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新兵扛老枪
话说到这地步,周围人愈发胆战心惊,不敢轻易开口。唯有苏小月仗着受宠出言劝说,也可以说是安抚。
国是国,家是家,轩辕是轩辕,老祖宗是老祖宗。您这样的年纪,这种辈分,何必为皇室呕心。况且您心也尽了,意也到了,犯不着为之失望生气。要我说呀,您只要安安稳稳地这里坐镇,管好苏氏子孙便好了。
没错,老祖宗犯不着为之生气。
有人开头,别的人便也跟上来,劝说的劝说,开怀的开怀,待到周围稍稍安静,老太君才有开口,未言先叹。
老身哪里是为轩辕操心,讲这么多,全都是为了你们大家。想我苏氏,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闯过多少关口,才有今日之局面。现如今,世间已没有多少事情是苏氏做不到,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参与。但有一条,你们定要牢记,无论如何不得参与其中。
迎着许多疑惑的目光,老太君深深吸一口气,收敛神色,语气加重。
日后,大宇若现夺嫡之争,苏氏门下任何人不得涉足。如有违背,自己把名字里的苏字去掉,脑袋也摘下来。
寿宴之上,老太君神光湛湛,宛如回到少年时代。
我知道,你们当中或许已有人暗中谋划,亦或受人诱惑邀约联合之类。之前就算了,走出这个房间,该毁的毁,该放的放,别等到被我发现,剥他的皮!
毫不留情且无任何余地的宣告,四周的人纷纷低头,有些忙着表态,都道是遵从老祖宗教诲,不敢有违背。
老祖宗,今儿是您的大日子,能不能不说这些。况且,大伙儿全都敬您爱您,怎么会做出让您不高兴的事呢?
依旧只有苏小月敢直言,老太君听罢神色放缓,有些疲累,又好似才想起来今天是为自己祝寿。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的都是好孩子。月儿更是来来来,到我身边来。
召唤声中,苏小月端着酒杯到老太君身边,半偎着敬去。
老祖宗,这杯酒您只能喝一半。
呃?这是为何?老太君接到手中,神色颇为好奇。
余下一半留给我啊。苏小月眨眨眼睛。月儿想从老寿星这儿分点福气您不会舍不得吧。
这个么,得分人。
老太君故作严肃,但只绷了片刻就忍不住开怀大笑,干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满满的怜惜。
舍得,舍得。若为了月儿,老身什么都舍得。
看到这一幕,在座的人也都笑起来,欢声笑语中,丫鬟仆役们陆续将菜肴端来,老太君便又找到说辞。
当初月儿去秀女峰修行,我心里想啊,那地方好是好,唯独有一条不合道:不让人好好吃饭。秀策那丫头从小好强,性子冷,对己苛刻,对待弟子们更不用说。自打她主掌秀女峰,下面的人可就苦了,老身听说连一丝油荤都别想沾。
秀策真人,秀女峰当代之主,神州修行界顶尖的存在,苏小月的授业恩师。其人以严厉冷傲著称,然而在老太君口中她却成了丫头,纵然听到都没法辩驳。
好在有人出面维护,苏小月站出来为师尊辩护。
师尊要求虽说严一些,为的是让弟子们专心修行。况且老祖宗言过其词,月儿这些年曾吃到不少美味,哪能像您说的那样。
大伙儿瞧瞧,话中有话。老太君唏嘘不已:这些年吃到不少美味,平日里不知道有多清苦。对不对?
一番话引来满堂喝彩,有的赞老祖宗明察秋毫,有的道月儿鬼灵精怪,自然是褒意。笑闹中,老太君伸手捏捏苏小月的小脸。
别替你那个冷脸师傅辩护,我有证据的。
老祖宗又要编故事。苏小月扭头表示抗议。
是你亲口讲的,怎么能叫编故事。老太君呵呵一笑,转头看着大伙:月儿这次回家,见着我的头一句话自然是问安,你们一定猜不到第二句是什么。
在座之人颇为好奇,苏小月想起什么,连忙伸手要堵住老太君的嘴。
老祖宗
自个儿做了还怕人说。老太君一掌拍开,月儿在苍州看了个人,就是那个前阵子箐丫头提到的,姓方的小子。嘿嘿,那小子出身苦,会做菜,弄了个什么‘叫花鸡’。你们听这个名字,纵好又能好在哪儿?可是咱们家月儿啊,哎呦喂,馋的咧。才到家里就跑到我这儿卖弄,道其如何如何美味秀女峰的日子该有多苦,连叫花子都比不了。
故事加上表演,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唯独苏小月满脸通红,一边埋怨老祖宗,一边小声嘀咕。
确实好吃的嘛,老祖宗没尝过罢了。
还嘴硬。我就不信,叫花子的东西能比
视线在桌子上转转,老太君指着当中的那盘名为醉鸡的主菜,随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过来。
同样是鸡,叫花鸡和这个比,月儿觉得哪个更好?
第七十八章:本人不知谁较量
老祖宗说笑了。
左手边一位中年美妇站出来,脸上带笑:醉鸡为新楼特产,只有那个地方有。二爷千里迢迢派专人送来,为保其鲜美动用灵犀指法,制作时,单单原料就多达三十余种。这样的美味,岂是寻常野味能比。
新楼临近长安城,二爷是长安别院主持,此番本应回老宅祝寿,可这段时间,京城之中诸多变化,他只好留下来主持局面。特意送来醉鸡,颇费了一番功夫。
姑苏以女子持家闻名,但在明面上不好这样做,譬如家主以及很多重要别院主持,都由族内男性担当。尤其这些连,老太君慢慢有所改变,开始有意识甚至主动扶持男性。如此一来,族中的媳妇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眼前这位中年美妇是二爷之妻,已成为苏氏核心。
放在以往,譬如三五十年前,这种事情不可想象。那时候的这张桌子周围,几乎清一色女儿当家。
二爷叫妾身对老祖宗讲,醉鸡不仅择地还择时,再怎么用心都无法保持原味。老祖宗先尝过,若觉得好,三年之后长安鸣钟,他把新楼最好的厨子唤来,定让您满意。
听听,多么不容易。老太君轻轻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了解,回头仍去找苏小月。
只有月儿吃过叫花鸡,你来比较一下,到底哪个好?
以前尝过一回。苏小月并未按照她说的去做,声音有些低。
要我说,各有千秋。
听了这话,中年美妇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当真有这么好?老太君轻轻挑眉,行行行,回头叫人把那个姓方的小子绑来,老身亲自过目。要是他不像你说的那样,自己说该咋办?
前者言鸡,此刻谈的是人,老太君或许随口而发,周围的人却都静气凝神,仔细听着。
老祖宗又开玩笑。苏小月的样子看起来当真充满信心:那家伙被封了侯,哪能随随便便绑来。
封侯?对对,这事我知道。
仿佛才想起来,老太君陷入沉吟:认真说起来,姓方的小子很不容易。他竟然敢动赫连纯美,着实叫老身意外。前阵子箐丫头传讯回来,说他用言语把九公主吓得够呛,洪公公话都不敢回就偷偷跑掉。嘿嘿,这人的性子野过了头,怕是不好约束。
那得看由谁来约束。苏小月微微一笑:倘若老祖宗出马,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就你嘴甜。不过有这种人在,苍云已成是非之地箐丫头啊,终究不是搞事的料。
老太君思忖着,手里拿着筷子,敲敲桌面。
啪!啪!
回头你告诉她,去秀女峰修行。
当真?苏小月不知为何有些惊喜,周围一些脸色大变,似乎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老祖宗,还有个事儿。苏小月很快想到什么,表情有些犯难。
有话直说。老太君心里正事至此处理完毕,接下去该是享受美食;这种时候的她不喜被打扰,纵然对小月也不客气。
方笑云口口声声说
口口声声说什么?老太君转过脸,嘴里咬着半截鱼头。
说他并无成家之念。
苏小月语速加快,老太君回想一遍,参照苏小月的神情才能分辨。
何谓没有成家之念?
我拿不准。苏小月声音渐低。此人经常装疯卖傻,可能故意如此。
你说的不对,谁都不会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装疯卖傻。
噗,半截鱼头吐到地上,筷子轻轻放到桌上,老太君目光转淡,脸色变冷。
好大的狗胆。
去秀女峰修行?好事啊啊阿嚏!
寒风中拧一把鼻子,方笑云疑惑地目光望着周围。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是俺。巨灵王头一个举手。
也不是我。秃子随后开腔。其余如老铁阿吉不愿参与其中,以沉默表达。
我会当面讲。苏小月笑着摇头。
那会是谁呢?方笑云拖腮做沉思状。
新年将至,苏小月离开姑苏继续游历天下,特意绕道苍州,告知苏箐老太君关于她的决定。听罢苏箐神色黯然,方笑云反而真心诚意为她高兴,背后和苏小月大赞老太君英明。
箐姑娘不像你,不适合在这个乱八七糟的地方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秀女峰清净,正适合她的冷倔性子。
苏小月闻听狠狠瞪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乱七八糟?还是乱八七糟?
方笑云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你超凡脱俗,应当沾点烟火。
共过患难,当真要分离内心又有不舍,加上这段时间,苏箐为三边之事跑前跑后,衣带渐宽,方笑云心里很是过不去,如今要分开了,便提出来为苏箐践行。
他邀大伙儿一块儿去吃面,王老头的面。
当初打断宋氏兄弟双腿,起因是王老头的闺女被欺负。现如今四妞死于兵祸,王老头逃亡到苍州,在路边撘棚摆起面摊。前阵子老铁无意间碰到,跑来告诉方笑云,方笑云意外又得惊喜,随后便去光顾。
听说去吃面,苏箐淡淡表示自己要温习功课,迎接即将发生的入门考校。等到了地方,苏小月很快便知道了她不来的真正原因。
王老头忠厚老实,面如沟壑,面相远比实际年龄大,当他望着方笑云的时候,眼神总让人联想到岳父看女婿,难怪苏箐不喜欢。
笑云来了。
天冷,街上的人也不多,王老头正在洗菜,老远看到方笑云等人,干脆放下活计迎出来,乐呵呵地招呼。
他居然不怕你。听到王老头直呼其名,苏小月有些诧异。
我又不是坏人。方笑云哈哈一笑,一边大步迎上去。
生意好吗?有没有人捣乱?
好好,现在城里安稳的很,没人敢捣乱。笑云带了朋友,一二三咦?
数到苏小月,王老头似乎楞了下。
这位姑娘是?
路边捡的野丫头。方笑云顺口胡扯。
模样真俊,还喜俏。王老头意味深长地笑着,压低声音补充一句:比上回那个好。
苏小月自然能听到,心里觉得好笑,也不免有点恼火。
老人家别听笑云瞎说,我是他姑姑。
头一次用这种口吻,感觉既新鲜又古怪,说完,苏小月险些忍不住要笑。
啊?王老头果然很吃惊。
野丫头就这样,将来慢慢教。方笑云神情自若。不信问他们。
他们哪里敢接腔。巨灵王蹬蹬跑进面摊,嘴里不停说着好冷,赶紧避避风头之类,阿吉拖着铁链叮叮当当,秦氏兄妹看都不看这边一眼,直接无视。
秃子倒是想帮忙,没等开口便被老铁拽走。
王老头毕竟不是傻子,看出苗头不对,呵呵两声应付过去,转而问大家想吃什么。
我们几个按老规矩,天冷多放点辣椒就好。你
牛肉面。不要葱花蒜苗。苏小月回应。
增味的东西干吗不要?方笑云多问一句。
要你管。
苏小月丢下他自顾走进棚子,老铁等人收拾好一张空桌留给她与方笑云,余者坐在相邻的位置,把他们和其他寥寥两三位食客隔开。
这边,方笑云进来的时候目光习惯性扫了一圈,意外地发现多了个女人帮忙,正在卖力和面。
那是谁?
王老头回头看了眼。她啊,路边捡的。
你也捡了个?方笑云神情古怪。
真是捡的,就在这边上。王老头随手朝某个方向指指。是个哑巴,性子呆,刚好我懂几句哑语。据说男人是个兵,守城的时候死了,房子不知道被谁夺了去。前阵子她一直在摊子周围转悠,我瞧着不对就过去问,饿了好几天,快撑不住了。
军属?方笑云面色冷下来,不是有安置吗?
依照军制,当兵皆有亲属登记在册,哑巴的男人守城战死,家也没了,这样的事怎么看都有内情。
安置哪能一个不漏,这类事多着。王老头轻叹着摇了摇头。
方笑云微微皱眉,招手叫老铁过来,简单讲了几句。
咱们那儿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老铁习以为常。
以往没怎么听到过。
以往战争规模小,死的人少,纵有也能盖住。这回十多万人,死的死伤的伤,难以统计。那些找不着尸体认不出模样的都按失踪,时间久了,干脆当做逃兵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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