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黑王子承诺待自己登上王位后,便像安南一样内附天朝,以换取江南集团对暹罗独立的支持。
而且时来天地皆同力,运气也站在了他这边。转过年来,万历九年莽应龙竟病死了。接替他王位的太子莽应里虽然已经46岁了,却狂妄自大,穷兵黩武。
莽应里认为东吁兵强马壮,猛将如云,在东南半岛已无敌手,便将目光放在北面,开始不断作死……哦不,不断进攻大明的西南边陲。
他显然对天朝的变化一无所知,经过张居正改革之后,大明已经一扫文恬武嬉之风,官兵战斗力大幅提升了。
万历十一年正月,缅军悍然内侵,在云南境内攻城掠地,杀人放火,一路攻入了顺宁府境内,窥视大理等地!
军情传到京城,明廷为之震动!
在张相公的严令之下,黔国公、云南总兵沐昌祚立即从昆明移驻洱海,云南巡抚刘世曾也移驻楚雄,调动数万军队,命大将刘綎、邓子龙分率精兵赶赴前线,全力反击!
结果刘、邓二将在当地土司军队的配合下,大破缅军于姚关以南。而后连战连胜,收复了之前被缅军占领土地。而后刘綎召集土司、筑坛盟誓,边境地区的土司纷纷重新归顺明朝。
刘綎、邓子龙也由此名噪天下,成为新一代的名将!
但也不宜夸大这次明军的胜利,因为缅军的主力尚存。莽应里之所以匆匆撤军,是因为泰人造反,威胁到他的国都了。
万历十二年,莽应里命黑王子帕那莱率泰军北上,协助自己攻打大明。
帕那莱在赵昊的支持下,率军进入缅甸境内后,便向部下宣布独立,攻向东吁王朝的都城勃固!
莽应里得知遭到黑王子背刺大惊失色,忙率军回援勃固。好在泰军的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黑王子并没能如愿攻入勃固城。
得知缅军已经撤回,他只好在勃固附近搜罗了一万余泰人后,匆匆返回本土。
莽应里对泰人的叛乱十分愤怒,马上率军攻入暹罗,想要消灭‘叛贼’帕那莱!
帕那莱也是狠人,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焦土政策,让缅军入境以后一个泰人也抓不到,一粒粮食也抢不着。他将几乎所有兵力都收缩到王都大城内,凭坚城据守!
结果莽应里因为出兵匆忙,准备不足,又无法就地补给,只得撤退了。
但他岂能善罢甘休?万历十三年、十四年又两次发兵攻打暹罗。尤其是去年这次,莽应里准备十分充分,他在柬埔寨的支援下,亲率二十五万大军,三路并进围困了大城,整整攻打了十三个月!
在缅军的持续猛攻下,大城内的泰军一度风雨飘摇。习惯性投降的暹罗王公纷纷崩溃。就连泰王,也就是帕那莱他爹,也感到绝望了。要不是因为帕那莱得到了江南集团强有力的支持,他爹早就把他脑袋砍了,送给莽应里消气了。
赵昊的支持可不光是嘴上说说。南洋海运在他的命令下,通过湄南河源源不断运送粮草、军械、药品等物资给大城输血,不然泰军早就崩溃了。
但吃斋出人妖的国度实在太拉胯,大力支援还是频频告急。后来干脆连湄南河这条生命线都被切断了。无奈之下,今年雨季过后,赵昊命令南洋战区司令员林凤,酌情对暹罗进行军事支援。
虽然大城距离海边80公里,但有水运状况良好的湄南河相通,所以也不算违背海警的‘十公里铁律’。
接到命令后,林凤派舰队进入暹罗湾,在湄南河口设立海军基地。
然后南洋战区陆战队司令马卡龙,被林凤任命为前线司令官,负责接下来的作战。
马卡龙指挥内河支援艇支队掩护一千陆战队和四千子弟兵沿湄南河北上50里。按照参谋部的指示,在距离大城130里外,一个被河道环绕,易守难攻的渔村建立了前进基地。
哦对了,赵总司令还给那个渔村起了个名儿叫曼谷。
随后,军队、物资、装备,源源不断的抵达曼谷基地,待建立好完善的后勤、支援和防御体系后,内河支援舰队再次北上。
这次内河支援舰队终于出现在以湄南河为护城河的大城城下。
海警陆战队的‘黑蛟’型新式内河支援艇,是由曾在收复马尼拉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复仇者’型改进而来的。拥有全金属船身和完善的防护装甲,以及更强大的火力。
二十几艘‘黑蛟’凶狠的突入缅军阵中,上百门新式手摇转管炮发射的霰弹,冰雹般泼洒向正以密集队形攻城的缅甸军队,只一波就带走了上千缅军的性命!
莽应里自然对这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怒不可遏,马上下令先消灭这些不速之客再说!
然而手摇转管炮这种将大佛郎机和迅雷铳合而为一的大杀器,最大的优点就是火力持久。
它通过位于炮管上方的开放式弹匣以重力供弹。手摇把提供动力,将落下的炮弹推入炮膛。这样只要不断往弹匣中压入类似掣电铳子铳的预装炮弹,不断转动摇把,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射击了。
而且这种连发火炮的气密性要好于佛郎机,所以虽然同样是后装炮,但威力要大于后者。在一百五十米的射程内连发霰弹,完全是人命收割机。
任凭莽应里如何催动军队从两面狂攻,都攻不到河边半步,只是让一波又一波的部下白白送命而已!
直到湄南河畔死伤枕籍,莽应里才如梦初醒,忙命令部队后退,停止无意义的死伤。
他决定用射程更远的火炮对敌。
缅甸很早就接触葡萄牙人,与其相邻的阿拉干王朝,也就是后世的孟加拉更是葡萄牙人曾经的盟友。葡萄牙当年雇佣的南洋水手,基本都是孟加拉人。后来葡萄牙人响应塞巴斯蒂安的号召,撤出亚洲回去复国。
自然也有很多葡萄牙人没那个爱国情操,不愿意回又臭又脏的里斯本去,便悄悄留了下来。基本都在阿拉干王国当起了雇佣兵。
有可怕的明国海警在,海上他们是不敢混了,便纷纷在陆上谋生。因为莽应里给钱多,好多葡萄牙人都加入了缅军,也给他们带来火炮技术。
葡萄牙人给缅军铸造的青铜加农炮,最大射程超过一公里。不过那种大炮太过笨重,只能用来守城。缅军野战用的西洋青铜炮,能打四百多米远,两百米内保证有效杀伤。在北方给明军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方才葡萄牙雇佣兵已经目测过了,敌军的射程在一百五十米内,比他们的野战炮差远了。
然而当他们信心满满指挥着缅人推出火炮,准备在敌军射程之外摆开架势时,却只听一排清脆的枪响,在五百米外就被射倒了一片……
幸存的葡萄牙人趴在地上四下张望,最后发现硝烟还是从那些铁船上腾起的。
加装了瞄准镜的万历式步枪,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葡萄牙人可怜的脑瓜怎么也想不通,火枪怎么能打这么远?这么准呢?
他们又尝试了几次,依然被铁壳船上的远程火力死死压制,根本别想进入己方火炮射程。
其实葡萄牙人不知道的是,那些手摇转管炮只要换上实心弹,一样比他们三四百斤的小炮打得远。只是因为准头感人,海警不愿意露这个怯罢了。
结果莽应里只能无奈收兵。
大城城上的暹罗君臣,亲眼目睹了海警将士杀神下凡的战斗场面,登时一扫萎靡,士气大振。
帕那莱更是扬眉吐气,他终于证明了自己选择是正确的,再也不用担心被出卖了……
缅军遭此棒喝,毫无办法,士气十分低落。帕那莱又得知了,海警在下游设立前进基地,囤积了大量物资、兵力。
他知道,这下彻底没戏……
在痛苦的纠结了数日后,莽应里只能带着满心的不甘黯然撤军了。
小阁老 第五十四章 陆战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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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门,胡家客栈。
大铁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食客们桌上摆着大盘大碗的免费羊肉,他们一起端起酒碗,欢庆集团又一次大胜!
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又敲着桌子、打着拍子,唱起了那脍炙人口的《陆战队之歌》:
“战神不朽千古名,李广卫青霍去病。李靖岳飞和狄青,名将无敌华夏兴!
后世英雄哪堪比?唯我海警子弟兵。古来英雄无可见,火药弹丸致人命!
闻所未闻织田市,无坚不摧洪武炮。更有一排又一排,英勇无畏陆战兵!
持枪列队迎敌进,战鼓不止绝不停!举枪瞄准听号令,枪声齐射如雷霆!
齐射一轮又一轮,尸横遍野敌胆丧!若敢与我白刃战,雪亮刺刀要敌命!
战无不胜开太平,解甲归来父老迎。美酒琼浆斟满杯,献给亲人子弟兵!
洗尽征尘再出发,扬帆七海战八荒!陆战队员誓不停,要让寰宇归大明!”
~~
这首《陆战队之歌》是由五音不全的赵昊哼出来,曲调介于《英国掷弹兵进行曲》和《游击队之歌》之间,经由马湘兰重新编曲,轻快流畅、节奏分明。填词也尽量白话,以求朗朗上口。
最早一批陆战队员已经复员转业,进入江南安保集团担任教官,又把这首歌教给了他们训练的民兵。
这首歌也传遍了大江南北,集团治下几乎人人会唱。
海瑞虽然只是头一次听,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都已经离开海门、离开南通州好些天了,他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群汉子用破锣嗓子唱出的歌声。
“洗尽征尘再出发,扬帆七海战八荒!陆战队员誓不停,要让寰宇归大明……”他儿子也一样,时不时就不自觉哼唱起来。
海瑞骑在马背上,轻轻打着拍子,最后一句歌词‘要让寰宇归大明’还是让他有些欣慰的。
只是这大明,就不一定有朱家什么事儿了……
‘可没有朱家,没有皇帝的大明,还是大明吗?’想到这,海瑞心口一闷,又陷入了困扰他许久的忒休斯之船的思辨中。
离开扬州地界后,海瑞决定尽量避开沿海一带江南集团的控制区,深入内陆北上。好让儿子再看看另一个大明的样子。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一路所见,其实状况还凑合。虽然比起江南江北来是天壤之别。但跟十几年前海瑞所见的情形,已经有相当的改观了。
原先过了淮安,进了黄泛区,大道上总能看到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流民,行尸走肉般向南蹒跚。
这个天寒地冻的时节,道边不时便能看到冻死饿死的尸首。行至城镇,沿街都是乞讨的,卖儿鬻女的还有插标自卖者,店铺也大都关门,街上泥泞污浊,一副末世景象。
现在,各方面都要好很多。虽然百姓依然面有菜色,要饭的还是很多。但至少卖儿卖女卖自己的不见了,店铺也都开了张。许是临近过年,生意还挺红火。
哪怕极度不爽张居正,海瑞依然要说一句,过去这十几年,他真的居功至伟。
是张居正坚持用潘季驯总理河漕,并力排众议支持他先黄河后运河的治理思路,潘季驯才得以从根本上治理黄河与运河。
万历十年黄河大水,冲决了凤阳祖陵的大殿,潘季驯遭到满朝弹劾,又是靠张居正的坚决维护才过关。
终于,万历十二年两河功成,黄河在夺淮多年后恢复旧道,奔流在混凝土的坚固河堤中。运河河道中也终于水源充足,漕船畅通无阻了。这才让老百姓免于水患,重建家园。
当然也要感谢江南集团,除了提供水泥外,还让出了大部分漕粮北运的份额,让漕运得以恢复,运河沿岸的经济也实现了复苏。
而且江南集团在大明所有州县都设了移民办,长期招募百姓去海外垦殖定居。
老百姓真要过不去了,直接到移民办报个名,通过简单的体检和审查,在移民合同上按手印后,全家就会被送到最近的码头运走。从按手印那一刻起,移民办就开始管饭,自然不会再有人饿死了。也犯不着把孩子或自己卖掉了……
早年间还有谣言盛传说,那些被江南集团送去海外的人,都沦为了挖矿开荒的奴隶。但老百姓实在没活路,只要能有口饭吃,当奴隶就奴隶吧。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人在海外过上好日子,甚至发了财,谣言早就不攻自破。如今去海外,已经成为大明百姓很正常的一种选择了。
当然地主们不高兴的,穷鬼们一个不开心就提桶跑路海外,谁给他们扛活?谁给他们种地?
都纷纷抱怨说,老百姓让江南集团都蛊惑成刁民了!要不是江南集团势力太大,他们早就砸了狗日的移民办了。
不过那些藩王宗室可不怕江南集团,只是顾忌张太师、赵阁老在位,不敢明里阻挠移民办招人。却警告自己的家奴、佃户、长工,谁敢报名移民就打断他的腿。
为此他们专门派人在移民办外盯着,看到哪个狗东西敢不听话,马上就把他全家抓起来。
海瑞父子就在山东兖州遇到过好几次,鲁王一系的恶奴打人抓人点房子。海瑞只好亮明身份阻止了他们作恶,并把移民办的工作人员找来狠狠训斥了一通。
“你们的工作怎么能如此不负责呢?!”海瑞黑着脸,把那个还负责集团驻单县办事处的高级办事员庄苏安,骂得狗血喷头。“宗室恶奴对准移民下黑手,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可想过什么办法?!”
“已经打过好几次报告了。”平日里跟县太爷称兄道弟的庄专员,在海门神面前大气不敢喘。“也跟王府抗议过了。”
“抗议,抗议有用还养军队干什么?!”海瑞冷哼一声问道:“上面怎么回复的?”
“就让我们尽量避免此类事件发生。”庄专员小声道:“藩王宗室无法无天惯了,我们也惹不起啊。可是老百姓来报名,都说自己是自由身,我们这边人手少,也没法一一调查,所以还是难免……”
“你放屁!”海瑞却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道:“移民办的全称是什么?”
“江南集团单县移民事务办公室……”庄苏安缩缩脖子道。
“移民事务办公室,顾名思义,所有关系到移民的事情你们都要管!那你们就必须积极主动,全力以赴的为移民解决后顾之忧,保证移民的安全!而不是要么把麻烦一刀切掉!要么什么问题都指望上头解决!那还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
“海公教训的是……”庄苏安一脸惭愧的低头认错,至于他心里服不服,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这事儿根本没那么麻烦,只要多动动脑子,多做点事情就能解决。”海瑞放缓语气道:“比如签字之后,派一队安保人员陪他们回去接人,或者要求申请的要全家到场,不给那些宗室恶奴下黑手的机会。”
“海公真是高见,我们立即改进。”庄苏安忙点头不迭。
“老夫也知道知道,你们外派内陆,势单力孤,凡事只能靠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海瑞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但也要分清主次,关系到百姓安危的,就是天大的事,下多少功夫都不为过!”
“是,海公的教诲小人牢记心头。”庄苏安终于真的动容了。
“这次的事情,我就先不跟赵昊反映了,过阵子你写信给我,说说是怎么整改的。”海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的宗室要是再敢胡作非为,你也告诉我,上头治不了他们,老夫来治!”
“哎,小人记住了。”庄苏安热泪盈眶,给海瑞磕头道:“海爷爷只管放心,小人日后一定照你老说的干!”
“好,我相信你。起来吧。”海瑞终于露出慈祥的微笑道:“孩子记住,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所以不毁,基厚也,所以毁,基薄也。你们集团事业的成败,实系于你们这些直接跟百姓打交道的基层干部啊。”
“是!”庄苏安重重点头。
~~
海瑞暴露了身份,也就没法继续带着儿子微服私访了。
很快,邹县知县前来拜见海公,恭请他到县公馆下榻。
第二天,兖州知府熊汝器也闻讯而来,带着护卫和车轿,要护送大司寇北上。
自然被海瑞一概谢绝,但他也没非难熊汝器等人。
实在是兖州知府是天下第一难做。
境内除了开国就繁殖的鲁王一系之外,还有曲阜的孔家,邹县的孟家这两家有免死金牌的大土豪,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海瑞自觉就是换了当年的自己,对上如此奢华的阵容也是顶不住的……
所以除了鼓励熊知府要坚强,要多替老百姓做主之外,他也无话说了。
只是一想到堂堂孔圣、亚圣、太祖后裔,全都成了祸国殃民的毒瘤,还谁都动不得。他就一阵阵牙根痒痒。恨不得用洪武大炮把他们都轰杀了……
小阁老 第五十五章 皇帝和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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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再微服私访,但这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鬼天气,还是把爷俩硬生生堵在了路上,连春节都是在济南府过的,直到万历十六年二月才抵京。
海瑞此番没带家眷也没带随从……全天候多功能老仆海安已经八十好几了,实在干不动了,便留在琼山养老,没跟着进京。
他便拒绝了部里给准备的大宅子。爷俩直接住进了刑部衙门的尚书官廨。
身为七卿之一的刑部尚书,在正式上任前按例是要上本谢恩的。等皇帝亲自接见后,才能正式上任。所以海瑞也按规矩上了本。然后便等着皇帝召见。
谁知左等右等,整整十天都没等到传召。来拜见他的官员虽然络绎不绝,可是一天不上任,就耽误一天部务!
海瑞这下坐不住了,把同病相怜的刑部右侍郎张位叫来商议。
张位是隆庆二年进士,与赵守正同科。及第后馆选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然后按部就班转迁于詹翰之间,仕途也曾很是光明。
但万历六年,他因为与同乡何心隐、罗汝芳等人过从甚密,被张居正怀疑参与了针对自己的夺情风暴,一度命人搜集证据,要把他抓起来审判。
幸好贵同年赵守正入阁,他也算上头有人了。赵守正硬着头皮好说歹说,才帮他免了一场牢狱之灾。不过他还是被贬为了徽州通判,后又升任徐州同知,在佐贰位上蹉跎了多年。
张太师这一去,所有被他打击过的官员,这下集体大翻身了。张位自然也不例外,去年九月被升为南京尚宝丞,未及上任又升国子监祭酒。等年底到了京城,再度升为刑部右侍郎。
侍郎上表谢恩后,虽然皇帝兴致来了也会接见一下,但不接见直接上任也是常态,所以他没有海瑞的苦恼。
“洪阳,你比我早回京,可否指教老夫一二?”就坐后,海瑞便问道。
“老部堂言过了,但有所问,下官自知无不言。”张位虽然五十多岁,但在海瑞面前就是个弟弟。
“好。”海瑞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皇上迟迟不肯召见,是对谁都如此呢,还是只对老夫一人?”
“这个么……”张位捻须略一沉吟道:“兼而有之吧?”
“此话怎讲?”海瑞微微皱眉。
“据说今上自太师去后,确实不大上朝,经筵日讲也停了,就连阁臣都没召见过几回。”张位苦笑道:“反正下官进京以来,除了元旦大朝,就再没睹过一次天颜了。”
“这都二月底了……”海瑞一阵无语。
“有口谕说是陛下每日起床后都会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所以需要停止早朝和经筵日讲。”张位道:“赵相公每日在平台请安,得到的答复总是,圣躬依然欠安。”
“皇上年纪轻轻,真的病了?”海瑞沉声问道。
“可不敢妄议圣躬。”张位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反正听说皇上在紫禁城骑马驰骋,还在后果园亲自指挥内操呢。接着又传说他是骑马摔到了额头,不想让廷臣看见,总之是众说纷纭,云里雾里。”
“哼……”海瑞暗骂一声,好事儿不跟他爹学,就学会整天泡病号了!
“那你说也是针对我,什么意思?”他又问道。
“哦,虽然皇上也不上朝,不上课,但跟先帝的区别在于,他是抓权而非放权。”张位解释道:“内阁所有票拟,皇上都要司礼监念过才批红。有不满意的就打回内阁,也不说哪里不满意,就让三位大学士自己揣测。”
“帝王权术,原来是随了他爷爷。”听张位说得如此真切,海瑞估计八成是赵阁老跟他吐槽的。
“而且陛下还经常绕过内阁,直接给部院下旨,是怎么坏规矩怎么来。”张位说着放轻声音道:“海公可是皇上亲自起复的社稷重臣。就算真的不方便召见,也会下旨解释一番,让你先上任,容后再召见的。”
“你是觉得,陛下故意先晾着老夫了?”海瑞微微皱眉。
“八成是这样。但老部堂无需烦恼。”张位忙轻声安慰他道:“这很可能不是皇上的本意,而是有人挑唆作祟。”
“什么人?”海瑞确实一无所知。
“有那么一批言官,有六科的有都察院的。”张位轻咳一声道:“他们痛感科道接连被两任首辅打压了二十年,言路闭塞,万马齐喑。于是在张文忠公去后,一起发誓要重振言路,不再为阁臣凌辱!”
“他们总结的失败原因就是之前老跟皇上对着干。原先他们的首领是吏科都给事中张养蒙,他决定先改弦更张,利用皇帝急于揽权的心理,积极与皇上配合。”张位揶揄笑道:“这位张大科长振振有词说,他们本就是皇家的看门犬,为什么要给臣子当狗呢?纯属自降身份,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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