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玉言便知那药中做了手脚,不是治病,竟是催命——金昀晖打定主意要让梁氏慢慢病死。这原是当初用来对付温柔嘉的招数,玉言不过提醒金昀晖想起——也许这主意里头也有梁氏的一份功劳,如今正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离自己的成功已经很近了,她的敌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玉言决心送一送她。
她来到梁氏所居的正院,只见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金昀晖早已不肯踏足,如今就连丫鬟仆妇都见不着了。她轻轻推门进去,只觉得到处都是蒙蒙的尘灰,呛得人心烦意乱。
才一个多月的功夫,这里就变成了一处鬼宅。
玉言微微眯起眼,费力地辨认着,好不容易才看出榻上卧着一个人影。她轻轻走近,不是梁氏还是谁人?
梁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华正茂的贵妇了,成了一个昏昏欲睡的病婆子。她的头发散乱如野草,眼窝深陷,腮颊也凹陷下去,未曾傅粉的脸上一片青白,瘦得脱了形,只有一层皮包着一层骨。
她虽然病着,仍旧警醒,看到玉言过来,她枯干的嘴唇索索颤动着:“你来做什么?”
玉言笑得明媚:“我来看看您如今怎样,知道您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梁氏勉强支起身子,脏乱污秽的衣襟全露在外边,她举起枯瘦如鸡爪般的手,似乎想给玉言一个耳光。
玉言灵巧地闪到一边,她抓住梁氏颤抖的手腕,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母亲您有病在身,还是不要过分劳累的好,好好躺着休养吧。”她用力将梁氏的手一甩,磕在床板上,使她痛得叫出声来。
梁氏恼恨地瞪着她:“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你的嫡母!”
“嫡母?事到如今,还有谁当您是嫡母?您只瞧着,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来看您?”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梁氏疲倦地出声,“你究竟来做什么?”
玉言慢慢扶着床板坐下,“我只想问您一些事情——一些只有您知道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梁氏尖声笑道,笑声里有着深沉的恶意和讽刺,“知道你还来问我?”
“我虽不是很清楚,大致也能猜出来,先前针对我和五姨娘的那些事,应该都是你授意的吧?还有五姨娘落水一事,的确是你亲自动手的吧?”
“是又如何?我的手的确肮脏,你和你娘也未必能干净得到哪儿去!金珪中毒一事,难道不是你们所为吗?”
玉言笑道:“母亲太抬举我们了,我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何不干脆给您下毒,不是更为方便?”
梁氏愣了一愣,“不是你们,那会是谁?”她随即想到些什么,放声笑道:“原来是她,梅氏这个毒妇,她竟然忍心给自己的孩子下毒!”
“再狠毒也是被您给逼出来的,说到狠毒,又有谁比得上您呢?”玉言瞅了她一眼,“有时候我还真奇怪,您有那样好的出身,又是金府的当家太太,为何如此不知足,处处不肯放过,赶尽杀绝?”
“你懂什么!”梁氏厉声道:“我是金府的主母,她们不过是些贱婢,凭什么压在我头上!凭什么梅氏能生下儿子,我却不能!凭什么穆氏能独得恩宠,占尽风光!我偏不服这口气!”
“即便如此,我娘她一向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为何您也要步步紧逼?”玉言忍不住道。
“苏沐月身份低微,性子也懦弱无能,的确不值得我操这个心!可是……”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我就是受不了老爷恋上这样一个乡野蠢妇,甚至为了她滞留在外,迟迟不归,他可还记得我是他夫人,仍在家中苦苦等候。而他呢,他却只记得那个贱婢,睡里梦里都忘不了她,口口声声‘沐月’‘沐月’,让我有一阵看到月亮都恶心。还亏得我有先见之明,在他派人去恽城查访时,悄悄收买了传递消息的那人,骗他说你娘已经嫁人,他才肯死了这条心。却不想你们终究阴魂不散,还是找到这儿来!”
原来是梁氏从中作梗,看样子她似乎错怪金昀晖了——或者也不算错怪,金昀晖自己的心志也不算坚定,不然也不会轻易相信。
“我果然没有看错,苏沐月的确是个狐媚子,入府后她天天霸着老爷,没个足厌,哪怕后来消停了,那也是她自己道行不够,技不如人。至于你——”梁氏轻蔑地望了她一眼,“你和你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我若不趁早除了你们两个,这金府岂不迟早变成你们的天下!”
原来一个人的成见真的根深蒂固,仅仅是因为最初的一丝嫉妒和醋意,渐渐会发展成这样强烈的恨意,必欲杀之而后快。玉言冷笑道:“您嫉妒这些宠妾也罢了,那温夫人一事该当何解?她并没碍着您什么。”
“你在说什么?”梁氏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母亲还要装糊涂么?先头温夫人的儿子发了痘疫,无端暴毙,母亲不会说此事与您毫不相关吧?”玉言逼视着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梁氏仍旧回避。
“既如此,我就替您梳理明白。”玉言将温柔嘉所言一一复述出来,并道:“若非查明那副药方,她恐怕仍要蒙在鼓里。让我猜一猜,您这般处心积虑,想必是为了爵位和家产不必落到大房手里,对吗?”
“是又如何?”事已至此,梁氏反倒坦然起来,“我不妨也告诉你,此事并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还有谁?”一个清晰的念头渐渐浮现出来,“难道……是父亲?”
“当然是他!”梁氏锐声道,“温柔嘉身份不低,凭我一己之力,哪里做的了这样的事!除了你父亲,还有谁最想让大房断子绝孙!你一定想不到吧,你眼中那个温和仁爱的父亲,竟会是这样一个虎狼之徒!”她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玉言从没这样认为,可是梁氏也不妨这样想。金昀晖此举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她曾模模糊糊想到过的,如今不过让她对这个人的恶感又多了一分。
她要问的至此也差不多了,因此站起身来,给梁氏掖了掖被褥——那被面上沾着一层厚腻的油汗,像几百年没洗过,肮脏得叫人恶心,梁氏竟也不觉得,她仍旧声嘶力竭地嚷嚷着:“我嫁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可是我仍旧爱他,为了他,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这都是为了他呀……”
玉言并没有听完,她径自走出屋子,一个垂死的毒妇所发出的绝望的呐喊,尽管她很有兴趣,也懒得听下去——这样戏剧化的呼告是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哪怕的确是现实。
在走出院门的一刹那,玉言不经意地回头,她忽然发现昏暗的屋里有什么东西闪着两点微微的光——也许是泪光,也许不是。
☆、提亲
又过了半个多月,梁氏终于静悄悄地死去,除了几个贴身侍奉她的丫头,几乎人人心底称愿——可见她做人还不到家。
葬礼自然是风光而体面的。忠义伯府的人脸色虽然难看,倒也没说什么——梁氏那些脏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只不曾明说,若是闹起来,谁都落不了好处——因此他们虽然隐隐猜到其中有蹊跷,也只好隐忍不言。
玉璃也从王府赶回来送葬。她的装饰比从前华贵了十分,排场更是大得厉害,脸色却也憔悴得厉害,敷了很厚的粉,还是掩不住眼角深沉的倦意——才嫁过去半年,她似乎已经老了十岁。
足可见她过得并不如意。
早前玉言就已听人说起,这位大姐在雍王府并不受宠,雍王虽然给了她正妻的名分,却终日宿在两个妾室那里,当这王妃是个摆设。至于玉璃,她一贯受到梁氏端庄谨肃的教导,叫她撇下身段去争宠,也实在难做出来,况且也不定争得过,只好任由自己做个高高在上的冰美人,活观音,供人瞻仰。
雍王这次也没陪她前来,说是公事繁忙,不得抽身,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又是一番揣测。难怪玉璃的脸色更要难看,眼睛高高吊起,嘴角却深深撇下,活像有人欠她几百钱似的。
经过玉言身侧时,她冷冷道:“母亲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玉言装作不懂,“大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少装糊涂!”玉璃冷哼一声,“母亲身子一向强健,怎会在短短数月内病成这个样子,定是你从中捣鬼!”
“我真不明白,大姐为什么什么事都喜欢赖在我头上,”玉言叹道,“你不妨去问问冬梅她们几个,看看母亲到底是如何病的,不要自己做了魑魅,还诬赖别人是鬼怪。”
玉璃自然是问过的,就是问不出什么,才跑来这里敲打敲打。梁氏的性子她知道得很清楚,也许她的确行事不端,但她绝不是会轻易倒下的人,可想而知是金玉言从中作梗。因此玉璃咬牙切齿道:“哪怕你把所有人都哄得服服帖帖,我也得劝你一句,别太得意忘形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30
“悉听尊便。”
玉璃拂袖而去。
玉言平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不以为意。一个不得宠的王妃,能有多大的手段,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呢!
雍王她是指望不上的,玉璃大约去找过忠义伯府的人,求他们为梁氏报仇,她那位世子表哥倒是很有心帮她的忙,却被忠义伯狠狠地申斥了一顿——没头没影的事,一没占住理,二也不值得为这种事大动干戈,逮不着狐狸反惹一身骚。
玉璃只好含悲忍怯地去了。
梁氏这个宿敌故去,玉言自是心头大快,自重生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快活。眼下要紧的敌人只有一个,便是温飞衡。
温飞衡也来吊唁过,不消说,他又被玉言迷了一遭。女要俏,一身孝。席间玉言一身素服,不施脂粉,如梨花带雪,看得温飞衡眼睛都直了。反正玉言是不在乎名声的,便是在嫡母的葬礼上勾搭男人又如何?横竖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别人抓不着把柄,爱这么说怎么说好了。
梁氏这一死,玉言少不得得为她守孝三年。她说不准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理智上讲,她是该难过的,这三年变数太多,若是温飞衡飞离了她的手掌心,她的复仇大业岂不更要遥遥无期?但是内心深处,她却隐隐感到庆幸,也许潜意识里,她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急着嫁入温府。
温飞衡显然比她着急得多。
葬礼才过去一月,温府就派人过来提亲。那人前脚刚走,晚上金昀晖就叫了玉言过去,令她十分意外——金昀晖何时这般温厚体贴,竟肯听子女的意思了?
金昀晖先说起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令她意外的事。他面容沉肃地开口:“前儿忠义伯与我商量,想将你母亲的一位庶妹嫁与我为继室。”
梁氏一死,金府的主母位子便空缺了,不知有多少人家眼巴巴地望着,忠义伯自然不甘落后。但他们若真得逞,玉言以后的日子只怕就要难过了——玉璃必然在那儿狠狠地告了她一状,忠义伯府的人若进来,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玉言呆了一呆,勉强道:“他们也太心急了些,父亲答应了么?”
“你母亲才死,我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因此只回他,说那女子与倩柔长相太过相似,怕是触景伤情,这才作罢。”倩柔是梁氏的小字。
还好,看样子金昀晖到底与忠义伯府有了嫌隙,不肯轻易任人摆布。玉言宽一宽心,试探道:“可是府里总得有个主事的人?”
“这个我想过了,既无人掌事,就由二姨娘暂代其职,横竖她以前也协理过府中事务,想来也还应付得来。”
玉言虽对梅氏略具戒心,但比起从外面找来一个不知深浅的,还是府里知根知底的人好对付些。因此她笑了一笑,道:“父亲深谋远虑,下的决定自然是好的。但您找我来,应该不止为了说这个吧?”
终究说到关键上,金昀晖望着她,努力扯出一副慈和的微笑,“所以为父总赞你聪慧,不愧是我的女儿。只可惜,这女儿大了,不能常在爹身边呀!”
“父亲此话何意?我竟不懂。”玉言故作不知。
“我问你,你与那温飞衡是何时相识的?”金昀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刺出个洞来,看到她脑子里去。
玉言两颊飞起红晕,“您在说什么呀?我与那温公子不过是去年在温老夫人的寿宴上见了一面而已,并无来往。”
“那可真是奇了,今儿温平候派人过来提亲,说他儿子温飞衡在那次寿宴上对你一见钟情,非要娶你为妻。”
“父亲,您……”玉言面色更红,恰到好处地作出大家闺秀的娇羞神态。
“这有什么?咱们这样人家,很不该学那小家子气的腼腆模样,况且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才来找你商量。”金昀晖笑道。
玉言仍旧垂着头,讷声道:“婚姻大事理应父母做主,父亲自己拿主意便是。”
“论理应当如此,可是论情,你是我一向疼爱的女儿,父亲不愿在这种事上让你为难,希望你找到可心的夫婿。”
玉言仍旧道,“女儿没什么可说的。”这便是变相的同意了。
“这么说来,你便是愿意嫁入温府了?”金昀晖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我怎么记得,从前你跟容王十分要好?”
玉言不意他突然提起宁澄江,心头蓦地跳了两跳,她勉强镇住心神,道:“容王与我不过是救命之恩,谈不上多么要好,女儿也不敢妄图高攀。”
“那若是我说,愿意将你送入容王府呢?”
玉言猛地抬头,看见金昀晖含笑的眼,陡然会过意来,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有一个女儿笼络雍王还不够,还得再用一个女儿笼络住容王,真是好算计!的确是他一贯的作风。
玉言在心中切齿地将他咒骂了一通,面上仍含笑道:“父亲觉得,我能以什么身份进入容王府?”
“什么?”金昀晖一愣。
“正妻吗?嫡庶尊卑分明,便是容王瞧得上我,皇上和宸妃娘娘也不会同意,更何况容王有登临天子之尊的可能。那么,我只能成为妾室,可是一个小小妾室,能为金家带来怎样的尊荣?”
金昀晖却没想到这层,“你……”
“就女儿自身而言,女儿也不愿为人妾室,纵然有幸博得恩宠,到底名声不雅。”玉言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父亲若真疼惜女儿,就请将女儿嫁入温府吧!女儿是个俗人,比起两情相悦,更在乎夫妻之分,况且,金温两家的联姻也并非一无是处,还请父亲善加考虑。”
她说的不错,与其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的确是温府的正妻之位更为妥当,对金府的助力也更大。金昀晖思量片刻,笑着将她搀起,“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父亲答允你便是。只是,纵然许下这门亲事,成婚也总得三年以后,你可等得吗?”
玉言嗔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急着将女儿往外推吗?女儿才回来父亲身边不久,正好多陪您几年,不是皆大欢喜吗?”
金昀晖乐呵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数你嘴甜!”
玉言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心头有一刹那的失神:方才她本来有可能嫁给宁澄江的,是她自己推掉了,这样好的机会,往后不会再有了。
但愿她不后悔。
☆、定亲
苏氏虽然是玉言的生母,在女儿的婚事上也没有太多置喙的余地,但也正因她是玉言的生母,金昀晖或多或少得跟她提两句。她一得了消息,就急急忙忙叫了玉言过去。
母女俩刚一见面,苏氏就急煎煎地开口:“老爷才告诉我,说预备将你许配给温平候府的三公子,怎么这样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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