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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解甲归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章侯

    反观秦傕,本就冷峻的脸顿时就暗了下去。

    十五年。

    除却五年的战场生活,夫人竟听了十五年的脏话。

    秦傕不是想不到,只是从卫子楠口里说出来,又是那种云淡风轻早已生不起气的语气,反叫他一腔怒火冒了起来。

    他是不肯受人欺的脾气,哪怕不能当面还击回去,私下里也要让你吃个大亏。对付太子是对的,但总要给程氏找点麻烦,不然他这口气着实憋不下去。

    他压下火气,俄顷稍稍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这火来的太冲动了,当真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呐,叫夫人轻易撩动了心绪。

    罢,谁叫自己放了她在心上呢。

    秦傕略有一阵沉默,又把信往下看。

    “呵,程氏特别强调了一句,你大嫂跟你一样是个挨千刀的。”

    “我知道。”认认真真写了一页,卫子楠觉得自己的字其实也上的去台面,抬眸看了眼秦傕,忽而忆起他的字,当即又没了自信,“我派了暗卫护她。”

    她在京中没有根基,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暗卫和探子。每日暗卫都向她汇报宋氏的近况,宋氏还过得不错,程氏看在卫祯的面子上未曾给她什么罪受,顶多辱骂几句。

    秦傕见她心思放在习字上,瞅瞅这信,也不打算念了,背着手站在案前看她写字。看了一会儿,就已经摇头三次了。

    “夫人腕劲很足,可惜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一面说着,一面另拿了只笔握,伸到她面前给她参照。

    卫子楠细细研究了下,照着秦傕的手纠正自己握笔的方式。她的学问是偷学的,当年府中西席可没有提点过她握笔的姿势。

    秦傕又是摇头,索性丢开笔,手把手地把她的手指放到笔杆应该停留的位置。哪知她的手指颇为硬气,没半点娇柔,愣是纠正不过来。

    “这样,笔该竖着,不能倾斜——来,我教你。”

    秦傕正欲握上她的手,卫子楠却很巧妙地躲开了,将笔搁下,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妥:“我还是请个西席进府吧,王爷不必在我身上耽搁——喏,棋不是还没下完么。”

    秦傕的手扑了个空,尴尬地握成个拳头缩回去,无奈笑道:“请西席?夫人又不是小童了,没的叫人笑话。”

    “我何时怕人笑话了?”她心境轻松,嘴角轻带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淘净毛笔不打算再写了,“给祯儿请的夫子也该到了,我跟着学就是了。”

    “嘁。”秦傕叹着气摇头,坐回去继续下他的棋,“嗐,祯儿早过了练笔画的年纪,如今应是能默写诗词了。你让他的夫子交你,没的耽误祯儿学业。本王有心亲自教夫人写字,夫人竟然不领情,叫本王好生难过。”

    倒也是这个理,她若耽误了祯儿的学业可就不好了。转念一想,让秦傕来教也没什么,避之太过反而显得刻意,让人误会她有多在意似的。

    不知怎的,就想争这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王爷指教。”

    秦傕大约没想到她转瞬就同意了,诧异地把头从棋盘上抬起来:“怎的,夫人想通了?”说完连忙放下棋子,咧嘴笑着走过来,“还写吗?”

    “写吧。”

    于是铺开宣纸,跟秦傕从握笔学起。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练笔画。秦傕倒是真有两把刷子,半点不马虎,说要教她写字竟真的静下心去,再没动手动脚,连带着让她也不得不打起求学的心,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都说字如其人,秦傕的书法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与之前教她“长卫河山”那次大不相同。当时“长卫河山”几个字,他写得偏于工整,气势也较为内敛。而今他既不在卫子楠面前隐藏了,连字也露了本来面目。

    练字看起来比舞刀弄剑简单,拿的仅是笔杆一根而已,不想幸苦程度却远甚于拿百来斤的长刀。卫子楠直练到手腕酸痛才停下来,自以为已经很晚了,看看窗外,太阳还没落山呢。

    待她终于搁笔,秦傕也满意地点头。

    “夫人心思通透,一点就懂,若自小习字,想来会成为一代大家。练得晚倒也无妨,有本王教你,必能写出一手好字。”他一张张检查着她练的笔画,装模作样摸下巴,捋着根本就没有的胡须。

    辛苦是辛苦,可进益不小,卫子楠也是开心的。今日午后,你一句我一句,闲来无事说了会儿话,竟让她平静下了心情,看秦傕也没那么有意防着了,倒还乐得与他说笑。

    “不知可赶得上王爷的造诣。”

    秦傕放下纸张,笑得狂妄,摇着食指瘪嘴道:“难!不过夫人如若愿给本王点甜头,本王愿倾囊相授。”

    “不愿。”

    “夫人忒没有情调了。”秦傕顺手理了理因为躬身有些微皱的前襟,瞅了眼窗外,“天色还早,本王得去太子府赔个不是。夫人记得留饭。”




[重生]解甲归甜分节阅读37
    卫子楠一顿,继而了然。太子将恒王视作同阵营的人,出了程松这事,到底是因为秦傕而起,若秦傕不前去表达一下,将她推出去顶了罪过,太子恐还要疑他。她与秦傕虽然划了界限,但此事毕竟是划线以前发生的,再用她来顶一次也没什么。

    “王爷但去吧。”

    这话题一提出来气氛就不大对,秦傕暗叹了口气,走至门口时回头看卫子楠一眼,见她埋头看字帖,脸上无甚表情,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他蹙蹙眉,霜雪霜华皆懒的带便出门往太子府去了。

    却说秦傕刚走,卫子楠一页字帖尚未看完,久不见归的林方终于回来禀事了。

    就为了找个萧任之,他举国上下能用到的关系都用了,结果还是连点儿线索都没找着。奇了怪了,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从前怎么说也是将军手下最得力的探子,甭管多小的事,他都能给你挖出来,可这回……着实栽了跟斗。若非将军的确是被此人所救,又有好些人亲眼见他背着将军回来,林方都要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个人了。

    上一次见将军,还是在军营中,这回在恒王府的书房……将军这不男不女的打扮……身着女装半臂直裾,头顶却无甚样式,只高高束了马尾……还真有点别样的漂亮。

    可惜,他没敢多看。

    “查得怎样了?”熟悉的清冷声音,无风无波,如一汪幽深的潭。

    被这么一问,林方顿时就泄了气,很有愧意地回道:“让将军失望了,属下找遍大昭,未发现此人半点踪迹。按说即便用的是假名,也该有蛛丝马迹才对,可属下却毫无发现。”

    他还想往下说清楚些,不过是换口气的工夫,却突被卫子楠打断了话:“罢,他大抵是不愿被人找到。”

    “……”林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不是才刚开始禀报么……难不成将军已经彻底失望了?他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等在原地,等将军的安排。

    卫子楠蹙着眉,天生上扬的嘴角又勾了几分起来,似乎是笑了,可又让人看得心底发凉。她似乎在做着什么挣扎……找,还是不找,找到了又能怎样?

    萧任之,你为何要躲?

    林方看惯了将军的杀伐果断,像这样的犹豫神色很少在将军脸上出现,他有些……忐忑,过了半晌,终于壮着胆子问:“……将军,可还有吩咐?”

    卫子楠刚开始的确在想如何找萧任之的事,但忽然有个念头浮了上来。她总觉得,这个萧任之有哪个地方不对,却着实抓不住一个确切的点,究竟何处不对她也说不出来。

    待到林方出声,她才暂且收了细想的心思。

    “萧公子不必再加派人手去查了,就以这样的人力先查着。我倒是还有一个人要你去查,十天之内我要知人一切底细。”

    “但请将军吩咐。”

    片刻过后,林方从书房出来,径直出府联络各部人马去了。

    ☆、第44章 美玉中藏

    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五天。

    由程松牵扯出的科考舞弊一案在太子与顾琛的严查之下,很快揪出了深埋的毒虫。负责科考的官员收受贿赂的竟有十之一二,虽统共只有五六人,可干系重大,震惊朝野。

    皇帝龙颜大怒,虽未处罚太子令其戴罪查案,却让太子丢尽颜面。程氏自然也被揪出来了,有皇帝盯着,即便太子想帮着遮掩,也是不敢。按说此事本可大事化小,那程氏到底只是个妇人,又是帮人打点关系而已,说不上有太大的罪。然皇帝有心重整科考风气,下了一道旨送去镇国公府,削了程氏的一品诰命,树了个警醒世人的例子给世人看。

    一时之间,朝堂与坊间都在议论这位曾经身披荣光,总是趾高气昂,看人第一等的卫夫人。有替她惋惜的,亦有幸灾乐祸的,总得算来倒是看她笑话的居多。

    这么一来程氏的脸,丢得不比太子小,即便她女儿依然是太子妃,那头也终究是抬不起来了。别说出门走动会受人冷遇,就是这个门儿她都不敢迈出去。

    她倒是写了一封信去骂卫子楠,可能弥补得了什么,那卫子楠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没把对方气到,她自己倒是气倒了。

    李嬷嬷吹冷汤药送到她嘴边,语重心长地劝:“夫人,该吃药了。不吃药这病好不了呀,咱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呐。”同样的话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可效果甚微。

    程氏无力地把头偏过去,什么都不想吃,就算是药她也懒的喝。也不知怎的,从前日起上吐下泻,发烧盗汗,虚弱得眼冒金星。这还不算,浑身起的小红疹子才叫折磨人,奇痒难忍,灌了两天药才勉强把这痒压下去。一旦没了痒,程氏也就没心思喝药了,看到药更是想吐。

    她到底得的什么病,请来的两个大夫竟都说不准,分别开了止痒的,止泻的,补气的。一天下来没吃什么东西,光喝药都喝饱了,喝得人越发没精神。

    “别让我喝了,拿开。”程氏面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水光,才两天而已脸颊已见凹下去,若她不说话几乎像个死人。

    李嬷嬷只好把碗拿开,心中一动,又琢磨了套说辞,变着法儿地又劝:“夫人不能这样任性,如今老爷不在,少爷也没了,您若身子垮了,那些牛鬼蛇神岂不痛快,伤心的还是太子妃。依老奴看,夫人这病来得蹊跷,许是有人动了手脚才是。”

    程氏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有夫君疼爱,儿女尽孝,哪次生病弄成这样,竟连个说贴心话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太子妃因要避嫌,也不敢回来看她,只派人早中晚地问候。她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能伤心过了头。

    李嬷嬷这么一说,程氏咬牙切齿,终于被点醒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必是那小贱蹄子派人在我府中下药!我当年就不该留她!”

    “唉……”李嬷嬷懒的说二小姐的不是,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又接着劝,“所以说,夫人您得喝药,快点养好身子。若一直这么下去,岂不叫别人痛快。”

    如今的镇国公府哪里比得了从前,镇国公去了以后,卫祯没能袭爵,府兵自是不能再留的了,加之她又被削了诰命,不合规矩的用度和排场都得撤掉。所以,镇国公府的保卫力度大大减小,若有什么人想在府中动手脚,应不是什么难事。

    说是卫子楠干的,可又没凭证。细细想来,依她的性子又大抵干不出这种下药害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况且她若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程氏虽然想不明白,但到底是信了有人下药害她的事,终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撑坐起来:“把药端来,都给我端来!”

    待她养好了身子,再收拾那小贱人,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把这些药灌下去,她才有精力和那碍眼的女人斗。

    此时在恒王府里,卫子楠又练完了十页纸,下笔越发觉得顺畅。秦傕这位教字先生在旁边又摆了一盘棋,这回倒没有黑白子一起下,而是童心未泯地摆了个猪头出来。

    摆完后自个儿在那儿哈哈笑,也不知有什么可乐的。

    卫子楠搁下笔,转转酸麻的手腕,结束了今日的练习。

    “看个猪头都能乐成这样,王爷真是好兴致。”她改拿了本兵书摊开,嘴角爬过一丝笑。她想不笑都难,大约来看到秦傕这个人就想笑的吧。

    秦傕拿起黑子,一壁准备再摆一个猪头,一壁对她说道:“倒不是笑这猪头。猛然想起,程氏上吐下泻已经两三日了,眼下不知还爬得起来否。怎么,夫人不知道?”

    卫子楠不痛不痒地看他一眼,扫了几眼兵书才冷淡道:“与王爷无关,王爷高兴什么。”程氏如何了,那是她的事,秦傕高兴个什么劲儿。

    “老天爷都看她不过去,夫人还不许本王乐一乐?”

    卫子楠默然。清眸短暂睇他一眼,闭嘴不再开口。她心里猜测,这大概又是秦傕的恶趣味吧。程氏突然生病,大夫没诊出病因,总得有个说法不是,那这说法大约只能算到“有人下药”头上,秦傕又笑得这么痛快……

    可她到底又不太确定,只得按下不提。

    秦傕吃力不讨好,悻悻然继续摆他的猪头。待卫子楠的兵书翻了两页之后,霜华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脸上笑嘻嘻的,如释重负的样子。

    “王爷要的朝露楼的美玉中藏,奴婢幸不辱命,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从一个富商手里高价买过来。”

    秦傕看见食盒便亮了眼睛,忙招手让霜华放到桌上来,大为感叹:“本王想这一口想得好是辛苦,办得不错。”说着,喜滋滋地甩给霜华一块金锞子,“快快关门出去,本王要和夫人同尝美味。”

    一个金锞子可是一年的工钱,霜华接了金锞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若再有下次,王爷可一定要交代给奴婢,奴婢就是跑断腿也不会叫王爷失望的。”

    “去你的吧,还敢跟本王打商量,好处你一个人捞了,霜雪上哪儿赚银子去……出去出去,把门儿带上”

    秦傕一般难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下人大多不怕他,胆子肥了之后便爱与他说笑。霜华刚来头两天之时,连话都不敢随便说呢,这会儿倒是跟他开起玩笑了。卫子楠将这一幕收进眼底,没有插话。

    待得霜华关上了门,秦傕才小心翼翼打开食盒,生怕别人跟他抢了似的。食盒第一层里有一精致小碟,其中放了三块色如翡翠的糕点,一瞬间清香扑鼻。

    近百两银子一份,一份仅三块,也就奢侈之家能够享用得起。秦傕是决计不委屈自己口腹的人,这样一份糕点的花费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

    “夫人快来尝尝,朝露楼的招牌点心,名唤美玉中藏,光是瞧着便是珍宝一个,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咧。”

    重新沉醉在书里的卫子楠头也没抬:“王爷吃吧,我不喜甜食。”

    “不尝尝怎知喜不喜欢。”秦傕那张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的甜味确让人腻味,有的却让人觉得甘甜爽口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既然是朝露楼的招牌,自然有成为招牌的道理。本王若一人独享,岂不太不是个男人了。夫人就当给本王个面子,吃一个得了,也好让本王心安理得地吃了剩下两个。”

    他一壁说着,一壁端出盘子。霜华倒也心思玲珑,不光买了恒王想要的点心,还另买了别的糕点和小吃,放在第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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