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楚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茗荷儿
是得好好教导楚晚了,如果当着诸位女眷的面儿还这般不懂礼数,哪能找得到好人家?
楚晚在两个妹妹跟前嚣张惯了,一时想不到楚晴竟会明知故问,噎了一下才道:“不问你还问谁?”
楚晴已瞥见老夫人面上的不虞,笑容愈加灿烂,语气也温婉,“多谢二姐姐惦记着,已经做好了。真彩楼果真不负盛名,绣娘的手艺非常好。”眉梢不自主地飞扬起来,声音里带着小小的羞涩,“我愿打算穿来请祖母掌掌眼,徐嬷嬷说地上雪没化尽怕沾了泥……不过,肯定不会给府里丢脸的。”侧过头又问楚暖,“四姐姐的衣裳做好了吗?”
“好了,”楚暖低声应着,眸光转动间水波荡漾,藏着掩不住的兴奋与欢喜,可见对自己缝制的新衣十分满意。
老夫人面色微霁,半是慈爱半是严厉地说:“到时候可都得打扮齐整了,不好看不许出来。”
明氏挑一挑眉梢,笑道:“看娘说的,都是娘嫡亲的孙女儿,个个生得水灵俏丽,哪里有不好看的?”
听了此言,楚晚莫名地就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这时,二老爷楚渐与几个子侄也从外院回来,先给老夫人问安,又恭敬地跟明氏打过招呼,才道:“父亲才刚奉召进了宫,不知道几时回来,让咱们不用等他吃饭。”
“这个时候进宫?”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国公爷没说什么事儿?”
“多半是大哥任职的事情,应该就快定下来了。”楚渐含含糊糊地说。
是大伯父的差事有了变动?
楚晴下意识地朝明氏望去,看到石榴红褙子的遮掩下,她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而脸上带着少有的紧张与惊讶。
显然,明氏对此事并不知晓。
楚晴突然就有些难过,身为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即便是关于夫君的事情,也只能是家里的男人做主,并没人主动告知她一声。
如果真有徐嬷嬷说的国家,女人能跟男人一样做官行商在外头随意走动就好了。
当着一众晚辈的面,老夫人不便多问,被子孙们簇拥着往饭厅走。
大少爷楚景落在最后,笑着问楚晴:“五妹妹今儿出门了?谢谢你送的点心。”
楚景今年十九岁,穿件宝蓝色绣兰草的锦袍,腰结白玉带,挂着香囊荷包,看上去俊朗清雅,气度高华。
楚晴经常在大房院出入,与楚景极熟稔,便嗔道:“大哥哥怎么也客气起来?我在真彩搂做了衣服,下午跟大伯母一同取回来。”
国公爷做寿,几位姑娘都添置新衣,这在府里并非什么秘密,楚景亲昵地摸摸楚晴头顶的丫髻,从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来,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玩儿,别让人瞧见抢了去。”
楚晴知道他说的是谁,眸光闪动,欢天喜地地接过来,飞快地藏进了袖袋里。再抬头,瞧见了四少爷楚晟。楚晴眉眼弯一弯,露出个甜美的笑。
楚晟显然看到了适才这一幕,却没作声,阔步走到前头。
吃过饭,略说会儿闲话,众人便各自告辞。楚晴本想等着明氏一起,可瞧着明氏显然跟老夫人有话要说,只得先走一步。
问秋就等在门口,见她要走,忙伺候楚晴披上厚实的灰鼠皮大氅,将风帽盖严实了,又往她手里塞了手炉,才点亮风灯,扶住楚晴胳膊往倚水阁走。
风吹着风灯,地上昏黄的光晕也随着一跳一跳的。四周静寂无声,唯有寒风扫过树枝,簌簌作响。
前头突兀地传来男子的说话声,“五妹妹请借一步说话。”
冷不防听到这声音,楚晴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就在不远处站着位身材瘦削的少年,竟是楚晟。
问秋也认出眼前之人,提着风灯往旁边避了避。
楚晴紧走两步,笑着招呼,“四哥哥。”
黯淡的星光下,少年眸光闪亮若皎月,遥远得让人无法触及。风撩起他的衣襟,带动了袍边的玉佩,发出细碎的玉石碰撞声。
楚晴这才注意到,这么冷的天气,楚晟只穿件单薄的青色长衫,伫立在寒风里,似乎有些不胜寒意。
楚晴想起楚景宝蓝色锦袍上镶着的白狐毛,忙把手炉递过去,“四哥哥怎么不多穿点?”
“不用,我不冷。”楚晟笑笑,冷峻的脸上有了些许暖意。
楚晴固执地伸着,手指碰到他的,想碰到冰块般,不由低呼,“手凉成这样还说不冷?”
楚晟双手交握着搓了搓,接过手炉,思量会儿,才道:“祖父生辰那天,除去几个皇子外,银安公主与银平公主也会来。银安跟二姐姐性子有些像,银平却很好相处,据说女红不错。”说罢,复将手炉塞给楚晴,急匆匆地走了。
楚晴愣在原地,直到问秋过来才回了神。想起楚晟说的话,不禁又有些呆。
楚晟明显是好意,让她有所准备,如果能结交银平,有她做靠山,她在府里的日子会好过得多,文氏行事也会有所顾忌。
只是历来皇子公主的行踪都是机密,平常人并不那么容易探听到,而且皇家人行事随性,来或者不来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不到最后一刻定不下来。
楚晟却好像很笃定似的,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说起来,楚晟虽是二房院的嫡长子,可处境连楚晴都不如。
文氏嫁给楚渐第二年怀了楚晓,因生产时伤了身子,调养了三年多才勉强有了楚晚。生了楚晚后,恶露一直排不净,太医说文氏身体底子不好,恐怕再难有孕。为了二房院的子嗣问题,老夫人将身边两个丫鬟金莲和金环给了楚渐。
两人都是有福气的,没几天都怀了身孕。金莲生了楚暖,被抬成了姨娘,就是张姨娘。而金环生下楚晟后大出血,熬了两天就死了。楚晟由奶娘带着养在文氏屋里。
文氏虽不喜楚晟但也没亏待他。
如此安安生生地过了五六年,文氏再没怀过孕。老夫人就做主将楚晟记在了文氏名下,算作文氏的儿子。
谁知就那么巧,楚晟成了嫡子的第二年文氏竟然怀孕而且生下了楚旻。
老夫人跟文氏都欢喜得不行,可想到楚旻明明是唯一的嫡子却被楚晟占了嫡长的名分,心里很是膈应。
只是入了族谱的事情,若没有天大的理由不可能再做更改。而且楚晟也是楚渐的儿子、国公爷的孙子,单国公爷那边就通不过。
文氏便采用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时常克扣楚晟的用度想让他心生不满,只要闹上两三回,国公爷就会觉得他心胸狭窄不大气。
有了坏印象,文氏再添几把火,国公爷就会厌恶了楚晟,然后再弄出件大事来,就可以得偿心愿。
可楚晟年纪不大心性却坚韧,硬是忍气吞声熬到九岁头上搬到了外院,又考进双山书院读书。
双山书院是京都知名的书院之一,在士子中声名颇佳。
文氏不敢克扣太过,只能暗中下工夫,给楚晟的衣料都特别作了处理,外表看着光鲜,却极不经洗,穿几次就破。
文氏几次当着众人的面说楚晟穿衣重,不知道爱惜东西。
今年夏天,楚晟刚过完十二岁生辰,文氏就精挑细选了两个美艳的丫鬟送到他身边伺候。
楚晴起初不明白,经徐嬷嬷讲解了之后才知道文氏的意图。
一来是引着楚晟不能用心读书,二来要是丫鬟被破身或者有孕,文氏就可以张扬出去坏了楚晟的名声。
这样既遂了文氏除去他嫡子的心愿,楚晟以后也别指望找个好亲事,怕再翻不了身。
☆、第12章 寿礼
嫡女楚晴分节阅读11
“即便是银平公主好说话,姑娘也别太过热络,只以平常心相待就行……宫里出来的,几乎个个是人精儿,再者上前巴结的人必定也不少,犯不上因她一个惹了众怒。倒是银安公主,姑娘需得小心应付着,最好是敬而远之,能不靠近就不靠近,没得沾一身腥……要是她非得找茬也不必怕,这里是国公府,即便她贵为金枝玉叶也容不得她撒野。”徐嬷嬷耐心叮嘱片刻,随手打开楚景送的匣子,笑容一下子漾了满脸,“难为大少爷从哪儿找来的?”
楚晴也乐呵呵地笑,“让春喜打条络子,我想戴着。”
匣子里盛的是个琥珀吊坠。
在万晋朝,琥珀算不得特别金贵,楚晴自己就有两支镶了琥珀的簪子,难得的是,眼前这块里面包着一只形态齐整的瓢虫。
楚晴在卫国公府是被漠视着长大的,长辈们既不喜欢她,她也不往上凑,大把的时间就是在花园里乱逛,少不得逮虫子、抓蚂蚱、盯蚂蚁,所以很喜爱这些小动物。
寻常姑娘家绣帕子莫不是绣个花儿草儿的,楚晴可好,在帕子一角绣了条肥肥胖胖的大青虫,大青虫弓着身子,头上的触角颤颤巍巍地,倒是逼真。
明氏看了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晴丫头,你怎么想起绣这个?”
教她女红的赵嬷嬷仔细瞅了半天,“针法还不错,续眼睛的时候黑丝线里夹两根银丝线,而且收针时眼睛针尾转一圈另起一针把线头藏在里面,这样显得更精神。”说完了便叹,“本想让姑娘把绣的第一条帕子孝敬给老夫人,如今怎么能送出手?”
而徐嬷嬷却很喜欢,鼓励她,“旁边加丛青草或者再绣几朵小花就更有意趣。”
楚晴眼睛一亮,果然绣了丛蒲公英上去。隔天给明氏显摆的时候被楚景瞧见,楚景又是笑又是叹,自此知道了楚晴喜欢这些活物。
春喜手脚利落,很快打好一根络子系在吊坠上,络子用了葱绿色,配着圆润透亮的琥珀,像是枝桠间趴了只瓢虫。凑上前闻,能闻到琥珀独有的松脂香味。
楚晴立刻喜滋滋地贴身戴上。
再过两天,扑簌簌又一场大雪之后,国公爷的六十寿诞终于到了。
楚晴起了个大早,换上从真彩楼拿回来的衣衫,问秋仔细地替她梳了个双丫髻,将珍珠花冠端端正正地戴在发间。
难得这样隆重地打扮,楚晴对着镜子有些许的愣神。
适才问秋淡淡地给她扑过一层胭脂,她白皙的脸颊带着霞色,水嫩得如同初春枝头绽开的桃花瓣,又因平素吃得多,腮旁肉嘟嘟的,看着非常讨喜。
徐嬷嬷很满意,抻抻她裙边并不存在的皱褶,才嘱咐问秋,“好好扶着姑娘,看生路滑摔倒了。今儿长点眼色,别让人欺负了姑娘,也别纵着姑娘胡闹。”
问秋跟语秋齐齐笑道:“这会工夫嬷嬷已经唠叨三四遍了。”
徐嬷嬷笑骂两句,看着三人离开,招呼暮夏关了院门。
每年国公爷生辰,府里的主子都要凑在一起吃面,意思是沾点国公爷的长寿与福气,今天也不例外。
刚踏入宁安院,迎上来的翡翠就对楚晴使了个眼色,“老夫人正气着。”
楚晴心中纳罕,眸里就带了疑惑。
翡翠悄悄伸出两个手指,瞬即又换成四个。
大清早的,楚晚跟楚暖又闹腾什么呢?
楚晴腹诽,却仍提高了警戒,待会说话定要仔细些,免得遭了池鱼之祸。
见楚晴走近,在厅堂伺候的珍珠扬声笑道:“五姑娘安,”一并撩了帘子让楚晴进去。
没想到她起得已经够早了竟然还是最后一个到的,楚晴默默地嘟哝了声,眸光极快地扫了眼四周。
楚晚跟她穿着一样,玫瑰紫配玫红,非常喜庆,而且她头上戴着镶了红宝石的凤钗。被钗簪的金光映着,素日稍嫌暗沉的肤色竟然散发出动人的光彩,比平常岂止美了八分。
而楚暖……楚晴几乎有些无语,这大喜的日子,楚暖竟穿了件粉白色的褙子,娇俏虽娇俏,可太过素淡了些。
而且那双妩媚的大眼睛蕴藏着盈盈泪光,有两滴挂在睫毛上,随着眼珠的转动,颤巍巍地抖着,欲掉不掉,极是惹人怜爱。
只一眼,楚晴已认定这两人是因为衣服起了纷争,当下便不理会,问了老夫人安,笑盈盈地奉上手中的盒子,“裁衣服剩的料子给祖母绣了条额帕,祖母可喜欢?”
文老夫人本是沉着脸,闻言勉强露出个笑意打开盒子。流光缎的料子本就华彩四射,加上配色绣工都是上乘的,又镶了猫眼石,显得富丽华贵。
贾嬷嬷凑趣道:“做工真是精美,老夫人换上试试?”
楚晴跟着笑道:“而且也好在客人面前显摆一下孙女的孝心。”
文老夫人面上露了笑意,将额帕递给贾嬷嬷,“就换它,”回头和蔼地对楚晴道,“好孩子,这上面的石头可不便宜,以后别这么花费了。”
楚晴扳着手指道:“吃穿都是公中的,我每月五两银子月钱基本不动,而且逢年过节祖母跟伯母都有赏钱,这次给祖母送了额帕,过年时祖母少不得给我包个大红包,倒是稳赚不赔的。”
文老夫人“呵呵”笑,“敢情是算计祖母呢?”眼角瞥见高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楚晚,心里暗暗叹口气,往常给二丫头的赏赐比起晴丫头来说只多不少,可怎么不见她给自己缝过衣裳绣过帕子,而且就知道添堵。
换过额帕,文老夫人脸色微霁,文氏连忙使出八辈子的功夫插科打诨终于将老夫人哄得喜笑颜开。
少顷,国公爷被一干子侄们簇拥着进来。
卫国公面色黧黑带着健康的红润,穿一身紫红色道袍,袍摆绣了墨绿色不老松,腰间束着墨玉带,斑白的头发戴了紫玉冠,看上去比平常更威严肃穆。
楚晴跟国公爷并不亲密,往常也只有晚饭前能见面问安,再无交集之处,此时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岂知卫国公甚是敏锐,很快地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视过来,眼中的厉色让楚晴不由瑟缩了下,随即唇角微弯绽出个甜美的笑容。
因楚溥不在,楚渐便代兄职,率领家里一众人按着长幼序齿给卫国公磕头,又各自呈上寿礼。楚溥与楚沨虽没回来,也早早备好寿礼遣人送了回来,唯楚澍仍是音讯皆无。
楚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默然看着堂兄堂弟们依次献过寿礼后,就轮到她与楚晚等人了。
楚晚与楚暖各自端着个托盘,上面蒙了红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可看两人脸色,分明对自己的礼品极是自得。
楚晚年长占先,恭敬地跪下,“孙女楚晚恭祝祖父华诞,愿祖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将托盘上的红布一掀,寿礼就显露在众人面前。
是座定窑白釉的童子诵经壶,童子身体是空的,头顶莲花冠,冠底有孔,倒进水后就从童子手捧的经卷流出来,构思巧妙之极。而瓷瓶的品相也极好,胎身坚细洁白,隐隐有暗光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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