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女尊]蒹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司晨客
哪怕到了阿桑同南离成亲的时候,他被林泽叫去见燕明君。燕明君一语道破他的不甘心,教他继续花天酒地逼阿桑愧疚心软,他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仗着器大活好,肆意胡为。南离说得对,其实他就是在欲擒故纵。他每夜里出去游荡一圈,倦了就爬在树上睡觉,第二日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回来,在阿桑痛心疾首的目光里满身油盐不进的痞相。
但是这日阿桑奉姜姬之命去祭宫,季秀本以为她和南离会在祭宫之中过夜的。故而也就懒得再伪装,直接在姜家留给他的那间屋子里就寝,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期就听见了阿桑的叩门声。
说来也奇怪,稷下川民风淳朴,一向是路不拾遗的,偏偏姜姬喜欢将院墙垒得高高的,大门锁得严严实实的。许多人都以为这是她效仿了祭宫建筑的风格,暗示有和祭宫分庭抗礼的能力。季秀却知道,那只是姜姬经过燕明君之事后,对于敌对势力渗透的一种防御措施。连祭司林泽都被姬姓人渗透了,敌人势力之庞大,可想而知。
季秀迟迟没有回答,阿桑也并不指望季秀回答。大概是在她同南离成婚后不久,季秀就开始同她疏远起来,平日里说话冷若冰霜。她起初的时候心痛心伤,吃惊地想尽力挽回,但是到了后来,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季秀明言不愿当她侧夫,她欠南离甚多,不可能同他彻底一拍两散,更何况南离又是那样一个嫉妒成性的男人。所以她只敢在梦里偷偷梦一梦从前,醒来之后却筋疲力尽般的愧疚。
季秀不回答,阿桑就叹了口气,从他身边侧身走了过去,突然就听见季秀说道:“你……你该要南离回来的。荷露在装病,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阿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回头问道:“秀秀,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季秀一言不发,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回房休息去了。
果然如同季秀所言,姜家的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荷露经姜姬带回之后,遍寻不见月儿,最后大哭了一场,昏厥醒来以后,形同疯癫。姜姬将她用绳子捆在柱子上,绑在屋里,每日里由青叶照顾。又遍请名医,络绎不绝前来诊治。而所有的家务、迎来送往,都落到了阿桑一个人身上。因为姜姬把月儿的死迁怒在南离身上的缘故,她待这样做牛做马的阿桑,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此时此刻,姜姓四寨的公选拉票活动如火如荼。姜寨原来的三个副首领姜宇、姜森、姜珏以及另一些像阿桑一样没有职位却素来受人拥护的青年女子,纷纷走家串户,向村民们大谈特谈她们的能力,她们的梦想,她们对于姜姓四寨的未来展望,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怀,以及……以及若是选她们上位,能够得到的各种好处。
所有打算角逐姜姓四寨首领之位的人当中,惟有阿桑,是最默默无声的一个。她不是不想,她是实在没有时间。
大清晨的时候,她会爬起来生火造饭,将饭捧给姜姬、荷露等人后,新的为荷露医病的医生已经到了。然后她开始挑水、劈柴、为荷露熬药……在这种情况下,每天能抽出时间去农田中检视,已经很不容易,哪里有工夫去走家串户,为公选拉票呢?
更何况,参加竞选的那些女子,为了显示她们的成熟和有担当,往往会带上夫君和孩子,一大家子齐齐上阵。阿桑没有女嗣,已经是短板,她又不想让太过强势的南离越俎代庖,喧宾夺主。
南离盛装敲开姜家大门的时候,看到满头大汗、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的阿桑,简直心痛坏了。他从容向着姜姬说道:“我身为大祭司,是来为我的子民医病的。”他顶着不友好的气氛来到荷露面前,荷露一见到他就瑟瑟发抖,形同疯癫:“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
姜姬和青叶齐齐露出不忍之色。南离却镇定得很,取出骨针来,眼疾手快朝着荷露身上扎了过去。
几针过后,一阵臭味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禁不住皱眉。荷露面色如土,最后开口恳求道:“求求你,松开绳子吧。我……我失禁了,我要去清理一下……”声音清楚,思路清晰,宛如常人。
作为稷下川一个知名的美人,荷露常常凭着她的姿色玩弄男子,最后狠狠地伤害和抛弃他们。故而她一向很注意自己的仪容。那次失禁是她最为难堪的时刻。特别是在场的人既有被她调教得服服帖帖的青叶,也有身份尊贵、容貌俊逸的南离,还有声名狼藉、却在青年女性当中拥有神秘人气的季秀。这样的失禁令她颜面全无,羞愧万分,她甚至觉得她再也无法趾高气扬地要求青叶跪舔她的脚踝了。
荷露无病自愈。阿桑在姜家的形势也一度好转。尽管姜姬仍然对南离不冷不热,他在晚饭过后跟随阿桑回房的时候,没有遇到人阻止。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南离没有惶恐不安。
事实上,南离内心当中生出新的焦虑:整整三夜过去了。他回到姜家,和阿桑同榻而眠了整整三个夜晚,阿桑都不曾碰过他。无论他如何暗示明示都不曾。有的时候南离急了,想凭借男子体力优势,强行进攻,阿桑会同他虚与委蛇,待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将他推下榻去。这可不是南离憧憬的日子。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吗?”南离有的时候会在阿桑耳边轻轻柔柔地说道。他的面容那么的柔和,他的目光那么的专注,阿桑恍惚又回到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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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桑却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跟南离刻意保持距离。其实阿桑很想说,南离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从内心深处甚至根本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任何事情,他只是刻意迁就她,顺着她,随口哄她罢了。其实阿桑还想说,一直以来错的人都是她。她若知道南离这般不信任她的能力,私底下认为她是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怜虫,就算被整个稷下川的人骂忘恩负义,骂负心,她都不会娶南离的。
娶一个人,是要过得更快活的。对于一个内心深处嫌弃她无能的人,阿桑根本快乐不起来。她有的时候会怀疑南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她。既然对她那么没信心,他嫁她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姜寨首领的竞选之事如火如荼,惟有阿桑这边按兵不动。南离终于忍不住了。有一天,他突然对阿桑说道:“咱们去看看老师吧。”稷下学宫之中,自然不是只有少祭司若苍一位老师的。阿桑当年曾在稷下学宫旁听,总算受过这些人的恩惠。
所以他们就一起去了。两人分头拜访。到了约定一起离开的时候,南离却不见踪影。阿桑一路寻去,最后在一排低矮的小房屋前,停住了脚步。
这里曾经是阿桑住过的地方。阿桑至今还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一向清冷出尘的南离在这里一点一点地褪去了衣衫,将白皙的身体呈现在她的面前。那时候的他们,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行鱼水之欢的时候,什么都不必顾虑,多么的快活。
阿桑这般想着,突然听到一间屋子里隐隐有声音在呼唤着她。她如同受了蛊惑一般走了过去,然后就发现,南离乌发散乱,衣衫尽解,躺在蔺草席上,深深凝望着她,目光里全是情意。
那一瞬间阿桑突然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她慢慢地捂住鼻子,蹲了下去。
“阿桑,你流鼻血了。”南离温柔而深情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求求你,莫要生我气了。时间已经很紧了,我们一起去为你的选举造势吧。你关心的应该是最终结果,何必在意那其中用了什么手段呢?”
不可否认,阿桑最初的时候有些意乱情迷。但是她终于弄懂了南离在说些什么,他最终想做什么。
“大祭司多虑了。”阿桑有些狼狈地捂着鼻子说道,“天气太过干燥,您这样的美色脱了衣裳躺在我面前,我……实在是冒犯了。求求大祭司饶恕我的亵渎神使之罪罢。”
“阿桑!”南离有些难以置信地大喊道。
阿桑用力甩了甩手上过于粘稠的血迹。“稷下川有的是仰慕大祭司的女子。我不过一个无能之人而已。这样干燥的天气,别说大祭司这样的,便是换了稍有姿色的男子,这般脱了衣裳躺在我面前,只怕我都会流鼻血。说什么心里有没有大祭司的,实在是太抬举我了。”
阿桑这般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南离大叫了几声,她都装作听不见。
阿桑大步走出学宫大门的时候,一辆车子从她身边驶过,缓缓停了下来。子羽跳下车子,一脸惊讶地看着阿桑。
“你怎么在这里?你鼻子怎么流血了?受伤了吗?”子羽讶然说道,手忙脚乱,甚至想撕下自己衣裳上的布,来为阿桑包扎伤口。
“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阿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看了看子羽的车子,“你这是要回家吗?捎我一程如何?我走累了。”
子羽犹豫了一下。他其实是看到了南离的车子的。但是阿桑难得这么请求他,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好吧。反正也是顺路。”子羽低声说道。
第33章 信任危机(三)
其实那天子羽并不顺路。
子羽家住在姒寨,从祭宫出发和姜寨是一个方向,阿桑以为他要回家,故而提出搭车。但事实上,子羽被父母逼婚不堪受扰,才选择住在稷下学宫之中。这日是借了车子去赢寨舅舅家探亲而已,和姜寨完完全全是两个方向。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桑开口要搭车的时候,子羽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鬼使神差地邀请阿桑上了他的车子,却一时激动之下,在茫茫荒野里迷失了方向。
学宫寝舍之中,南离慢慢地穿好衣裳,坐在榻上发呆。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费尽了心思哄阿桑,希望能重修旧好,结果受到这般对待,他感到十分委屈。
“阿桑定然是回姜寨去了。”南离最后召来侍者,涩声说道,“她既然想回去,就由着她好了。你驾了车子追上她,送她回去。”
南离想起阿桑脚上那双破草鞋,心中凄然。明明祭宫各色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他也曾命人用上好的丝制了鞋子,送与阿桑。奈何她看都不看一眼。“不实用。”她简单评价道。
祭宫的侍者奉了南离的吩咐,在祭宫和姜寨的道路上整整跑了三个来回,却骇然不见阿桑的身影。
“阿桑大人受昊天神眷顾,善能感应天地,预言未来之事。她若有心躲时,我又怎能寻得到。”那侍者内心嘀咕道,竟驾着车子折返了。
作为祭宫的资深侍者,如何欺上瞒下,他深有心得。这些日子里大祭司大人同阿桑大人时有争吵,感情岌岌可危的传闻,就是在他们这些侍者的添油加醋下,渐渐流传出去的。所以说侍者也是不能小看的哦。
“属下已将阿桑大人顺利遣送回家。”那侍者脸不红心不跳地向南离汇报说道。横竖阿桑早晚总是要回家的嘛,好端端地不可能凭空消失。至于她是不是跟不知道什么男人风流快活之后再回家,就不管他的事了。说起这个来,侍者也为阿桑很是打抱不平,觉得大祭司作为一个男人来说,管他家妻主管得确实过于严厉了一些。
天近黄昏,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旷野,高大茂密的野草随即折下腰身。一片沼泽地上,车轮深陷其中,一男一女两个人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自己走。只怕也走到了。”阿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而见子羽满脸自责,泪盈于睫的样子,生生转了语气,“罢了,看样子今天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了。你会不会生火?总要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子羽赶紧点头。
寻了些枯枝干叶,燧石为火,熊熊的篝火终于生起来了。阿桑用长草结成绳子,从旁边的小溪中吊起几条鱼,剖肠破肚一阵洗刷,用树枝穿了架在篝火上炙烤。
摘了几个野果子,又吃了鱼,子羽顿觉同阿桑的距离拉近不少,遂大着胆子问道:“传闻说你跟南离总是吵架,是不是真的?”
阿桑不料子羽会问这个,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
子羽有些委屈,又有些羞恼:“我不是小孩子!”
子羽涨红了脸,睁圆了眼睛。阿桑望着火光映衬下的他,不知道怎的,就想起新婚之夜黑灯瞎火之时那微妙的触感,不由得心神一荡,喃喃道:“嗯,果然不是小孩子了。”
子羽看她神情,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又羞又恼,脸颊滚烫,耳朵几乎滴的下血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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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也觉得自己造次,连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里却有双关之意。既是指当晚之事,又是指婚礼那天。子羽听了却有些郁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篝火的火光随着夜风的吹拂而摇曳不止,吹在两个人脸上,火光忽明忽暗,像极了子羽忽而甜蜜、忽而幽怨、忽而苦涩的心情。
两个人在篝火旁沉默了很久。最后仍旧是子羽打破沉默:“你知道不知道,其实今日,我本不是回家的。”
“啊?”阿桑惊叫了一声,茫然了。
“那你?”阿桑试探着问道。
“我母亲一直逼我成亲。我躲不过,这才住到学宫来的……”子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一直在关注着阿桑面上的神情,火光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含着星光。
阿桑一怔,随机苦笑说道:“不想成亲也好。人一直不成亲,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她看着子羽明净的面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下去。
不知道怎么的,子羽很有些为阿桑难受。但是他想了想,突然问道:“阿桑,你是不是不喜欢南离了?前几日他向我吐苦水,说你这些日子都不肯碰他……”
阿桑心中一惊,皱着眉说道:“他连这些都跟你说?真是……”她心中很是恼怒南离不分轻重,连这等隐秘之事都告诉子羽。
“阿桑,就算你真的不喜欢南离了,这些日子你也应该对他好些。”子羽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姜姓四寨的首领之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可是她们都在走家串户,她们拿财物贿赂选民。她们的那些手段,你可能并不清楚,可是只要南离在,她们的手段就算不得手段了……”其实子羽并不情愿说出这种话,但是他觉得他必须为阿桑好,更何况,南离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从前最喜欢有意无意在他面前秀恩爱的,有三四分的恩爱也要撑足到十分,若非实在支撑不下去,绝不至于黯然神伤地拉住他的手,将这些隐秘之事一五一十地倾诉。
阿桑不等子羽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都是南离让你说的?你今日明明不顺路,却让我搭车,其实也是南离暗中叮嘱你的吧?”
阿桑从篝火旁站起身来,愤然踱了两步:“我不是不喜欢他。可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他自以为处处都是为了我着想,处处想得周到,什么事情连个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去做了,我求他,他连理都不理。别人怎么知道我一个做妻主的,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上话,故而都认定了那些事情是我授意他做的,至少也是同谋。我本来有我的处世之道,他借着为我好的名义贸然打乱,非要逼着我按他那一套来。整个稷下川的人都道我娶了大祭司,占了莫大的便宜,他自己更是这般以为。其实只不过是帮倒忙而已!”
子羽目瞪口呆,他断然想不到阿桑暗中居然对南离有这么大的意见。“我……”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是阿桑的话却还在继续:“我也希望我的夫君能够懂得妇唱夫随的道理,从旁辅佐,相得益彰。可是对南离,他一再让我失望,如今我对他的要求,只剩下让他不要插手,免得越帮越忙罢了。我当面这么说,他总不容我说下去。你既是他的好友,又受他嘱托而来,就请你帮我把这番话带给他。”
子羽张了张嘴,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面前的篝火即将燃尽,火焰渐渐暗下去了。
子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阿桑看,见阿桑一副愤然的样子,本算不得丰盈的胸脯一起一伏。一时之间,他竟看得痴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阿桑突然说道,子羽不由自主地起身,任由她拉着手,两人在满是芦苇的沼泽地边缘奔跑。阿桑的手中举着一个火把,随着她奔跑的节奏,火把忽明忽暗,引来一大堆的萤火虫争先恐后地跟着他们。
最后阿桑扔掉火把,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大堆的萤火虫却仍铺天盖地而来,在她和子羽周围飞舞。子羽睁大了眼睛,他觉得他宛如置身于梦幻世界,他的周围出现了数以千计的灿烂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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