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莞尔wr
张缪已经入狱,但既然燕追说让她晌午之后过去,就必定是有办法能将张缪暂时弄得出来。
傅明华午时歇息了一会儿,就听外院有侍人进来传话,说是王爷备下了轿子过来接她。
张缪已经等在了燕追院中一侧书房外。
侍人传话道:“王爷此时有事走不开,您先暂且坐坐,见一见客人,王爷稍后便来。”
傅明华点了点头,内侍亲自为她将门推开,着一身青色素袍,脸色有些惨白的昔日太医令只堪堪沾着椅子边沿,望着地上发呆。
听到响声时,张缪转过了头来,就见到披了斗蓬的人在丫环婆子的簇拥下低头进来。
张缪站起了身,就见到进来的人抬起头来,露出秦王妃那张含着笑意的温和面庞。
他瞳孔一缩,其实早有预感可能是傅明华要想见他了,但是真正看到秦王妃站在他的面前时,张缪依旧心脏不停的跳了起来。
她伸手将戴在头上的帽子拂了下去,披了青色斗蓬的丫环将她斗蓬的带子解开,取了下来。
傅明华进了屋,温和的看着张缪点头:
“太医令。”
张缪脸上便露出苦笑之色,叹了口气:“不敢当得王妃这一句称呼,如今只是罪人之身罢了。”
“那可不一定。”傅明华微笑着说道,一面便朝早为她备好的椅子上走了过去。
她坐了下来,张缪却踌躇不敢坐,脸上笼着愁云。
“太医令如今最担忧什么呢?”傅明华坐了下来,又有下人为她端来热茶让她捧在掌心,她抿了一口,垂眸凝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杯。
“唉。”张缪长叹了口气。
太医署中时时提心吊胆的,自那日紫兰殿他赶到为傅明华把脉之后,容妃的眼神便已经使他心中有数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一张清矍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之色:“只是担忧家里,怕下官累及家中高堂、妻儿等,十来条性命。”
容妃设局要来害他,躲是躲不过的,他只是遗憾家中老母亲及妻子儿女等。
他目光落在这位年少却气度端雅的秦王妃身上,今日秦王将他带来王府,他嘴唇动了动:“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当日所说的,将计就计,可还作数呢?”
“将计就计?”傅明华笑着抬起头来,望着张缪看,语气似是有些好奇。
张缪点了点头:“您让人传话拙荆,说是一剂姜汤,治太后之疾。”一副姜汤药剂,不就是姜剂,换而言之,不就是将计就计吗?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傅明华将杯子一放,缓缓点头。
一旁碧蓝瞪大了眼,脸上显出惊异之色,显然当日傅明华让她传话时,她并没有想到那里去。
“太医令当日开了这药方,不也是等着这一日吗?”傅明华含笑问道,张缪沉默不语。
行走宫中多年,张缪除了医术精湛外,也绝对不是个傻子。
“如今容妃假装怀孕,是想引你入套。”既然张缪已经将话挑开,傅明华也不与他绕圈子:“想要治你。”
容妃怀孕之事太巧,崔贵妃一开始提及此事时,傅明华心中便有些不信。
当日张缪得罪了她,傅明华便猜测着容妃这般动作,怕是想要治张缪的罪。
毕竟若容妃真的有孕,崔贵妃的眼线也不可能这样快得到消息。怕是崔贵妃安插在她宫中的人,早就已经暴露痕迹,容妃却不动声色,故意将计就计,利用此人,传递一些她想传的消息到崔贵妃处呢。
否则若容妃真的怀孕,她能在这後宫之中,先后生下一子两女,其中还是在崔贵妃虎视眈眈之下,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本事。
容家送柑桔入宫,实在太过刻意,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无论容妃是真怀还是假怀,既然她敢这样做,傅明华一开始便预备要将计就计的。
太医署中张缪德高望重,在一干人中声望很高。
容妃就是没有怀孕,傅明华也会让她‘有孕’在身,只是不知肚子大了,她要怎么处理。
傅明华一开始如此打算,也有想替燕追绊住容妃的意思。
一开始,傅明华就想逼她骑虎难下,所以当日才会使碧蓝在赏赐张太太时,让她带了那句话到张太太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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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缪似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嘴唇却是动了动,认真的道:“王妃娘娘,容妃确实怀了身孕。”
傅明华眉梢一扬,神色渐渐严厉,张缪脸色发白,却又重复了一句:“王妃,容妃确实身怀有孕。”
第四百六十八章 黄雀
张缪神色肃穆,不像是在说假而已。傅明华愣了一愣,却突然伸手捂了肚子,笑了起来。
“容妃娘娘确实身怀有孕。”他重复了一句,又复弯下腰下,说起今日的事:“早晨容妃身体不适,皇上召下官入宫,以丝线悬脉以诊之。”他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想起早晨的事,显然仍心有余悸:“当时丝线确实悬挂在容妃娘娘腕间,只是事后才移到胡凳之上。下官在太医署为官多年,敢肯定,那脉象确实是有孕。但是因为容妃娘娘兴许是吃过什么药物,脉象并不稳,且呈假孕之象。”
正是因为事发之后,丝线悬于木凳之上,他仍一口咬定,仍说容妃身怀有孕,才使容妃当时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言他医术不精,胡说八道只为保命。
嘉安帝这才让人将他捉拿入狱。
张缪说到此处,傅明华便心中一动,觉得这一趟见张缪,真的是见对了。
“之前下官也曾听闻宫中情景。”张缪定了定神,又捏了袖子压额头的冷汗:“容妃娘娘近来喜食酸桔,又有呕吐不止的情景,当初也亦以为容妃娘娘有孕一说,不可尽信。”毕竟容妃年纪不小,已经四十之数,就算仍是承宠,有孕的机率也并不大。
早前她生了公主之后,又伤了身体,能受孕的机率更是微乎其微。
当时张缪也是猜测容妃不过是想害他,呕吐、食酸一说可能只是个幌子。
可当时把脉时,虽说丝线系手不大准确,容妃亦吃了什么东西,那脉象似是而非,但他确实摸到喜脉,虽然十分微弱,可能换了旁人,不一定能把得出来,虽说没过多久,绳子便系于凳上,但他对自己医术十分信任,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有错的。
只是事关重大,张缪犹豫半晌,仍是点头:“应该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容妃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真的有了身孕。”傅明华说到此处,放软了身体靠在椅子上,迅速的改变了主意。
张缪皱了皱眉,迟疑的点头:“下官并不敢确定,但十有**是不知的。”
否则容妃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吃柑桔。柑桔虽好,但若吃得太多,亦会引起口舌干燥,咽喉肿痛等上火症状,若容妃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必定是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
傅明华眯了眯眼睛,嘴角边露出讥讽的笑意。
实在是万分可笑的事。
容妃做戏做了全套,为了引个张缪入局,从那日紫兰殿事发之后,便以受到惊吓为名生了‘病’,此后药石不见效,又喜食酸,又是呕吐,庄庄件件都是怀孕的症状,还十分能忍,酸涩的桔子吃了一筐又一筐的。
她用引事陷害张缪,弄出个假孕之事,却没有想到她当真是怀孕了?
傅明华捏了帕子,掩唇而笑,眼波转动,轻声呢喃:“这真的是很有意思。”
事已至此,既然容妃确实怀有身孕,一开始她所想的让容妃下不来台之计,自然便行不通了。
不过却可以换个方式,更能使容妃痛彻心绯!
傅明华笑弯了眼,张缪垂手而立。
今日得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傅明华看了张缪一眼:“皇上发怒的原因,不过是认为太医令‘误诊’了而已。”她缓缓将手放了下来,细声细气道:“不过谁又说胡凳不会‘有孕’呢?”
张缪愣了片刻,还在细细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傅明华已经站起了身来,一旁婆子将挂在臂间的斗蓬展开,显然她是要走了。
“王妃……”
张缪开口唤了一声,傅明华已经走到门口边,婆子为她披上了斗蓬,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温和道:“太医令好好想想我的话就是。”
说完这话,下人打了帘子起来,她出了屋中,帘子落下来,晃了又晃,那影子便渐渐走远不见了。
傅明华才将出屋门,就看到燕追也在疾步朝这边走来。
廊外几丝风雪吹落到他身上,将他身上那件玄色斗蓬染了几片雪白的颜色。
两夫妻目光一碰上,燕追看她额前刘海被风吹得不住轻晃,只是在自家府中,她未着繁复的首饰,只以玉簪束发,清丽可人。
燕追大步上前,以身体挡住了外间刮来的寒风,看她冷得直缩肩的样子,忙伸手替她将帽子拉了起来,又将披风展开,将人拢进怀中:“见到张缪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仰头看他,笑得露出几颗玉白齐整的牙齿:“容妃有孕了。”
燕追眼中笑意加深,拥了她往自己书房走: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您做一条张缪‘诊过脉’的胡凳……”
太后中毒一事,嘉安帝问罪太常寺赵长言、戴守宁等人,将其下狱问罪。
太常寺至太医署及宫中太后身侧侍候的人俱都遭到牵连入狱。
而太后的身体并不见好,嘉安帝令人在洛阳之外的龙门山为太后修建寺庙祈福。
傅明华进宫拜见了崔贵妃,就听崔贵妃提及太后病情。
“太后所用药方,近来皇上已经亲自过问,只是总不见好,病情反复,召了周济把脉,都不敢下重药治。”崔贵妃提及此事,语气和缓,对于生死有种异常的平静。
傅明华沉默着没有出声。
太后的紫兰殿中,出乎意料之外的,除了嘉安帝在之外,容妃及其儿媳窦氏也在,两人一副才将来不久的样子。
殿内太后隔着屏风,躺于帷幔之中,咳得撕心裂肺。
向来嚣张的容妃站在皇帝身后,低眉敛目的。
傅明华与崔贵妃进来时,她侧转过头来,一双妙目里带着阴狠。
“咳,咳。”太后不停的咳嗽,女医立于一侧,战战兢兢。
前头死的人此时尸骨未寒,嘉安帝的脸色冷凝,一干人等都担忧太后若是出事,下一个陪葬的人便是自己,因此都侍候得尽心尽力。
“也不用修什么寺庙,不过劳民伤财而已。”太后喘着气,异常艰难的开口:“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咳咳咳……”太后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在后
嘉安帝的嘴唇抿得极紧,双掌握成拳:“母亲,您只是病了,会好起来的。”
“先帝已去多年,临终之时,拉了我的手说,黄泉路冷,怕我孤寂……”太后闭了闭眼睛,嘉安帝语气一沉:“母亲。”
太后没有说话,殿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崔贵妃低垂着头,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听说张缪入了狱。”太后轻声的开口,似是强忍着咳嗽一般:“与其修什么寺庙,还不如让他来为我把几回脉,兴许能得苟延残喘几日。”
“太后,张缪只是浪得虚名。”容妃缓缓开口,一双美目眯了起来:“所谓的医术精湛,依妾看来,也实是夸大了而已。前些日子,妾身体不适,肠腹受凉,喜食柑桔,红潮来迟,此人便张嘴妄言,说妾有了身孕。”
她勾着嘴角,柔声细气:
“当日悬丝诊脉,不过是绑了胡凳一角之上而已,可见其信口雌黄的本领。”她停了半晌,听殿内十分安静,接着又道:“说不准当日为太后把脉,也不过是此人危言耸听,否则如何开的药方,太后催服姜汤几日,却全不见好呢?不如另请名医来治。”
嘉安帝转过了头来看她,她低下头来,傅明华捏了帕子,笑着就问:“张缪医术精湛,在太医署多年,兴许娘娘是真的有孕。”
“绝无可能!”容妃冷笑了两声,道:“若诊了胡凳,张嘴便说有孕,那这世上的人何必去拜送子观音?全都拜凳子了!我曾使数位女医把脉,不过是误了信期。”
她说得斩钉截铁,傅明华便又抿了抿唇。
嘉安帝眼神幽深,殿中太后声音嘶哑:
“张缪在太医署多年,何敢口出妄言?”
嘉安帝听到此处,垂眸微笑,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衣摆:“既如此,使让黄一兴亲自奔大理寺一趟,查问张缪,若其说得出所以然来便罢,若其满口胡言,自然证明此人居心叵测的。”
容妃听了这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来。
从一开始她做出百般姿态,就是为了引张缪入局。
自己呈假孕之相,不过是因为当初吃了些药,才使月信来迟,让女医诊不出滑脉之故罢了。
从始至终,她的有孕便是假的。
原本一开始就是为了引张缪上当才如此作态的,她不喜食酸,不过是为了做得逼真,每日才柑桔不断而已。
张缪此人却听信谣言,一口咬定脉象乃是喜症。
她知道太后与傅明华偏要力保张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可是她们越是要保,自己却偏要杀!
张缪必死无疑!
宫人奉了茶水上来,又搬了坐椅,候了半晌,黄一兴满头大汗的归来,见了嘉安帝便跪:“皇上,张缪口呼冤枉,说所诊之脉象确乃喜脉,若是皇上不信,将凳子劈开来,一看便知!”
容妃勾着嘴角冷笑,转头向嘉安帝笑道:
“不过是贪生怕死,想的借口罢了。胡凳如何能有孕?简直胡说八道!”她一心想置张缪于死地,此时一说话,嘉安帝就问:“那日所系丝线的凳子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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