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玖拾陆
妈妈说她没眼识,她心眼儿多着呢。她那小侄儿,坑蒙拐骗就是个赌胚,半点不学好,那个大侄儿,赵家的开口闭口的,就把成衣铺子当成自家产业了,还什么锦灵嫁过去,往后就是掌柜娘子。这般脸大的话,她怎么不去二伯娘跟前讲?让沈长根家的打出来都是轻的。
她就是看着锦灵是我身边的,往后好处少不了,想靠锦灵去填那个赌胚洞子。
就这样的人家,还敢肖想我屋里的人!”
赵嬷嬷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与赵家的虽不亲近,但赵家的总归唤她一声“婶娘”,伸手不打笑脸人,赵管事一家又是杜府老仆,她平素里也给这“侄媳妇”几分面子。
这会儿听了杜云萝的话,知道这侄媳妇背地里竟然行事出格到将杜云萝气成这般样子,不由在心中狠狠唾骂了两句。
话说回来,赵嬷嬷是甄氏跟前得力的,该帮着谁护着谁。她半点没有糊涂。
细细想了想赵家的最近来与她说的话,赵嬷嬷一拍大腿,道:“奴婢就说呢!姑娘,赵家的这几回来。说的是叫奴婢替她侄儿相看,话里话外的,没有提及过锦灵,但却总让奴婢在主子们跟前给她美言几句。
奴婢只当她是看中了清晖园里哪个小丫鬟,问她。她又说不敢肖想太太身边的姑娘们。
现在听姑娘这一席话,奴婢是明白了,她定是知道自己惹了姑娘不快,才盼着能有几句好话,莫要受了姑娘责罚。”
杜云萝嗤之以鼻:“她知道我厌恶她,就该本分些,在外头胡言乱语,还指望我不罚她?”
“是要罚的是要罚的,”赵嬷嬷连声道,“姑娘的名声岂是能叫她们胡乱置喙的?姑娘且放心。这事体奴婢去禀了太太。”
杜云萝瘪嘴,算是应了。
赵嬷嬷又安抚了两句,这才转身出去。
一股子疲乏感涌上来,杜云萝阖眼匀了匀呼吸。
她厌恶赵家的不假,但若不是外头那些流言,她也没打算将赵家的怎么样。
就像赵嬷嬷说的,一个没眼识的婆子,只要赵家的不在她眼前转悠,她不屑费心思去打压。
可现在,这些流言连住在府外的段氏都知道了。那往后,锦灵还怎么立足生存?
这一世,她盼着锦灵、锦蕊都能有个好归宿,如此流言缠身。她舍不得。
只不过,管教婆子的事体,杜云萝不适合亲自为止,尤其是夏老太太让她最近安分些,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真叫夏老太太禁了她的足。她还怎么去历山书院,怎么去桐城?
赵嬷嬷办事,杜云萝是放心的,那赵家的定要摔个大跟头了。
再说赵嬷嬷,出了西跨院,唤了两个相熟的婆子来,吩咐了一番,便回倒座房里去等消息了。
也就两刻钟,那两个婆子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与杜云萝所说的基本无二。
赵嬷嬷冷笑三声,掏出银子打了赏,又叫她们闭紧嘴,她就径直往正屋里头去了。
甄氏见赵嬷嬷绷着脸进来,便打发了身边人,道:“难得见你阴沉着脸,出了什么事了?”
赵嬷嬷上前,附耳与甄氏说了一通,甄氏气得浑身发抖,道:“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婆子当家做主了?我平素不理事,就当我们三房好欺负喽?妈妈,你往水芙苑里递个消息,二嫂不是糊涂人,自会收拾她。”
赵嬷嬷伺候了甄氏多年,甄氏一个眼神,赵嬷嬷都能看出其中意思。
她倒了盏茶,端到甄氏跟前,劝着甄氏饮了,这才低声道:“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要怎么做。”
晚饭前,窦婆子来将杜云萝从西跨院挪到了正屋,歇在了靠南窗的榻子上。
透过微启着的窗户,杜云萝瞧见赵嬷嬷吩咐了窦婆子几句,那窦婆子就堆着笑脸出了清晖园。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这个窦婆子,别看她腰圆体壮,做的是粗使婆子的活计,可她在沈长根家的跟前,那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看来,甄氏也不喜欢让苗氏欠着一个人情债,摊手就给了苗氏一个还债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锦蕊去厨房里领杜云萝的早膳,就听闻赵家的昨日叫苗氏训斥了一通。
赵家的仗着一家子体面,平素奉承她的人多,背地里翻白眼的人也不少,见她倒了霉,幸灾乐祸的就跳出来了。
锦蕊听了半截,可这些人东一句西一句,只说赵家的挨了骂,到底为了何事,也没人挂在嘴上。
厨房里各个忙碌,锦蕊不好细问,便拎着食盒出来,正巧遇见潘婆子指挥着人手搬运刚刚采买来的瓜果蔬菜,她赶忙上前唤了声“潘妈妈”。
潘婆子定睛一眼,见是锦蕊,双手在比甲上一蹭,理了理衣摆,笑道:“是姑娘呀,五姑娘的脚踝好些了吗?”
“已经比之前好些了,听锦灵说,在法音寺里多亏了妈妈帮着看了伤。”锦蕊笑着拉了几句近乎,见附近没有其他人留心她们,便低声问道,“听说,赵家的……”
一听这名字,潘婆子神色一紧,拉着锦蕊往边上走了几步:“姑娘问她呀,赶巧了,昨儿夜里,沈长根家的与金嬷嬷一道吃酒,也拉着我吃了两杯。”
第77章 丢脸
锦蕊眼中一亮。
金嬷嬷是厨房上管采买的,能坐上这个油水丰厚的位子,金嬷嬷在苗氏与沈长根家的跟前,颇有几分体面。
沈长根家的是苗氏陪嫁,金嬷嬷是苗氏一手提拔的嫡系,与之相反,赵家的这种三代家仆,便是苗氏最不好拿捏的了。
若是听话,自然是好的,若不听话,苗氏抬举他们,心里不痛快,打压他们,又要顾忌着其他老仆的想法。
府中下人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别说是苗氏了,就算几个管人事的婆子娘子,都未必说得清这彼此之间的干系。
因而,没有大事体,苗氏也不耐烦去拿谁开刀,免得传到夏老太太那儿,还当她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只是这一回,赵家的惹的是非,说大不大,说小也足够她喝一壶的了。
昨儿个窦婆子往水芙苑去了,暗戳戳给沈长根家的塞了点碎银子。
沈长根家的在主子跟前当差,眼皮子不浅,不至于叫这么点银子就糊了心思,只看那人是窦婆子,这才耐着心思听她说话。
窦婆子腆着脸赔着笑,只问那赵掌柜管着的成衣铺子,往后是不是要由他大儿子接手?
沈长根家的听得莫名其妙,反问窦婆子哪里得来的消息。
窦婆子嘴一撇,道:“赵家的要给她大侄儿娶媳妇哩,说娶进门的往后就是掌柜娘子,再是风光体面不过。沈家姐姐你给我透个底,若这事是真的,我便让我家丫头嫁过去,以后我也能跟着享福。总归主子身边的姑娘瞧不上他们家,不如便宜了我家丫头。”
沈长根家的闻言就笑了,又问了窦婆子两句,回了她一句“没有的事”,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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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还是没有,窦婆子都无所谓。她又不是真的要嫁女儿,沈长根家的晓得了,她就算完事了。
沈长根家的是聪明人,记得那句“主子身边的姑娘”。使人去打听了。
这一打听,锦灵的事儿就落到了沈长根家的耳朵里,苗氏也就知道了。
法音寺里的事体,是她欠了甄氏一个人情,如今正好能两清了。也是便宜。
赵家的被唤到了水芙苑,当头就是一顿训,苗氏不提杜云萝与锦灵的流言,只抓着铺子说话。
水芙苑里当差的人手多,各个都瞧见了,赵家的平日里哪里这般丢人过,涨红了老脸恨不能钻到地里去。
耳边全是赵管事呵斥她的话,怪她得罪了杜云萝。
赵家的暗恨得咬牙,杜云萝分明就存了抬举锦灵的心思,外头传得纷纷扬扬的。也不是她大嘴巴说出去的,却把帐算到了她头上。
可那是主子,赵家的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为了赵家的这样不好拿捏的家仆,苗氏可是苦恼过一阵的,这次逮了机会杀鸡儆猴,沈长根家的也很高兴,这才会来寻金嬷嬷吃两杯酒。
锦蕊听完,笑着谢过了潘婆子,提着食盒回了清晖园。
杜云萝一面用早饭。一面听锦蕊禀了,慢条斯理地吃完,又漱了口,这才道:“起码能安静几日了。”
府里的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
赵家的挨了一顿训。人人就瞧着赵管事和赵掌柜会不会也一并倒霉。
那些听说过锦灵的传闻的,只要转一转脑子,就晓得赵家的挨训怕是与这些脱不了干系,这会儿也不敢再挂在嘴上了。
清晖园里,甄氏不与杜云萝提这些,母女两人都当不知道那些传言。与杜云茹一道,替杜云荻收拾了东西,又把四水和常安叫来耳提面命了一番,送杜云荻回了书院。
苗氏忙了几日,总算是抽出了空闲,带着人手回了一趟苗家。
清早上去的,午前就回来了,竟是在娘家连顿午饭都没有用。
水月来禀时,杜云萝正陪着甄氏用午饭,闻言想着,她和杜云诺还真没猜错,苗家的桌子,定然是叫苗氏和苗大太太抬翻了。
七月二十七日夜里,杜云萝睡得正香,突然一阵闷雷响,惊得她睁开了眼睛。
守夜的锦灵也醒了,怕落水湿了窗台,披着衣服起身把窗户都关上了。
雷声响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落了瓢泼大雨,杜云萝起身时,竟还觉得有些凉意了。
雨大风急,夏老太太免了各处请安,只叫众人好生在屋子里待着。
甄氏坐在桌边,仔仔细细与水月和赵嬷嬷对着杜云茹的嫁妆单子,就怕有所疏忽遗漏。
薄脸皮的杜云茹这小半个月来也不再避着躲着了,总归也就只剩下半个月左右,她就要嫁出去了。
杜云萝一面玩着手中叶子牌,一面笑盈盈道:“杜家嫡长女,母亲恨不能把每个箱子都塞得溢出来呢。”
“你只管说只管说,”杜云茹捏了杜云萝的鼻尖,“等你收缀嫁妆的时候,我看你的箱子这院子里摆不摆得下!”
姐妹两人嘻嘻闹闹成一团。
甄氏见她们热闹,不由就笑了起来,把单子递给赵嬷嬷,道:“就照我们刚刚说的,你去和二嫂说一声。外头雨大,从回廊上慢慢绕过去就好,不用心急火燎的。”
赵嬷嬷接了单子,笑着去了。
甄氏坐到了杜云萝身边,凑过头去瞧:“打叶子牌倒是比你下棋好些。”
杜云茹嗔了一眼:“母亲,她分明还是半斤八两,一样的不讲理。”
玩了一圈,赵嬷嬷才从外头回来,雨水打湿了她的下摆衣袖,头发叫风吹得有些乱了,没有了之前的沉稳态势。
甄氏见此,晓得赵嬷嬷没有把她的话听在耳中,定是匆匆去又匆匆回,早知如此,她该叫个年轻小丫鬟走一趟,免得上了年纪的赵嬷嬷辛苦。
赵嬷嬷垂手上前,恭敬禀道:“太太,奴婢到水芙苑时,二太太正巧出门了。”
甄氏诧异:“这么大的雨,二嫂出门去了?”
出门,便是出府。
杜云萝闻言抬眼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颔首,道:“听几个婆子讲,是前头有人给二太太递了话,具体是什么事,她们也不清楚,二太太走得很急,只带了沈长根家的和泉茵。”
杜云萝听完,支着下巴苦思冥想。
从前的这时候,定远侯府刚刚请了圣旨,她被押着接了旨,又叫夏老太太禁足关在了安华院里,府中其他事情并不知道。
回忆了许久,她都不能确定,前回苗氏有没有在这样的雨天里出过门。
第78章 病倒(月票60+)
水月领着人去厨房里领午饭时,里头忙得团团转。
金嬷嬷站在廊下,与管厨房的李德顺家的扯着嗓子说话。
水月离她们不远,正好听见一些,什么雨水潮了柴火,这才耽搁了时辰,又说雨大风急,庄子上的新鲜货送不到城里,厨房里今明两日要省着些,还说城外有不少农户因着昨夜惊雷受了灾,要不是落雨,只怕要叫雷火烧起来。
水月提着食盒打着伞离开时,那两位正说到苗氏匆忙出门,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因着下雨,刚过了申时,外头就暗下来了,不似七月里,倒像是入了寒冬。
杜怀礼回来时一身狼狈,官服湿了大半,甄氏催着小厨房里备了热水。
待杜怀礼收拾妥当了,坐下来喝了碗姜汤,浑身舒坦些,道:“这雨太大了,若明日里还是如此,只怕京郊都要受灾了。”
甄氏听着,下意识念了句佛号:“水月听采买上的人说,城外还有受了雷灾的?”
“听说,是有两个庄子烧起来了,得亏后来落雨了,要不然,就烧空了。城里今日也忙碌,不少地方进了水。”杜怀礼原本还想多说几句,见两个姑娘在,也就不提了。
等用过晚饭,甄氏见外头风雨依旧,也不叫杜云萝挪回西跨院了,让水月收拾了碧纱橱给杜云萝住下。
这一日,苗氏直到二更过半才回来,天刚一亮就请了医婆,小厨房里点了火煎起了药。
府里人多嘴杂。
杜云萝就在甄氏屋里待着,都晓得昨儿个苗氏回来时失魂落魄的。要不是泉茵和沈长根家的一左一右扶着,只怕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更有心的,留意到苗氏出门时戴在头上的两根金凤簪不见了。
人人都有一颗好奇心,可事关苗氏,又有赵家的那车辙子在前,哪个也不敢胡乱编排苗氏。
午后。雨水停了。
甄氏看了眼天气。叫水月替她重新拢了拢头发,便去水芙苑里探病了。
杜云茹是待嫁人,夏老太太那儿讲究。不许她去病床前,杜云萝又还不能下地,两人干脆支起棋盘,随意摆着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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