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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玖拾陆
    捏着手中黑棋。杜云萝凑过去低声道:“大姐,二伯娘到底怎么了?”

    “我哪里知道。”杜云茹说完,见杜云萝眼珠子转着,抬手在她眉心点了点,“你又在想什么混账事了?”

    杜云萝扑哧笑了:“为何我想的就是混账事?莫非姐姐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杜云茹脸上一红。不搭理她了。

    杜云萝就是瞎猜的,能叫苗氏如此失态的,不是事关杜怀平。就是事关杜云琅和杜云瑛,再就是苗家了。

    杜云瑛这些日子老老实实地待在水芙苑里。杜云琅又不是个会生事的,余下的就是杜怀平与苗家了。

    再往下,杜云萝就猜不出来了。

    甄氏到水芙苑外头时,廖氏正要离开。

    彼此见了礼,廖氏摇着头道:“平日里这般气势的一个人,说病倒了就病倒了,哎……”

    嘴上叹着气,可甄氏依旧听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来。

    廖氏知晓甄氏为人,也就没有继续说,转身走了。

    甄氏刚走到正屋外头,就听见杜云瑛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人在做,天在看,分明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还有脸倒打一耙?要不是她伺候过曾外祖母,早该将她休出门去!”

    甄氏清了清嗓子,抬声唤道:“二嫂,我来瞧瞧你。”

    里头顿时没声了,隔了会儿,沈长根家的撩了帘子出来,恭谨道:“三太太,我们太太请您进屋里说话。”

    甄氏颔首。

    内室里,杜云瑛立在窗边,垂手问了安,苗氏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甄氏在床沿上坐下,宽慰了两句,又问了杜云瑛的手,杜云瑛支支吾吾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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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氏半支起身子,靠着赭色杭绸引枕,越发显得她气色极差。

    “刚刚云瑛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叫你看笑话了。”苗氏咳了两声,叹气道,“当人媳妇不容易,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本本分分规规矩矩做媳妇,偏生就有人头上长角,越活越回去了。”

    有些话,苗氏憋得久了,平日里只能和沈长根家的抱怨两句,这会儿见了甄氏,颇有几分亲切,又觉得甄氏已经见识过自家嫂嫂的为人了,便也不瞒着,一吐为快。

    “是我大嫂和采儿出事了。”

    甄氏闻言,眉心一跳。

    “送采儿去庄子上,原本就是娘家那儿定下来的,又不是我的主意,我就算说不送,也要有人领情才好,总归都怪罪到我头上,我何必去当个傻子?”苗氏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前几日,为了方妈妈的事体,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吵着嚷着说已经撕破了脸,何必再让采儿在城外受苦,要将采儿接回来,我懒得与她闹腾,就先回来了。只是家里不是由她一人说了算的,要不然,采儿也不会被送走,她闹了几天没闹出个结果来,庄子上就出事了。”

    甄氏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猛得想起杜怀礼昨日说的话,惊道:“我听我们老爷说,有庄子烧起来了,莫非是……”

    苗氏缓缓点了点头:“就是采儿养病的庄子,她受了惊,又叫烟熏了一通,晕过去了。亏得是落雨了,才没有出了大事体。庄子上的管事不敢怠慢,天一亮就进城报信了。

    我那大嫂晓得了,哪里还坐得住?也不管风雨,准备了车马要赶去庄子上,哪里知道,马车还未出城门,却在街上惊了马,撞了人不算,她自个儿也在车厢里头颠得不轻,头上磕出了血。

    苗家那儿来报,我想着总归是我大嫂与外甥女,不能当作不知道,就往莲福苑里报了声,回娘家去了。

    我才刚进门,那个头上还包着伤口的人就跳起来,要冲过来跟我拼命,说要不是我,采儿怎么会落水,怎么会被送去庄子上,又怎么会差点丢了性命,她又怎么会伤了脑袋……

    三弟妹,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这些年来,我能帮衬娘家的全帮了,我从前待采儿多好啊,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要不是那日寻得及时,我这会儿早在老太太跟前跪到膝盖都碎了!

    我将采儿送回去,我说不该算计云琅,我有说错吗?她们娘俩呢,一个哭一个闹,还怪上了我。

    什么事儿都怪我!”

    第79章 无赖(jojo和氏璧+)

    苗氏越说心里越委屈,想到这些年对娘家的付出和回报,眼眶一红,眼泪簌簌就要落下来。

    见她如此,甄氏暗暗叹息,拍着苗氏的手,柔声问:“那你娘家其他人怎么说?”

    “能怎么说?”苗氏哼了一声,回想起家里人的态度,心又寒了三分,“我都不晓得,到底那是她的娘家,还是我的娘家。看戏的看戏,和稀泥的和稀泥,还有几个嫂嫂弟妹乘火打劫,好一场大戏!”

    苗氏说完,沈长根家的背过身去抹了抹脸,肩膀微微颤着,泉茵死命咬着下唇,杏眼里全是水雾。

    和娘家闹矛盾,就和夫妻吵架一样,旁人劝也好骂也好,最后都是左右不讨好的。

    甄氏不做那等糊涂事,只问苗氏情况。

    沈长根家的竖着耳朵听了,就知道甄氏是个聪明人,不添是非,又叫苗氏把心中郁愤都说出来,免得压在心里,生生加重了病情。

    苗氏说了会子话,心里舒坦些了,讪讪笑道:“叫你看笑话了,摊上那样的嫂嫂,哎……”

    “那采儿呢?可接回来了?”甄氏见苗氏点头,道,“吸多了烟,往后嗓子和心肺总会有些影响,不太好调理的。”

    “这就应了一句话,报应不爽!”杜云瑛突然插了进来,“当日大舅娘就在菩萨跟前让方妈妈去跳了放生池,就该知道因果报应。”

    理是这么一个理,心里明白就好,一直挂在嘴边上就不太妥当了。

    不过,杜云瑛是苗氏的女儿,苗氏不管教。甄氏才不费那个口舌。

    两人又说到了惊马的事体。

    “其实我也觉得怪,雨大不好行车是不假,但反过来,雨那般大,街上也没什么人,按说不应该惊马又撞人的……”苗氏皱着眉头,细细琢磨了。“我昨儿个出门。不觉得那路难行。被撞的那人是个无赖,伤得不重,却是狮子大开口。好一通讹诈。”

    说了会子话,外头报说杜怀平回来了,甄氏不方便再多坐,起身告辞了。

    待回了清晖园。杜云萝缠着甄氏问了几句。

    甄氏拗不过她,又清楚杜云萝不会张着嘴巴四处去说。就把苗氏的话说了一遍。

    杜云茹听得目瞪口呆,杜云萝亦是惊讶不已。

    只不过这是旁人家的事体,说过了也就放下了。

    苗氏一连躺了七八天。

    她自打接手了中馈开始,就没歇过这么长的时间。头一两日还好,到了后几日,总会出些不大不小的状况。

    加之杜云茹婚期近了。有大把要忙碌准备的事情,廖氏在一旁虎视眈眈。恨不能让夏老太太松口,叫她接了这中馈过来。

    苗氏知道了,也就躺不住了,支撑着起来主持事物。

    毕竟是操持杜云茹的婚事,甄氏见此,不好当个甩手掌柜,每日里帮着苗氏安排安排。

    杜云萝养了二十几天,总算是获准落地了。

    她慢吞吞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待适应了,这才带着人往莲福苑里去。

    夏老太太听闻杜云萝来了,赶忙叫兰芝迎她进来,有阵子没见她了,心疼地搂到怀里亲了亲。

    到底是心尖尖,夏老太太疼她比恼她多,这会儿也没什么气了,细细问她养伤这段时日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正说着话,许嬷嬷进来禀了一声,说是苗九太太来了。

    苗九太太就是几个月前去夏家请婚期的全福夫人。

    夏老太太与她说过两回话,对这个圆脸全福的九太太很有几分好感。

    “她怎么来了?倒是稀客,怀平媳妇呢,可一道来了?”夏老太太笑着问许嬷嬷。

    许嬷嬷应道:“二太太一道来了的。”

    话音一落,就听见门口通传声,而后苗氏便领着一个妇人进来了。

    杜云萝赶忙起身,边打招呼边笑着道了声万福。

    “能走动了?”苗氏没想到杜云萝也在,待给夏老太太问安后,关切地问了一句。

    杜云萝笑着点头,而后悄悄打量起了苗九太太。

    苗九太太穿着一身薄软清凉的浅绿水蓝杭绸褙子,头发梳得油亮整齐,戴了三支细细的金簪,夹了卷草烧蓝坠料珠金领扣,整个人精神奕奕。

    苗九太太也在打量杜云萝,听甄氏问她脚伤,便晓得这就是叫自家长嫂害得崴了脚的杜家五娘,她上前几步,褪下手腕上剔透的翡翠镯子,执起杜云萝的手,轻轻套了上去,笑容满面道:“这就是云萝吧,真是好模样。你头一回见婶娘,婶娘也没备别的,这镯子就当是见面礼了。”

    这股子热情劲儿叫杜云萝暗暗吃惊,以镯子做见面礼也属平常,她就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夏老太太请苗九太太坐下,又让兰芝添了茶水点心。

    苗九太太夸了茶又赞了点心,这才绕回了正题上:“之前听闻我们姑太太病了,我早想着来探一探,无奈是家中事情多,一忙起来就耽搁了。哎!说起来,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事体,这才害得姑太太操心生气了。”

    苗家里头的那些事,夏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可苗家是苗家,苗氏是苗氏,夏老太太分得清楚,不会真的拿苗家的事体去为难苗氏,也不会因为苗九太太是苗家人就冷言冷语。

    “就前几日惊马的事体,有些事儿,我想着要与老太太说一说。”苗九太太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苗氏亦是一愣,端着茶盏疑惑地看着苗九太太。

    苗九太太注意到了苗氏的目光,却硬着头皮全当不知,只与夏老太太道:“我家那个大嫂,为人不肯吃亏,当日马车撞到的那人是个无赖,讹了她不少银子,大嫂越想越气,就让大伯去找那无赖。

    人找到了,醉得天不知地不知的,浇了一桶冷水,又吓唬了几句,那无赖就说,说他是与人串通了的,那人朝马腿上砸石子惊了马,他趁乱到马车边上装出一副被撞倒的样子,讹了银子,一人一半。”

    “真是好大的胆子!”夏老太太拍了拍罗汉床,“他就不怕真叫马蹄子给踩了?”

    “说是雨天马车行得不快,街上又没什么人,他胳膊上本就有伤,只要麻利地往车轱辘边一躺,也没人瞧见,那车夫遇见惊马,已经是慌了的,哪里还知道到底有没有撞到人。”

    夏老太太听得直皱眉头。

    苗氏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叠着眉,问道:“那这事儿为何要与我们老太太说?”

    苗九太太越发尴尬了,支吾了两声,才道:“那无赖说,与他串通的人,是杜府里当差的。”

    话音未落,苗氏只觉得脑壳儿轰得一声,懵了。

    第80章 本性

    串通之人是杜府里当差的?

    杜云萝闻言,不禁后脖颈一凉,余光瞥见夏老太太搭在几子上的指尖动了动,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而已。

    姜还是老的辣,比起苗氏,夏老太太镇定多了。

    杜云萝比较完,猛得又想到了自己,算起来她从前阖眼时,活得比现在的夏老太太还长些。

    当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摆到她跟前,她一样是连眼皮子都不会跳一跳,现在回到当姑娘的时候了,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越活越回去了”。

    日日叫长辈们捧着护着,幼年时脾气就全出来了,可见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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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一阵自嘲。

    苗氏已然回过神来,目光不善地看着苗九太太,道:“九弟妹也说了,那人就是个无赖,一个无赖信口开河乱咬一顿,九弟妹还要来杜府里寻凶手不成?”

    夏老太太抿唇,就是苗氏说的这个道理。

    苗九太太放缓了语气:“满京城这么多人家,无赖为何一口就往杜家这里咬?”

    “为何?”苗氏嗤笑一声,她心里已经认定,这定然又是那不消停的苗大太太搞的鬼,“九弟妹该去问大嫂,她叫无赖讹了银子,就编出个故事来赖到杜家头上,怎么?要我赔她银子不成?我当你是苗家里头难得的明白人,今日怎么也这般糊涂?我在苗家当不得人了,在婆家这儿,也是面子里子都叫采儿跟她娘都丢干净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老太太跟前,我还有什么话不能抹开了去说的?”

    苗氏越说越气愤。也顾不得杜云萝还在这里,掩面跪到夏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叫您看笑话了。”

    夏老太太伸手在苗氏后背上拍了拍,她知道苗氏夹在中间难做人,见苗家一环接着一环闹腾,不免也有些烦躁:“怀平媳妇,你先莫急。你九弟妹来了。事体说出口了,总要讲一个长短是非出来。真有这事儿,将那行恶之人抓出来。交到官府去,我们杜家不养这狼心狗肺之人;若没有这事儿,你九弟妹也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夏老太太细长凤眼一挑。皮笑肉不笑,“苗家九媳妇。你说是吗?”

    苗九太太讪讪笑了笑。

    她就知道,杜家这位老太太不是好对付的。

    这种事体,她压根是愿意来掺合的,她恨不得做一个周全人。左右开笑脸,偏偏苗家里头闹个不休,苗大太太张牙舞爪地要亲自来杜家讨公道。与苗大太太打擂台的自然不肯,两边推着挪着。这事儿就落到了她头上。

    只因为她与苗氏还有几分和气,又是拜见过夏老太太的。

    苗九太太坐直了身板,道:“老太太放心,事儿到底如何,总能弄明白的。”

    夏老太太颔首:“那你与我说说,无赖是怎么说的。”

    苗氏剐了苗九太太一眼,苗九太太只当没瞧见,道:“无赖好赌,他伤的那只手就是付不出赌资叫人打断的,他在赌桌上见过杜府当差的人,两人脸熟,却没说过话。

    那日雨大,两人都在赌坊里熬了通宵,输干净了被赶了出来,一道骂骂咧咧地在路边歇着。正好瞧见大嫂马车经过,那人二话不说就抓起石子扔了马腿,推了无赖出去,说事成后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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