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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那还是有事。

    楚晴温温软软地道:“伯娘,我已经长大了。”

    能够为在乎的人分忧解难,也能够护着自己想护的人了。

    明氏知其意,轻轻叹了声,“你大伯写信回来,今年回家过年。”

    大伯父楚溥已经五年没有回家,上一次回来把年仅十三岁的楚昊带去了宁夏。如今能够回家过年,应该算是好事吧,为什么明氏并不欢喜?

    楚晴目中带出明显的疑惑。

    明氏笑意越发真切,伸手将她腮旁一缕碎发抿到耳后,“傻丫头,总是还小着呢,咱们先吃饭。”

    楚晴撅着嘴撒娇,“伯娘一会说我长大了,一会说我还小,到底是大还是小?”

    明氏“噗嗤”笑出了声。

    这么一打岔,明氏身边两个丫鬟石榴与樱桃齐齐松口气,手脚麻利地将饭摆了出来。

    国公府各房的饭菜都是提前五天写单子给厨房,厨房依着单子准备。

    明氏用得清淡,一碟香菇菜心,一碟糖醋莲藕,一碟明珠豆腐,唯一沾了腥味的就是芝麻鱼。楚晴则不然,面上也是两素两荤,可荤菜是实打实的,一道烧鸡翅,一道焖牛肉,都香喷喷地泛着油光。

    楚晴爱吃鸡,怎么吃都吃不够的那种,先往明氏面前夹了两只,自己也不用筷子,用手抓了啃,转眼间就啃了三只,吃得满嘴流油,腮边也沾了酱汁。

    明氏见她吃得香甜,连带着自己胃口也开了,吃了两只鸡翅不说,还夹了好几筷子牛肉。

    桂嬷嬷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以后五姑娘就留在大房院用饭吧?”

    楚晴就着石榴端来的水洗了手,笑眯眯地说:“行啊,只要伯娘不嫌我吃相难看,我巴不得天天来。”

    明氏笑道:“没有外人在你怎样吃都行,要真到了外头,别用手抓。咱们虽不在乎这个,可也犯不上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楚晴嘟着嘴甜甜地笑:“伯娘,我晓得,定不会失了府里的颜面。”

    稍事歇息,两人便出门,虽是轻车简从,可也带了两辆车与六个侍卫。

    明氏与楚晴坐一辆车,让石榴跟车伺候着,桂嬷嬷跟徐嬷嬷和问秋则在后一辆车上。

    楚晴极少出门,明氏便偷偷掀了轿帘一路指给她看,“那是棉花胡同,隔着两条街是顺天府学,那边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多,不过最多的要数梯子胡同,梯子胡同就在翰林院旁边……东头是铁狮子胡同,和静大长公主的府邸就在那里……再往东不远就是庄阁老的府邸,我在那边有家点心铺子,从苏州请的白案,只卖苏式点心,生意还不错。”

    楚晴想起楚晓每次回娘家都带的点心,“噗嗤”一下就笑了,“难得大姐姐肯这么照顾伯娘的生意。”

    “就你聪明,”明氏习惯性点她脑门,“积水潭那边住得都是百年世家,打□□皇帝那会儿就没了空地,南薰坊也是寸金寸土的地段,这几年新兴起来的权贵都扎堆儿往仁寿坊钻。庄家发达也不过这二十年的工夫,能在这里置办一处宅院已经极不容易,听说没少动老本,如今省着点儿也是应该。”

    那家铺子点心口味好,楚晓买来孝敬老夫人并无可厚非,只不过别往脸上贴金,十文一斤的点心非得说成花了二两银子,也别踩着楚晴来抬高自己。

    每次楚晓端着点心盒子让楚晴尝的时候都会居高临下施舍般道:“五妹妹,一只点心将近百文钱,也就咱这样簪缨之家才能吃得上。”

    文氏在旁边叹,“这么贵的点心非得次次买,要买就单给老夫人买一盒也成,还次次记挂着这几个妹妹,真不会过日子。”

    楚晓越发矜持,“我倒是想哪天换别家铺子试试,是夫君说祖母吃惯了这口……”

    文氏笑得满脸开花,“女婿也是一片孝心,亏得亲家素来大方,换了别人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也会嘀咕。”

    母女俩一唱一和,既显摆楚晓孝顺,又显摆庄家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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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楚晴笑着问:“伯娘,要不回去时候咱们买上十斤点心?好容易出来趟,总得给祖母表表孝心。”

    张口就是十斤。

    明氏岂不知楚晴的用意,笑道:“你不怕大姑娘记恨你就成。”

    楚晓是家中长孙女,嫁得又好,很得老夫人欢心。

    楚晴眸光闪了闪,“想必十文一斤的点心也入不了祖母的眼,那我就少买点自个儿尝尝,给哥哥姐姐们也带点儿。”

    明氏但笑不语。

    又行了约莫两刻钟,车速渐渐缓下来。

    明氏瞧一眼窗外,道:“这是东街,满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沿街两边近百家铺子,就没有不赚钱的。”

    “这就是徐嬷嬷说的黄金地段吧?”楚晴叹道。

    “黄金地段?”明氏重复遍,“倒是贴切。这儿人流量大,什么都卖得动,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正说着,车夫“吁”一声停了马车。石榴利落地取过帷帽给楚晴戴上。

    问秋搬了车凳过来,石榴先扶着明氏下车,接着楚晴扶住问秋的手也下了车。

    面前是座两层楼的店面,装饰得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门头挂一块匾额,上面三个大字,“真彩楼”,笔锋有力,起承转合间气势十足。

    明氏笑着介绍,“这还是当年老国公爷写的牌匾,一转眼也二十多年了。”

    楚晴仰头仔细瞧了瞧,不由生出几分敬畏之心,都说字如其人,老国公戎马一生征战沙场,写出来的字也是虎虎生威。

    只耽误这片刻工夫,掌柜已迎了出来,笑呵呵地候在门口。

    楚晴随在明氏身后进了店铺,刚摘掉帷帽就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在自己脸上……

    ☆、第9章 伙计

    此时刚过午,正是歇晌的时候,店铺里的客人并不多。楚晴装作挑选布匹,微侧身发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

    竟是铺子里的伙计!

    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穿身灰蓝色的裋褐,脚上一双墨蓝色千层底布鞋,鞋口处露出白色布袜,打扮得很齐整,长相也不差,一双眼眸骨碌碌地显得很机灵。

    见楚晴打量他,伙计不但不回避反而迎上来,对牢楚晴的眼眸问道:“姑娘想要什么布料?是自己穿用还是给别人选的,现在是冬天各式缎面卖得最好,姑娘不妨看一看。”

    哪有这样肆无忌惮盯着客人打量的伙计?

    楚晴沉了脸一言不发。

    明氏正与掌柜说话,倒是石榴注意到这边,喝道:“这是府里五姑娘,不用招呼,有吩咐自会唤你。”

    伙计眸中骤然迸射出闪亮的光彩,随即点头哈腰地赔礼,“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来。”低了头退至一旁,却在转身时仍着意地瞧了楚晴两眼。

    明氏闻声走过来,板着脸逡巡一圈,拉起楚晴的手,“衣服在楼上。”

    上楼的时候,楚晴注意到伙计被掌柜叫到了帘子后边。

    真彩楼一楼是卖布料的地方,二楼则是量体裁衣之处。客人可以在一层选了布匹上来定制,也可自己带布料过来缝衣。

    偌大的地方被分成两半,靠窗处一字排开六张绣花架子,绣娘正目不转睛地低头绣花,而北边靠墙处则间成四个小房间。房间门口挂着布帘,隐约能看到里面身影晃动,也有声音传来。

    见到明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捧着大红的棉布包袱上前,屈膝福了福,“请东家过目。”

    石榴接过来,先抖开罗裙。

    裙子是十二幅的,长长的裙摆垂落下来,如云霞灿烂,水波流动,美轮美奂,瞬间耀花了四周人的眼。

    不愧是贡品中的贡品。

    明氏满意地点点头,“晴丫头穿上试试。”

    问秋伺候楚晴换了衣衫。

    靠墙面架着面花梨木底座的穿衣镜,婆子上前揭开镜袱,楚晴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玫瑰紫的褙子,玫红色的裙子,规整的双丫髻,衬着她红润细嫩的脸庞,怎么看怎么讨喜。

    可褙子上精致的绣花,裙摆处繁复的襕边,以及缎面若隐若现的流光,无一不彰显这高门世家独有的富贵与气度。

    楚晴抿唇笑了笑,想起昨夜在倚水阁试穿的、徐嬷嬷亲自画了样子做成的衣衫。

    真紫色的小袄,袄身极短,刚过腰际,裙子又极长,裙摆没有绣花,却是用真紫色布料做成数十朵百合花一排排缝在上面,使得她并未长成的腰身也显出几分窈窕来。像是凭空年长了两岁。

    无疑,那样的自己是很美的,有种豆蔻少女初长成的柔嫩娇艳,可眼下的自己更适合在国公爷的寿辰那天亮相。

    有哪家的夫人太太会不喜欢长相可爱满脸喜气的后辈?

    楚晴在镜子前侧了侧身,真是无一处不合适,无一处不熨帖,遂笑:“真彩楼果然名不虚传。”

    婆子笑呵呵地开口,“姑娘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这料子也好。”

    明氏细细地前后打量番,“小孩子就该这么穿,你平常太素淡了,往后多裁几条鲜亮点儿的裙子,也该戴点亮眼的首饰。”

    楚晴换下新衣,婆子仍旧用包袱包好,却又捧出一托盘香囊来,“这料子金贵不敢糟践,勉强赶出几只香囊还有两条额帕,姑娘若不嫌弃就拿着玩儿吧。”

    香囊做得中规中矩,上面绣着步步登高、吉祥如意等常见的花样,额帕却很精致,不知是布料不够还是觉得玫瑰紫太张扬,两边各镶了条墨绿色的边,显得端庄大方了许多。

    楚晴取了额帕笑道:“嬷嬷辛苦这阵子,香囊就自个儿留着吧,这两条额帕我倒是喜欢。”

    婆子道谢,托了托盘退下。

    明氏问道:“额帕是给老夫人的?”

    楚晴点点头,白嫩的手指在额帕上比划着,“正中镶块猫眼石,两边各一块碧玺石,伯娘觉得怎么样?”

    “应该不错,不如这就到银楼去镶镶看。”明氏含笑引着楚晴便往下走,走到一楼,楚晴往店堂扫了眼,没有看到适才那个伙计。

    问秋知其意,悄声道:“那人太过无礼,掌柜已将他辞了。”

    离真彩楼隔着两家店铺就有间银楼,几人便未坐车,步行往那边走。隔着轻薄的面纱,楚晴又感觉到那股灼灼的视线,不由侧头回视过去。

    就在真彩楼斜对面,仍是那个刚被辞退的伙计,斜斜地靠着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唇微微翘着,脸上丝毫没有丢了饭碗的沮丧不安。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陌生人看,而且还是个陌生的女子。

    楚晴眸中酝酿出怒气,低低吩咐问秋几句。问秋便朝留在马车旁边的侍卫走去。

    伙计似是察觉到什么,兔子般窜进人群里,转眼没了踪影。

    经过这一遭,楚晴便有几分恹恹地,而明氏却兴致颇高,让掌柜将各式宝石珠子一一取出来比在额帕上试,用了足足两刻钟才选定。又替楚晴选了个南珠花冠,花冠不大,可上面的珠子个个匀称圆润,隐隐透着粉色,一看就价值不菲。

    楚晴瞥了眼价格,不由倒吸口气,就只十几颗珠子,竟也要上百两银子。她手里不是没有银子,当年赵氏陪嫁了三千两现银基本没动,目前都是她掌管着,可总觉得有点不值。

    掌柜极有眼力,看出楚晴心思,笑着解释,“单论珠子确实值不了这个价,这花冠是醉墨亲手镶成,万晋国仅此一只,要价实在不贵。若非东家要来,我们也不愿拿出来卖。”

    楚晴仰了头问:“就是那个出了花间集的醉墨?”

    掌柜笑着点头,“正是!”

    《花间集》是今春印刷的一本书,书中以花喻人,写了十六首诗,或豪迈大气,或婉转温柔、或清丽动人,不仅在士子间极富盛名,便是在闺阁中也流传甚广。

    楚晚跟楚暖手中各有一本,对其中词藻推崇备至。

    既然是醉墨所镶,倒也值这个价,楚晴笑着开口,“如此我就要了,回头把账单送到卫国公府,我在家里行五。”

    掌柜笑呵呵地看向明氏。

    明氏笑道:“等额帕镶好了一并送去,只算这几块石头,花冠另外记帐。”顿一下又道,“这是府里五姑娘,以后记住了。”

    “是,”掌柜恭敬地点点头,“额帕明天就能镶好,后天一早定能给五姑娘送过去。”

    楚晴这才反应过来,侧头问明氏:“这间也是伯娘的铺子?”

    明氏笑道:“街尾还有家专门做扬州菜的馆子,今儿晚了,等哪天带你去尝尝。”

    楚晴知道明氏富有,每个月送到大房院里的账本都是厚厚一摞,却不成想单是在寸土寸金的东街就拥有三间铺子。

    不管铺子赚钱与否,单是铺面就值好几万两银子吧?

    难怪文氏对明氏又是恨又是嫉,有这么个富有的妯娌的确压力太大了。

    可转念一想,明氏有钱是她的事,文氏也不能因此就损害大房院该得的利益。想起以往文氏做的一桩桩事,楚晴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车上,楚晴打开匣子又取出南珠花冠来打量。说起来也怪,花冠甚是简单,就是十几颗南珠围成环状,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之处,遂叹道:“几十两银子的本钱,就因是醉墨所镶平白贵了一倍,回头我照这样子也镶一个花冠,说是醉墨的手笔,别人也分不出来。”

    明氏笑道:“外行看不出来,内行人却是一眼就知道,名家制造首饰的时候都会留有暗记,你看花冠底座是不是有黑土两个字?”

    楚晴仔细看了两遍才发现不起眼的地方果然刻着极小的“黑土”两个篆字,“黑”字下弯,“土”字上合,堪勘并成圆形,若不仔细分辨,还以为是环状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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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冠好做,可这两个字刻成这般却着实难得。

    “这是醉墨的徽记,”明氏解释道:“凡他制作的东西,不管首饰也好,砚台也好,还有玉雕竹雕等都有这个标记”

    “竟然还会制砚台?”楚晴惊讶,“也太厉害了……也不知怎样的人才会有这般手艺。伯娘见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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