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离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辛云火火
太子拿近了细瞧,这点翠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东西,看着金贵啊,”
“是宫里出去的。”
太子听到这句不由得抬起头看着袁新刚,他眼里闪现的光芒,像是猎人捕获了一匹野狼一般即满足又自豪。
“殿下,和您猜想的一样,那个女刺客甚至还有宫外袭击的那些人都是他安排的。证据微臣都拿到手了。”
太子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他低下头去,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沉了下去,“袁新刚,你倒是回来的正是时候。那既然证据确凿,咱们就去做个了断吧。”
太子抬头看看天空,阴沉的天,没有云朵,只有“清蔷宫”三个字映入眼中,像浮在空中的云一般飘渺虚无。这里曾是宫里最显眼的地方,宸妃娘娘独得恩宠,这里谁都捧着她,谁都让着她。就连他这太子,都得时刻准备着将自己的太子之位让给她儿子四皇子景宣。
可如今,“清蔷宫”众侍卫带刀把守,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
太子大步踏进去,周围一切植物的凋零在这秋日里看起来格外让人伤感。
四皇子景宣在屋外看着落叶发呆,见到太子进来,他并没有讶异也没有惊喜,只是作揖行礼,淡然的如同他早知道太子会来一般。
“四弟好兴致啊,是在这悲秋伤风吗”太子身子有些虚,捡了院中一个石墩子坐下,仔细盯着景宣的脸看。
看他脸上一点波澜未起,彷佛久经历练的沧桑老叟,不惊不变,恍惚间太子竟想不起当年那个懵懂单纯的弟弟是什么模样了。
“四弟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景宣听到这,脸上才起了些变化,他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自然是想去哪去哪。臣弟不敢好奇。”这笑容里的含义模糊不清。
若是时光忽然停在这一刻,似乎一切都很美好,他还是那个四弟,太子也还是那个太子。可惜并不会。
“太子殿下是来告诉臣弟,要准备出宫了吗”
太子坐着,抬头忽然感觉愈发看不清景宣眼里闪耀着的究竟是什么
“还是说,殿下准备把臣弟关在这里一辈子。”
太子苦笑一声,“我来,是想告诉你,康玉翡失手了。”
那一瞬景宣的脸上似有惊讶神色划过,但很快又归为平静,“臣弟不知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妃娘娘怎么了”
“这是你第几次想杀我了”太子好像并没有听见景宣的问题,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从宸妃娘娘开始,实在太多,只怕你都记不清了吧。上一次,回宫路上,安排十多名杀手伏击我,还假装与镇北侯府有关系,再上一次,假冒康玉翡进宫行刺……”
“怎么太子妃娘娘是假冒的”景宣一副震惊的模样看着太子。
太子一下笑出声来,这情真情假,戏真戏假,如今他真是觉得自己有够迷糊,完全辨不清楚。若不是早就看到袁新刚拿回来的那些证据,怕是他又要怀疑自己了。
“赵宝江,拿上来吧。”
赵宝江捧着一盒子走到景宣面前,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簪子,有几张供状,几封信,还有一块玉佩。
“什么意思”景宣很从容淡定,挑挑眉头,一副轻蔑的姿态。
“不眼熟吗簪子和玉佩。”
“玉佩倒是有些眼熟,像是……”
“你的玉佩。”
景宣不慌不乱,淡淡一笑,“臣弟以前好像真有块这样的,不过,这些物件臣弟从未在意过,想来,很久没见过了。”
“你是说丢了”太子摆摆手让赵宝江下去。
“或许是吧,要不臣弟差人找一找。”
太子看着他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个四弟,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从前的可爱懂事、谦虚诚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模样。
“景宣,我不想和你多费唇舌,做没做,懂没懂你心里清楚。”太子抬眼看着他,目光坚定,“我来只不过想告诉你,你做的事情,都算在你头上。镇北侯府不会被你拖下水。”
景宣眼神飘忽一抖,似乎听到这话才让他有些发慌。
太子慢慢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镇北侯府臣弟还是不懂,您刚才说太子妃娘娘是假冒的”
他的眼神游移不定,似在思索对策,在自己的步步紧盯下还是立刻捉到问题的关键,康玉翡。
太子此刻才明了,难怪以前日子过的艰难,比起心机城府,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
“是,你为了嫁祸给镇北侯府,安排的这些事情,我早已派人……”
“殿下,臣弟自与太子妃一同长大,这绝不可能,她绝对就是康玉翡。”
太子早已盘算好了景宣心里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所有事推给镇北侯府。若不是除了这些物证,他还有几个人证,这套说辞的确会让人迷糊。
这一趟,太子其实并没有来的必要,他不过是念及兄弟一场,想着倘若景宣认个错,自己也许应该考虑放过他。如今看来,真是白折腾。
“殿下,您说的这些,臣弟实在是不明白。若是您怀疑太子妃是假冒的,这,臣弟可以起誓,她绝对是镇北侯府的玉翡姐姐……”
太子一笑,转身离开。这一笑的意思便是再也不想听他胡扯了,尽管身后响起景宣的话,“臣弟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太子妃身份……”
可事到如今,太子已经不再敢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了。
想到看到那些证据摆在自己面前时,太子还曾有那么一丝怀疑,甚至看到那块玉佩,自己还觉得物有相似而已。
可当袁新刚把那些人证都带上来后,当他看到远山军钟家大公子钟风扬带着一副烧毁了一半的信件进殿之后,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诚如事实,他死了,景宣才有机会上位。从来都只有景宣,只有宸妃,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命。
他以前敢想不敢信,现在不信也得信。
“殿下,这四皇子……”
“终究兄弟一场。”太子叹口气,深秋枯黄的落叶一片片掉落,如同老天爷在替他哀叹一般,“让袁新强加派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从此这里只准出不准进。”
第八十九章 天地变色(上)
夜凉如水,那阵阵冷风往脖子里衣袖里灌进来,挡都挡不住,太子拿起椅子上的披风盖在了身上,捂不热自己的身子,只是装装样子吧,或许也能安慰自己冰冷的心。
他眼睛一转,落在一旁的那碗药上,伸手摸了摸碗沿,早已经冷下去了,这周遭一切都已经冷下去了。
如同跌入冰冷河底,水淹没自己的身体,呼吸,还有希望……
“殿下,这药凉了,奴才给您热一热。”赵宝江不知何时进来了。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喝。”
“殿下,王太医说了,您身子原本余毒未清,现又遭了损伤,一定要好好调养。这药是一定要按时喝的。”
“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太子把药碗往桌旁一放,脸色阴沉下来。
赵宝江端起碗,犹豫了一会,还是安静的退下了。
静,现在都静下来了。对的错的,都静下来了。可他感觉不到一丝舒坦,心里忽然空下来,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不想去想。烛火摇摆不定,淡淡映照着纸上写着的那个名字,康玉翡。
莲心院里康玉翡渐渐苏醒过来,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她并没觉得轻松多少,相反,昏倒前那一幕幕回想起来,毛骨悚然。
她失手了,没杀掉太子,没毒伤太子,那便意味着有些可怕的事情该要找上她了。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所言所为,好像确实让太子对她的身份和目的摇摆犹豫,如此,她只需封了自己的嘴,那以后死无对证,那以后太子也没有机会拿此事威逼镇北侯府了。
看天色,似乎已到了夜半时分,倒是个绝好的机会。康玉翡下了床,光着脚,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勉勉强强的摸到桌边,桌下藏着一把刀,是黄裕敏为她防着外人准备的,眼下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她抽出刀,淡淡稀薄月光中依稀能见刀刃的光亮。抬起手,那抹光亮顺着手臂,架在了她自己的脖颈上。
死,她从来都不怕。她怕的是刀抹脖子那一瞬的冰冷。
“玉翡,郡主。”方妈忽然冲了进来,暗沉沉的房里她一眼就看到那把冷冰冰的刀,她来不及多说,一步上前抢过刀。
院子里渐渐起了灯火,光亮把屋子里方妈的脸庞也照清楚了。
康玉翡见到方妈脸上紧迫的神情,她知道形势瞬息万变早不由己,她不在执着于那把刀,静下心来,仔细听方妈说话。
“玉翡,侯爷进京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还未听完方妈说话,一群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袁新强见方妈拿着刀,不等康玉翡开口,便把方妈捆了起来。
“袁大人,袁……”康玉翡拨开身边的侍卫,刚走到袁新强的身边,便感觉后脑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醒来头脑还是浑浑噩噩的,却见到几位不太眼熟的宫女在自己跟前晃悠,康玉翡撑起身子喊了一声,“方妈。”
看到宫女欲言又止的神色,康玉翡才反应过来,方妈被他们带走了。
“你们知道方妈去哪里了吗”
她们摇摇头。
“那北鸢呢让她进来。”
她们又摇摇头。
看来,自己是被软禁了。
“娘娘,这是太医院准备的药,请您趁热喝了吧。”
“药,我又没病,喝什么药”
见这宫女端着药碗,很坚决的样子,康玉翡也懒得在挣扎了。左右不过是一碗药,就算是喝死了,也没有损失。她接过碗,一口饮尽。
可是,喝完片刻,便觉得头愈发昏沉,没多久,又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太子一起床便开始咳嗽,到了晌午,咳得十分厉害,竟没法说段完整话了。
赵宝江送药进来,也递上了刚收的一封折子。
太子翻了翻,压低了声音,努力说出话来,“康侯爷来了在哪”
“回殿下,此刻在宫门口跪着,说没有召见,不敢逾矩。”
“来都来了,咳咳……”
“殿下,请您千万保重身体。”赵宝江倒了杯茶捧到太子面前,“还是请侯爷改日进宫吧,您这样,可万万受不得气了。”
想了片刻,太子摆摆手,“也是,让他……先回府等着吧,告诉他,我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如今镇北侯府众人都在眼前,这一战务必全胜,太子需要养精蓄锐,好好准备。
这边,刚好好喘口气,便有人慌慌张张来报,“殿下,东暖阁请您过去一趟。”
皇上身子已经没有好转的可能了,这个,太子知道。但虽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可真要面对这个时刻,太子还是觉得万分难受。皇上躺在床上,枯瘦憔悴,这一年来,他过的十分辛苦,每一日都是苦熬日子。可他抬眼看看太子,目光里都是不舍与坚持,似乎仍是不放心,还想在捱些日子。
“父皇。”太子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稳,您也该万事放心了。
皇上眼里噙着泪水,默默的说不出一句话,他眼里忽然一片清明,只有一人身影缓缓入眼,一如初见般的轻盈美丽,让人永生难忘,她朝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带着他向着远方……
山河间一片响彻天空的哭喊声,皇上,驾崩了……
第九十章 天地变色(下)
四周静悄悄,自己的身子感觉变得越来越轻,像是浮在云中,睁眼看,一片朦胧,目光所及只能见到铁质的栅栏,彷佛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康玉翡登时清醒了,她想向着铁栅栏的边缘跑去,去发现自己好像用不上力气,她大声喊叫,“来人啊……”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闷雷,那声音让她隐隐觉得心里发颤,声音由远及近,一束光闪过,她头顶嗡嗡作响,一阵拆肉断骨的痛感从头顶刺透全身,她感觉她的皮她的肉她的骨,都已经分崩离析,不在属于她了。或许她已经死了。
她猛的睁开眼,外面天空暗沉沉的,像是朝阳初升,又像是夕阳落山。
她起了床,可是要下床走动到门口,却费了不少力气。这些日子,只是靠着些汤汤水水蓄着命,她早已经虚弱无力了。
推开门,放眼过去,一片白素的颜色,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旁边打扫的宫女凑了过来,赶紧扶住了她,“娘娘怎么起来了可觉着哪不舒服”
“还好,就是觉着有些饿,准备些吃的吧,能扛饿的那些。”
康玉翡抬起手,又指了指周围,刚要开口问,就听到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响,这声音就从宫里那座寺庙飘过来的,那里敲钟一般是为了祈福或是做法事,可如今不年不节……又一声响声传来,紧接着又一声……
难道是康玉翡赶紧问道一旁立着的宫女,“这是丧事是皇上……”
宫女转了愁色,低垂着眼睛点点头,“皇上,昨日,驾崩了。”
康玉翡感觉天旋地转。往日一幕幕浮上来,都是那副慈爱的模样。不管如今镇北侯府日子过的好不好。曾经那些年,皇上真是待他们不错,他是个好人。而今,这天下众生安居乐业,看得出,他也是位好皇上。
想到这,她朝钟声响起的方向跪拜下去。应该好好送皇上一程的,多半是不可能了,只能磕几个头,表表心意了。
太子景霖端坐了好一会,听着礼部安排的一些规矩流程,虽累虽繁琐,但他必须好好照办,父皇最后一程,一定得风风光光的。
“太子殿下,镇北侯在宫门口昏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景霖不免有些烦闷,他摆手先让礼部的人退了下去,这才好好问道赵宝江,“到底怎么了”
“镇北侯原本就病着,但却坚持要来送皇上最后一程,咬牙坚持到宫门口,可能是伤心过度,刚入宫没走几步,就昏过去了。奴才已经差人将他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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