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生丝”赵昊反问道。
“对啊。”提起这茬,唐友德便又高兴起来。“这一个月,丝价窜高了不少,一斤丝已经卖到六七钱银子了,咱们现在出手,能赚两千两往上了。”
“所以呢”赵昊接过王武阳奉上的紫砂一手壶,不放心的试了试水温,这才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凉茶。
王武阳便在一旁给他打起扇子来。这可把高武给急坏了,怎么把咱的活也抢去了
“卖……”唐友德试探的问道,见赵昊不说话,便改口道:“卖一半,回了本钱,涨跌都是赚了。”
“要卖你自己卖,反正我不卖。”赵昊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涨到我满意,我是不会卖的。”
“唉,公子,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保住本钱,见好就收,钱是赚不完的。”唐友德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就要一次赚够,不然赚得太少,不够折腾。”赵昊却挑挑眉,模仿着某人的语气道。
“公子又取笑老唐。”唐友德一阵哭笑不得。但赵昊有说这个话的本钱啊,人家随便开个味极鲜,就比他的南货铺子赚得多。
可唐友德老成持重,实在是担心少年人锐气太盛、不知见好就收,最后连本钱都折进去啊。
“按说,收丝归我管,卖丝公子说了算。但老唐还是得提醒公子一句,这都五月了,朝廷一点开海的消息都没有。”
“这不废话吗”赵昊翻翻白眼道:“朝廷在忙着干什么呢哪顾得上办正事。”
“公子是说,举朝倾拱”唐友德消息灵通,常看从衙门抄出的邸报,自然对朝中的大事不陌生。
“嗯。”赵昊点点头。
“若按公子这么说,那一两年都等不到开海了。”唐友德愈发不安道:“高新郑虽然势单力孤,但有皇上护着,谁能奈他何言官们人多势众、前赴后继,也是赶不尽、杀不绝的。此等局面怕是要僵持很久了……”
“你错了。”赵昊摇摇头,断然道:“月内必见分晓,且高拱下野之前,一定会将开海之事落实的。”
“啊”见赵昊说得言之凿凿,唐友德都不知该怎么吹捧了。
这种事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公子何出此言”好半晌,唐友德才艰难问道。
一旁打扇子的王武阳,也一脸期待看着赵昊。
心说老师果然不止在文学上造诣
第九十四章 知法才不会犯法
两人初次合作,王武阳又完全没接触过物理知识,进度自然不会太快。
到二更天时,也只记录下不到一千字。
但就这不到一千字,就已经让王武阳再次刷新了对师父的崇拜。
磁石和磁力,王武阳并不陌生。指南针可是我中华的伟大发明,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更是连磁偏角都有描述。可师父这短短一千字中,讲述的内容便已远超前人所述,什么磁体、磁极、磁场,全都是他闻所未闻的新知识。
学究天人,说的就是师父啊!
虽然赵昊不许他发问,但会主动讲解生僻的名词和概念。王武阳又天资绝伦,居然能听个一知半解。这种似懂非懂,才是最能勾人好奇心的……
王武阳只恨秋闱太远,不能马上考个解元,好痛痛快快跟师父请教个明白!
赵昊如今愈发吃不得苦,再没了当初通宵制糖的精神。
听到二更鼓响他便哈欠连连道:“去打洗脚水吧。”
“是,师父。”王武阳马上搁下笔,将写好的稿纸小心收好。
然后出去兑好洗脚水,给赵昊端进来,他还想再给师父洗脚,却被赵昊拒绝了。
“这就不必了,擦脚布给我。”
“是,师父。”王武阳又将毛笔和砚台拿出去洗干净,把书桌收拾好。又给师父倒了洗脚水,拿进夜壶来,这才吹熄了房中灯,悄然告退出去。
赵昊躺在床上,懒散的手指头都不想动,心说这样下去,怕是要彻底变成社会的寄生虫了……
唔,我喜欢。
便在赵守正的读书声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半夜里,赵昊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什么鬼!”起床气颇大的赵二爷,和起床气更大的赵公子,异口同声吼了起来。
睡在西厢房的高武,赶忙点亮灯笼,披衣出来查看。
只见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子,带着个小女孩,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外。
高武冷冷看着他们,吓得小女孩赶紧躲到年长男子怀中。
“请问,赵守正父子,搬家了吗”年轻男子壮着胆子问道。
“没有。”高武对这种是非题,还是可以及时回答的。
“我是他侄子……”便听年轻男子带着哭腔道:“全家来投奔二叔了。”
这时,赵家三人也都出来院中。
赵守正远远一看,就哎呀一声,赶忙迎出去道:“这不是赵显吗咦,大哥你们这是摔跤了吗”
赵守业抱着女儿挡住脸,低头不肯说话。
“先进来再说。”赵昊插一句,又对赵锦解释道:“这是我大伯和堂兄、堂妹。”
“啊,原来是大叔父!”赵锦忙深施一礼。
赵守业愣了一下,但实在无心发问,只草草点头,便算是还了礼。
赵守正从他怀里接过只有六七岁侄女芸姐儿,招呼两人进去客厅。
这时高武已经点亮了烛火,又出去伙房烧水。
借着明亮的烛光,赵守正仔细端详大哥一家三口。
只见赵守业脸上脖子上满是抓伤和挠伤,左侧嘴唇和眼角还高高肿起,身上的袍子也被撕了个稀烂,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赵显也不比他爹强多少,他鼻青脸肿,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右边耳垂还凝着大块血痂,也不知是不是被撕开了。
就连七岁的芸姐儿,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脸上都有个清晰的掌印。
这肯定不是摔出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赵守正急得直跺脚道:“你要憋死我是吧,大哥”
“唉,让我死了吧……”赵守业双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道:“没脸见人了,没脸了……”
“赵显你说!”赵守正又转向大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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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钱府受难日
更鼓敲过五遍,东方已见鱼肚白,但大街上还空荡荡,没有行人。
忽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和车轮压过车辙的轧轧声,碾碎了这黎明时分的平静。
整整十辆带篷的马车,沿着丹凤街,经过估衣巷,不紧不慢的朝着新街口方向驶去。
其中一辆马车由高武驾驭,吴玉则抱着根七尺长的木棒守在车尾。
赵昊和赵守正父子也相对而坐,正在低声说着话。
“三十多年前,老爷子中了举人,便把家搬到了南京,当时租的便是钱家的宅子。钱家是干小买卖起家的江宁富户,处处巴结老爷子这位新贵,两家便熟络起来。后来老爷子进京赶考,在钱家盛情邀请之下,你奶奶和我兄弟俩便住进了钱家,没想到这一住,就住出事儿来了。”
赵昊默默点头,听赵守正继续讲述道:
“那钱老倌竟然授意他女儿,也就是钱氏那贱人勾引了你大伯。你大伯那时候才十六岁,而那贱人比他大整整四岁啊!”赵守正一脸愤慨的看着儿子道:“有道是男大三、女大四,眼里钉子肉里刺。你想,他俩在一起,能有好日子过吗”
“父亲不要跑题。”赵昊无奈的提醒一声。
“好好,说回当年。”赵守正忙回到正题道:“结果老爷子进京一举高中,在观政工部时,得到尚书大人的赏识,欲将嫡亲孙女嫁给你大伯。老爷子自然受宠若惊,一口答应下来,双方还换了庚帖。然后老爷子马上修书这边,要你大伯火速进京成婚。”
“结果钱氏那贱人竟自称有孕,以死相逼你大伯,你大伯怕闹出人命,只好回信北京,求老爷子退婚。”赵守正说着叹了口气道:“当时为父才七岁,也没法替兄成婚,最后老爷子只好硬着头皮去退婚。”
“此事非但让老爷子颜面丧尽,也彻底得罪了老尚书,令老爷子仕途大受影响。结果在主事位上一干就是十年,直到老尚书致仕后,他才得以正常升迁……老爷子素来自命不凡,认为没有这件事,他吏部尚书也做得。结果一步慢,步步慢,最后没捞着当上六部正堂,只做了个南京户部右侍郎,心里自然窝火。”
“更让老爷子对那钱家耿耿于怀的是,当年他告假回南京,给奉子成婚的二人举办了婚礼。谁知婚后不久,钱氏却马上说小产了。原来所谓怀孕,是钱家为了困住你大伯,用的下三滥手段。所以老爷子对钱氏也一直横眉竖目,动辄开骂,连带你大哥和小妹也不受他老人家待见。”
了解到这些陈年宿怨,赵昊才恍然明白,为何老爷子一出事,钱氏便马上带着芸姐儿回了娘家。
显然,在知道赵立本不能再翻身后,她多年积郁的怨毒便彻底发作了,开始对赵守业冷嘲热讽,肆意折辱,最终酿成了昨夜的事端。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新街口到了。
赵昊挑开车帘,夏日夜短,车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可下车。”赵昊回头叮嘱赵守正一句道:“秋闱在即,父亲要避免麻烦。”
“唉,知道了……”赵守正点点头,他是老考生了,自然晓得利害。只要考生摊上官司,就别想参加科举了。
赵守正担忧的看着儿子,抓着他的胳膊道:“我儿千万小心,不要让人伤到你、也不要太过火,略施薄惩,出出气也就行了。”
“我自有分寸,父亲安心。”赵昊微笑着点点头,赵守正才放开手。
等他跳下车来,那三十条精赤着上身的壮汉也早已下车,提着木棒围拢过来。
“公子吩咐吧,哪一家”汉子们跃跃欲试、七嘴八舌的问道。如今在蔡家巷,谁不想为赵首富出力
赵昊心说我也不知道啊,便看向打头的那辆马车。赵显从车厢内探头张望,见状指了指斜对过那家高墙深院的大户。
赵昊抬头一看,只见那家门楣上,挂着个‘钱府’的匾额,便冷笑道:“拆了它!”
吴玉闻命,马上将手中木棒抡圆丢出,便见那大棒如流星般飞向钱府门楣,砰地一声,把那匾额砸成两半,跌落地上。
“撞开门,打进去!”赵昊冷哼一声,吩咐道:“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得令!”壮汉们便踏碎匾额,朝着钱家大门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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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秉公办案李官差
钱老爷有句话没说错,这是遍地权贵的南京城,光天化日之下,岂容这般聚众入室打砸
‘嘟嘟……’
顿饭功夫,便有上元县的官差,一边吹着竹哨,一边冲进了钱府。
“住手,都住手!”
而此时,蔡家巷的汉子们,已经砸完了正厅,收起了木棒,若无其事的站在赵昊身后。
看到头戴平顶方形帽,斜插鸟毛的官差终于赶到。早就被吓破胆的钱老爷,一溜烟冲了出去,朝着那官差哭喊道:“李老爷给小老儿做主啊,这些暴徒居然敢在南京城入室行凶,看把我们家砸成什么样了……”
来的官差不是别人,正是李九天。他那日被副都御史着人送回县里,虽然没有被县尊开革,却也丢了在蔡家巷的差事,被发落到快班,成了个没什么油水的捕快。
不单杀人放火之类的刑事案件,县境内发生打架斗殴,也是捕快负责处置平息,是以李九天一接到报案,马上带人赶到了此处。
他先看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钱家人,再看看被砸得稀烂的钱家前院,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赵昊身上。
“呦呵,这不是赵公子吗”李九天登时两眼凶光四射,双手攥得叭叭直响。
“李九天,你怎么混到这儿来了”赵昊翘着二郎腿,也没什么好声气。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李九天咬牙切齿道:“今天不好好报答公子一番,咱李字倒过来写!”
看到李九天跟赵昊有过节,钱老爷心下大定,便狐假虎威的指着赵昊大声道:“都是这小子指使的,李差爷先把他锁起来!”
“你急个屁啊,问不清楚就抓人,老子回去怎么交差”李九天瞪了钱老爷一眼道:“这帮人都是蔡家巷的,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
“是是。”钱老爷讨了个没趣,缩缩脖子不敢插嘴。
“到底怎么回事”李九天便冷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钱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装出一脸无辜道:“他们一进来就打砸一通,比土匪还狠。”
“你会不知道”赵昊冷笑一声,指着钱老爷道:“你那好女儿殴打亲夫,你这个当父亲非但不劝和,反而让全家人一起围殴,将我大伯打成重伤,眼看就活不成了!”
“啊”钱老爷闻言先是一惊,旋即跳脚道:“你胡说,他还是自己走出去的呢!”
“他内脏受伤,撑到我家就不行了!”赵昊猛地一拍椅子扶手,起身悲愤道:“钱氏乃我赵家之人,犯了赵家家法,我要拿她回去交给老爷子处置,你却横加阻拦,命人持利刃朝我们大打出手!我的兄弟们被迫自卫才出手,谁知你钱家人,如此不堪一击……”
“休要颠倒黑白!”钱老爷气得直哆嗦道:“你说你大伯活不成,倒是抬来让我看看啊!”
“正要抬来跟你钱家索命!”赵昊说着一挥手,便见两个壮汉抬着块门板进来,门板上直挺挺躺着个面如金纸,眼神涣散,口鼻处还不断有血迹涌出的中年男子。
赵显一身素服,双目红肿的跟在旁边,哑着嗓子哭泣道:“父亲啊,你不要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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