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是吗”赵守正闻言,却非但没什么喜色,反而露出惋惜的神情。
“父亲,是不是国子监发生了什么事”赵昊终于忍不住问道:“看你一天都魂不守舍的。”
若是往常,被那么多文人雅士吹捧,赵守正早就要跟赵锦胡吹一气了。可今晚他却提都不提白天的事情,让赵昊早就起了疑。
“哎呀儿啊,昨晚就想跟你们说,但今天是你俩的大日子,我岂能扫兴”赵守正看着赵锦和赵昊,半晌方颓然道:“我这次怕是又没戏了。”
“怎么没考就说这种丧气话”赵锦神情一沉道:“叔父虽然反应慢一点,但文章火候已到,且不可妄自菲薄。”
“唉,昨天就是这位耿提学。到国子监宣布了,今年监生参加秋闱,试卷上再无特别标注。”赵守正一脸苦笑道:“往常,有皿字底的时候,我尚且取不中,这次没了优待,希望自然更加渺茫。”
“还有此事这倒没听说。”赵锦毕竟头天上班,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闻言也露出忧虑之色。
往年秋闱后,在誊抄国子监生的试卷时,会在卷子上加盖‘皿’字章,以区别普通考生。朝廷对南北国子监都有固定的三十来个录取名额,是以监生取中的概率自然远大于普通生员。
现在取消了‘皿’字底,对监生和普通生员一视同仁,后者自然十分开心,对前者却是不小的打击。
赵昊却毫不意外,他早知道耿定向这突发奇想的一手,后来还闹出不小的风波,让朝廷不得不宣布,下届科举恢复‘皿’字底。
所以这一科的监生,可以说是最倒霉的一届。
但那又如何呢人家又不是歧视监生,只是让所有考生公平竞争而已。
要是有老哥哥辅导,有自己透题还考不中,老爹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耿提学又宣布为了补偿监生,将由国子监自行举办录科考试。这对旁人固然是好事,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坏消息了。”
“真是祸
第八十七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赵锦没想到,刚过了三天,赵昊‘满朝倾拱’的预言便应验了。
四月初四,南京的科道言官们忽然以京察拾遗的名义,再度论及高拱的诸多罪状!
四月初五,北京御史欧阳一敬再度上疏劾奏高拱‘威制朝臣,专擅国柄’,要求将他罢黜为民!
四月初八,南京御史李复聘等人,联名弹劾高拱奸恶五事!
每次遭到弹劾,高拱都按规矩上书求退,皇帝自然极力慰留。
见高拱居然还恋栈不去。四月二十,北京工科给事中李贞元又上一本,言辞尖刻的讽刺高拱‘脸皮厚如城墙,屡遭弹劾、屡次求退,但每次一被留用,次日便得意洋洋复出,已经成了天下的笑话。希望皇帝能答应他下次求退,不要再让他继续出来丢人现眼了……’
整个四月,这场南北二京御史车战高新郑的大戏,牵动着全天下的神经。赵锦身在南京都察院,几度跃跃欲试,想要上本或与人联署弹劾高拱,却都被赵昊苦劝下来。
开什么玩笑,这浑水能乱趟吗高拱固然眼看就要下野,可人家两年后又杀了回来,而且是破天荒的担任首辅兼天官,生杀予夺,大权独揽!若是赵锦因他父子的缘故,上本得罪了小心眼的高新郑,到时候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所以赵昊无论如何都要让赵锦置身事外,以免影响到老哥哥日后步步高升的仕途。
幸亏赵昊关于‘满朝倾拱’的预言实在太准,让赵锦十分重视他的意见,这才没有掺和进这场大戏去。
不过这也让赵锦彻底认定了赵昊,是一心一意、不带任何私心的为他这个老哥哥考虑。
赵锦暗暗打定主意,不管往日日子如何,都要将赵昊当成自己的亲兄弟……
当然,把赵昊当成亲兄弟,似乎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转眼就到了月底,味极鲜开业首月盘账分钱的日子到了。
这天打烊之后,方掌柜叫大家忙完之后,到楼上找东家领钱。
登时欢呼声响彻酒楼,这一个月来味极鲜天天座无虚席,店里每个人起早贪晚的忙个不停,等得就是这一刻!
方掌柜又特意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马湘兰道:“马姑娘,我们东家请你先上去。”
“好。”马湘兰点点头,便扶着栏杆款款上去二楼。
二楼‘春’字雅间内。
赵昊手捧着香茗,正对着账本嘿嘿直乐。
虽然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约莫出每月的盈利,但这钱真正到了账上,落进口袋,还是让人高兴的合不拢嘴。
上月三十天,扣去头天免费酬宾,共营业二十九天,酒楼天天爆满,共计收入四千零六十两白银。
当然,收入高成本也不低。最大头的开销来自食材支出。
想要追求极致的鲜味,可不是只靠极鲜粉就能做到的,还得使用最新鲜最上等的食材。整个四月份从金陵城各处采购的荤素食材、酒水、茶叶以及柴米油盐各式调味品……统共花销了一千七百四十两,平均每桌折三两之多。
然后是支付给两名大厨、两名帮厨,四个跑堂以及吴玉夫妇的工钱。大厨一月五两银子,其余人都是二两,这一共是二十六两。
还有灯油、火烛、线香等杂项,加上一应损耗,以及应付官面,差不多共花销六十两。
扣掉支出后,本月共结余两千两百三十四两……
看着结余的数字,赵昊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买卖虽然没白糖利润高,但胜在稳定低风险,可是一只不断下金蛋的鸡啊!
正得意间,外头响起敲门声。
赵昊便合上账本。待收起没出息的笑容,恢复了高深莫测的样子,方轻咳一声道:“进来。”
包厢门打开,伴着一股淡雅的清香,马湘兰走了进来。
“公子,你找我。”
“马姑娘请坐。”赵昊微笑着点点头。
马湘兰便在他对面坐下,安静的等着赵昊吩咐。
赵昊竟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这一个月来,马湘兰一天没落,每日都来味极鲜弹琴献艺,直到打烊才离去。
可赵昊和她
第八十八章 善财童子赵
其实马湘兰若不来味极鲜,每月只弹弹琴,召集几次诗会,收入便能轻轻松松超过这个数。
但她来弹琴,图的又不是钱。
她让见钱眼开的小侍女休得聒噪,再给琉璃灯加根灯芯。
待到车厢中明亮起来,马湘兰正襟危坐,轻舒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了赵昊所赠的诗笺来。
只见这是一首《采桑子》,马湘兰便轻启朱唇,低声念诵道: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念着念着,马湘兰不知不觉便已泪水涟涟,泪珠滴落在信笺上,氲湿了‘凄凉’二字。
她慌忙将诗笺举起,一边哭着,一边小心吹去泪珠,看到上面赵公子的墨迹,还是不可避免的花掉了……
伤心的马湘兰居然痛哭失声起来。
这下可把小侍女吓坏了,忙掏出帕子一边给马湘兰擦泪,一边问道:“姑娘这次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本以为赵公子,是不屑于和我这种烟花女子接近,”马湘兰一边抹泪,一边抽泣道:“孰料我错了,错的太离谱了。他其实是这世上,最懂我、最怜惜我的人啊……只是面冷心热,不善言辞而已……”
“阿嚏……”
味极鲜,春字雅间内。
赵昊又打了个喷嚏,忙用帕子捂住鼻子,对被叫进来的王大厨闷声道:
“最近忽冷忽热,要注意别伤风。”
“是,东家。”王大厨忙点头应声。虽然赵昊不常露面,但他见掌柜的和几位股东一提起这少年,就满脸的崇拜,哪敢在东家面前有丝毫懈怠
“这个月收成不错,老王要记头功。”赵昊笑着从银箱中,端出一盘银锭,推到他面前道:“五两是本月工钱,五十两是这月的赏银。”
“唉呀,东家这太多了吧……”王大厨吃惊的合不拢嘴。他原先就是方德酒楼的大厨,当时在秦淮河边,一年也就赚这个数。他来这蔡家巷,纯属是为了报答方德当年的恩情,为此还跟老伴吵翻了天。
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一个月赚了一年的钱!这下看那死老婆子还怎么作妖
“这是当初就说好的。哪有因为赚的太多,却赖账的道理”赵昊指了指桌上的账本道:“账目就在这里,你不放心可以自己看。”
“东家折杀小人了,你说多少就是多少。”王大厨忙大表忠心道:“要是小人还疑神疑鬼,那还算个人吗”
“好,去把刘大厨叫来。”赵昊满意的点点头,王大厨忙将银子小心收在怀中,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另一位刘大厨,同样分到五十五两。
然后是两个帮厨,四个跑堂,每人都得了十二两。这能顶他们在别处累死累活大半年的工钱了,自然无不欢天喜地,发誓要为东家卖命到死……
“不用卖命,尽心竭力就成。”赵昊享受着众人的感激,也不忘展示自己的亲切,笑眯眯将每个伙计送到了门口。
吴玉夫妇是一起进来的,看着桌上四锭五两、四锭一两,共二十四两白银,两人却死活不肯收。
“公子前番帮我们讨到八十两,这一个月又吃公子,住公子的,一文钱都没花着,怎好再要公子的钱”汤四丫急声道:“公子再给钱,我们就没脸呆下去了。”
“一码归一码,你们不也没白没黑的扑在店里吗之前装修那个月,我不也一文钱都没给”赵昊笑着摇摇头道:“所谓人无信不立,做买卖更是如此。章程立下来,就得严格执行,你们是想让我食言吗”
“这……”夫妻俩哪能说得过赵昊啊登时就无言以对了。
“收下吧,这个月赚得多大家才分的多,要是下个月没买卖了,那
第八十九章 绝不收徒赵公子(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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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第二天开张前,赵昊召集酒楼全体员工,正进行月度训话。
无非就是上月表现不错,下月继续努力,谁敢懈怠别怪方掌柜不客气之类……
“大堂和雅间的冰块要常换,不要等到客人催。这三催两催下来,难免就会让人说咱们店大欺客……”
正在夸夸其谈,大过老板瘾时,他忽然看见马湘兰抱着七弦琴,面带微笑的进了酒楼。
“呃……”赵昊当时就词穷了,看着马湘兰半晌说不出话来。
难道自己昨天没把话说清楚好像说过‘做个纪念’之类,委婉表达结束帮忙的话吧
马湘兰朝他敛衽嫣然一笑,便抱着琴走到角落,熟练的摆好琴,款款坐下后,弹奏起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来。
琴声旋律典雅,韵味隽永,将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展现的淋漓尽致。
还蕴含着一股伯牙遇子期般的莫名欢喜……
赵昊听着马湘兰的琴声,脑海中蓦然蹦出四句诗来。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说坏了,低估纳兰词的杀伤力了……
这下怕不是被马湘兰赖上了吧
想到这,赵昊哪还有心情摆什么老板架子草草结个尾,便灰溜溜跑回家去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窘状,马湘兰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低落,弹奏出的琴声反而更欢快了。
谁知家里居然也不安生。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头戴唐巾,身穿蓝色襕衫的男子,正在自家院外探头探脑。
院子里,巧巧手握菜刀,一脸警惕的望着那陌生男子道:“你找谁”
“这位姑娘有礼了,学生王武阳,特来拜见恩师。”那文士便整整衣襟,朝着巧巧拱手道。
“我家老爷去坐监了,你还是晚上再来吧。”巧巧暗暗松了口气,但决计不会放他进来。
“坐监的那位是师祖,学生找的是师父。”文士摇摇头,认真的解释道。
可他越解释,巧巧越糊涂,直到看见赵昊的身影拐进巷子,她才带着哭腔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人在外头转悠半天了,说的话也听不懂。”
“哦”赵昊身后立着高武,自然没甚好怕。微笑着问那文士道:“这位秀才有何贵干”
那秀才打扮的文士转过身来,定定看着赵昊道:“请问足下高姓大名”
赵昊也打量着这秀才,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一脸书卷气,让人很难心生敌意。
便客气答道:“在下赵昊,还未请教仁……”
“啊,师父!”便见那看上去很正常的文士,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高呼道:“徒儿王武阳,拜见师尊!”
高武连忙挡在赵昊身前,唯恐这疯子会伤害到自家公子。
赵昊拨拉开高武,一脸不解的问那王武阳道:“请问,我认识你吗”
“师父自然不认识徒儿,但徒儿早就认识师父了。”便见王武阳一脸坚决道:“自从拜读了师父那六首大作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拜你老为师,为师父鞍前马后,甘为门下走狗!”
听他说‘你老’,赵昊翻翻白眼,转身就想回酒楼,却又想到那里还有个马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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