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子蓝色
李幼良更是心怀怨恨了。
他屡屡在府中与手下密谋,或酒后扬言要造反,这些秘密之话被百骑暗中侦得。
这种侦讯之事,本来应当是镇抚使的职责,现在却让百骑那边先查到,这无疑已经是镇抚司的失职了。
李世民对这种谋反之事,绝不能容忍,尤其是现在灾患来临之际,搞不好,会很麻烦。
秦琅接下口谕,也不敢耽误,赶紧去了镇抚司。
“李幼良那边,有没有人盯着?”
秦琅直接召来魏昶,他是负责监察这块的,按理京师百官,诸卫将校,都应当有他手下的暗桩密探盯着的。
这些人一举一动,但凡有点轻举妄动都不该逃出手掌心。
魏昶见秦琅面色不好,回道,“最近三郎你不常来司里,有些事情属下没能及时汇报。司里最近侦知利州都督义安王李孝常有异动,此前他奉勤王令率兵前来长安,可后来朝廷诏令各地都督刺史等统兵返回,李孝常却假借理由不还,且暗里与右武卫将军刘德裕,监门将军长孙安业,以及中郎将元弘善等私下密谋,互说符命,欲发动兵变,以迎太上皇复辟临朝!”
“还有这事?”秦琅不由一惊。
“因为之前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属下近日调集各方人手,全面在侦查此案,已经有些进展,初步掌握到一些证据,但还未侦知详细的谋反者名单,以及他们的详细阴谋。”
本来说长乐王李幼良要反,谁知道这义安王李孝常也要谋反。
一个是勾结突厥,想要兵变自己当皇帝,一个则是勾结禁军大将,想要发动夺门兵变,迎太上皇复辟。
李孝常也是宗室,但他其实跟李艺身份一样,原本并非宗室,当初他以隋朝六大仓之一的永丰仓献唐军,也算是给了李家父子起兵之初极大的支持。
李孝常论起来其实也是排到幼良一辈。
这个案子牵扯不小,长孙安业那是长孙皇后的异母兄长,没有点确切证据,魏昶也不敢随便上报。
“三郎,长乐王难道也牵连进来了?”魏昶问。
“李幼良在谋反,但跟你这案子无关。”
魏昶惊讶,“这些王爷怎么都想着谋反?”
“你继续盯着李孝常他们,把已经查到的一些证据交给我,我让林三带他的人去盯幼良吧。”
等拿到了李孝常谋反的一些证据后,秦琅给林三做了任务布置后,便匆匆赶往东宫。
显德殿。
李世民看完秦琅的报告,久久无言。
“好大的胆子!”
“陛下,镇抚司最近都在全力盯这个案子,人手有些不足,导致没有足够的精力盯长乐王,未能及时发现他图谋不轨,臣请罪。”
“你们做的很好。”李世民道。
相比于李幼良的谋反案,无疑李孝常这伙人的谋反,才让李世民更加暗暗心惊,他们这是准备拥太上皇复辟呢,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太上皇参与其中。
李幼良谋反,成功的可能太低,只是作死。但李孝常谋反,可就不好说了。
“泾州李艺,有没有牵连到这两个案子里?”李世民始终记得李艺。
“暂还未发现有牵连这两案。”
“李孝常原本并非我李唐宗室。”李世民缓缓说道,按他所说,李孝常之父名李圆通,他本来只是关中贫民,北周时,在杨坚家中做役,长的高大威武,曾多次护卫杨坚脱险有功,因此成为杨坚心腹。
后来杨坚称帝,李圆通进封新安伯,后来担任过内史侍郎、黄门侍郎、尚书左丞、刑部尚书等职,参与灭陈之战,因功升任大将军,进封万安县侯,再后来进封万安郡公。杨广继位后,他又担任兵部尚书,此后留守京师,因得罪了宇文述,而被免官,后忧惧而死。
“其实还有一桩秘闻,李圆通原本是大将军杨忠手下家将李景之子,李景与杨忠家中的昆仑奴黑女私通,生下李圆通,但李景却不肯认他。”
因此,李圆通的真正身份便是杨家的家生奴,故此才会极得杨家信任赏识。
李圆通在隋朝时地位挺高,以杨家家奴的这种身份很得两代皇帝赏识,而李渊当时虽是国戚,但深受猜忌,地位并不牢固,在李圆通的有意亲近之下,李渊便为李圆通运作,给他也弄进了陇西李氏,两人还结为了兄弟。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后来李圆通的儿子孝常,便喊李渊叔父。
当李渊起兵造反时,担任华阴县令的李孝常便献出永丰仓归附,李渊便授这个便宜侄子上柱国、利州都督,义安郡王。
李孝常在利州都督上做了九年,他对李渊还是很感激的,不管怎么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宗室。
玄武门之变后,李孝常便开始谋划,准备救出李渊,助他复辟了。
从这方面来讲,其实李孝常还是个挺不错的人,六月初四以来,满朝四下,都迫于李世民的势力,没有谁敢为李渊不平。
一个李瑗,其实也不过是不肯交权进京才造反而已。
唯有李孝常,其实他只要不反,地位根本不受影响,上次削诸王,他这个假宗室便没受影响,比燕王李艺地位稳固多了。
但李孝常依然在四下谋划奔走。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啊。
可惜这样的忠臣,却不是忠于自己,李世民便无法容忍了。
李世民把那密折抛在了地上。
“有这些就足够了,不需要再等了,朕命你立即带人将这名单上的所有人统统拿下,关入诏狱审问。”
皇帝的脸色变的铁青。
这是在挑战皇帝的极限。
“还有李幼良,也无须再查了,先抓再审。”
“去吧!”
“臣领旨!”
走出东宫,秦琅长舒口气,怒极的李世民还真是十分可怕。
赶到镇抚司,秦琅叫来魏昶等人。
“奉皇帝旨意,立即捉拿谋逆反贼李幼良、李孝常等人。”
“证据还不充足,现在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秦琅直言,“皇帝特许,先抓后审,敢有反抗,先斩后奏!”
“动手!”
第177章 谋危社稷
镇抚司犹如一只封印的猛兽,当他被皇帝释放出笼的时候,展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一日间,镇抚司全司出动。
秦琅以麒麟令从左右骁卫手里接管了长安外九门的城门,下令封锁长安城。又以麒麟令,调雍州府不良人、左右武候卫的武侯协助抓人。
义安王李孝常、右武卫将军刘德裕、左监门将军长孙安业、左卫勋府中郎将元弘善等纷纷被抓。长乐王李幼良逃到薛国公长孙顺德府上,可秦琅亲自带人直接撞破了长孙顺德家的大门,率兵闯入,搜遍长孙顺德府,在长孙顺德骂骂咧咧中,从他家的夹墙之中搜出了面色苍白的李幼良。
右武卫衙门、左监门府,还有左骁卫府等数个受牵连较深的衙门,也第一时间被镇抚司查封。
长安这一天惊住了。
没有人想到,镇抚司原来有这么大的权力。
不经政事堂,不经三省,不经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只凭皇帝的一道敕旨手令,他们就可以对上至郡王、卫府大将军,下到番上卫士先抓后审,但有反抗,先斩后奏。
一道道奏章飞至中书门下,向皇帝弹劾镇抚使秦琅。
但皇帝很快颁诏传旨,即刻起,长安外九城城门守卫之权,划属秦琅的镇抚司,另原左右武候卫下左右街使以及他统辖的巡骑、街铺武候,也都转隶属于镇抚司。
这意味着,长安外城的九门守卫、六街巡逻,这两个负责京畿重要安全、秩序的大权和兵马,尽划到了镇抚司了。
虽说长安北门外还有北衙禁军,外城九门外还有诸卫番上府兵,皇城里也有宿卫的左右卫兵,可不管怎么说,九门守卫,和六街武候在这个时候转划给镇抚司,也还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了弹劾秦琅的官员们,到底是谁在撑着秦琅。
城门紧闭,街面戒严。
一座座贵族高官的宅院被查封,一处处军营被包围。
曾经高高在上的长乐王,被拖死狗一样的从长孙顺德府上拖出来,而那位本来倚老卖老的皇后之叔薛国公,也被秦琅派人请去镇抚司喝茶。
皇后异母兄长长孙安业酒气熏熏的提剑,想要砍杀入府的镇抚司士兵,结果刘九毫不客气的一刀背拍过去,将他半边脸都拍肿了,牙都掉了好几颗。
冰冷的刀尖直接抵在长孙安业的喉咙上,“再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长孙安业的酒立时醒了大半。
整个长安都在看着镇抚司的表演,雍州府,左右骁卫、左右武候卫皆听从调令。
秦琅坐镇平康坊的诏狱,亲自组织人手对抓捕的众人立档,突审。
右武卫将军刘德裕是天策府的老人,他从武德初年起就历任秦王府的库直骑、护军等职,之前又任太子左内率、将军,如今任右武卫将军,也是深得皇帝信任的老人。但他却与李孝常密谋造反。
被抓进了诏狱,他一直喊冤,拒不承认。
秦琅直接让人把刘德裕的儿子刘孝本抓来提审,一通手段过后,刘孝本这个纨绔便竹筒倒豆子般的如实招来了。
他承认父亲与李孝常暗中往来密谋之事,并交待自己曾经在暗里拉拢三卫交好的勋戚子弟,并交待出他联络的贺娄善积等诸多人名字,并说他父暗里与大将军刘弘基、长孙顺德等秘密联络,又有中郎将元律、城门郎韦元整等一大批人名。
这边突击审问,那边记录,每当审问出牵连者,便立即再通知外面的镇抚司士兵抓人。
于是人越抓越多。
李孝常的儿子李义立交待,他曾经对好友蔡恽说他以前经常与元吉一起游玩打猪,有一次迷路,在路边遇到一个鹤发童颜色的阿婆,他问大王在哪里,结果阿婆说他就是大王,然后就不见了。
而雩县丞李延交待,说往年在太和谷得一块石头,其状如龟,中间有个常字。另外,新钱的文钱是开元通宝,因此认定这是李孝常登基的征兆。
而刘文赞则交待说,刘德裕其实想要自己当皇帝,还说刘德裕曾经对他说过,我生下时也不同寻常,另外大业年间曾有童谣说,白杨树下一池水,掘开是刘不掘开是李。姓李的在未决之前,而姓刘的在掘开之后,说明姓李之后天下将归我家,我将掘开,顺应天命·······
而韦元整则交待说,童谣里有一句天道自常,说明李孝常要当皇帝。
面对着镇抚司的雷霆行动,整个长安都保持了极大的沉默。
大家都很安静的坐在家里,无人上街,也再没有官员上书弹劾。
他们默默的保持安静,等待着这场风雷之后的结果。
镇抚司不断的在抓人,抓了一个又一个,查了一家又一家。
东宫。
李世民也在沉默着。
他面前摆着一面屏风,每过一段时间,屏风上就增加几个名字。
现在这面屏风上,最前面是李幼良、李孝常、长孙安业、刘德裕、长孙顺德、刘弘基等名字,一个个皆是王公大将。
后面,还有一连串的名字,从中郎将到城门郎,从县令到三卫侍官。
每增加一个名字,李世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宫人们都低着头,屏风静气,没有人敢弄出半点动静,生怕被迁怒。
镇使司里。
赶过来的魏征都不由的有些不安,“是不是抓的人太多了?”
“但有牵连其中,先抓后审,然后报于陛下,至于如果处置,这是陛下的事,但抓人是我们的职责。”
“就怕牵连过多,到时不好收手。”魏征道。
秦勇进来。
“三郎,我们查到,李幼良之前通过手下网罗的无赖流氓,暗里在长安招募亡命无赖,他们还暗里囤积了许多粮草、兵器。不少长安坊间的会社堂口,都已经被其收买拉拢。”
秦琅对这些城狐社鼠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就顺便清理一下这些渣滓吧,时不时的总得要扫荡一下这地下,要不然这些家伙便不知天高地厚。”
秦琅知道,从古至今,再强大的帝国朝廷,也无法根绝这些地下的组织,但必须施以威压,保持控制。
长安有东西二市,也有地下黑市。
长安有雍州府不良人,有左右骁卫守门兵,也有左右武候街铺武候,六街巡警,自然也有无数的地下社团堂口,在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总会有黑暗,黑暗里,也便有了无数老鼠螳螂。
这段时间,长安粮价暴涨,其中也不乏这些老鼠在幕后推波助澜,甚至许多人在暗里抢购囤积粮食,坐发灾难财。
“发现一个,抓一个,去吧,今天,陛下让我们镇抚司亮刀,那我们就要让人们见到我们最锋利的一面。”
整整十二个时辰。
镇抚司没停过,平康坊的诏狱里已经人满为患。
东宫李世民那面屏风上的名字也终于无处可记了。
眼睛赤红的李世民被长孙皇后唤醒。
“陛下,该收手了。”
李世民盯着那屏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字,终于从魔怔中醒来。
他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来人,传旨秦琅,停止捕人!”
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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