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1995

    即使如此节省，4万美元还是很快就所剩无几了，连杜秋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技术演讲这么重要的营销活动，也只能临时搭一个广告牌，甚至连模特都请不起，弄了个摄影机敷衍

    4月初陈大猷父子联手，从曾繁浩那里敲了20万，然后又从《连线杂志赚了15万美元，暂时缓解了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但很快又陷入了每天为钱发愁的困境，因为ivie的发展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预期。

    杜秋离开圣何塞的时候，ivie官方网站以及奥莱利公司提供的分流下载加起来，总数只有5万，然而仅仅过了一周，到4月15日的时候，下载量居然突破了20万，整整涨了四倍，给服务器造成了很大压力，陈大猷不仅要多花钱增加带宽，还得三天两头的去二手市场淘旧货提高硬件水平，像个买菜大妈一样，为几块几分的小钱钱头疼。

    快乐则是因为竞争对手比他更痛苦，网景去年12月以共享软件的方式发布了scapenavigator10，免费但会经常弹框提示用户付费，3月份发布11版的时候，开始直接收49美元的升级费了，11版和10版的功能差不多，所以很多用户干脆不升级，继续使用免费的旧产品。

    3月27日杜秋在网景公司内部做了技术演讲之后，马克安德森想把ivie浏览器里的iscript引擎整合到自己的scapenavigator里，除了想把竞争对手扼杀在幼苗状态之外，还有用重大技术改进来诱导用户交升级费的意思。

    然而软件就和人体一样，把别人的心脏挖出来，装进自己的身体里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scapenavigator和ivie从设计思路到代码实现都完全不同，再加上网景才刚成立还不到一年，在人员以及代码管理方面远不如微软等老牌公司严谨和有经验，因此整合过程非常不顺利，本来预计10天就完成的工作，一直拖了两个星期，直到4月12日才匆匆忙忙的发布了scapenavigator12版，然后以革命性的进化为主题，大肆宣传，号召老用户尽快升级。

    结果宣传却为ivie做了嫁衣，因为在互联网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以及发散程度都远超以前，经过几个月的发酵，那四篇文章所倡导的开源软件理念已经得到了很多程序员的认同，网景虽然在宣传时只字不提，但浏览器里嫁接的iscript引擎是以cddl许可证的方式发布的，瞒不过有心人，因此scapenavigator12刚一发布，立刻引发了大讨论。

    有人认为这是开源软件与商业公司合作的典范，有人认为网景公司是个小偷，还有人认为网景失去了创新思维，退化成了一家普通的商业公司，不管持有何种观点，都会众口一词的提到ivie的名字，让很多普通网民知道了这么一款免费但功能不比scapenavigator差的浏览器，于是下载量开始暴涨。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scapenavigator12发布之后不到两天，就被黑客发现了好几个严重bug，爆出了不安全以及不稳定的丑闻，让网景焦头烂额，又是暂停下载，又是发布补丁，疲于应付，苦不堪言。

    杜秋虽然很厉害，但毕竟不是神仙，ivie其实也有不少bug，但源代码公开之后，bug迅速被各路高手修补并反馈了回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稳定版从100升级到了102，开发版更是从001升级到了009，不仅bug没了，功能还多了不少，一毛钱的研发费用都没出，效率却比网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4月16日杜秋把40万人民币的投资折算成美元转到公司账户上之后，陈大猷决定趁网景丑闻缠身的机会，花钱来一波市场营销，把ivie的名字彻底打响，在行动之前，他打了个电话给陈志扬，准备先融资扩股，然后再去投放广告，一来利益最大化，二来资金更加充裕。

    之前网景开价500万美元的收购计划极大的刺激了陈志扬，让他对ivie前景非常看好，这些天连本职工作都放松了，一门心思的到处筹款，除了顶着夫人的责骂低价甩卖了几处房产之外，还把二弟陈志广也拖下了水，联手筹到了180万，打算把公司的股份从9扩充到15以上。

    除了自身投资之外，陈志扬还动了别的心思，他觉得杜秋股份太多，又掌握着核心技术，凡事一言可决，权力太大，严重威胁到了陈家的利益，因此东奔西走，利用各种关系和渠道，说动了好几家企业有意投资，加起来差不多能拿出来600万，如此一来的话，融资过后，可以用合纵连横的方式获得控股权，限制杜秋，让他老老实实的打工。

    陈大猷听说有780万的资金之后，喜出望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和杜秋平起平坐了，然而只高兴了几个小时，就被小吴在电子邮件里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打了一记闷棍。

    杜秋一回国就送了6台价值将近40万的笔记本电脑给员工！

    杜秋在纽约搞股票和日元投资，几天就赚了几十万美元！

    fxxk！！！

    陈大猷家境优越，天资聪颖，从小就养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气，哪怕是在京城大学读书，周围天才成堆的环境下，也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最有本事的，也绝对是最有本事的人之一，之前在量子物理研究所蛰伏的时候，天天摆着一副领导的派头，并不是杜秋推测的用假面具掩饰低情商，而是他根本看不起周围的同事，故意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示人，直接把嘲讽摆在脸上，自娱自乐而已。

    一月份那天从研究所回家的途中，陈大为曾解释说只要和陈大猷混熟了，态度就会变好，这话对，也不对，对是因为混熟了他确实不会摆领导派头，不对是因为如果没真本事，永远都和他混不熟。

    陈大猷在量子物理研究所的宿舍里一共见过杜秋三次，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那四篇文章写的很严谨，很有深度，7zip写的也非常出色，是个有想法有本事的人，因此很快放下了领导的派头，以一个程序员以及自由软件爱好者的身份和他平等对话，并主动帮忙处理一些互联网上的杂事。

    第二次见的时候，杜秋说要做浏览器，陈大猷既欣赏他的眼光，又惊讶他的野心，因为担心其能力不能和野心相匹配，于是浅尝辄止，没有深谈，只是达成了一个口头上的合作意向。

    第三次见的时候，杜秋用ivie和iscript直接颠覆了陈大猷的认知，让他第一次尝到了自愧不如的感觉。

    随着频繁的交往和了解的深入，自愧不如的感觉越来越多，等前往美国的时候，已经变成常态了，因此听说杜秋在纽约赚了几十万美元之后，陈大猷在懊恼之余，觉得自愧不如已经有点自欺欺人了，应该改成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陈志扬听完汇报之后也很懊恼，非常罕见的丢掉风度，骂了一句粗话，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因为杜秋越有本事，公司的前景就越好，只要能带来足够多的利益，能不能控股并不重要，于是问道：大猷，杜秋什么时候回云城？

    他说要回老家处理一些私事，大约4月25号左右才返回云城。

    你随时和他保持联系，一回云城就通知我，我请他到家吃顿晚饭，好好聊聊。陈志扬用手指轻轻敲着办公桌，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我这里筹到了780万，既然杜秋不缺钱，不如干脆让他再出220万，凑齐1000万，这样不仅你在美国方便做事，国内也能大展拳脚。

    我等会发个电子邮件跟他提一下，探探口风。

    陈志扬嗯了一声，从案头拿了两份报纸，念了一下上面的标题，然后说道：你们公司最近在京城的报道越来越多，连云城本地的报纸都开始转载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登上国家级的媒体了，到时候一举成名天下知，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出来打秋风，迎来送往方面的麻烦事会很多，要不要我安排几个懂行的人去京城帮忙？

    不用，杜秋没打算在京城常驻，他准备等6月份开通了互联网之后就把骁龙迁到云城来。陈大猷对杜秋的这个举措非常不满，说道：京城不管环境人才以及政策资源都远远比云城要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把公司迁到云城来，怎么劝都不听。

    京城有京城的好处，云城也有云城的优势，杜秋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你二叔说工期延误了，6月份开通的可能性很小，9月甚至10月才有可能。

    那也没关系，骁龙加上我和他，总共才8个员工，可以先在量子物理研究所那边上班。陈大猷已经被钱折腾的怕了，笑着说道：研究所那边地方偏僻，空房子很多，租金比市区要便宜的多，正好省点资金。

    你现在这样的心态是对的，不管资金有多少，公司的事一定要公正严明，锱铢必较，杜秋虽然是大股东，但你是ceo，只要做好了，以后权力和影响力并不比他小多少，千万别因为小事坏了形象。

    我知道。陈大猷做了个玩笑式的类比，说道：我和杜秋的关系，就和你跟老刘的关系一样，他是校长，你是常务副校长，决策权在他们手上，但执行权在我们父子两人手上。

    陈志扬哈哈大笑，既觉得儿子懂事了，有出息了，又觉得父子之间从来没有这么贴心过，很是高兴，等挂了电话之后，他把秘书叫了进来，拿出上次曾繁浩送的记事本，说道：这种记事本质量很不错，学校最近打算采购一批，你去他们公司沟通一下，看他们总经理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就在悦宾楼订个包厢，我请她吃晚饭，谈谈合作的事。

    秘书很诧异，因为采购记事本这种小事根本入不了副校长的法眼，而且就算要采购，也应该是商家上门来请副校长吃饭，而不是副校长去请对方吃饭，但是他很识趣，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办理。

    算了，你去查一下公司地址，然后把车开过来，我亲自去这家公司看看。




第八十一章 碑文和小学
    春城是中国汽车工业重镇，林大伟的大学同学里，有五六个都在这座城市里工作，其中和一个名叫张家虎的同学关系最好，春节回老家时开的那辆桑塔纳就是找他借的。

    杜秋4月18日晚上打了个电话给亲爹，通过他联系好了借车的事宜，第二天一大早就坐飞机离开了京城，9点钟半抵达春城的时候，张家虎已经开着车在机场等他了。

    虎哥，您太客气了，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家虎和林大伟以及王长安一样，都是性格比较豪爽热情的人，他笑呵呵的说道：大伟说你刚从美国回来，比较累，我正好闲着没事，就过来一趟，顺便兜兜风。

    张家虎自己没有私家车，但他在汽车厂工作，什么样的车都能借到，上次借的是桑塔纳，这次借的是奥迪100，档次提高了不少。

    1995年左右的时候国内进口汽车关税非常高，30以上排量税率150，30以下排量税率110，奔驰宝马之类的价格都在百万以上，就算买的起，也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因此奥迪100几乎是唯一可选的高档车了，杜秋不喜欢其老气板正的造型，但自己在国内确实需要一辆好点的车代步，因此在离开机场的途中，打听道：虎哥，这车多少钱？

    看你买什么型号了，4缸的30万，5缸的40万，6缸的58万，各地的具体售价都不一样，但**不离十。张家虎和王长安一样，参加工作没多久就从低薪累人的技术部门转岗到了油水丰厚的销售部门，承诺道：我和三江省的经销商很熟，你如果要买的话，我可以帮你谈个内部优惠价。

    那多谢虎哥了，等买的时候我先给你打电话。

    杜秋把张家虎送到了工作单位，约好3天之后来还车，然后在春城买了一些野外徒步必须的食物饮料药品以及地图，又找个寿衣店买了些香烛，然后打电话到和平村告诉杜存志，说临时有生意上的事需要处理，3天之后再回老家。

    准备好了一切之后，杜秋一个人驱车朝深山驶去，准备把舅舅的遗骸找到，带回老家安葬。

    2011年科考队只发现了杜秋实的一小部分遗骸，因此杜秋在穿越前曾经和亲爹林大伟一起，根据科考队提供的卫星地图，在和平村和水潭之间来回徒步查看了好几次，打算尽可能的把所有遗骸都找到，但暗河深藏地底，幽深曲折，没法下去勘探，每次都无功而返，不过也由此记住了水潭的地理位置。

    水潭距离和平村的直线距离不到30公里，但山路曲折，走过去差不多要走80公里左右，而且山势陡峭，行走不便，因此杜秋没有选择从老家出发，而是去了邻县，从那边选择了一处山势平缓，行程更短的路径。

    他在美国采购了全套的登山以及露营装备，这几个月又经常锻炼，体力大幅增长，翻山越岭，行走如飞，晚上直接在山上用帐篷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8点多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经过仔细的搜寻，杜秋找到了舅舅的遗骸，和2011年科考队发现的一样，瘦小而又残缺，他心头恻然，很是难过，收好之后从背包里拿出香烛和黄纸，恭恭敬敬的拜祭了一遍，然后清理干净痕迹，离开了水潭。

    两天之后，杜秋把奥迪换成了一辆轻卡，载着满满一车厢的书籍以及一些体育娱乐用品回到了和平村，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人人都夸他光大门楣，不忘乡梓，杜存志更是喜出望外，连扑克脸都维持不住了，亲自爬上车厢，摸着一排排的崭新书籍，笑的像个刚刚收割完粮食的老农。

    第二天早上，杜存志连黄历都没看，就找了几个邻居帮忙，把老房子给拆了，然后宣布要在原址上建一个文艺娱乐中心，除了书籍之外，还要搞一些兵乓球台球以及影碟机之类的东西，让全村的老少爷们没事的时候有个休闲的地方。

    杜校长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严厉的不得了，一听学生说看录像什么的就火冒三丈，前几年还差点把镇上小王开的录像厅给砸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亲自开起了录像厅。

    以前秋子不在，他心里难受，又没地方发泄，当然看什么都不顺眼，现在秋子不仅回来了，还这么有出息，当然开明了。

    秋子确实是出息了，上次春华打电话回来说他设计了一个什么记事本，一个月卖了十几万个，赚了不少钱。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秋子上个月去了一趟美国，据说是老外亲自请他过去开讲座，食宿和来回飞机票全包，连美国人都请他过去当老师，卖几个记事本算什么！

    要不是杜校长当年咬着牙建了小学，咱们村里全是文盲，出去打工都没人要，现在秋子有钱了之后没有穿金戴银，也没有胡吃海喝，而是买了一车书回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就是啊，以前听人说杜家是世代书香门第，我一直不怎么信，现在信了，有他们家做榜样，以后咱们村的大学生肯定会越来越多，只要孩子们有了学问，还怕没出息？

    等老房子拆光了之后，杜秋找了黄大山等几个闲散的邻居，以给在rb去世的养父做衣冠冢的名义，去镇上买了口棺材，然后在外婆的坟茔附近建了个新坟，悄悄把舅舅的遗骸埋了进去。

    秋子，那个rb哑巴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人给他刻个碑。

    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我一直不知道的他的名字。杜秋看着面前的一抔黄土，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等会写个样本给你，你帮忙找人刻一下。

    行。

    傍晚小学放学过后，杜存志过去看了看，烧了一些黄纸，然后双手合十，站在坟前说道：大兄弟，所有罪孽都是人贩子造的，我不怪你，也不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你把小秋教育的很好，比我自己教的更好，我得谢谢你。

    他说完之后准备跪下来拜祭，杜秋急忙拦住了，劝慰道：爸，这只是衣冠冢，心意到了就可以了，等以后我们去rb找到骨灰再拜祭不迟。

    杜存志想想也是，就没有跪了，等烧完黄纸之后问道：小秋，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打算在碑文上写什么？

    杜秋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背了一段古文，说道：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魂兮魂兮，无悲以恫。

    这是明代大文学家王阳明在《瘗旅文中写的一段话，大意是连绵的山峰高接云天，飞鸟不通，怀念家乡的游子不知西东，虽然不知西东，但顶上的天空却是相同的，地方纵然相隔甚远，都在四海的环绕之中，想得开的人到处为家，不必守在家乡故宅，所以灵魂不要悲伤，也不要惊恐。

    《瘗旅文是入选了《古文观止的千古名篇，在杜秋穿越前的时空里，杜存志在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后，经常默写或者背诵这段话，既表达了自己对死亡的乐观态度，也寄托了对失踪了的舅舅的深切思恋，所以杜秋记得很熟。

    他选择了这么一段话作为碑文，让杜存志又是感怀又是惊喜，觉得儿子不仅勤奋好学，而且和自己品味相近，后继有人，老怀大畅，笑呵呵的说道：晚上我帮你写一份样本，然后让黄大山去县里找最好的石匠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