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正当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月听风
钱裴冷笑:“除了美人外,还真都有。”
钱世新抿紧嘴,很想赌气说那你便在这处等死好了。可他心里明白,龙腾对钱裴下手那是迟早的事,只是如今时机未到,龙腾没有证据,不明内里,没法与梁德浩及皇上交代,所以并无撕破脸的把握。他没有名目提审钱裴,自然也没有名目对付自己。但这只是时间问题。看蒋松现在的架式,削他权职那是势在必行,到时衙门里的每个人都会落到蒋松手里,他想审谁便审谁,想对谁对刑便对谁动刑。钱裴知道得太多,留在平南,确是太危险了。梁德浩虽说派了鲁升过来,但不知压不压得住蒋松,亦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
钱世新看着钱裴,可惜他是他的父亲,不然事情真的会简单许多。
蒙佳月向紫云楼递了帖子求见姚昆,她很是忐忑,恐不能如意,又拜托陆大娘帮忙说情,岂料事情却异常顺利,还用不得陆大娘开口,蒋松便派人去太守府接蒙佳月去了。
姚昆夫妻二人相见,执手泪眼。姚昆细说了当日凶案,江鸿青突然行刺,莫名嚷嚷是他嘱咐。蒙佳月也说了方元与众仆的忠心与大义,以及她当日亟亟送走姚文海避祸,怎料却将儿子弄丢了。说到伤心处,蒙佳月万分自责。
姚昆一番安慰,仔细询问当日情形及事发后的种种,尤其钱世新的一举一动,言语表情。蒙佳月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案录所述细节,以及钱世新让自己来见姚昆,嘱咐自己要说的话等等。
姚昆听得心里一惊,再问钱世新还说过什么,又问钱裴是何动静,可有托人到府里来留话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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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佳月不疑有他,皆道没有。姚昆仔细看得蒙佳月的表情,内心稍安。他道龙将军答应会帮忙找寻儿子,亦会想办法洗刷他的冤屈。让蒙佳月莫太担心,亦不要相信钱世新说的任何话。他们父子看来确是与南秦勾结,心怀不轨,欲杀他夺位,可惜他大难不死,但钱世新定不死心,造谣诬陷,还会生事。
蒙佳月握紧姚昆的手,道:“如今得见大人一面,之后再辛苦艰难我亦不惧。大人也定要提防,千万保重。”
姚昆点头,忍不住将蒙佳月揽进怀里,柔声道:“夫人,我对你真情实意,天地可鉴。”
蒙佳月失笑,红着脸抬头看他:“大人这是怎么了?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文海也定会无事的。大人务必振作才好。”
姚昆再点头,看着蒙佳月的眼睛,红了眼眶,道:“我只是想起,当日事出紧急,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竟也未与你说过这心里话。差一点便再无机会说。如今补上,日后才无遗憾。”
“大人。”蒙佳月满心感动,动情看着姚昆。“我对大人心意亦是如此。”
姚昆狼狈避开她的目光,扭过头去,借着说话掩饰愧疚:“你回去后,那钱世新定会再来找你,你便告诉他,这太守之位,我定是要夺回来的。”
蒙佳月却道:“大人,你比太守之位重要,请多保重。”
姚昆差点落泪,急忙点头。
夫妻二人再述了述话,可卫兵前来催促,二人虽依依不舍,终是别离。
蒙佳月走后,姚昆去见了蒋松:“龙将军嘱咐我的,我都照办了。”
蒋松道:“那便等着吧。尊夫人还会再来的。”
姚昆有些不放心:“钱世新问什么,我便答什么,这般便行吗?我妻儿的安危,你们会护卫的吧?”
“这个自然。将军一诺千金,忠诚守信。他耿直正派,可不是什么钱世新之流。大人不必疑惑。”
姚昆嘴角抽了抽,什么话都不说了,无奈垂头离开。
耿直正派什么的,绝对是对龙腾的误解。
蒙佳月回到家中,果然钱世新又来问候。提到去见姚昆是否顺利,蒙佳月小心答了。钱世新又道:“蒋将军与我说,姚大人写了奏折,向皇上诉冤,请朝廷派专使来查此案。”
蒙佳月惊讶:“大人并未与我提起此事。”
“因这案子里,姚大人是被抓个现行,且不止白大人,衙门里死伤数十众,还有南秦细作杀手卷了进来,将姚大人救了出去,这事怎么审都对大人不利。姚大人怕是恐夫人忧心,就才未提及。”
蒙佳月想了想,问:“钱大人当时在场,可否帮我家大人说说话?我家大人说,当时是江主薄突然动手,然后莫名嚷嚷是我家大人支使。这谁都知道,若要幕后悄悄支使,哪会让行凶者当场嚷嚷出来的。若是钱大人肯为我家大人作证,那事情便有转机。”
钱世新点头:“这倒是可以的,若朝廷真派了大人下来查案,我自然会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说出,夫人且放心。再有一点,姚大人逃跑之后,是与安姑娘、卢正等人一起走的。那个细作姑子不知何人,查无踪迹,田庆也去世了。但是安姑娘和卢正还在,他们二人也可为大人做证。尤其是卢正,龙将军说他是细作。可当时卢正与我说他被细作困住,安姑娘与姚大人只得独自逃命。我也是中了他的计谋,才让他速去找姚大人和安姑娘。卢正是对所有一切最清楚的人,包括细作如何行事,刺杀白大人究竟是细作安排还是另有隐情,卢正才能说得明白。姚大人在石灵崖时,可从卢正那处问出线索来?”
蒙佳月摇头:“我与我家大人见面时候并不长,未听他说安姑娘与卢正,也未提及石灵崖太多。他只细说了冤情,还问了问我文海失踪之事。”
“那夫人找机会再去问问大人吧,我多知道些消息,才好帮大人申冤,也才好寻找文海。”
蒙佳月心一沉,钱世新是把她当探子用了。
龙大与卢正面对面在帐子里坐着。卢正很虚弱,身上的血迹污渍都被擦干净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却更显出他惨白的脸色来。
卢正警惕地看着龙大,不知他此番过来是何用意。龙大久久不语,卢正越发紧张,越紧张越告诉自己要小心,龙大将军是故意用沉默吓唬他。他不开口,他也用沉默对抗着。
龙大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微笑起来:“你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卢正用沙哑的声音道:“难道将军知道该怎么办?杀我还是不杀?”
“看心情。”龙大道。
卢正揣测着这话里的意思。
龙大道:“我派人查了你说的陆波。他确是钱世新身边的人,侍从而已,常帮他跑腿,各种杂事,没听说有甚太特别的。姚昆与我夫人逃命时,确有陆波这人领队追查,但他只是将你救下,后来就没了。”
卢正不禁皱了眉头,“没了”是何意?
龙大盯着他的眼睛,道:“他消失了,不见了。你提供的所谓重要线索,毫无价值。”
卢正愣了一愣:“不见了?”怎么可能。“他是钱世新的左膀右臂,那时与我分了两路去追杀太守,怎会消失?是不是你们的人走漏了风声,他躲了起来。”
“如何走漏了风声?还有谁是细作?”龙大问。
卢正摇头。他什么都不会说了。让他说话,必须要有对等的条件。
龙大也摇头:“那么你对我没甚用处了。不知道你对别人还有没有用。我让人回中兰城传话去了,现在钱世新他们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这只会产生两种猜疑,一种是你招了,一种是你快要招了。你不自我了断,就是背叛。”
“所以将军在等我被人灭口,然后抓凶手吗?”
“你有被灭口的价值吗?”龙大反问。
“若有这价值,才能与将军再谈谈条件是吗?”卢正笑得颇难看:“夫人怎地不来看看我了,不知道她二妹有没有生病?你们要多留心啊,毒发开始,只似风寒,一般人便会去看大夫。大夫诊着也觉得是染了风寒,于是便会开药,越喝药,病症越重,最后不治身亡。”
龙大不理这话题,他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谁会来杀你,我提前做个准备,那样能保住你的命。”
“将军不信有这毒吗?你不觉得这症听着颇耳熟?聚宝赌坊的杨老爹是怎么死的?将军查出是何种毒了吗?没有吧?你们没有解药。我有。”他回视着龙大,道:“将军说我无甚用处了,不知将军夫人的二妹是不是也无甚用处。将军夫人呢,对将军有用处吗?我可还记得,将军说过,兵士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无用的,战场上只有两种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将军说要拼尽全力做有用的人,最后才能是活着的人。我一直记得将军这话。”
“所以你还有用?”龙大和气地微笑起来,“那我考虑看看。”他说完,转身走了。
卢正愣了一愣,暗自琢磨自己刚才紧张着急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陆大娘从薛府回来,与古文达报信:“薛公子说他未曾见过什么姑子与四姑娘。”
古文达一愣:“怎么可能?”
陆大娘道:“他大概也并不信任我。提到太守府公子失踪一事,他说那该是官府管的,他一介平民,普通百姓,又哪里来的办法。”
古文达明白了:“他还真是小心谨慎,难道得将军夫人亲自去问他才行吗?”
陆大娘有些发愁:“这事可还有别的线索?”
“没了。我派人盯着薛府,但一切如常,府中仆役并不知府中有客人住下,但若是藏在外头,也未见有人送衣送食,薛叙然自己也从未出门探视过。”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薛叙然确实想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有人偏偏要捣乱。
“谁闹着要见?”
“安四姑娘。”
“确定是她?不是那小子支使的?”
“确是。”
薛叙然撇嘴,若是太守公子,他才不要理,但是小姨子不理似乎不太好。真是可恶啊,所以说好人不能做,闲事不要理。太麻烦了,全都是麻烦。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蒙佳月这日再去见了姚昆,一番谈话后,给钱世新带回了消息。
她道姚昆说了,在军营时他也不得见卢正。但起初卢正是被绑在校场上挨饿受冻及用刑的,所以他也远远瞧了几眼。卢正伤得很重,瞧着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后来他听安若晨说,卢正招了一些事。但安若晨自己去见卢正,也被龙将军训斥了。再然后,卢正被转到了帐子里,听说将军未再对他用刑。
钱世新问道:“安若晨可说卢正招了何事?”
蒙佳月面露犹豫,过了一会还是说了:“卢正说,钱大人也是细作,他有人证。便是大人身边一个叫陆波的手下。卢正说大人一直让陆波与他接头。又说唐轩亦是细作的接头人,再之前,还有一位闵公子。但这些人都没了。还有静心庵的那位姑子,是细作里的杀手。帮着杀了不少人。霍先生便是被她杀害。”
蒙佳月说着,小心翼翼看了钱世新一眼。她听闻这些事时很是震惊,但姚昆嘱咐她就按他说的原话告诉钱世新便可。当面戳穿他就当面戳穿了,反正是他自己逼迫着要问的。
蒙佳月原以为钱世新会有些恼怒反应,结果他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听完,忽地笑了笑:“这倒是有趣了。我身边确是有一个叫陆波的手下。可我从未让他联络过卢正,我甚至不知道他认得卢正。诡异的是,我让卢正与陆波去追捕姚大人,陆波却失踪了。他一去不返,也不知如今何处。”
蒙佳月没说话。她可不是要与钱世新对质的,钱世新想怎么辩解都没关系。
钱世新笑完,摇头摆出一付忧心模样,道:“卢正这般胡说八道,对姚大人很是不利啊。”
蒙佳月很配合地道:“请钱大人指教。”
“那位闵公子,我曾在案录上见过名字,可是招福酒楼那一案里出现过?那案子,可是姚大人审的。唐轩是细作,当初也是姚大人放的。姑子是杀手,还杀了霍先生。夫人想想,霍先生死在太守府,杀他的凶手,救走了姚大人。这事情,如何才能撇得清楚?”
蒙佳月紧锁眉头:“大人,求大人给出出主意。毕竟那卢正指名道姓指证大人,若是我家大人能洗刷冤屈,证明卢正说谎,那大人的嫌疑自然也撇清了。”
钱世新微笑道:“卢正没说谎,姚大人如何洗刷冤屈?”
蒙佳月的脸僵住,钱世新这是明摆着在她面前承认他就是细作吗?她戳穿他,他索性就承认了?蒙佳月心头如压着大石,他毫无顾忌,自然是拿准了她拿他没办法。她怕他。而她确实是怕他。她怕他伤害她儿子。
“大人。”蒙佳月努力镇定,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求大人指条明路。我们该如何办?如何才能救回我儿?如何才能救回我家大人?”
“夫人莫急,待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钱世新谈定从容的语气,让蒙佳月觉得其实他早已有主意,只是似上回那般似的,故意吊着她,让她悬着心。
薛叙然的心此时也颇不安稳,他瞪着安若芳:“你再说一次,你想怎么着?”
“我想回家,为母亲守孝。”
薛叙然不禁敲了敲桌子:“小姑娘,莫当我这儿是客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当初你来的时候,可是你大姐求我的,我心软这才收留。时局凶险,我冒了很大的风险,可不是陪着你玩小孩子的游戏。”
“是吗?”安若芳的表情很是无辜:“我大姐是如何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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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叙然噎得。
“那如今,换我求你可好?二姐夫,我确是想回家,我想为我娘守孝。二姐夫,求你了。”安若芳的小脸可怜巴巴的,薛叙然这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你们安家姑娘一个个的,都挺厉害是吧。蛮横起来凶巴巴,狡猾起来惨兮兮。
薛叙然瞪着安若芳,板着声音道:“再有五日,便是我与你二姐成亲的日子了。”
安若芳忙点头,巴结道:“那我还能赶上喝二姐和二姐夫的喜酒。若是躲在这儿,便喝不上了。二姐见得我回家,也定会欢喜。那二姐夫与二姐的婚事,是喜上加喜。”
薛叙然没好气:“你是你大姐带大的是吧?莫学她。怎地不学学你二姐。”
安若芳一脸愁容,二姐耍横拍桌蛮不讲理的作派,不适合用来谈判啊。
薛叙然也不管安若芳的反应,继续道:“我与你把话说清楚,你大姐未回来之前,或是城内情势未明朗之前,我不能放你走。不然你出了意外,我如何与你二姐交代。”
安若芳乖巧地听着,原来不是跟大姐交代,是跟二姐交代啊。
“我不会与任何人提到二姐夫的。我不认得二姐夫。十月十五那日,我想着大姐被锁被打,我又即将要被嫁给钱裴,我伤心害怕,便跑到街上去了。不料遇着了个人牙子,将我绑了,藏到箱子里带出了城。我也不知被带到了何处,遂大声呼救,正巧遇着一对好心夫妇,便将我救下了。他们带着位家仆沿江游历,我害怕嫁给钱裴,便想拖得久些再回家,便骗了他们我被打了,不记事了。他们好心,便将我带上,带我寻家。那时离中兰越来越远,我也不敢承认骗了他们。”
安若芳头头是道的说着,竟也说得像模像样。沿江都有哪些地方,什么景致,什么特产,她竟然都说得出来。后来那女主人生病了,她帮忙照顾,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药该怎么煎,大夫怎么说,她也说得出来。就这样一呆数月,女主人病好了。安若芳想念母亲,也不敢再瞒恩人,便说了真相。那家恩人便将她送回中兰。她担心连累恩人,便只让他们送到城门口,然后自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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