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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四姨娘和采玫在湖那边赏鱼,不一时,采玫去了,我想着湖边也算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便没过多理会,”夏荷继续道,“我仍旧折我的柳枝,谁知一个眼错不见,却看到四姨娘身后仿佛多了一人,四姨娘也没发觉。我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同四姨娘闹着玩,正要出言提醒,谁知一阵风过,四姨娘一垂头,我看清了那人的面目,竟是太太!”

    夏荷抚了抚胸口,似乎心有余悸,“我从未见过太太这般杀气腾腾的模样,竟好像四姨娘是她的仇人,我当时也唬着了,躲在柳树荫下,没敢出声。再看时,只见太太伸出两手,向前一推,四姨娘毫无防备地落入池中,太太也迅速转身离开。我吓得心惊肉跳,看到四姨娘扑腾得水花四溅,也没敢出声,况且隔得太远,救之不及。只等太太走远,我才唤了人来,将四姨娘从水中捞起,只可惜已经晚了。”她委委屈屈地说:“老爷,只怪我自己胆子太小,没能使四姨娘及时得救,还请您责罚!”

    她话虽如此说,却将自己撇的这样干净,金昀晖也只会责怪梁氏的狠辣,又怎会责罚她,玉言暗暗钦佩。

    梁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道:“就凭你一面之词,恐怕做不得数吧!”

    梅氏笑吟吟道:“夏荷从前是伺候您的丫头,她的证词若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夏荷勇猛地抬起头来,“我还有别的证据。那河边泥污苔滑,但凡经过那里,鞋子上总会沾上一星半点儿,太太若是问心无愧,不妨将鞋子脱下来给我们瞧瞧,也好分证分证。”

    “六姨娘,你这主意是好的,只是太太若真做了那事,过来之前岂有不先换鞋的道理?”梅氏笑道。

    “倒也是,既如此,就请老爷派人搜一搜太太的正院,定能发现证物。”

    “大胆!岂有堂堂主母之院任人抄检的道理!真是荒谬!”梁氏厉声叱道。

    金昀晖疲倦地开口,“夫人,还请你少安毋躁,清者自清,何必畏惧搜检!”

    梁氏陪笑道:“老爷,我只是……”

    “来人,去搜!”金昀晖摆了摆手。

    梁氏只好尴尬地住了口。

    不一时仆役回来,指着手里一双沾满污泥的绣鞋道:“大人,找到了。”

    梁氏猛地从锦杌上站起来,“这不可能!那双鞋我明明已经命人扔进火堆里了!”她忽然警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掩住嘴,可惜已经晚了。

    众人都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金昀晖更是冷冷地看着她:“夫人,原来你真到湖边去过。”

    “不是的,老爷,您听我解释……”梁氏张口结舌,她恼羞成怒地指着夏荷骂道:“都是你这蹄子诬赖我!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陷害我!”

    夏荷忙躲到金昀晖身后,“老爷明鉴,我只是说出实情,太太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许别人说吗?”

    梁氏越过金昀晖的身子,仍要打她,金昀晖一把将梁氏的手臂拽住:“夫人,你还是冷静一点罢!”他的眼睛冷得像山上的雪,钳着梁氏的手也如铁箍一般。

    穆氏经了这一番变故,本来呆呆地在一旁听着,现下也哭道:“老爷,老爷,我的孩子真是命苦,他还未睁开眼到这世上看一看,就已经没了气息,那是咱们的儿子啊!老爷,您一定得为妾身和孩子做主呀!”她又看着梁氏哭,“我知道我素日所为让您对我有所不满,可那也是无心之过,就算您真看我不过眼,只管对我下手,为何要伤及我的孩子!”

    金昀晖看着穆氏哭得如泪人般,鬓发散乱,声嘶力竭,心如刀绞,便冷冷道:“夫人,如今桩桩件件都指向你,我也只能秉公处理。来人,送夫人回去,这几日请她安心休养,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请她不必出来了。”

    梁氏一甩手挣开拉着她的仆役,愤怒地环顾殿中诸人,随即满腔愤恨地去了。

    她这一去,余下众人也跟着渐散——知道金昀晖必定还得好好劝慰穆氏一番,免得在这儿碍眼。

    玉言搀着苏氏回到应月堂,扶她坐下,问道:“她们可给您罪受?”

    “受不受罪的,我也惯了,”苏氏苦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只是又苦了你,受了这一番惊吓。说起来我是为娘的,没能照顾你多少,反而连累你时常为我操心。”

    “嗐,咱们母女俩说这些话做什么?到底也安然无恙了,不是么?”玉言道,“说起来这回也多亏了六姨娘,要不是她和太太窝里反,咱们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也是,有惊无险,你我还算幸运的,只可怜了四姨娘,”苏氏叹一口气,“她性子虽然可恶了些,孩子总是无辜的呀!这回出了这样的事,不定她怎么伤心呢!”

    “您放心,父亲自然会劝慰她的,只不知如何劝慰。在我看来,没有比为她主持公道更好的法子了,我若是四姨娘,不能手刃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便死也不会甘心的。”

    “可是太太在这府里多年,身为当家主母,根基稳固,又有娘家南昌伯府撑腰,老爷真肯严惩吗?”苏氏经过了这么些事,见事也比从前明白,不再只凭一时意气、懂的分析形势了。

    玉言摇头,“我不知道,关键还在于父亲,在与他心中对于子嗣夭亡的痛惜与梁府威势的衡量。”身为一个父亲,金昀晖必定已恨透了梁氏,必将杀之而后快;但作为一个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油滑老吏,他也许终将权衡利弊,对梁氏宽仁以待,哪怕她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到底会如何抉择,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穆春瑰

    查是一定会查的,金昀晖已然吩咐将冬梅等几个丫头拘来审问,她们吃不住吓,自然得招认。只是,查清之后却待如何?

    文墨道:“这回的事罪证确凿,太太便是手眼通天也逃不脱罢。她也真是大胆,竟想到自己动手,可巧叫人捉住了把柄。”

    “她也许是太相信自己的本事,也许是信不过底下人,不得已而为之,这想头原是好的,只瞧六姨娘便知,从前对太太那般恭敬,不是一样叛变了么?”玉言道。

    “说来我也奇怪,夏荷不像是这样大胆的人,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真是怪事。”

    这也是玉言的疑惑之处:夏荷不过是从奴婢提拔上来的,根基浅薄,便是扳倒了梁氏,她也不见得能升上去,也许是有人指使?若真如此,这个人又是谁呢?她将这些疑惑沉在心底,暂且不去想它。

    许是因为春水寒气过重,小产之后的穆氏说是捡回了一条命,身子却一日日坏下去,终日缠绵病榻。每日采玫伺候她服药,她也总是恹恹的,全无生志。采玫看着心中忧闷,也派人回禀过金昀晖,金昀晖却只吩咐请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其余的并不理会。

    这便是男人,男人总比女人心志坚定,不会任由感情将自己消耗。在经历过最初的伤感与怜惜后,金昀晖也懒去穆氏的迎春堂了,一则,穆氏终日苦着脸,暮气沉沉,竟是个活死人,谁见了能好受?二则,每次见到她,金昀晖总会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说不定还隐隐怪她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尽管凶手仍逍遥法外。

    也许在男人看来,她失去的不过是腹中一块未成形的肉,可是对穆氏而言,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现在这些全都没有了。她对金昀晖也是同样的怪责:她的孩子死得那样凄惨,可是梁氏仍旧好端端的待在屋里,尽管不能出来,过得照样如意呢。

    抱着身上的病痛和心内的不甘,在不足一月的时间里,穆氏就迅速地枯萎下去,下去陪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穆春瑰,春天里最瑰丽的花朵,终于也在这个春天瓣瓣飘落,零落成尘。

    得知这个消息时,玉言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旧十分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可是那天她的字忽然写不下去,手里很用力地握紧了狼毫笔,笔端只是落不下去。她狠一狠心,用力一划,只有一大滩墨落在宣纸上,渐渐晕开,成为漆黑模糊的一团,像极了闭眼时无措的状态。

    她想起她曾经有过的一个孩子,她没有问过大夫,不知道那是男孩还是女孩,然而假如她能生下来,她相信那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会在她怀中发出柔和的呢喃。

    她的眼睛忽然有一点疼,忍不住用手去拭,手指不小心沾到纸上的墨汁,她也不去管它,仍旧去拭。及至文墨回来,看到她眼眶周围一团墨黑,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咦,你是在哭吗?”

    玉言手忙脚乱地去擦,哪里擦得干净,反将整张脸都糊成黑炭,一面眼里却落下泪来,冲得黑一道白一道。文墨取来铜镜供她自照,玉言自己也笑,脸上皱成一团,眼眶仍是湿润的清亮,黑泥滚滚,白水滔滔,她笑得更加用力,仿佛镜中人不是她自己。

    穆氏的葬礼不算寒酸,可谓风光大葬。她到底是陪伴金昀晖多年的枕边人,金昀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亏待她。至于她那些名义上的姐妹,虽比不得娥皇女英之流,甚至或多或少有些嫌隙,然而人已死,什么也都风流云散了,一个个想起她往日的好处,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悲戚之致。

    梁氏也表现出适当的哀痛,尽管她不承认自己实质上是害死穆春瑰的凶手,众人却都如此想。梁氏也不在意,只要金昀晖没有发话,她仍是这金府实至名归的当家太太,谁也不能将她的地位撼动分毫。

    金昀晖将梁氏关了将近一月,丧仪时放出来,过后仍旧宣告禁闭。玉言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之处,显然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她决定帮他一把。

    这一晚,玉言悄无声息地来到梅氏所居的梅香院。这院子的布置很合梅氏的为人身份,一样的大方稳妥,朴素雅致。

    梅氏笑盈盈地唤她:“二小姐,今儿怎么贵步临贱地,这等雅兴?”

    玉言也笑眯眯地回她,“姨娘说笑了,我一向对您有敬慕之心,早想着过来看看您,只可惜不得闲,可巧今儿想起来了,想着姨娘应该还没睡下,便乘兴而来了,姨娘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怎会?二小姐只管进来坐,我求之不得呢!”

    两人进去坐定,装模作样地说了会闲话,玉言便顺理成章地将话题扯到穆氏身上:“说来四姨娘真是可怜,孩子保不住也罢了,竟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保全,我和五姨娘每每说起,都觉得十分惋惜。”

    “可不是嘛!”梅氏以帕拭泪,那眼睛却干涸得像西北的沙漠,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水来,“一想到四姨娘的事,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都哭了好几回了!说来那凶手也真是狠心,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还能活得这样自在,真是怪事!”

    玉言心照不宣地与她对望一眼,自然明白她说的是梁氏。玉言亦叹道:“可不是嘛,往常我以为母亲虽严格了些,心底总不会太坏,谁想她作出这样事来!虽说子女不该道父母之过,可是自己行事不端,怎么能叫别人敬服呢!”

    “老爷还真是宽宏大量,太太做下这样的事,也只让她在屋内静心,毫无惩罚之举,我都替四姨娘不值呢!”梅氏的失望溢于言表。

    “父亲总得顾及梁家,再说,主母迫害妾室虽然不仁,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更算不上稀奇的罪过。”

    “但那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呀!”梅氏愤愤道。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谁知道生出来是什么样子,今后养不养得活,父亲再上心也有限,”玉言极有含蓄地看了她一眼,“但是自小在父亲身边养大的就不一样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再与母亲有什么牵扯,那他才真要震怒呢!”

    她的眼睛里有着丰富的暗示意味,梅氏心中一凛,面上仍不露声色地道:“谁知道呢,且看看再说吧。”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29
    玉言话已说到这份上,不好再向前施展,点到为止便是了,她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玉言很快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隔不得几日,就听说大少爷金珪中了毒,而那毒物的来源,是梁氏派人送来的一盅补药。

    “太太也真是胆大,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这样不安分!”文墨啧啧叹道。

    “你真以为是她做的吗?”玉言闲闲道。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梁氏虽然失与急躁,还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亲自在自己送的东西里下毒。此事可想而知是梅氏所为,也正因是她所为,才能很好地掌握住分寸——金珪那盅补药饮用的不多,发现的也够及时,因而中毒并不深,很快就救治过来了。为了彻底打垮自己的夙敌,这一点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呢?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玉言的推波助澜——梅氏终究是个灵透人,听懂她那晚的暗示——或者也不算暗示,几乎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但,事情的幕后推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金昀晖的确震怒了。他大发雷霆,吩咐将梁氏身边亲近之人一一拘来过问,甚至不惜动用私刑。在这样的严厉逼供下,她们几乎个个不打自招——那盅补药里的确是梁氏下的毒,甚至于连她在哪里买的毒-药,何时下毒,几许分量都招得一清二楚,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除了谋害大公子与未出世的小公子这两件,她们还供认出许多别的事情——都是些陈年旧恶,梁氏本来劣迹斑斑,这回算是掀了她的老底。

    文墨咋舌不已:“老爷一向宽大为怀,这回怎这般雷厉风行,全不似以往的作风。”

    玉言淡淡道:“大哥如今是金府的独苗,母亲已经害死了一个孩子,如今还要对大哥下手,几乎害得金府断子绝孙,你以为父亲会轻易放过她吗?”

    “可是,纵然夫人恶贯满盈,她终究是金府的嫡妻,老伯爷的嫡女,老爷会如何处置?又该如何向忠义伯府那边交代呢?”

    这恐怕也正是金昀晖思虑的问题,顶好是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处置了梁氏,也能让梁府挑不出岔子。

    似曾相识的情境,玉言心念一动,笑道:“父亲这样操劳,做女儿的很该为他分忧才是,我们去瞧瞧吧。”

    ☆、垂死

    玉言来至书房时,金昀晖正在里头踱来踱去,可知他心中焦虑。他的慈父形象一贯是维持得很好的,见到玉言过来,虽然没工夫应付她,仍和颜悦色道:“你怎么来了?”

    玉言扬了扬手中一个竹编的小提笼,笑道:“五姨娘忧心父亲身体,特意命我送来一罐紫参雪鸡汤,补气是最好的。”

    “你娘总是细心……罢了,放这儿吧。”金昀晖虽然没心思喝什么鸡汤,体谅她一片心意,也只得笑纳,但这句话便是逐客的意味了。

    玉言装作不懂,仍站着不动,“父亲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金昀晖勉强笑道,“便有,也不是你一个女孩儿该操心的事。”

    玉言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几个帮不上父亲什么忙,甚至还得父亲为我们操心,这不,眼下又有一桩事情。”

    金昀晖早已不耐,看她神情楚楚,也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

    “方才我经过四妹妹那里,看到她正蹲在地上哭泣,问起什么事,她再三不肯说,经不住我百般询问,才知是她养的一只小龟死了,原是父亲在生辰那日送给她的……”

    金昀晖笑道:“这算得什么大事?改日我再送一只与她便是了。”

    “父亲这样说,我便先替四妹妹谢过了,”玉言道,“她也真是,早前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狗病死了,也不见她这样伤心。想来一样东西骤然离世,的确会让人痛惜得多,但若是日渐消耗,慢慢支离而亡,怕是激不起人的情绪,感情就要淡得多了……”

    金昀晖心念一动,审视地望着她,但见玉言仍是一脸天真,犹自絮絮。他嘘了一口气,暗叹自己多思了。

    当日金昀晖便下了命令,说梁氏举动疯迷,状若癫狂,请医为其医治,并开了好多安神定惊的药来,日日煎服。梁氏本来身子骨十分强健,说她壮得像头牛也不为过,吃了这些药,却一日一日地憔悴下去,竟真成了病人,卧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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