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龙蛇

    “你说什么？”常晋微微一愣,继而双目闪烁。他突然发觉一直以来,自己都忽略了一条道路。

    那就是神道……作为修道者,很难凭借道法神通影响世俗人道。但神道可以……神灵一呼,信徒应者云集

    若是成为一方神灵,同样可以庇护一方安宁。

    千年前天庭尚未被异域邪神攻破时,天帝统领世俗神道,道释同样臣服于天帝。那时天下虽有乱象,但仙神二道却不能以神通于预世俗王朝变迁。

    想到此节,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仙神人三道界限法则问题重新浮现出来,让他陷入了沉思。

    见他久久不语,阿碧刚要开口继续说,被白素素拉住。她能够看得出,情郎似乎在思索很重要的事情。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常晋神识重新恢复清明,抬头望着眼前的女子道：“素素,我若此生为神,你愿陪我共度余生吗？”

    说话时,他眼中已经浮现出决然之意。

    “愿意,不管你怎么做,是什么身份,我都支持你。”白素素重重的点点

    仙道自由,神道束缚。一直以来,常晋虽然怀有悯世之心,却从来不愿把自己束缚住。先前青山镇河神,再到通衢县土地,对于得来的神职,常晋从未放在心上。他也从未想到要成为一方神灵,是以小倩三番五次劝说,都被他拒绝掉。

    刚才阿碧的几句话,仿佛当头一棒,又如释家的醍醐灌顶,让他豁然开朗。道院既然是这乱世之根,那就在他们头上添个紧箍咒,不让道人肆意于涉人道变迁。

    就如后世中的一句话,“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若是这世俗间无论是仙道修士还是山间成精的鬼魅妖怪,亦或者吸纳信仰的神祀,都不在人间显主动显露神通。那样世俗间就会变得平和许多,不会再有这么多乱象产生。

    让天下万民自己决定去路,从世俗中来,到世俗中去,这才是人道法则的根本。

    刹那间,困扰心中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常晋脸上微微一笑,此念想刚出,顿悟。

    同时泥洹宫中,那大印之上突的金光闪烁,个个真文大放光芒,金碧辉煌,璀璨若星,无数奥义也随之开始在泥洹宫内流淌。

    随即大印中再有一团云雾喷出,但见那些真文宛如活物一般,不断投入云气当中,随着真文一个个加入,云气竟然飞速旋转起来,变得耀眼无比,玄之又玄,将整个泥洹宫照亮。

    最后只听得轰的一声,云气炸开,再次散入泥洹宫内,开始缓慢分散组合凝聚,不断有金光附着其上,当中隐隐浮现出各种各样的道理、感悟。

    “这就是一朝悟道,炼化真文吗？”常晋此刻已经明了。自己先前悟出了一种世间从未有过的仙神人三道法则,所以真文重新凝练。

    他清楚的感觉到,此刻那些凝练大半的真文当中,丝丝道理、念头正在组

    “姐夫,你又怎么了,别吓我们呀？”阿碧突然问道。短短一刹那间,她感觉常晋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先前就觉得他有些神秘,现在完全是玄之又玄,隐隐带着天音和威严,让自己不由得想要仰视。

    而偏偏,常晋什么也没有做。

    “允升,的确有些不一样了”白素素虽然神情淡然,心中也有些惊诧。她的境界毕竟要比阿碧高出不少,更能清晰感应常晋身上的变化,从他刚才迸发的气息看,应该是仙道顿悟。当时自己就是心头突有感悟,才一举突破桎梏,进入真仙之境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常晋哈哈一笑道,再没有半点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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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万能"敕符
    “允升,你真打算转入神道修行？”屠义方得知常晋欲登临神位时,很有些惊讶的问道。他手中的土地神职,就是从常晋处得来。当时屠义方曾问为何要这么做,常晋的回答是神道束缚,他喜欢自在,先前能得到土地神职,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从这点看出,对于神道修行常晋并不热衷,如今突然改变,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嗯,我已经决定了。”常晋点点头,随即数道真文飘出,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座简陋的神庙：“此庙乃是一年前万山府百姓为我所立,我打算在此处安身”

    “允升,这不过是乡村小庙,吸收香火念力有限,如何能够安身。允升大才,既然有志于神道修行,为兄自当退位让贤。当日我接替通衢土地神职时就有言在先,只是暂代土地神职,如今将这敕符归于允升正好。为兄愿当一鬼将,为允升冲锋陷阵,扫清治下一切邪祟鬼魅”屠义方做了个手势,那敕符就出现在手中。

    “屠兄,你这是于什么？”常晋忙摆手拒绝道：“屠兄这土地神职当的很好,我怎能随手摘桃子,快快收回。”

    屠义方一让再让,坚决不肯收回：“允升,这敕符本就是你赠与为兄的,何来摘桃子一说？为兄德才浅薄,就任通衢土地神职以来,治下魑魅魍魉不断,城内邪祟之气滋生,根本不能胜任土地一职。如今还给你,也算无官一身轻

    “屠兄”常晋制止住他的话茬道：“屠兄,你听我说。屠兄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世俗大乱,通衢县域邪祟之气滋生并非屠兄之过。

    我先前曾对屠兄讲过,对于神道一途,我并无任何贪恋,也志不在此……

    他把对白素素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一遍,而后道：“通衢县神道有屠兄和小倩掌管,我甚是放心,怎么会再画蛇添足。

    至于万山府神道,数百里水脉无人掌管,阴司城隍叶宗人只知依附玉清道办事儿,对治下根本无心管理,以至于妖孽鬼物滋生。再加上去岁渎水水君一事,万山府方圆数百里地邪祟之气大增,如今占了一半有余。

    这些邪祟之气长期得不到宣泄,不久必然酿成大乱。万山府百姓供我一年香火念力,此刻我又怎能弃他们而去。

    顿了顿,常晋叹口气道：“我只希望,在这场人道变局中,万山府的百姓能够少受一些损失,少死几人,也算是一场功德了。”

    见他心意已决,屠义方只好收回敕符道：“允升即有此意,我也不勉强。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为兄决不推辞。”

    稍后小倩得知了常晋的决定后,也极力劝阻,连声道：“公子若是有意神道修行,小倩愿以白水河河神之位相赠。如今人道大乱,神道攻伐即将开始,连多少有敕符的正神都不敢保证在这场变故中存活下来,公子何必登临恩公庙当一个连敕符都没有的草头神。

    虽然以公子的修为,寻常神灵并不能耐公子若何,但乱世争龙时,仙神人三道具乱,各种各样的气运也乱成一团,处在其中根本无法掌控,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魂灭”

    “呵呵,真当你家公子是吃于饭的不成？”知道小倩担心自己,常晋微微一笑,心神微动,头顶数道真文飘出,迅速凝聚藏一道敕符,其上赤光环绕,正是阴司赤敕。

    “公子,公子已经可以凝结敕符了,如此……岂不是可以大肆封神？”凝聚神道敕符的法则,小倩是一统白水河河域后才刚刚领悟。未曾想自家公子也会此神通。

    她脸上先露出几分惊愕,随即恍然,自家公子本就是才智高绝之人,能够领悟此等神道法则很正常。就像当初从大山中发现无人问津的河神瓜,引来人道降下大功德。还有短短数年时间,从人仙进入地仙之境,这些事情随便一件说出来都骇人听闻……公子身上发生的这些奇迹,再正常不过了。

    如今公子打算进入神道修行,对自己也是好事儿……想到此节,小倩心中一动,生出许多念头。当即不再阻止：“公子既然可以凝聚敕符,小倩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公子初登神位,手下肯定缺少能够差遣的人,我可派遣一队水军,供公子驱使。”

    “不必,我另有他法。”常晋说完,头顶真文再闪,数个黑影从泥洹宫中飘然而出,落地翻滚下拜。

    这些黑影和寻常鬼物并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头顶带有一丝赤气,粗如香头,正是神道阴兵的标志。

    冥土一行,常晋所得甚多,阴司神道法则已经领悟大半,想要召唤出这样的阴兵再容易不过。

    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召唤出释家的神兵助阵。

    那几个阴兵出现,小倩彻底打消疑虑：“公子手段高深莫测,远非小倩所能比拟。”

    常晋是坚毅果敢之人,一旦决定做某事,自然不会拖拖拉拉。与几位好友交谈过后,是夜,他盘膝坐于后庭当中,开始凝练敕符。

    如今泥洹宫内大印已经将冥土法则解析大半,若是想要凝聚一枚阴司赤敕,并不用如此麻烦。就像在小倩面前展示的那样,立马可得。

    但常晋如今想要凝练的,并非阴司赤敕,也不是水脉敕符,更不是山岳敕符,而是自己从仙神人三道界限中领悟的“万能”敕符。

    这“万能”敕符不是常晋首创,早在千年前已经有了。

    只是随着天道大变,帝尊失位,神道由盛转衰。一众道人趁机伐山破庙,提出所谓的“推恩令”大肆分封诸神,将山水神域强行分割。山川有山神、河流归水神……甚至世俗百姓一生的福、禄、寿、财、吉凶和死后归宿都分封出相应的神灵执掌。

    如此以来,神道香火念力分散,再无可以与道院对抗的强势神灵产生。

    常晋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领悟的山川河流以及冥土阴司等神道法则融合在一起,凝结出一张赤敕。

    夜色深沉,后院中树叶随风沙沙。

    常晋只是简单做了几个动作,附着在大印上的真文便腾空而起,泥洹宫内闪烁出夺目的金光。随着手势变动,真文迅速化为云气,当中凶、煞、阴、死四气俱全,更有香火念力缠在其中。

    常晋可以清晰感应到,此刻云气内部,无数冤魂野鬼发出痛苦憎恶的气息,哀嚎阵阵,似乎想要侵入自己的神识。

    常晋脸色不变,口中喝着：“摄”

    顿时,一枚赤敕在泥洹宫内形成。

    下一刻他手势再变,随即一道宽阔的河流从虚空中奔流而下,浪花滚滚陶涛,虽无形无质,却带着千钧之力,直接冲刷着常晋的神识。

    此刻他整个人仿佛浸泡在其中,通体清凉,连带骨骼、血肉都蒙上了一层冰寒。

    常晋不被这些外相于扰,双目微闭,手下动作不断。

    在他的泥洹宫中,那条大河发生了变化。河流当中有无数白气飞出,化为真文,一个个他从未见过,却可以轻易领悟道理,就好像望而知之。

    真文慢慢组合,恍惚间,常晋有种化身为江河湖泊的错觉。

    等手下停止动作时,又一枚水脉敕符产生。

    此次修炼非常顺利,常晋根本没有休息。转眼间,泥洹宫内幻化出一座百余丈高的山脉。山风凛冽,山势巍峨苍茫,怪石凌厉。

    这座大山刚刚出现,常晋神识中就有不堪重负的感觉传来。

    “这山脉地势,我虽有领悟,却感触不深,百丈大山,虽高不可越,但贵在厚重,一个镇字也恰当。”

    “譬如后世地球上那泰山石敢当,说到底就是借助山川之厚重,镇压邪祟之气。”

    “石敢当,镇百鬼,厌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张。”

    明白了山势法则,常晋自然也不担心,泥洹宫中大印闪烁,缓缓把下方那座虚幻的大山吸入其中,而后炼化。

    心念转动,附着在大山上的淡淡迷雾开始飘散,不久之后,一道敕符出现在泥洹宫中,显露出厚重如岳的气息。

    商旅行路,士子捧卷,农人耕田……常晋坐在后院已有近两个时辰,泥洹宫中大印沉浮,无数真文生灭,转眼又归为一空,只余下几枚敕符。

    随着大印不断运转,几枚敕符此刻好像江河泥沙一样流入大印。

    这种景象端的玄妙,那几枚敕符在大印当中不断变化,融合,最后化成一枚,重新浮现在泥洹宫中。

    常晋一伸手,敕符飞入手内。光洁如玉,却又虚无缥缈。

    这枚敕符虽然祭练成功,但并不完整,留有不少空隙。这主要是因为常晋对于仙神人三道法则并未完全领悟。

    饶如此,手中敕符也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赤敕。

    凝练出敕符,常晋心神再动,那座恩公庙浮现在眼前。赤敕丢入其中,光芒闪烁,迅速融入到神庙内。

    类似动作,常晋数日前解救朱元昊时已经做过,不过那次只是将敕符短暂融入神庙,随后就抽取出来。这次不同,而是把凝聚的赤敕彻底和神庙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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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恩公庙显灵
    准备工作做完,接下来就要托梦告于周围百姓。这是新任神灵履位的必要程序,以此获得人道认可,定下名分。

    先前他担任通衢土地是迫不得已,无意获得香火念力,也就省了这道程序。如今有志于神道修行,倒是省不得了。

    看时间不早,常晋也没有耽搁,心神鼓动,数道念头融入那敕符当中。

    “万山府治下百姓有礼了,一年前常某因事路过万山府,恰逢渎水水君率众作乱,沿途村舍房屋被淹无数。上万百姓溺于洪水当中,挣扎求命,哭天抢地。常某不忍见百姓枉死,因此下水救人。

    这是本心之举,我并未想过要众位给予回报。不想常某些许微薄之功被众位记在心中,立恩公庙祭祀。常某自知才德浅薄,不足担任一方神灵,是以这一年来并未敢登临神位。

    众位往日进庙参拜,所求所愿,常某皆未满足。

    未曾想一年过去,众位仍是不离不弃,令常某实在有些汗颜。众位以诚待常某,常某自是不能再辜负众位美意,决定今日登临恩公庙神位。

    我在这里立誓,愿守护这一方水土,保治下四时无害,风调雨顺……众位另有他求,也可进庙祈祷……”

    常晋的声音带着丝丝神力,顷刻就通过敕符传送出去。

    这天晚上,万山府城外百姓几乎都做了类似的梦。梦中见一人头戴斗笠,身穿月色大袍,长袖翩翩,意态从容,英姿出尘。右手摁住宝剑,脚下踏着滚滚巨浪,丝丝赤气环绕,身后一座高山隐隐浮现。

    那幅模样,正是恩公当日救人时的装扮,让人一看就生出顶礼膜拜的思

    听到他讲述一年前旧事,那声音仿佛黄钟大吕,不断在众人睡梦深处响起,久久不停。

    等虚影消失,不少人从梦中惊醒。

    “他爹,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恩公了。”一农家妇人醒来时,见丈夫郭老根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有些惊惧的叫道。

    “你也梦见恩公了？”郭老根小声道。

    “嗯……我们不是做梦,刚才真是恩公在托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