收编了去,随之财权、民政之权也给取走,俨然成了一个个独立王国。
楚庄宗篡位后,变革一大举措便是消藩,初时还颇有成效,可随着变法不顺,
在朝廷、地方行政紊乱之际,各地藩王以迎成宗还朝为名,依惠宗祖训肆意招兵
买马,重新夺了所属州、府的行政之权。
到成宗还朝理政之时,各藩更成尾大不掉之势。
待召明帝继位,各地藩王遵旨参加新帝登基大典,进京路上,连遭刺杀,先
后有五位藩王死在刀剑之下,里面权势最大的当属山东道的齐王。去吊念的官员
没几日便到了齐王府,带去了新帝旨意,收回齐王对鲁地的治权,移其子孙别地
就藩,俸禄虽是加了一级,却不再有一寸封地。齐王所辖近五万卫队也当即解散,
遣回乡务农或充于府军。
同时,新帝调上官宰相之子,时任户部侍郞的上官羽达于济南府就任山东巡
抚,兼济南府知府,重整府军。
上官弘迟在新帝继位后升为左相,如今其子上任一道之长,因其孙女上官痕
雪与文武状元谭玉亭的婚事,而又与江南大族谭家结亲,俨然已是大楚朝堂
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城。
深夜孤灯下,待皇甫庶把当前时政大体讲完,赵家公子问:“七伯,哪个藩
王势力最大?”
“要说治军,当数幽州(今北京一带)康王与淮南的淮王,要论财富,得数
江南吴王,四川道的蜀王与广南道的闽王不太清楚,余下的是些小王小侯。”皇
甫庶笑笑:“少爷这南阳侯不仅无一县之地,还需去县大衙录名的。”
“录名?”
“当年侯爷因举兵声援庄宗给贬到这里,按成宗诏令,要定期到县里记名以
证明仍在此地,出县须有皇上手谕。”
“以后我不能出这方城县了?”
“少爷也不必担心,只要别展旗亮号,背地里出去些日子还是无妨的。”皇
甫庶转而道:“少爷,老奴与耿兄先行商议过,咱们欲成事,必要图南阳。”
“…”
“少爷应晓得,这南阳身居盆地,北枕伏牛山,南立汉江岸,东依桐柏,西
靠秦岭,自古便是战略要地。守,只要扼方城这咽喉,可阻北边京都十万禁军;
退,顺汉江南下,转瞬可达东海之滨。再者…”皇甫庶补充道:“南阳治铁由于
前朝战乱,虽说盛况不再,可有了耿兄妙手,定会重塑辉煌的。”
“什么妙手?”
“沐风,这些年来,三叔虽未养一兵,却是暗下供养着大批匠工的。”耿青
竹轻叹道:“漫漫十数载,虽常忧惑,挨到今日,总算不负庄宗嘱托。”
烛下,三影夜半。
翌日,耿青竹启程离庄,联络就近几府教徒。
戈行 戈行(21-22)
28-11-04
【21】
楚元165年年末,长江上游连月阴雨,江水漫堤,荆湖地区十几个县府几
日间没入水下,所幸有预兆,疏散也算及时,溺亡之人算不得多,不过,幸存之
人却也成了难民。
绝大灾民沿江东去,却因东边州府极力阻拦,相当一部分转而拖家带口逆汉
江北上,最远的已到南阳方城。
难民自古便是各州府头疼的事儿,流民集于异地,不仅扰乱治安,也容易引
发民乱,如酿成大规模暴动,后果绝不是地方官所能承担的。
日高天暖,已是雪融时节,方城县城主街,稀疏几个货摊,零星几个行人。
一衣衫褴褛少年,怀里抱个陶碗,从岳家酒楼窜出,沿街狂奔,没留意巷口
闪出的几个大汉,一头撞到当前一人怀里,紧接着腮帮子狠狠挨了一拳。少年如
沙袋扑通倒地,嘴角溢了血,双手仍紧护着怀里陶碗。
“操!骨头还挺硬!”那人肥头大耳,肚腩鼓鼓,着锦缎长袍,透着福相,
更是脸堂润红,话带醉意,话间轻揉着手背。少年地上迷瞪片刻,挣扎起身,反
身再跑,却给酒楼追来的伙计堵个正着。
少年回身看福相哥,面露哀求。
福相哥上前冲他下腹再狠狠一拳,少年应声再倒,连连干呕,起身正待再逃,
大腿又挨了狠狠一棒子,再倒,陶碗始终紧护在胸口,似是藏了什么宝物里面。
“跑,你接着跑啊!”福相哥手里添了个木棒,空里轻晃着,冲一边递棒伙
计点点头。“少爷,让他走吧,别闹得太大,反正也就两盘剩菜。”一老者面色
不忍。“那可不行!吴叔,咱们身正不怕影斜,也让大伙儿给咱们评评理,这小
子隔三差五过来偷吃,昨儿还害得我差点跑岔气!再说剩菜怎么啦,剩菜可以留
着喂猪的么!”
伴着嗡嗡一片窃语,四下已黑压压围了一大圈的人,仿是从地缝间长出来的。
“少爷,算了吧,捞个仗势欺人就不好了。”
“吴叔,怎么这么扫兴的!”福相哥皱了眉,似也听了四下议论,转而缓缓
张了腿胯:“那就听吴叔的!小子,给爷钻个裆,钻完就放你走,如何?”
少年一手护碗,一手着地,刚爬过半个身子,福相哥轻笑着倒退两步。少年
再爬,福相哥再退,少年爬的急,他退的急,连声大笑,忽给谁拉了一下,身子
一顿,少年趁机急身爬了过去。“站住!这个不算!”福相哥瞅向拉他之人,破
口大骂:“老头子,败爷的兴致,是不是想死!”
“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哥可以了。”皇甫管家轻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皇甫管家身边青玉怒喝:“这是我们侯府的大管家!”
福相哥一愣,瞅了眼他们身后厢车,吴叔俯耳轻道:“少爷,应该是南阳侯。”
“南阳侯?”福相哥呆了呆,嗤笑一声,脸露鄙夷:“侯奶奶吧?”咯咯再笑:
“有蛋的么,还侯爷?!让你们侯爷出来,脱裤子让本少爷看看,有蛋的话就认
他这个侯爷!”
福相哥说的极为哄亮,显是说与四下人听的,众人报之哄笑。
“你!”青玉气结,要上前理论,给皇甫庶拉住。这时厢帘轻的一晃,探出
只大手,空里摆了摆,再一句低语,厢车缓缓启了行。
皇甫庶拉了那偷菜少年,跟着厢车,缓步远了。
“老头!谁许你把人带走的!”福相哥愣了会儿神,高喊着上前两步。“少
爷,别惹事,怎么着也是侯爷的!”老者忙上前拉了他,又冲四下众人高喊:
“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操!我这算是客气的了!”福相哥冲厢车方
向轻呸一口:“上次古少爷嘴里把他女人操了几十遍了,躲在轿里屁都不敢放一
个!什么侯爷,就个不男不女的废物,早晚给新帝砍了脑袋的货,我呸!”
岳家酒楼楼板的吱鸣声里,福相哥一摇三晃上了二楼,进了贵宾阁。
阁内一俊秀青年合了窗,回身笑道:“岳兄,好气魄!”取了桌上酒杯:
“小弟先干为敬!”福相哥岳豪正拿了自己杯子,也是一干:“哪里哪里!古老
弟那次才叫气魄!”话间瞅向一八字胡中年男人:“钱叔怎么不干?…来!祝古
少爷与侯夫人早日修得同枕眠!”
“…”八字胡笑笑,举酒轻轻干了。
“钱叔,你老担心什么呢,一个废物而已。”
“…”钱伯劳轻拂着八字胡,再笑笑。
“钱叔,别个啊!你老给个痛快话,合股我家铁厂的事儿,到底成还是不成?!”
“钱叔,”岳豪正夹了口菜,嘟哝着也劝:“我爹可是放话了,只要你老点
头,我们岳家也跟上!”
“钱叔,你看岳叔多痛快!还犹豫什么呢,这方城,咱们三家连成一气,哪
个敢叫板?有我们两家照应着,钱家布庄生意还怕不旺上加旺?!”
“古少爷,真是你爹要你来找我的?”
“…有关系的么钱叔?”古继宗尴尬笑笑:“前些日子听我爹聊起要邀你们
入股的事儿…侄儿转告一下不成的么?”
“不急!待你岳叔回来再谈!来!先喝酒!”
……
方城街头,午阳正暖。
“虎头,你们村的人都在那边么?”
邹虎头点点,警觉的瞅了眼皇甫管家身后厢车:“这位伯伯,你们要干什么
的啊?”
“还怕抢你们东西不成?”皇甫庶笑笑。
两厢车,一货车,尾随着少年离了主街,巷里拐了三四拐,来到城东。暖阳
里,城墙下一排十余窝棚,一棚前四、五孩子,正晒着太阳,看到邹虎头,蹦跳
起身,拿着破碗,围上前。
邹虎头小心着从怀里掏出陶碗,冲年长女孩道:“大妹,你来挑些好的给娘
和奶奶!”
陶碗里本就没多少残汁剩菜,几个孩子分下去,每人只得两三口,各自缩在
城墙根,用指尖一根根提着菜叶越嘴里送,嚼在嘴里,久久不咽,仿是如此便能
吃得多些。邹虎头奶奶分得多些,却是不吃,只是瞅着怀里女人,女人嘴唇开裂,
头发散乱,双目无神,却难掩秀气。
邹虎头挑了根肉丝,递过去,女人摇摇头,努力在唇角弯出丝笑,冲他沙沙
两语,却似无声。
厢车里,皇甫睿婷呆呆瞅着这一家人,两行清泪顺着双颊默默淌下。
厢车外,皇甫庶漠然扫视着四下,神色淡如这午阳下的风,仿似这世上的苦
难欢笑全与他无关。
另一厢车厢帘轻抖,伸出只大手,摆了摆,皇甫庶急步上前,俯耳过去。
皇甫庶离了厢车,即刻安排人从货车上卸下铁锅,支架着,转而来到邹虎头
那边,瞅着他指间肉丝:“虎头,这个不行的,你娘需要吃点热的,清淡的。”
四下瞅了瞅,缓缓又道:“侯爷要在此施粥,你先去把你们村的人招来。”
【22】
郝知县最近有些烦。
虽说上任以来,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这次却是接连烦了整整两月,好在无需
落红,此时挺着肚腩踱起步来依旧如风。“不要脸啊!人心不古啊!人善被人欺
啊!”县衙后室,喃喃声里,郝知县已不知绕着柱子转了有多少圈。
“哎呀老爷!可再别转了,俺头都晕了乃!”椅上新纳偏房小桃红嗲声嗲气
道。
郝知县充耳未闻,仍是转转喃喃个不休。
让郝知县心烦的是那如狗皮膏药粘在县里的灾民。
本以为闭上一只眼,这群恶民便会识相走开,却不料,北面许州府府尹不知
脑袋哪根筯抽掉了,竟是不要脸到调府兵公然封了府界,严禁这边灾民入境。更
不曾想,这边又出了内贼,本打好招呼谁家也不许接纳灾民,那个古元彬却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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