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长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尘落有些游神,似是思考他刚刚的话,又似乎在想别的。
若是在齐国,恐怕杨坚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当年,术士曾说亡高氏者为黑衣,所以祖父神武皇帝每次出行,都不想见沙门,因为沙门身穿黑色的衣服。
后来二叔文宣帝驾临晋阳,想起祖父的忌讳,向近臣询问:“什么东西最黑?”
近臣答曰:“漆。”,这使得七叔上党王引来大祸…
邕哥哥怀疑杨坚不臣,却还要升他的官职,这样的拉拢,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宇文邕没有留意她的走神儿,继续道:“杨坚是个人才,没有证据前,我不会对他下手,若他能为我所用,或许可以为周国留下一名贤臣。”
尘落收回神思,点了点头:“邕哥哥的选择或许是对的,其实有的时候这些外在的感觉不一定真实,若是因我们的畏惧杀了他,岂不是枉杀了无辜?”
宇文邕抬手划过她额前的鬓发:“我明白你的心思,我在想乾伯的正室之位尚且空悬,杨坚的长女杨丽华品性柔婉,知书达理,或许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不知道夫人觉得如何?”
“邕哥哥此举,想必杨坚该会感恩戴德才是。但汉室之亡,亡于外戚…我觉得若是让他的女儿做了太子妃,在用杨坚时可能就要更为慎重了。”
“我明白,我会想清楚再决定的。”宇文邕如是说着…
那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尘落甩了甩头,抛开这些回忆,看向天空中的浮云。
还好杨坚是在周国,要是在齐国的话,不管是遇到二叔还是九叔,估计有没有反心都会被灭门了…
邕哥哥是个好皇帝,她嫁给这样的好皇帝,应该开心才对,可为何心里却隐隐不安呢?
“夫人,皇后殿下让人带话来,请您午后一同去御花园赏荷。”舞依走过来禀报道。
尘落闻言,手下顿住。她站起身来,将一把瓜子直接丢在了桌上。
五色鹦鹉也随着她的动作飞了起来,自个儿落在案桌上嗑起了瓜子。
尘落看了看悠闲的五郎,又看向舞依,淡然道:“我知道了,你让人去回禀皇后殿下,我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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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尘落着着一身轻盈的粉色衣裙来到御花园中。
她远远地就看到阿史那带着李娥姿等人站在那里。
李娥姿着着一身广袖白裙,素雅清丽,与其余几个妃嫔的亮丽比起来反倒是更加鲜明。
而阿史那则穿了一身暗雅深沉的紫色布袍,这也不禁让她多看了几眼。
阿史那姐姐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好皇后,这穿戴上大方得体,不有失威仪,却又不知不觉中体现了对邕哥哥的支持…
与她比起来,自己这一身似乎太过招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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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了下,还是带着笑走过去,欠身道:“几位姐姐久等,妹妹来晚了。”
“哎呦,妹妹说得哪里话,我们都是闲得才能来这么早,哪里像妹妹,整日都要侍候陛下,我们多等等也是应该的。”厍汗姬语带嘲讽。
尘落皱了下眉头,无奈地笑笑:“厍汗姐姐说笑,陛下忙于国事,又岂是会贪恋后宫美眷之人,我也只是每日去奉茶罢了。”
她边说边扫过几人的神情,见冯姬拉住了厍汗姬的衣袖,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心里暗想:宇文护不在了以后,厍汗姬竟然还改不了先前跋扈的脾气,好在邕哥哥不怎么管后宫之事,阿史那姐姐又处理得当,不然估计这些曾被宇文护送进来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正思索着,手上一热,尘落抬眸,正看到阿史那上前拉了自己。
她温和一笑:“妹妹说得是,陛下国事繁忙,我们又怎好总去叨扰。今日约姐妹几个游湖,也是大家一起找找事情做。我们也都刚到,上船吧?”
尘落轻轻颔首,随着几人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小舟上。
双桨轻漾,推开波浪,小舟轻快地行驶在荷花池中。
尘落将手放在水里,随着船的划动,感受着丝丝凉意穿过指尖。
虽然夏日的暑期未散,但这池水的温度却让人感受到秋的脚步。
她这一身浅粉融在深绿的荷叶中,宛如一朵莲,也随着风动,随着水荡。
小舟穿过荷花丛,渐渐驶入了池中央。
船上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多话题都围绕着几位小殿下。
尘落觉得这话题实在不知道如何参与进去,只得静静听着几人的闲聊。
“李姐姐,太子殿下最近可好?”阿史那随口问着。
李娥姿声音温婉恭敬:“总是顽皮,让人担忧,还要多多教导才是。”
“太子殿下年龄尚幼,顽皮也是正常的,来日方长,姐姐不必忧心。”
李娥姿轻轻颔首,又问道:“小公主殿下不知道怎么样?听说襄阳公主的女儿陪她玩得不错?”
……
尘落听着阿史那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两旁的秋荷,心思也随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渐远渐大。
邕哥哥亲政以来除了偶尔去皇后那里外,基本日日宿在她这,床事也与她行了不少,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再怀孕。
他曾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好好调养,还让姚僧垣每日给她送些调理用的药,可这么算算也喝了快有半年…
后宫独宠一人本就会使得势力不平衡,她早已是众矢之的,如今却又难怀龙嗣,这样下去的话…
她只觉得没了游湖的心情,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突然感觉到谁的视线,她回过头来,却又没看到有人在看她。
清风拂面,撩起她耳畔的青丝,她看看几个聊得正欢的人,心里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和诸兄弟在水堂龙舟上的景象…
那时年少,往昔的峥嵘岁月,不知何时早已在指尖溜走,唯留下记忆力模糊的痕迹…
“淮安妹妹?”阿史那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尘落忙应了一声。
“妹妹茶艺精湛,不如采些荷花荷叶回去,姐妹几个尝尝妹妹的手艺?”
“既然姐姐们不嫌弃,妹妹一会儿便献丑了。”尘落客气着,又令舞依沿路选些鲜嫩的荷叶卷和花瓣。
小舟在池中绕了一圈,突然水面的波澜渐大,亭亭玉立的荷花也随着风轻轻摇曳起来。
阿史那看看天色,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几缕额发,便令随从将小舟靠岸。
几人先后下了小舟。
尘落跟在李娥姿的后面,也提着裙摆准备上岸。
正在这时,水面上又起了风,小舟摇晃几下,尘落稳着自己的身形,可是也不知道她因为有心事走神,还是脚下的衣摆绊倒了她。
随着几下晃动,不但没稳住自己,反而船身摇动更烈。
下一秒,她身子骤然失去了平衡,像湖中栽去。
“啊!”
舞依来不及扶她,只听到“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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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上岸的几人闻了水声,慌忙回头,见到她落水,都变了脸色,忙叫着救人救人。
接着又是“噗通”的一声,待几人反应过来,李娥姿已经掉入水中。
许是在江南成长的缘故,她水性极佳,很快便将胡乱扑腾的尘落救上了岸。
两人湿漉漉地跪在岸边,衣服都紧紧贴在了身上。
尘落轻喘着看着旁边的李娥姿,心里有些讶异,她没料到李娥姿会跳水救她,不免有些感动。
侍女们拿来了披风,帮两人裹上,又扶着她们站起了身。
舞依整理着尘落身上的披风,担忧地问着她情况怎么样。
尘落觉得有些冷,紧了紧披风,没有回答,只是又看向同样湿漉漉的人,欠身道:“多谢姐姐舍命相救。淮安…”
“妹妹不必客气。”李娥姿声音依旧有些清冷,她打断了她,没有再说其他。
阿史那招呼着侍女去请太医,又令人赶紧送两位夫人回去,再请厨人弄些姜汤送去给她们。
经这么一闹,几人也没了品茶的闲情,都回了各自的宫殿。
回去的路上,薛氏一直跟在李娥姿边上。
她眼神淡淡,眸中有些意味不明。
刚刚她留意到李夫人已经上岸,却似乎因为衣摆被船头的什么刮到又将脚挪回了船上…
但那个动作很快也很小。
只是之后小舟的摇晃更剧烈了…
所以这看似平常的落水似乎也不完全是因为风所致,可是她既然让高夫人落水,也看得出来高夫人水性不好,为何要跳下去救她?
是觉得自己所致吗?
她看着脚下的步子,心里思考着。
或许是自己看错多心了吧…
“薛妹妹,你也早些回去吧。”李娥姿在侍女的搀扶下停了下来,侧头看向身边的薛氏。
薛氏忙欠身道:“那姐姐好好休息,妹妹晚些再过去看你。”
李娥姿轻轻颔首,不再多言,扶着侍女转身离去。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眸中微闪,广袖里的手渐渐攒紧。
希望今日所做的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这厢,舞依刚扶着尘落回到云和殿,便命人去准备热水。
尘落解下了已经被浸湿的披风,顿觉有些冷。
舞依想留下帮她,她只是挥手让她去忙自己的就好,等打发走了她,她才将贴在身上的湿衣脱下,迈进了浴桶中。
温热的气息笼罩着全身,她觉得舒服了许多,抬手摆弄起水面上的花瓣。
不多时,额上渗出细汗来。
她捋了捋被池水湿透的发丝,小心地洗着。
突然,她憋了口气将脸埋进了水里…
今日被李娥姿救起,不知道为何她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是太子的生母,是邕哥哥的第一个女人…
可是这些日子,邕哥哥基本没有去看过她,而邕哥哥对太子也很严厉,对其行为举止的要求都和其他大臣一样。早朝即使酷暑,也不准其休息或者是晚到。
宇文赟虽然年幼,却性好饮酒,邕哥哥便下令禁止酒和与酒相关的东西送去给他。
前些时候,邕哥哥发现太子调戏了一个宫女,大怒之下用棍棒、鞭子痛打他,边打还边说:“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你若无德,难道我不能改立其他的儿子吗!”
宇文赟当时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求饶…
后来李娥姿拉着她和皇后两人一起去才求得他免了责罚,但是邕哥哥却下旨让太子身边的官员以后记录下他的言行,每个月向他汇报…
“哗啦”一声,她将头从水中抬了起来,带着水花散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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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喘着,享受着从窒息的边缘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邕哥哥担忧自己的儿子这样无法继承大统,可是邕哥哥自己也才是而立的年龄,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些,毕竟太子还年轻,这样严格的管教,让他连点自由都没有…
不过和邕哥哥这些年比起来,太子还是幸福很多了,至少这么做只为让他成才…
她如是想着,不知不觉中竟然靠着桶边渐渐睡去。
朦胧中,她觉得头很沉,身子好热却又彷如置身在冰窖中…
突然,一直冰凉的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
紧接着,身子陡然一轻,有熟悉的气息入鼻。
她似乎被柔软的东西裹了起来。
她贪恋地在这个怀抱中蹭着,竟是少有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帐顶,有些恍惚。
勉强支起身子,额上的锦帕顺势滑落。
微微怔楞间,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染了风寒。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宇文邕的声音响起。
尘落回过了神儿,正看到靠在床边的他,而下一秒他的大掌便附上了她的额头。
“还有些烫,你先躺下,我去吩咐他们把药和膳食端来。”宇文邕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尘落看着他出门,又亲自端着东西走进来,再见他端着碗坐到自己床边。
明明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却觉得这些都一气呵成,仿佛他很熟捻。
“来,先把药喝了。”宇文邕吹凉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
见她不喝,他又道:“我让人去拿了蜜饯,你要是怕苦的话,一会儿,吃两颗就好。”
尘落看着他,老老实实低头喝掉他举着的一勺药。
一勺喝完,他又喂来第二勺,直到她全部喝下去,他才似乎安了心。
他将空了的药碗置于案上,回首看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不禁好笑道:“夫人这是烧糊涂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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