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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璧人撩我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酥苏酥

    不仅仅是亡于妖后贾南风之手,不仅仅是连同祖父、父亲在内的族中男子被诛杀殆尽。

    连得卫家的书法也亡了。

    一股血气冲上脑门,双腿软倒在地。

    ☆、黄钟瓦釜

    “这第二局,你可还愿意比试?”

    他完全看不到赢的希望。

    可是霏霜还在他们手里。

    小虎红着眼撑着身子站起来,吼道:“比。”

    对方似乎很有自信:“那这轮,卫公子出字吧。”

    小虎大声说道:“就赌我的姓,就赌我的卫字!”

    斗字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写双方任何一方的姓氏。这既是为着避讳,也是出于公平的考虑。出个“卫”字,无疑对卫家人大大有利,试问谁不是写自己的姓写的最多的呢?

    可反过来说,若是败了,那无疑也是更大的耻辱。

    眼下没有选择,唯有破釜沉舟一途。

    这边依旧是气贯长虹的驱雷掣电,那边依旧是多笔并举的翰如烟海。

    透过帘子的黑影,小虎可以察觉到对方的胜利。

    然而赢的还是他,哪怕是把什么良心什么尊严统统丢掉,他也要断自己赢。

    因为,带走师姐才是头等大事。

    其他的,其他的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何昉往幕后走去,准备将两幅字取出来让他评判。

    小虎低垂着头,这种时候真的没什么好评判的了。

    书房外头闹哄哄,小虎的脑里乱糟糟。一旁的何昉越听越不安,道:“主人,我到外头看看究竟何事?”

    幕后那人道:“想必是他的朋友们到了。”

    小虎捕捉到几个音节,心里不由惊讶中书君的声音竟然如此年轻,全然不像是爷爷那辈的老人家。

    密室的门旋即被撞破,李夫人和王羲之缓步走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霏霜。

    小虎方是大悲,现在又是大喜,激烈转换间竟止不住咳出口血来,直把霏霜吓了一跳,忙过去扶紧他,厉声斥道:“中书前辈,你不是答应过不为难我周遭的人吗?”

    小虎实诚地道:“他倒也没为难我,只是我比输了。”

    他把头埋下去,一副沮丧的样子。

    几人一看案上两幅字帖已然明白大概,王羲之看不下去了,大声叫道:“原来阁下竟是只会欺负后辈之人。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害臊么?”

    幕前的何昉替主人说话:“王公子振振有词,怎从未见过王家人上门挑战?”

    小虎仰头不甘心地望着幕后那个身影,眼中尽是绝望。他连压箱底的奥义笔法都拿了出来,结果还是赢不得他。不过好在,好在如今师姐平安无事了。眼皮有些沉重,就这么靠着她昏睡了过去。

    霏霜心痛地抚摸着他的脸,眼泪漱漱地往下落。

    帘幕后的黑影倏忽起身似要闯到前来,末了又缓缓坐下,看他实在焦躁不安。

    何昉马上退回幕后,与主人嘀咕一阵后道:“我家主人说了,第二场算和局。”

    幕后丢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卫”字书纸来,摆明是在炫技。

    王羲之和霏霜都知道小虎身世,无不明白此举的侮辱意味。好在小虎两眼闭着,否则看到非得被气得再呕几声血不可。

    王卫两家终算姻亲,卫家受辱王家也好看不到哪去,王羲之立马上前,要将这物事撕烂。

    却听得李夫人冷冷道:“撕得烂了,便算这事没发生过?”

    王羲之只道她也是卫家仇敌幸灾乐祸,二话不说就已撕去其中一张。

    另一张却被李夫人拿在手里:“我来替他与你斗这字如何!”

    王羲之半是嘲讽半是提醒:“前辈,这比的可是卫家书法……”

    “我若不明卫家书法,又如何破尽卫家书法?羲之,你不是也有汇通四家之心吗?我便现场指点你卫笔奥义精要。也好泄我伤指之恨!”李夫人自信满满。

    帷幕后中书君站起身来,何昉会意:“既是如此,我二人暂且回避。”

    “不必。难道还怕你二人学了不成?”

    何昉想她真是狂妄,明明她手指都伸不直还要指点旁人书法。

    李夫人根本不需用手,倒将双手背到身后,向王羲之道:“我便只念一遍,你须仔细记好。”

    王羲之屏息静听,第一句就是卫笔“驱雷掣电”的总诀:“殷雷谹谹,紫电腾腾。”

    小虎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也听到一些,可它的内容却与从前父亲和爷爷传授的大有不同,倒更像是对原决的释义,只听李夫人念道:“度起于黄钟之长,本原乎瓦釜之堰。度者,法也;本者,基也……”

    然而等李夫人念到最后一句“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时,他简直懵了过去。因为依着卫夫人的解法,黄钟瓦釜既要毁去,那么一切的书法笔度也都需弃而不用。无法可依,无法需依。

    这算哪门子笔法?

    无规无矩,又何以能将其称作“笔法”?又何以依据落笔成字呢?

    胡乱教人,误人子弟。

    若不是他说不出话来,定然要和李夫人辩论一番了。

    李夫人没注意到小虎脸上不满的表情,只问王羲之:“你可懂了?”

    王羲之“哎呀”叫道:“前辈,你说的太深奥了,还是再解释解释吧。”

    小虎睁开眼来想说话,喉咙里只能发出“唔”的声音。




谁家璧人撩我呀分节阅读27
    霏霜忙抚着他的背,安抚他静下心来。

    李夫人却道:“不懂就对了,快趁现在写吧。”

    “不懂怎么写。”

    “你其实懂的,动笔便是。”

    王羲之一片茫然,颤巍巍地抬起笔来,只面无表情地提笔往书纸上划去。他不知其法,双目无神,用笔无力,竟还中断了好几笔,待得将笔往桌上一丢众人围上看时,那个“卫”字歪歪斜斜似字非字,真真不忍直视。

    小虎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根本是要再一次败坏他家的名声。

    憋住口气,顺手抄起旁边的笔就往那字上一划!

    王羲之“哎呀”一声,自己的衣服上也被划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虎这一划本想把卫字整个划掉,却不料手里无力还是偏了些,结果反倒像它的一个笔划,以致于整个“卫”字更加不成样子。

    李夫人细细地看了好几眼,赞叹不已:“好字,好字!尤其是这点睛之笔。”

    小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王羲之听得她这么说,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赶紧低头再扫几眼,结果还是什么门道都看不出来。

    何昉来取字时也是傻了眼,一点所谓的“好处”都看不得出。

    字帖传到中书君手中,化作帘幕上的一片黑影。黑影旁添了另一片黑影,他的临仿要开始了。中书君又是数笔齐用,不多时便完成仿作。

    书毕他再打量打量两幅字帖,似乎觉得不够满意,于是将仿作揉成一团推向一边,又取出一张新纸接着临仿,结果这次还是如同上次那般,仿作还是成了揉捏被弃的一团。

    王羲之边看边觉得李夫人真神,连那老头看不出的她都能看得出。心里又暗暗有些嫉妒小虎的奇遇,这会儿两人可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了。

    中书君一连用废了五张纸,终于将笔放下。何昉会意,向众人深深一拜道:“夫人果然了得,这字我们仿不得。第二场便算我们输了。”

    王羲之讥讽道:“此刻我们兵围隐榆堂,你们还有下次?”

    “王公子说笑了,自然是有的。”

    话音刚落,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大钢板便将几人完全隔开。

    “府内肯定有密道,给我搜!”

    王羲之大声命令道,其实他有他的私心,自己带来的秘卫被诛杀殆尽,八成是这个中书君下的手。

    李夫人打断他:“不必搜了,人没事就好,走吧。”

    这些卫兵俱是城内李太守麾下的人马,王羲之自是不及李夫人能调得动,只好随着众人撤出隐榆堂外。

    小虎越想越昏,李夫人这是什么笔法?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摸不着门道。想到情动处又不禁咳嗽起来,霏霜知她心意,赶紧向李夫人求助:“前辈你便替他解了这疑问吧,否则该憋出病来了。”

    李夫人莞尔:“傻小子,最后一句不过是我信口胡编,你竟真的信了。”

    小虎恍恍惚惚:“你……编的?”

    “当然,便是要让你们个个都心乱如麻,不知方寸,写出不堪入目的字来。”李夫人眨着狡黠的眼睛。

    霏霜很是不快:“前辈你为何要这般害人?”

    王羲之也怪道:“那你还说好字来着?”

    “倘若你迷茫得不够彻底,字中有了一分的好,都难逃他的眼睛。然而此字确乎一无是处,他如何能瞧出好来?再加上小虎那一笔,更是杂乱无章。他瞧不出好,便总觉是不是眼力不够,是以仿时总觉不像。

    “所有种种不过心魔作怪,而我之所以说好字,恰是要让他的心魔更旺盛些,好叫他作茧自缚!”

    小虎听得如痴如醉,其实“作茧自缚”四字莫不是同样可用在他身上么?

    王羲之大失所望,原本还以为自己学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呢。

    不过比起这个,更令他失望的是,如今想留住小虎和霏霜两人都是不可能的了。随行暗中监视两人的手下已然全然没了踪影,也许已经变成了一具具不会说话的死尸。

    更为可怕的是,从隐榆堂回来之后李夫人对小虎明显好了许多,也不整天当着他的面抨击卫家什么,反倒每日探视个四五次尚且不够,还时不时地给他送些衣物杂什,俨然与之前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大不相同。

    甚至对霏霜也是好得很,她总会隔三岔五地会换上一副新手镯,有眼尖的弟子立马指出那可是李夫人最喜爱的几个样式之一。

    于是人们又开启了八卦小道的话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那两人俱是李夫人与外头姘夫的私生子女,这会儿赶来相认来了。

    从来都对流言充耳不闻的李夫人罕有地超众人大发雷霆,把为首兴风作浪的杜瑶关了禁闭。

    于是众人更信这些流言是真的了。

    王羲之背脊发凉,若是他们两人向李夫人抖出自己的事来,再算上李夫人与太守的交情,要拿下自己岂非易如反掌?于是乎,赶紧学着中书君那样溜之大吉。

    霏霜和小虎两人其实并无拿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那些秘卫已经诛杀殆尽。见他一走,自觉是个赶紧脱身回谈燕楼的好时机,便匆匆向李夫人告辞,收拾行李就欲离开。

    李夫人很是不舍:“我还有许多笔法未曾教给你们,便这样走了?”

    霏霜握着她的手道:“前辈恩义,霏霜记下了。来日必定再登门与前辈再商钟笔奥妙。”

    “这样最好。”李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又对小虎道:“你呢,可从上次的迷糊里走出来了?”

    小虎一想起这个问题还是有些犯晕,他其实有想到些什么东西,只是朦朦胧胧还看不大清楚,因此又反倒不愿相信李夫人称那不过是引诱中书君上当的说法,于是他又很迷茫地摇了摇头。

    李夫人一边挽着一个道:“你们很好。但愿能够彼此珍惜。”

    她许是想到了自己,最后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两人作别。

    小虎苦笑,要真像李夫人说的那样就好了。

    不过也许他没机会的吧……

    两人往回建邺的路上走去。

    掐指算来,这离他两人从谈燕楼下山恰好整整一年。

    不知山上的师兄姐们,可又有何变化呢?

    ☆、祸起萧墙

    紫金山下松柏依旧青翠,但令人不解的是它们的周围俱竖起一杆杆明晃晃的铜枪。大批身穿青衣甲的士兵把住上山的必经之路,远远地望着半山腰里也是枪甲林立,疑似山上出现了什么事情。

    两人被拦住盘问:“你们两个,上山做什么去的?”

    小虎机灵地道:“传闻谈燕楼消息灵通,我们上去打听些物事。”

    那军官嗤笑一声:“哼,要是他们真的消息灵通,怎么不知道我们来抓他们?恁个束手就擒,一网打尽。”

    堂堂谈燕楼竟毫无征兆地被连锅端起,霏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惊叫一声。

    这一叫激起那军官的疑心,厉声道:“你们跟谈燕楼到底什么关系?”

    只说着在旁的几名卫兵便围了过来,要将两人拿下。

    霏霜束手无策,忽听得身后动静大作,有一人急匆匆向她与小虎奔来,原本围住他们的卫兵以为要来劫人,登时明晃晃的尖枪一齐朝向来人指去。

    但听得来人狂喜不已:“霜妹,虎弟,我在镇上听说谈燕楼已经灭啦,咱们不必上去寻仇啦!”

    说话这人可不是子衿么。

    小虎晓得他的意思,忙拉着霏霜跪下来,仰天长啸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爹、娘,作恶多端的谈燕楼终于亡了,你们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几人抱头痛哭,情景颇为感人,直把那军官也激动得眼眶红肿,心里暗喜自己也算是为民除害。

    三人顺利蒙混过关,不敢多留,赶紧退回寿春城里暂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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