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行有道
“姨娘肯这样想,可见是个明白人。”玉言趁便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些话想问一问姨娘。”
“你说。”
玉言小心地问道:“姨娘在母亲身边侍奉了那么些年,是否知道夫人的底细?”
平氏听出她言外之意,摇了摇头,“不瞒你说,夫人往常的所作所为我虽略有所闻,真正有所凭据、由我参与的却只有这一件。”她见玉言似有些不信,便解释道:“我侍奉夫人的日子虽长,其实算不得她的亲近之人,况且我虽是个病病身子,好歹有个姨娘的身份,膝下也有儿女,夫人只怕对我也有些忌惮,更不肯事事对我言明。”
“其实夫人从前并不这样,当她还做小姐的时候——那时我也在忠义伯府——与其他小姐也没什么两样。后来嫁进金府,成为管家太太,性情才渐渐有了变化。那时我不过是她身边一个名为映鸳的小丫头,二姨娘先她一步生下儿子,太太心中着急,才将我送与老爷为妾。我也是不中用,生了两个女儿,仍不得宠,还让年轻貌美的四姨娘骑在头上。大约也是从那时起,夫人手段渐渐狠辣,行事也越来越乖张——至于她具体所为,我也不大知晓。”
☆、喜孕
玉言并不十分相信:平氏跟在太太身边这些年,怎么可能毫无所知,她如此说,怕是为了置身事外、免得牵涉其中而已。但,别人不情愿说,她也不能勉强,因此玉言只笑了一笑,准备起身告辞。
她正要离去,平氏忽又叫住她,“二小姐,你且等等,我有一句体己话与你说。”
玉言站住。
平氏赧然道,“二小姐,我知道我是个不中用的人,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个坚强、很有决断的女孩子,看在我这次帮你对付太太的份上,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请说。”
平氏郁然叹一口气,“你知道,我这身子也撑不了许久……”
“您何必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不,请听我说,”平氏的态度坚决而恳切,“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若我哪一天真的离去,我希望你能多看顾我的两个女儿。我知道,玉瑁曾经得罪过你,可是玉珞她一直对你很好……”
“您放心,她们终究是我的姊妹,我不会弃她们而去的。”玉言静静地看着她,“但我还是那句话,旁人再怎么尽心,终究比不上自己的至亲。所以,尽管我给予您这样的承诺,还是得请您尽量保重自己的身体,永远不要有轻颓之念,否则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们。”
平氏含泪点了点头。
在经过长期的冷遇之后,梁氏终于感受到威胁,她再也坐不住了,横一横心,重施当年的手腕,将身边大丫鬟夏荷送给金昀晖做妾。
金昀晖竟也笑纳。
文墨道:“这不和当年三姨娘的事一样吗?三姨娘也没能帮些什么,她倒还用这样老的招数。”
“三姨娘那是时运不济,只生了两个女儿,如今也没机会了。”玉言凝神道,“夏荷却不同了,她到底年轻,要是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儿子也是太太的儿子,那时太太就有了胜算。”
“可我素日瞧着,那夏荷是个头等刁钻古怪的东西,太太倒不怕被她反咬一口?”
“母亲肯这么做,自然有她的把握,譬如将她的家人捏在手里,夏荷自然得听她的——反正她做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26
玉言猜想的大概不错,不止如此,梁氏选择夏荷大约还有其他的考虑:如文墨所说,夏荷性子轻浮,行事鲁莽狂妄,这样的人或许更容易控制。
自夏荷升为六姨娘后,气焰顿时水涨船高,再比不得做丫鬟时的光景。她到底有几分姿色,长得还算标致,男人都是贪新鲜的,金昀晖往她院里多走了两趟,夏荷便多了好几身颜色衣裳,浑身上下也插满了首饰,远远望去金光灿烂的一团,分外夺目。
玉言暗暗叮嘱苏氏避免与夏荷争锋,苏氏本来性子安静,自然肯听她的话,因此总远着夏荷。穆氏却又不同了,她一贯得宠,脾气也高调张扬,与夏荷恰似两块火炭碰到一起,噼里啪啦地烧个罄尽。
夏荷仗着得宠,且有梁氏撑腰,每每当众与穆氏过不去。穆氏是个好强的,自然不肯服输,告到金昀晖或者梁氏那里,两人却都不肯偏帮她。穆氏不免更加郁闷,只是积习难改,每每见到夏荷,仍要与她口角几句,过过嘴瘾罢了。
夏荷如此盛势,梁氏看着也觉得欣慰,虽然金昀晖并没因夏荷的事对她改观,依旧少来她这里,但她到底有了指望:只等夏荷生下儿子,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怀着这样良好的愿望,她待夏荷更加殷勤,夏荷也是一口一个“太太”的喊着,亲热的不得了。
梁氏大概真是时运不济,长久以来的期望终究落了空:夏荷没能有孕,长期未有喜信的穆氏却有喜了。
梁氏赶去她院里时,大夫才刚走,金昀晖早得了信儿赶来,穆氏娇羞地倚在金昀晖怀里,絮絮向他诉说自己这些日子怎么胃口不好,吃了吐,吐了吃,睡觉也睡不安稳,竟好像怀的是个哪吒,天天在她肚里翻江倒海。
金昀晖自然百般地安慰她。
梁氏看在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无如她到底是当家太太,只能勉强揉出一副笑脸,上前声声道恭喜。穆氏也不似从前那般恭敬了——虽说她从前也不怎么恭敬——竟连一个谢字也不说,却向梁氏投来饱含得意的一瞥。梁氏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梁氏看着连正脸都不给自己的夫君,忽然感到身为嫡妻的悲哀:她这般苦心营谋,为的究竟是什么呀!
今年的年关将至,府里格外喜气盈盈,这喜气多半来自迎春堂——金昀晖为五姨娘的院子新取的名,因她芳名穆春瑰,且暗含时令,或者说得更深切些:也有对她腹中骨肉深切的祝福,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冬日的庭院总是格外萧索,玉言却独爱这样凄清的意境——也许因为最近热闹得太不堪了。她带着文墨穿过那条突矗的小径,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木,走起来遍体生凉。无巧不巧的,她与穆氏狭路相逢。
穆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哪!”
“外面这样冷,姨娘怎么不在屋里坐着,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好?”
穆氏得意地抚弄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男孩子嘛,总得多历练历练才好,若是连这一点风寒都禁不住,往后可怎么为老爷分忧呢?”多年求子无果,如今终于鸿孕照头,一雪前耻,她还真是士气旺盛。
玉言很有些意外,“怎么大夫已经诊出是男胎么?”
“可不是嘛!”穆氏得意地扬了扬脸儿。
“那姨娘可得小心了,这消息若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您的肚子呢!”玉言平静下来,重又笑道:“再者,大夫的话也不定全准的,还是等生下来再做定论的好,这么急吼吼地吵扰得众人皆知,来日生下若不是男胎,父亲可不得失望吗?”
“你少在这里扫我的兴!”穆氏气道,“你莫以为因为之前那件事我就会怕你,我可告诉你,有我腹中这个宝贝,不管有什么差错,老爷都不会责备我的,你也莫想再利用我来对付太太!”
“姨娘真是好记性,您不说,我都快忘了。”玉言笑吟吟道,“不过话说回来,太太现在可没心思顾及我呢,姨娘您还是多为自己操心吧。”
穆氏气咻咻地去了。
文墨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小声道:“四姨娘现在底气壮得很呢,她还真不怕小姐拿先前的事威胁她!”
玉言无奈地折了一段枯枝,“她的话虽然粗糙,意思却很厉害,她说的不错,有这个孩子在,我的确不能拿她怎样。且我方才明着在呛她,暗里却是在警醒她,她或者听不出来,或者听出来却不以为意。照我看,她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
文墨也无奈地望向外面,她忽然指着湖心道:“咦,那不是夏荷吗?她怎么又和四姨娘对上了?”她大约是叫惯了口,夏荷虽然被抬做六姨娘,文墨背地里仍是直呼其名。玉言说过她几次,只是不改,只得罢了。
玉言放眼望去,果然看到穆氏和夏荷在湖中小桥上对峙着。穆氏雄赳赳地挺着肚子,像一只孵蛋的母鸡那样骄傲;夏荷则华衣丽服,浓妆艳抹,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蜈蚣。
蜈蚣注定是斗不过鸡的。经过短暂的交锋后,穆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扬长而去,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夏荷驻足在原地,眼露凶光地瞪着她。
文墨道:“她两个怎么斗得这样厉害,我看夏荷怕是连将四姨娘推下湖的心都有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玉言不由生出一丝隐忧来。她虽然不待见穆氏,却也不希望她腹中的孩子被人所害,便道:“既然这样,文墨,你得空便盯着点,别让她生出什么事来。”
“夏荷?她不敢罢。”
“谁知道呢?不管她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咱们防着点总没错。”
今年的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尽管那热闹是一个人的热闹,说得更确切点,相当于两个人。
又是春天。开不尽的春花,长不完的春草,整个颖都散发出绵绵的春意来。开春后的闲散是最适意的,听闻容王府设宴,广邀青年才俊于府中宴饮。自然,也少不了各家各府的小姐们。因此这名义上很风雅的一次诗酒会,实质上成为一场相看两不厌的相亲大会了。
金府的众位小姐当然也是不甘落后的,譬如玉瑁——她今年十三了——已经吩咐身边嬷嬷找出最鲜艳的“战袍”,准备去展现自己征服男人的十八般武艺了。
她的一位姐姐和一位妹妹也将陪她一同过去。
☆、春日宴
这是玉言第二次来容王府,距离她上次来这里已一年有余。她上一次来时,心事重重,无暇他顾,尚且生疏得厉害。此番虽没轻松多少,好歹有些余暇,她得以从容地打量这座恢弘的宅第。容王府纵比金府大些,整体布局也差不了多少,她看了一会子便腻了。园中的风景虽美,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反倒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更引起她的兴趣。
譬如古家那位大小姐古梦雪,她站在一棵烂漫的桃树下,罗衣胜雪,眉目楚楚,宛然如画中人,惹得那些男子心旌摇曳,少不得招她一招。其中固然有些轻浮子弟,却也有好的,她只是不理。
玉言留神看去,却见古梦雪的目光穿越千重屏障,径自投射在远处的宁澄江身上。玉言身不由主,眼光随着她望去,只见宁澄江正与一群宾客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又过了一年,宁澄江出落得越发超逸了,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立于荒木,又似白鹤比之群禽。
宁澄江竟也发现了她,遥遥向这边看来,玉言不得已,举起手中瓷杯微微致意——大家闺秀是不宜饮酒的,那杯中自然是茶。
宁澄江看了她一眼,便又别过头去。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很熟了,无需讲这些虚客套;也许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熟。莫名的,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她向身旁玉珞笑道:“你不往别处走走吗?”玉瑁本就是一心来赴战场的,早就选好了打算征服的敌人——她的敌人数量还真不少。只有玉珞默默站在她身边。
“我有什么可干的?我还小,且虑不到这里呢!”玉珞懒洋洋道。
“倒也是,可是总站在这里怪闷的,咦,那不是静宜吗?你不如过去找她说说话。”
“你为什么急着赶我走?难道和三姐一样胸怀大志?”玉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玉言红着脸笑道:“随你怎么说好了。”
玉珞看出她的窘迫,懒得再招她,碰巧温静宜朝这边望来,她便抛下玉言,笑吟吟地朝那边走了。
玉言送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赶着将玉珞支走,却是因为不小心瞥见温飞衡朝这边过来——如玉珞所说,她的目的的确不单纯。
温飞衡朝这边来了,不复初见时的拘谨,他轻车熟路地叫住她:“玉言妹妹。”虽然温柔嘉已经去了,他大约认为这层姻亲关系还没有断,或者可以重新续上。
玉言故作矜持地垂下眼眸,轻轻叫了声:“温公子。”
温飞衡似乎有些不满,“玉言妹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对我这样生疏?”
玉言的脸儿飞红,她微微抬起脸来,讷声道:“衡……衡哥哥。”声音娇嫩得叫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温飞衡意荡神驰,他更走近一步,气息几乎要喷到玉言脸上,“玉言妹妹,听说你最喜欢字画,可巧我府里新到了一批精致扇面,你若有空,不妨到我那里瞧一瞧。”
“再……再说吧。”玉言羞红着脸颊后退一步。不得不说,摆出这副羞怯动人的模样还真是累人,幸亏她想到今天多涂一层胭脂,这样可以红得更明显些。
因着是春日,且又赴盛宴,玉言特意穿了一身鲜艳的衣裳,趁着春花遍地,真正是人比花娇,纵然比不得古梦雪那般清冷遗世,也别有一番娇嫩姿色。也许这样的美更具有亲和力一些,已经有几位世家公子偷偷朝这边瞥来,碍于有人在这里,不好出言挑逗而已。
温飞衡无疑已经被她迷住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从年前开始就已是这样。玉言对这样的成功并不意外,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去做这样的事。不过她估摸着,这种情况总还得维持个一两年光景,一来,她年纪尚小,还未到急着谈婚论嫁的地步;二来,她对自己的计划尚未有完全的把握,更确切地说,她不清楚是不是只有通过这一条路才能达到报仇的目的,她害怕自己那时真的后悔。
出乎意料的是,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要快。
温飞衡看着眼前人娇美的轮廓,忽然觉得心动不能自持,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玉言妹妹,再过一两个月,我准备让我爹去府上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言正神游天外,浑然没有留意,及至听得“提亲”两个字,她陡然回过神来,忙又后退一步,垂眸道:“温公子,你……”恰到好处的惶然无措。
温飞衡看出她的紧张,柔声道:“玉言妹妹,我知道此言的确唐突,可是这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我真心想与你在一起,还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非常突兀的,玉言悄悄朝宁澄江所在的地方望去,如果这时他心有灵犀地回望一眼,说不定她会改变主意——仅仅是如果。
可惜他没有。
玉言定一定神,羞答答的垂下头去,声音细不可闻:“衡哥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这些话不该与我说,自古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私相倾吐算得什么呢?”
这话便是变相的默认了。
温飞衡眉开眼笑:“妹妹,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一面欢天喜地的去了。
玉言怔怔的立在原地,尚未缓过神来。就在刚才,三言两语之间,她已经把自己的一生决定了,多么轻而易举!她忽然想笑,却滚滚落下泪来,身上一阵阵发冷,心里却涌上团团热意,她仿佛陷在一条冷热交织的河流里,冲撞得阵阵发痛。
旁边一位风流蕴藉的俊俏公子殷勤走过来,“姑娘,你怎么哭了,敢是有人欺负你么?你尽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玉言不认得他,却仍得笑着应付他:“没有的事,只是方才一阵风起,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酸痛得厉害。”
“这样啊,不如你拿我这条手绢揉一揉吧。”
“不必了,我进屋去洗把脸就好。”玉言一面笑着,一面朝一片桃树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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